有些,措手不及。但本能让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还是在吃饭,只听着随意一句:“是嘛,我不太清楚这些。他们…怎么认识的?”陆澈边给她剥虾边回忆:“两年多以前吧,那时候林清驻土耳其期间休假回国,我们一些朋友约着去八达岭野长城附近打猎。那一次去的人多,我好多不认识。我当时跟朋友走了,没注意林清。等我们赶回集合点时,发现林清和另外一人不在,那人就是周宗明。那地方偏,手机信号极差,雪很厚,我们怕出事,报了消防,自己也去找。找到时,发现林清靠在一棵树杆上,一只脚站在雪里,另一只脚被周宗明抱着捂在怀里。听说,林清弄伤后,周宗明发现手机没信号,怕大雪天背着走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弄伤,所以就那样单膝跪在雪地里长达四十多分钟。后来一起送医院,他的膝盖冻伤,很久才恢复。再后来,自然而然的事了。”
陆澈说完也挺感概的笑笑,见许逸喝着酒不说话,于是又接着说:“林清对你是真的好,和周宗明相处以后一直都不是很放得开,我曾问过她是不是对周不满意,她说不是,是觉得你不在,她独自幸福显得意义苍白。现在,知道你还在,大概也就能安心结婚了吧。逸,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是一男一女,那结成亲家好不好?”
许逸感觉脑子有些黏糊,随口啊了一声应承陆澈,根本没听清她后面到底在说些什么。林清,和周宗明在一起是幸福的么,那自己岂不是趁人之危了?那天头晕耳鸣的晕乎得不行,根本没去注意林清是什么反应。没推开没训斥自己轻薄是因为那厚重的友情在纵容?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混账的去破坏那份友情,真的已经找不到原因了,一直以来,想亲近林清的理由都只知道是友情,可是这么些年孤独里的思念反而把那份被友情掩盖的情感打磨得清晰。只因怕明天不长而不想浪费纠结的过程就大胆,但怎么就没想过自己能接受凭什么就认定林清也能接受?
捂着眼睛来掩饰自己气息突然急促的模样,在陆澈起身去给她拿药时,忍不住握紧拳头照准自己的额头来了一拳,果然,在陆澈出来时自己就正常多了。
会谈结束,林清生活里的三件事被改变:一是欧阳澜带着陆澈搬出了她住的地方,离得不是很远,她去看过,很不错。出于私心她没再强留她们,因为许逸要来的话,两人真的需要独处空间。二是她被调到新闻处任副处长,其实总共没几个人,和新华社还有国内、国外各家电视报纸媒体的人打交道较多,活动圈子很广。三是她要和周宗明要分手了,这件事,正在进行中——他们此时正在购物中心的咖啡馆,正准备聊这件事。
虽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下定的决心不会轻易动摇,像是有些随意的,突然就讲出来了:“宗明,其实我觉得,我们俩还是不太合适。分手吧,以后还是朋友。”本来在讲国内海滩脏乱差的周宗明像是突然听到了外星语,等反应过来后把僵掉的笑收回,极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林清:“你刚刚讲什么?不要开这种玩笑清。”
“没开玩笑,你在双方家长面前可以把责任都往我这边推没关系。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林清正了神色,发现自己原本的紧张有点好笑,其实分手有什么好紧张的,根本不爱面前这人。只是有些许愧疚,虽然知道这男人不可能一直清心寡欲的等自己两年多,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年多的清静,是周宗明顶着男友的名义周遭的人才会给她的,心存些许愧疚不为过。
周宗明对周围看了一下,把自己的情绪极力克制着,几乎是哑着声音凑近林清:“都知道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为什么?给我个真正的理由。你爱上别人了?”“都知道的事不能算是事实,我一直没打报告上去就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这和我爱不上爱上别人没关系。”这话的语病一下被周宗明抓住,他有些冷的笑了一声:“果然如此,真的有第三者插足,他是谁?”
林清觉得这样纠缠下去十分没意义,本来好不容易摆脱工作最想见的人是许逸,但为了将来,不得不趁现在和这人把话讲清楚,既然他这么胡搅蛮缠,也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招手想叫服务生来埋单,周宗明一把抓住她的手:“林清,我不开玩笑的!不讲清楚,哪也别去!”就在这一瞬间,林清抬头看见了上一楼层走廊上的许逸,那人被一个中东面孔的美丽姑娘挽着胳膊,两人似乎正在逛商场。
或许真的存在心有灵犀,她才发现许逸不久,许逸的目光就对上了她的目光。本以为许逸最起码应该有些表示的——比如让那姑娘松开她的胳膊…或者在看到自己后神色稍微焦急些… 没有,都没有。只似陌生人的一瞥,就和那姑娘继续往前走了。这让她都怀疑刚才许逸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
最讨厌的,就是在公众场合失去理智的人。这会真的没丁点心思再陪周宗明耗下去,避开他的手目光有些冷清:“你最好理智些宗明,我先走了,有什么善后事宜需要我配合的,发信息给我。”林清的话让周宗明冷静下来,刚才确实有点险,万一附近巡逻的警察误会他对林清不利,那在对方得知林清的身份后,他的麻烦可大了。明白林清为什么选这谈话后,他嘴角不免浮起丝冷笑。和他耍心机是么?耍他玩是么?他会让所有人明白,这不是件好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每逢单日晚上七点,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许逸都会经过这条公路慢跑。七点十六分时,她会经过一个公用电话亭。今天突然下雨了,而且雨势颇大,穿着雨衣在路上慢跑的许逸倒没引起人们注意,因为这条路本就人行稀少。
看了一下表,七点十六分,她走进电话亭时,里面的电话准时响起。接起电话后对方问:是速度快餐店吗?许逸嗯了一声,对方在听她出声后气息有点急的说:“你们家的快餐太难吃了,以后不要送了!”话音刚落,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出了什么事情,对方突然极度紧张的问了一声:谁!紧接着,许逸就听见电话里面‘砰’的一声,随即,电话被挂断。
雨水顺着电话亭的玻璃滑下,许逸挂掉电话,手却还话在话筒上,脑子里一下浮现出十五岁那年的事。——十五岁的暑假,被丢进部队训练,在练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后,满脑子都是要毁灭世界的暴躁。跟着男女混编的新兵侦察连玩会有什么好下场?她留在连里的最后一天,连长说打靶,这让大伙都挺高兴,终于不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了。
那个暑假林清回国念大学,头一回回国念书就被给了个下马威——军训。那天他们学校也拉孩子们到靶场打靶,完事后大家都走了,林清老早就发现许逸在,所以找一个伯伯撒娇好久才得到应允能站在一旁观看。
在连长讲清打靶规则后,许逸和一帮新兵蛋子脸上的笑被冻成冰渣。那规则是为了训练战友之间的信任,让新兵轮流站到指定的靶子旁边去,由战友开枪打指定的靶,枪里总共十发弹要打完。负手站那一排的新兵脸色都凝重且泛白,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吗?连长对他们一阵嘲弄后狠狠的问谁要第一个上去,结果没人应话。连长自己先站了过去,指定一个老兵打靶。十发弹,每响一枪,新兵背在身后的手就要抖一下,可是连长站在那巍然不动。
连长下来后对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最后指向许逸:你敢吗?许逸还没能回答,连长就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扯出队伍:你第一个去!指导员马上过来在连长身边说了些什么,声音虽小,许逸却听得清,是在说她不是个真正的侦察兵,只是被丢来训练的。听了这话,许逸神色一沉就要往靶子那边走去,临了却被一个人拉住,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林清。
十八岁的林清已经比同龄人稳重,在许逸心里,她就没有不稳重的时候,可这会,她不稳重了,她哭了,哭着不让许逸去。原本还犹豫的许逸被她的眼泪闹得脸红,非去不可,结果那姑娘也犯轴了,说如果许逸要去她就要跟着去。原本紧张的新兵被这闹剧闹得都忍不住笑起来,这让许逸当即羞愤的转身,大步踏走向靶子。
许逸没发现林清跟在她后面,可连长和在场的人都发现了,刚要把她叫回来,带林清来的上校团长对连长摆摆手,意思让她们一起过去。
到了指定的靶子那,林清抢先挨着靶子站,许逸没好气的一把拉过她:你不闹行不行,人家都笑话我了。林清擦掉眼泪一脸坚决:他们爱笑就笑!你才多大,能和他们比吗?你要是被打中了怎么办,我不要看到你受伤!许逸见怎么劝都没用,只得一把把她往后一揽,声音带着些许威严:就这样,你站在我后面,不许动。说完又对已经拿好枪的战友看了一眼,然后大声喊道:来吧!我相信你!
如果今天用的子弹和平时实弹打靶用的是同一种,那子弹的穿透力不会特别强,以两人叠加为例,子弹在经过前面一个人的人肉削减威力后,后面一个人基本不会受到致命伤害。把林清扣在自己腹间的手掰开,握住。几乎能听见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把气流划开的锐利。两人的手紧扣着,脉搏贴在一声,枪声一响,两人的手同时颤抖。
那是一种,同生共死的感觉。
前两枪,闭着眼。第三枪开始睁开眼睛,能感觉林清的鼻息紧贴在自己后颈的温热。十枪,安全度过。那是第一次从骨子感觉到子弹的威力,还记得第一枪响时自己对生命的猛然敬重。再后来,不管何时听见枪响,也只会心里抖一下,而生理能完全控制好了。
刚才,听见电话里那声低哑的消音枪响时,许逸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莫名抖了一下。这些年来,见过不少伤亡,但是像暗杀这种让人能产生极度恐惧感的事情,还没有亲眼见过。刚才…和她联系是的黄,两人正在就先前的事情时时保持联系,据黄说,中情局基本已经相信了这次中方的‘造纸’情报。
一路警惕的回到家,收拾好随身物品,一时不知道该去找谁。如果黄真的是暴露了,那中情局会不会已经查到自己?黄究竟是死在那一枪下了还是逃掉了?脑子高速运转着,一条条路冲去,发现找索菲亚不行,找中情局的同事打听更不行,现在唯一能找最好去找的只能是中方人员。
把经过自己改装的那只手机拿出来拨打了贺喜的电话:“小贺,你今晚是去你女朋友家吃晚饭吗?”对方只略沉默了两秒就回:“是啊,你也一起来吃饭吧,菜很丰盛。”挂掉电话,许逸把家里布置好,如果有人潜进来,她再回来时会第一时间发现。
贺喜提着菜出现在楼下时,林清刚陪同事溜完狗,先前就接到短信,这会笑着迎了上去:“买了些什么菜呀让我看看。”两人貌似亲密的往楼上去,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停在楼下打电话:“小周啊,真让我看见一人,我们使馆文化处的参赞,叫贺喜…是啊,可亲密,好像是要一起做晚饭,小贺买的菜呢…哎没事,小事一桩,我不也希望你和小林好嘛,小林可能也是一时糊涂,你别太往心里去,日子久了她会知道你的好的…”
林清真的对烹饪没天赋,贺喜这会虽然没心情做饭,但三人都没吃饭,总得做点什么填肚子。许逸联系他的方式是紧急联系方式,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联系的。林清在楼下等着,看到许逸时赶紧过去,想牵她的手又知道不妥,只得一言不发的带她上楼。
许逸一来,贺喜就丢了手里的活两人往书房去了。许逸把电话亭的事说了,发现贺喜一点也意外,心里一沉,气愤道:“你早知道他出事了!你竟然都不知会我,你们做事也够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并不确定他出事了,只是昨天才发现和他联系的方式都联系不上他了。今天你带的消息让我可以基本断定,他已经遭到中情局的追杀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是这次的事,还是先前的哪件事…他是第四个了。”贺喜点了根烟,眼里透出哀伤。
第四个被中情局追杀的中方卧底。——许逸手心紧了一下,来回走了几步:“去救他啊你们。”“不知道他逃往哪里了,前三个在牺牲之前都没有机会向我们发出求救信息。你应该知道你们NSA(美国国家安全局。CIA、FBI他们都有权监视)的电子监听有多厉害,他们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就等于告诉中情局的人去哪杀他们。”贺喜边说边灭了手上的烟,又看向许逸:“你准备怎么办?这是个博弈,你或许暴露了或许没有。如果我要求你帮我去查黄的事,你答应吗?”
这时候不管以什么方式去打听黄的事,都是把自己陷进去。许逸有些冷的笑了两声:“贺先生,以我的级别是不可能探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什么情况的。”“先别急着拒绝,你帮我们这件事,或许对你来说不是件坏事。”贺喜说这话时眼里透着狡黠,许逸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清楚自己是谁了。
林清来叫吃饭,贺喜出来后对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又看向许逸:“许小姐不妨考虑一下我的话,还有,你今晚最好不要回自己的住处。”
突然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对峙了一会,许逸也耸耸肩:“我也走了。”林清赶紧清了清嗓子拦过去:“不…我有话要对你说,逸。”许逸略低着头似乎不打算听,林清知道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沟通时必须简单、高效,于是省略一切修饰词直接说主语:“我和周宗明分手了,你那天在购物中心看到我们时,我就是刚和他讲完分手的事情。”
果然,许逸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林清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也就知道这人真的是在别扭那天看见自己和周宗明在一起的事。拉着她坐到餐厅上,把她的包拿下来放到一边,盛了一碗汤给她:“你也说过我和厨房八字不合,凑合着吃点好吗。”许逸似是不好意思的用指尖刮刮眉毛,倒也听话的接过碗吃起来。
林清下班时就在食堂吃过了,这会只是陪着喝了两口汤,有点欲言又止的把手放到许逸的大腿上小声问:“那天…挽着你胳膊的女人是谁…”她无心之举,许逸却像是被电了一下的缩了缩腿,声音有点轻得含糊:“同事…”那天是索菲亚,两人因为一件事正在购物中心找人,只要她当时再多对林清看一眼,索菲亚就能发现不对劲。不想林清暴露在任何人眼里,所以只能装视而不见。可能…可能当时心里…也确实不太舒服…只是可能,不太确定。
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因为机构最近事很多,加上中情局的事,这也是常态。中午的时候被里昂和情报站另外几名同事带去和日本在这边的特工吃饭聊天,互通有无一些常态情报。美国人大多不擅长喝清酒,但日本人要喝,自己只得被推出来陪他们喝。本来被黄的事紧绷的神经这会在林清这得到放松,好像本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酒意加困意袭来,有些挡不住。
“我能,在你沙发上眯一会吗?半个小时后如果我没醒你叫我一下。”许逸擦着眼睛好像说着说着就要睡了,林清本想问她要不要去床上,但转念一想还是没问出口,只是干脆的答应:“你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许逸是个情感迟钝的人,不善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情,相处这么些年,这点还是清楚的,所以对于她这时一点不提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