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九月浮槎不失期
作者:九月枫
☆、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满城风絮》后,编辑说:你真懒啊,都不申榜不V。我说:乖,我改天写个长篇。编辑:好,我等你。
嗯,慢慢写吧。这文慢热且非典型,真的要慎入。
七月,新华社内参上出现一条消息:某空军少将被开除党、军职务,接受军事委员会调查。此事经漏风的墙漏出风声,在坊间瞬间成为商场政界人士酒桌之上卖弄的秘闻谈资,且有人说,少将是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在被调查期间自感愧对党和国家,已谢罪于人民,只是军方对此事秘而不宣。真假无人去深究,终只是一可卖弄的谈资而已。
十一月,陆军军官学院向上级部门的报告中称,他们在西点的一名交换生失踪。这名交换生在西点已一年半,成绩优秀,各方面都无可挑剔,而且,这名学生是名女生。
次年四月,寻找女学生的人员传回报告,在墨西哥某地发生的一起特大爆炸中找到了女学生的护照和随身物品,因事故重大,被炸死的人数过多,当地政府有意阻挠外方人员参与现场勘察,很难拿到全部遇难者的DNA检测报告。至此,女学生被宣告死亡。
☆、第 2 章
班霍夫街两边的菩提树让人安静,这一行年轻的亚洲游客时不时拿起相机拍两张。看样子,他们是要从火车总站走向苏黎世湖,一路风景怡人,那座世界著名的银行也在这附近。街上,骏马拉着马车,马蹄声嗒嗒,清脆好听。
林清是外交部西亚北非司的工作人员,此次来瑞士,算是休探亲假。她父亲是驻瑞士苏黎世总领事馆全权大使,在长驻瑞士之前,曾任欧洲司副司长。小时候,父亲就常常驻外,升到参赞衔时,母亲带着她随驻。大学之前,换过好多个国家念书,瑞士,当然也不陌生。
外驻的命令已经确定下来了,领事部二秘的衔。部里领导和特拉维夫的宋伯伯都和父母打过招呼,父亲对此事没说什么,母亲是一直颇有怨言。从归怨她当初学小语种开始,一直说到她进入西亚北非司,外驻土耳其,最后总结,她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此次去的地方,一个冲突不断,在世人眼中有些神秘的国家——以色列。
以色列——一百年前还没有这个国家,公元前十世纪,已有以色列。
天天慢慢暗下来时,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苏黎世湖里,这家餐厅地理位置好。坐在窗边,听着雨声放空,感觉一种安宁感充斥着身体,仿佛人间缩小为只此一地。
林清发现斜对面那个女生也和她一样,被雨把灵魂扯进湖里畅游了。亚洲面孔,五官肯定不是国人所说的美女,但轮廓分明,看得越久越吸引人。长发微卷,薰衣草色的棉质衬衫外套着灰黑色的薄毛衣,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双驼色休闲皮鞋,款式是这边学生脚上常见的。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林清就猜她是中国人,没有理由。可能是这边的留学生,因为整个人穿得很学生气。但是,学生会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明明是在发呆的,不知怎么就去打量别人了。对方无论意识的一眼看过来,林清避之不及,只得有点窘的迎着对方的目光给了个友好的笑,对方开始是没表情,看了她一会后才也给出了个笑。不虚伪,很真诚,甚至有些说不清的熟悉感。林清一时被鼓励了,鬼使神差的走向了女生。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想问,你的毛衣在哪里买的,我很喜欢。”虽然猜对方是中国人,但出于礼貌还是用了英语。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还会问这个问题,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让她坐,然后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把地址写给了她。
既然都坐下了,不聊几句真的对不起自己厚脸皮一次。接过地址,林清说了谢谢,脸已经有点烧了,这真是她很冒失的一次,她知道同事们肯定在议论就是了。略想了一下,直接问道:“你是留学生吗,中国人?”对方刚想说什么,突然见门口进来了几个人,于是迅速拿出钱包放下钱,一路低着头,从边上绕着往门口走去。林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是几个巡逻的警察进来买喝的。
假期短,真的只是匆匆一面。回来,收拾好该收拾的,最后还得去见两个人。
周宗明说在法餐餐厅见面,她也同意。两人认识两年,算男女朋友关系,只能说算。周宗明追着,林清不咸不淡的应着,心情好的时候一起出来喝茶吃饭逛街,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加班加班加班。其实,周围的人都公认周宗明是个好男人,商务部任职,年轻有为,长相俊朗。三十三岁的年纪配林清二十八岁的年纪,恰到好处。
本以为是来劝她放弃的,哪知却得到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心头微暖,给个了笑。两人不聊巴以冲突,也不聊各自的工作,倒是颇有闲情的聊起了小说。周宗明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他是感觉幸福的人,眼前这个端庄优雅又不失灵动的女人,看着就让人感觉幸福。
林清没在意周宗明的深情款款,她在盯着墙上的一处装饰看,一个S让她看入神。人们写字,总会带上自己特定的标记,或许这些标记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但是若拿一个人写的两张纸给笔迹鉴定专家看,他们就能确定,是否是同一个人所写。
记忆里,某个人写S会在尾端锋利的勾一下。猛然间,脑子里亮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小区有武警站岗,地方党政军握权的人和曾握权已经退下的人住这里。两层半的别墅,楼上多是花房。林清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这栋房子,二楼有灯光从金丝绒的窗帘缝里透出来,暖色的。
十月的南方也已冷意飒飒,林清裹紧大衣向前走去。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附近散步,真是,好兴致。嘴角有些嘲笑的动了动,按响门铃。
陆姨见她来,开心得眼圈都有些红了,抱着她久久的。林清把要外驻的事给陆姨说了,然后轻叹了一声:“一去两年,休假时才能匆匆赶回来看您,我终究是没照顾好阿姨。”陆姨正在削水果的手停在那里,看了看在一旁泡茶的保姆,嗨了一声:“说哪里话啊清儿,你为阿姨做的够多够好的了,阿姨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只是你这次你要去的地方,危险啊,巴以就没消停过。”
林清也点头,耶路撒冷确实是个太过复杂的地方,但特拉维夫还好。见她不说话,陆姨又说:“你过去后,万事小心,千万照顾好自己。既然你是非去不可,那阿姨拜托你一件事。我的三弟,也就是最小的弟弟,他叫陆思扬,很早以前已经入美国籍,现在,他在希伯来大学东亚系教中文。你过去,能不能帮阿姨看看他。”
希伯来大学,在耶路撒冷。林清有些意外的看着陆姨,而后赶紧应好,想想又说:“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那不麻烦了。以前我们时不时会见面,只是这四年…唉,不说这些了。你过去代阿姨看看他就好,他妻子是以美籍犹太人,叫玛诺雅,在耶路撒冷开了家中餐馆,他们的儿子叫奥弗,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听说他们餐馆最近招了个女厨师,你都看看吧,代阿姨都看看他们,如果可以,拍些照传给我。”
离开陆姨家时,林清在院子里驻足良久,直到眼睛有点酸疼,这才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特拉维夫古里安机场,领事馆领事部的参赞带着人来迎他们,这回轮调的人才五个,所以不兴师动众也是应该的。十二小时的飞行,累。
一来就忙得迅速进入角色,一直到临近春节的时候,她才猛然记起陆姨的交代。今天是安息日,在特拉维夫,不必守清规。林清在一家专卖中国物品的商店买了些有中国特色的礼物,要过年了嘛。第二天最终确定和三个同事一起去到耶路撒冷,文化处的一秘贺喜,商贸处的三秘陈之沐,领事部翻译钟好,加上她一起四个,都有公事,要在那边呆几天。
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一个多小时,在那边有使馆代办处,耶路撒冷太特殊了,使馆在哪都好,耶路撒冷是一定会有人驻守的,全权代办是公使衔的李叔叔。三十八岁,叫叔叔着实叫老了,但他要求这样,说现在的大叔才吃香。他们办公的地点是一处四层小楼,院子里有冬日盛开的花,还有藤萝樊篱成的架,在这个随时会发生战火的地方添了一抹温馨。
在瑞士的时候听父亲说,宋伯伯是看了她以《金色的耶路撒冷》为题写的一篇从各方面论述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关系的三十七万字专题报告后点中她的。金色的耶路撒冷,名副其实。但她引用的却不是那首以‘夕阳下泛着金光,哦金色的耶路撒冷’开头的歌,而是在《辛德勒的名单》中的一处合唱,歌名叫《Jerusalem of Gold》,1991年的电影《为了萨莎》中有没改编过的完整歌词:
山林的气息美酒般清爽,钟声和松柏的芳香在风尘中弥荡
沉睡的树丛和石垣,还有横亘的城墙,把这孤独的城市送入梦乡
我们坐在干涸的水井旁,睡看到着暄闹市集渐渐空旷
再没有人登上老城的圣殿山,拜倒在神圣的哭墙旁
风在石缝吼叫得无比疯狂
再没有人沿着杰里科的小道,去观赏死海的波浪
今天我为你幸福地歌唱,时代也向你颁发最高的奖赏
你最卑微的诗人也比我伟大,你最年幼的儿子都比我强壮
你的名字在我唇边上,就像天使的吻一样
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呢,耶路撒冷
你这黄金之城是多么荣光
黄金之城,青铜之城
耶路撒冷,到处充满光芒
我用我的琴声,永远为你歌唱
——从第一次听到就喜欢这歌词,莫名的喜欢。
李叔叔问要不要出去转转,去旧城,哭墙、基督圣慕教堂、圣岩清真寺、苦路…来的四个人中,她和翻译钟好是第一次驻以,说不想去看看是假的,但是她决定还是先去看陆姨的弟弟。商量了一下,因为这边真的不太安全,代办处派人送她去,钟好跟着这边的同事去玩,因为要呆五天左右,所以,也不急在这一时。
经过希伯来大学时,看到荷枪实弹的警卫守着学校大门,林清略低垂了眼睑。这一路,见得多的就是军人,以色列,全国皆兵并不夸张,耶路撒冷,更不用说了。但是,希伯来大学的学生却是来自五湖四海,中国的也有,只是很少,走在街上也会被误认为是日本或韩国人。这些人,能用不怕死来形容。
黄浦江畔餐厅——就是这了。装修还是本地风格,从玻璃门看进去,很考究的一家中餐馆。和同事交换了电话,下车时戴上皮手套,提着礼物向门口走去。到门口看了一下表,离晚饭时间还早,也不知道陆教授是在学校还是家里。
这会在餐厅的人少,大多在喝茶看报。林清在走向收银台的前一秒在最里边靠窗户的位置看到了一个人,惊讶,着实惊讶。在苏黎世时,还是长发,这会,短发微俏,整个人都似变了模样。人海茫茫,世界之大,两个国家,这都能遇到,不是缘分是什么。
对方在愣神一会后也认出了她,只是这回,没有微笑,而是冷漠的一眼,继而低下头继续看报纸。这冷遇有些莫明其妙,但谁也没规定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非得对你热情友好。主动出击,点好茶点后笑笑:“又见面了,你上次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对方拿起茶喝了一口,放下,手指在杯柄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竟然用中文说:“你呢?中国人,来这边出差?”
听到国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猜她出差而不旅游,也就是看出她在这边会停留一段时间,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像是懂了她的疑问,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来这边旅游的中国人极少,签证难办,而且女生一般不会想来这个地方,你又是一个人出现在餐厅…”
原来如此。解释时却不由自主的隐蔽自己的身份:“新华社派驻的记者,我是林清,很高兴认识你。”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那里,对方的眼睛根本没从报纸上抬起来。
“女记者,嗯。”不明所以的一个嗯,然后,没有然后。林清有些挫败,稍微调整又说:“女记者怎么了?”“没怎么,这边的中国人少,女人更少。”抬头一个微笑,很和气的语调。林清略想了一下也点头:“那我们算是于茫茫人海相遇的…”“我拿美国护照。”好绝情的一句话断了她的感概,真是,不留情面啊。
本要开口问话,对方却极快的一句话赌了她:“我是Anton,虽然谈不上高兴,但也算认识你了。”有,这个名字吗?哪个国家的?中国的,Anton的音译,她很确定是这样,看到对方嘴角有些狡黠的笑时,她就百分之百确定是这样了。
“YI!你看叔叔给…”一个男人兴奋的声音在看到林清后戛然而止。两人对望着,林清不知道男人愣在那里是在想什么,她是在想,YI是哪个YI,走之兔的逸吗。心里突然难受。
一直以为陆教授是中国儒雅派和犹太严谨派的结合体,现在见到了,抿嘴笑了笑,这男人很有趣,从他现在张着手停在那里嘴唇呈O字动也不动就看得出来。站起来打招呼,说明来意:“你姐姐托我来看你,她很记挂你们一家人。”报纸突然被揉捏得响,林清侧头看去,Anton清癯的指节正用力的捏紧报纸,仿佛要把它捏破一般。
陆教授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在Anton身边坐下,林清也很满意在这里说话。和陆教授说话时,林清时不时用余光去看那个似乎还在埋首看报纸的人,神色冷峻,像在压抑隐忍什么。两人寒暄了好一会,林清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下嗯了一声:“那照片是我拍还是你们自己拍了传?对了,她还说到你们新招的厨师,最好一起合影,让她都看看,她想知道你们现在的生活。”
陆教授说让林清拍了传过去,说这话时神情有些悲伤,但仅仅几秒,他又高兴的把妻子叫来,让妻子去叫儿子。不一会,一个很漂亮的男孩跑了出来,他跑出来时,林清听见他兴奋的用希伯来语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在这里,谁是他的姐姐。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Anton,Anton也迎着她的目光抬起头,眼神有些冰冷。陆教授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是我们新请的厨师,和我儿子玩得很好。来来来,一起拍照。”
陆教授和Anton坐在椅子上,他妻子和儿子站在他们后面。林清接过他妻子递来的相机,找了个好的角度,从相机里看去,Anton的嘴角带着笑,而且笑得很温暖。林清一时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是个好笑的人呢。
一家人都请林清留下来吃饭,林清笑着看向Anton说:“那我就荣幸品尝一下大厨的手艺。”Anton站起来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没说。
菜品味道偏江浙系,很正宗。林清本来口胃清淡,这会不得不连连竖起拇指:“陆教授,你们眼光真不错,这位大厨手艺很正宗。”陆教授笑笑没说话,倒是奥弗用英语说:“那当然,我姐姐很酷,什么都会!”陆教授笑着叫了他一声,他妻子会意的示意儿子不要再说了。
奥弗看起来像个东亚帅小伙,但他又继承了妈妈犹太人的优点,轮廓比东亚人要深得多,眼睫毛很长。可能因为在美国长大的关系,性格很活泼,而且从他讲话听得出来,他对耶路撒冷的认知并没什么太复杂太深刻的东西,就像一个从美国过来留学的小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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