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会场入口,看着母亲在为她举办的舞会中如花蝴蝶般于人群中飞舞。
卞珏嘴角嚼着时笑。
她都听见了,但她没有答应会做到母亲的要求,不是吗?
脚跟一旋,她离开了会场,照着记忆进入饭店的暗门,那是饭店人员使用的通路,她穿着公主般的服饰,高跟鞋重踩在金属阶梯上,发出不协调的响声。
在轰轰作响的机房,她意外看见了正坐在阶梯上抽烟,小小休息一会的诺顿?伊莱斯。
邪恶的念头瞬间在心中萌了芽。
母亲不要她接近伊莱斯家族的人,如果她偏要阳奉阴违呢?
柔美的唇勾起一抹坏笑,她把高跟鞋细尖的后跟踩进金属阶梯的夹缝,看好角度摔了下去,扭伤自己的脚。
“啊--”她尖叫,痛喊出声。
在底下的诺顿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处于危险,立刻跳了起来,迈开长腿,往她的方向走去,而后脱下她卡在阶梯上的高跟鞋,一把抱起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脚,痛--”
诺顿瞥了一眼她脚踝,上头的红肿让他眉头一皱,送她前往医务室的步伐迈得更大。
他不用低头就可以感觉到,靠在他胸口的这个女孩因为疼痛全身发抖,浸湿自己衬衫的热液,是她落下的眼泪。
卞家的公主受伤了,医务室里自然一阵手忙脚乱,在饭店驻守的护士立刻为她做了紧急护理,但还是得送医院检查一番。
“夫人目前抽不开身,我会带你去医院治好你的脚。”饭店经理战战兢兢。
这是自然的,女儿的伤,不比她拓展自己的社交圈重要,卞珏一点也不为母亲的冷落伤心,她很早就没有这方面的感情了。
可她却露出脆弱的神情,拉住诺顿的手,阻止他离开。
“你……可不可以……陪我?”她小小声的说。
“不好吧?”诺顿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似乎,看她受伤,他也不好过呢。
“拜托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向来只要她设了局,就一定会让人走进她布好的局中。“……我不想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纤细柔弱的外表,有让人想保护她的吸引力“好吧。”在经理的眼神示意下,诺顿只能答应了,但语气含着一股怒气。随后他扶持着行动不便的卞家公主上了车,前往医院。
“谢谢你。”在加长型礼车上,卞珏对坐在身边的诺顿道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纤弱的身子紧挨着他的,一副痛到眼眶含泪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人。
“收起你的眼泪吧。”诺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附在她耳边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卞珏,你这一跤跌得真巧,这个伤,让你不用回去参加那个烂透了的生日舞会,也不用去迎合罗南那个色胚,如果我不了解你,也许会上了你的当,可你怎么会出现在机房,还又这么巧的在阶梯上扭伤了脚,你是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诺顿冷酷带着怒意的言词,一针见血的道出她行动背后的用意。
卞珏全身一凛,没想到会被识破。
诺顿竟是比她想象中更聪明的男人,这可能吗?
“你以为我很蠢吗?拜托,这里是纽约,而且我是伊莱斯家族的人,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懂得玩那些把戏吧?我们只不过是生活方式不太一样,你是公主,我是得自己赚生活费的苦情王子,卞珏,我跟你是同一种人,我很清楚你的行为模式。”
诺顿看她皱眉深思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但想到这女人扭伤脚的真正目的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深深的愤怒在胸口发酵。
“只是,我小看了你的决心,为了吸引我注意,竟然不惜扭伤自己的脚,你真的不怕你会算错,跌断脖子?!”
被发现了--卞珏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太过精彩,有惊讶、不敢相信,更多的,是难堪。被他发现她真正目的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好接近他,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
“我叫卞珏。”既然都被发现,那么就不用再演戏了。
敛起脆弱无助,眼泪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微笑,卞珏公主式的微微浅笑。
“我是卞家的女儿,我从小就被教导,要达成目的就得不择手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迎上诺顿那双深蓝色的双眼,毫不畏惧。
诺顿皱眉看着她的笑脸,摇头道:“你不惜摔伤自己的脚也要达成目的,实在是……但就是你这样的个性才如此吸引我。”
什么?! 卞珏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错愕的表情让诺顿看了心情大好,不禁笑出声来,这大概才是卞珏真正的性情。
“下一次妳若要我理妳,开口说一声就好,不需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明白吗?”诺顿伸手抓抓她的头发。
“喔。”卞珏发现自己在诺顿面前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她可以说是无所遁形的。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但因为都会被看穿,表示她不需要绷紧神经作戏,这样……却又让她感觉轻松无比。
真奇怪,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也不讨厌……诺顿这个人。
灵动的鹿在森林间奔跑跳跃,它停在两棵大树的中间,左顾右盼的神采像一幅画。
此刻,一双藏匿在树丛后头的眼眸,专注地凝视那头毫无防备的鹿,屏住呼吸,扣下手中猎枪扳机。
划破空气的枪声,结束了鹿的生命。
“漂亮。”身穿猎装的金发男子竖起拇指赞美,脸上满是欣赏的神情。
一旁训练有素的猎犬快速奔来,嗅闻倒地的猎物。
卞珏收起猎枪,轻轻一笑,迎上男人的目光,淡然地道:“运气。”
她并未走向倒地的猎物,让参与狩猎的同伴们带走那头鹿的尸体,一行人离开树林,回到一间用来准备的小木屋。
这林间的小木屋,虽然称之为小木屋,但其实内部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里头已经有专门处理动物的人等着了,他们迅速的开始动作,有的打算做成标本,有的将毛皮剥下,准备用肉做成料理。
参与狩猎活动的男人和女人很多,都是白人,身为唯一的亚洲面孔,、卞珏,自然得到很多关注。
“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枪法却很准。”赞赏的语气出自一个头发花白、五官明朗的男人。“如何?打猎很有趣吧?你会像一般人认为这是个野蛮的活动吗?”
卞珏知道这个男人,是费南德兹家族最位高权重的人,也正是父亲资助竞选的对象,父母更想与这位拉近关系。
她微微一笑回答,“枪法是为了防身而学习,我不曾打猎过,只是习惯全力以赴。”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讨厌,但自信心十足的说法,赢得了野心勃勃的老费南德兹好感。
“说得好。”
就在一行人聊得正开心时,小屋外头突然来了另一批人马。
“伊莱斯。”老费南德兹看见政坛上的死敌,眉头不禁一皱。
“费南德兹。”伊莱斯家族当权者自然地迎战。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参与费南德兹家族的狩猎才结束,就立刻在这座名流抒猎林地遇上伊莱斯家族的人。
狩猎这种活动,向来是那些大家族的玩意儿,这次费南德兹家族可以说是全体出动,不论是政坛上的新星,以及需要家族资助的新人、老人,全都出席了这场狩猎大会,伊莱斯家族自然也是吧,毕竟是持狩猎的季节嘛。
卞珏下意识在敌对的阵营中找寻那双深蓝色双眸--她找到了,诺顿 ?伊莱斯。
他一身猎装显得英姿枫爽,猎枪扛在肩上,有种现代人回到中古世纪的感觉,彪悍强势,在人群中是注目的亮点,而这个亮点,却对身处敌营的她,露出白牙笑。
大人们你来我往,使用温和的字眼进行攻击,一旁的诺顿见状,自然不会蠢得跳进战场里,被流弹淹死,反而以带笑的眼神望着卞珏,表情像是她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突兀,他挪动步伐,高大魁梧的身子朝她面前一站。
“诺顿。”挡在她和诺顿中间的,自然是费南德兹家的少爷了。“有事?”
“不过说说话,也要经过你同意?”
诺顿个头比罗南高壮,两个死对头再次碰头,这一回是在同等的位置上,诺顿不是服务生,罗南不是被服务的人,两人都有家族做后盾,于是,同样的不甘示弱。
罗南站在她面前挡住诺顿的视线,诺顿的眼神则越过罗南的肩膀,朝她直望而来,从男生之间的竞争意识,卞珏清楚的感觉到,这两个男孩都对她有好感。
可她没有兴趣成为两个男人竞争下的战利品,带着笑意的眼扫了一眼那两个像孔雀一般努力开屏的男人,卞珏离开了木屋大厅,来到租赁的小房间,把一身狩猎装束卸下,简单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物。
她的动作很慢,细细的打理自己,不理会别人,因此她梳妆完毕时,大厅已经没有两方人马,她想,老费南德兹应该离开了,对方则带着对费南德兹的火气,投注在打猎中吧。
卞珏没有多停留,把小房间退了,离开木屋,一身轻松简便,准备前往停车场,找一辆车送她回住处。
“嘿。”一辆银色的轿车忽地停在她面前,阻挡她的路,降下车窗,露出驾驶座上诺顿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出现让卞珏大吃一惊。“伊莱斯家族不是全体出动打猎了,你却在这里?!”
“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家族活动,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被当成猎物射载。”
诺顿说话口吻听起来像开玩笑,可又有点像真的,卞珏不懂。
“上车吧。”
第十章
诺顿并没有下车,绅士地为她开门,不像罗南对她的呵护那般,他似乎胸有成竹她会上他的车,跟着他离开这里,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上他的车要去哪呢?
他不说,卞珏也骄傲的不想问。
“怎么,怕了?妈妈不准你跟伊莱斯家的人出去玩?”
诺顿嘲弄的口吻,让卞珏非常不愉快。
当然,理智告诉她,不能上车,要跟他保持距离,如果被母亲或费南德兹家的人看见,她上了政敌之子的车,母亲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想去,心里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让她想上诺顿的车,看他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卞珏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她伸手开启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没有想太多的上了诺顿的车,她让他开着车带领她,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诺顿开了很久的车,起码有两个小时,他们离开了狩猎林地,来到城里面,停在一栋被绿色藤蔓缠绕的石砖别墅前,这屋子坐落在干净的街道旁,看上去有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卞珏猜测,这里大概是伊莱斯家族狩猎季时使用的房子,毕竟政治名流家底丰厚,名下有度假别墅的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这是我妈,罗莎。”诺顿领她从大门进入,来到厨房,意外的,把她介绍给他的母亲。
这让卞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胆子再大,再会臆测别人的下一步行动,也完全想不到,诺顿不去抒猎,却把她带来见他母亲。
“我是卞珏,很高兴认识你。”还好她没有因为不在预期中的发展,惊吓到忘了基本礼仪。
“原来你就是卞珏,我常听诺顿提起你。”拥有一头红发的罗莎?伊莱斯,跟卞珏所知的政要夫人差很多。
她不像罗南的母亲,贵气冷淡,秉持着白人的优越意识,罗莎是个热情爽朗的女人,打扮也很朴实,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坐在厨房的吧台看食谱,看见卞珏来访便露出阳光般灿烂笑容,迎上前来用力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完后,一脸担心的看着卞珏的脚。
“你的脚还好吗?还能穿高跟鞋啊……没有被诺顿烂到极点的跳舞技巧踩伤真是庆幸,可怜的孩子,竟然跟诺顿跳舞……”
“妈!”诺顿被母亲拆台,脸上挂不住,出声制止母亲继续说出让他没脸见人的话来。“你可以别提那件事吗?”
“扑哧--”心卞珏笑出来,有种幸灾乐祸的爽快感。
从认识诺顿起,卞珏就拿这个家伙没辙,在英国时,他爱玩爱闹,以激怒她为乐,让循规蹈矩的卞珏很头大,后来他离开英国,他们又一次在美国重逢时,诺顿不再是那个爱玩爱阔、唯恐天下不乱,以破坏纪律为乐的年轻人。
怎么说呢?他很沉穗,即使当时他的处境难堪,他还能微笑,那双深蓝色的眼像是看清了一切,微笑不受侵扰。
生平第一次,卞珏感觉自己遇到了同类,因此明知道不可以接近他,还是忍不住顺从自己的心意,他丢出来的球,她接了。
“好了,你很臭,快去洗澡,然后换下你那身难看的衣服。”罗莎驱赶诺顿。
“我哪里臭了?我的猎枪一发子弹都没有射出去,唔,虽然我很想对罗南射一枪……好,我去,妈,你不要推我!”诺顿被母亲赶出厨房,只能乖乖的听话,于是他摸摸鼻子,对笑意盈盈的卞珏说:“妳等我。”
诺顿离开了,留下她与罗莎夫人。
“我讨厌血腥味,所以啦,打猎这种野蛮的活动,我是死也不会参加的,再说那身打猎装束不合我意,卡其色就算了,还要贴上那些亮橘色的东西,真是太伤我的眼睛了!”罗莎夫人大声宣告她对打猎这种活动的不满,也间接解答了卞珏心里对她为何未参与家族活动,一个人在这里的疑问。
“这是诺顿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见我……”罗莎笑意浓厚,看着卞珏频频点头,一脸很满意的模样。“虽然你是客人,不过我们家的习惯是要吃饭就得自己动手,就算你不会下厨,还是要请你帮我准备晚餐了。”
“没问题。”卞珏没有办法讨厌这位热情直爽、没有架子的女人,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向流理台清洗双手,开始帮忙调理食材。
不久,厨房便飘出食物的香气,两个女人合作无间。
“诺顿喜欢吃甜食,你会做派吗?”罗莎料理炖肉的时候,微笑询问。
卞珏闻言一楞。想不到,高头大马的诺顿,一副硬汉模样的男人,竟然会喜欢吃甜食。
“我厨艺平平,烤几个派还可以。”
“那太好了,甜点就交给你负责,诺顿要是知道你为他烤派,一定会很开心。”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当然,他一定得开心。”卞珏笑得温婉,但说的话却跟温柔扯不上关系。
“本小姐没有为别的男人烤过派,就算难吃,他也得全部给我吞进肚子里。”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在调配做派需要的材料。
罗莎闻言一楞,反应过来后立刻哈哈大笑。“我知道诺顿喜欢你的原因了。”
诺顿奉母之命洗完澡,脱下那身让母亲嫌弃到不行的狩猎装扮,回到厨房时,正好听见母亲爽朗的笑声。
他不禁微笑起来,母亲和卞珏相处融洽,这让他松了口气。
“天哪,你们处得这么好,看来我的好日子结束了--那是什么?你会烤派?是南瓜派还是苹果派?”诺顿眼睛越过丰富的主食,直接看见卞珏手中的派皮。
“是我独家的『难吃也要吞下去』派。”卞珏美美朝他一笑。“听说你很喜欢吃甜食?”
“咳!”诺顿咳了一声,假意道:“不排斥。”
“扑哧。”在心仪女孩面前还要耍帅,这么蠢的儿子让罗莎忍不住笑出来。
“妈!”诺顿懊恼地低吼。“你一定要拆我台吗?”
这么和乐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卞珏生平第一次打从内心深处想微笑,心里除了温暖,没有任何猜疑或其它。
如果是平时、是别人的话,她会噙着端庄的微笑,把视角拉到远方,看着眼前的人事物,在脑子里转着这些人所说的话,思考背后的动机,接着她心底会反应出十种接续反应的方针,选出一条最快通往目的地的路走。
可现在,她却觉得心情很平静,有种热热的感情在心中发酵。
“好了,别闲着,动手,否则你别想吃晚餐。”
在母亲淫威之下,诺顿只得动手帮忙。
厨房很大,但他高大的身子在两个女人之间打转,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由于他刚洗过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