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平地倒也是不大,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山林。
风中飘着一丝淡香,嗅了嗅鼻,便惊讶地发现这股淡香竟是女儿家的胭脂。
只是,这里空无一人。
又是从哪里飘来的胭脂香呢?
阮年有些不舒服,这次却并非是如同上次那般。痛得只想昏死过去。而是那股香味越浓,阮年的头部便越昏沉。
眼皮也不断的耷拉着,明明内心是不想睡的,却又觉得身心疲惫。
好困。
“睁眼,别睡。”念安的声音遥远得就像自天际传来,朦朦胧胧的。
阮年很努力地睁了睁眼,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意,白衣女子的面容在迷蒙中若隐若现。
“就睡一会…”阮年含糊不清地说道,每从嘴中蹦出一个字,身上的力气便被抽去半分。
再也没有听见念安的声音。
阮年看见了一个黑衣女人,背影高挑而又纤细。
手中的剑非常宽大,厚重。她却轻松地用单手握着,不紧不慢地朝着远方走去。
那握着剑的手腕之上,刺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怪物。
六头一身,脸庞漆黑,双目赤红如血。
阮年觉得这个图案非常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女人便转过了身。
她戴着墨色的兽面,遮了上半张脸。精致的下巴勾勒出美好的弧度。那薄薄的唇微微勾起,眼中的笑容愈盛。
那是个非常嘲讽的笑容。
“你…输…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那双薄唇在不断的张合。阮年却在第一时间理解了她所说的话。
阮年张了张嘴,刚想问问这个陌生女人,她是谁,她所说的输,又是甚么。
却突然听见了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那晃动着的铃铛声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得几乎就要扯破耳膜。
面前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破碎。
阮年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身子不住的颤抖。
“啊!”阮年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却是身旁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火。
阮年急促地喘息着,背部湿透了粘在肌肤上。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坐起来看了看四周。
这里应是一处破旧的老庙,香火缭绕间,念安便看见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佛像。
身下的草席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铃铛声?
阮年摸了摸脑后的铃铛,心中有些奇怪。
四周都没有看见念安的身影,阮年便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再屏息仔细地听是否有回应。
香火静静,没有回应。
难道是自己还在梦中?阮年用力地掐了掐脸颊。那清晰的痛感自脸颊传到脑中,竟然是让阮年安定了下来。
想起念安先前说的话。
莫动,莫出声。便是让自己等她回来吧?
阮年神色怔怔,靠在冰凉的墙上,无神地望着庙外。只是这般看去,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先前自己睡过去之时,天色还是大亮。而自己醒过来的时候,门外便是一片漆黑,也看不见半分光线。
除了这盏幽幽跳动的烛火,再无任何地方有所光亮。
尽是一片黑沉沉。
那些黑暗聚集在门边,想要拥进来,却又只能在屋内的火烛照耀下被迫滞留在门外的世界。
阮年瑟缩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在那烛火之上。
红烛燃了近乎一半。
也分不清自己是昏睡了几时,亦或者,几天。
阮年咬了咬唇,撑起身子便要站起来。
只是膝骨发软,站得也有些不稳,差点便磕在了那盛着烂水果的供桌之上。
衣服有些紧,勒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阮年抬起双手,便发现那衣袖竟缩了一截。
难道这衣服竟然还会越变越小?
阮年被衣服勒得实在难受,但又不能将衣服脱下。只好手上微微用力,将袖口和身内的里衣撕破了一些。
阮年现在最想知晓的事便是这庙究竟是处于什么方位,还有念安究竟去了甚么地方。
这般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甚么也不会知道。阮年抓起了那盏烛火,咬咬牙便要往庙外走去。
只是在这时,从远处便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可闻。
阮年顿了脚步,凝神仔细地听着那些细碎的声音。
待等到那些声音更近了些,阮年才听出,那竟是些混乱的马蹄声。只是刚才距离远,而那马蹄声又多,才会听成别的声响。
那一片蹄声急促紧凑,那些赶马之人竟是用尽了全身之力在往这所老庙赶来。
阮年端着烛火,静静地立在门口,眯眼向那片蹄声之处望去。
有光亮闪烁,随着距离的拉近。阮年便看清了。那是几个燃着的火把。
那火把下的面容隐隐绰绰,待等到再靠近了些。阮年便看清了一些人的脸。
只是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脸上时,阮年的眉间微蹙,随后便有些奇怪地喃喃道。
怎么是她。
第十三章 踪迹
那一行人便是那日阮年在酒楼里遇见的人。
也就是那群和那个络腮胡子同行的人。
方才火把隐现之时,阮年便看见了那日那名黄衫女子,只是那时候她的唇角带笑,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只香甜的雪梨。而如今,脸颊苍白,双目无神,还带着些残留的恐惧之色。
他们是先前遭遇到甚么了?又或者,是现在遭遇到甚么了?
阮年急忙往一群人的身后看去。
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一群人马在庙的不远处拉了缰绳,马儿嘶叫一声便在门前停下了。
这般近了,阮年才看见领头人的样子。
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皮肤白净,鼻梁挺拔,眼角略微的上挑,竟生了一对明恍恍桃花眼。穿着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一枚琉璃色的玉佩。
他坐在马上,看着阮年微微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姑娘,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可否让我们在此处暂时借宿一晚?”
阮年心中通透,方才那般急切得如同躲避甚么妖邪一般赶马而来,怎么可能只是一般的旅人。
那黄衫女瞟了一眼黑衣男子,随后眼睛便往阮年身上射来,隐约露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阮年被那黄衫女看得有些不自在,压下心中的怀疑,继而点头,道:“无需客气。我也只是暂时呆在这里。这地方,便是大家的。”
黑衣男身后跟着几名大汉,虎背熊腰。听到此话便下了马,各自解开了悬在马背上的包袱后,便站在了男子的马侧。
黑衣男笑容还是那般的温和有礼,闻言道了谢。翻身下马后,又开口笑道:“在下名为斐衣。打扰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阮年心中有些奇怪,在别人眼中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姑娘,连身段都没有发育完全。
难道我竟是长了一张成熟的脸?否则这人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摸不透此人的心思,阮年也不想再猜,扯了下嘴角便道:“无妨。”
说罢便侧了身,好让一行人进入庙中。
斐衣也取下了挂在马后的包袱,但他只是用左手摸出了一个酒壶后,便又把包袱挂在了马后。
低声叮嘱了旁边的大汉一番,便把缰绳交给了他。
黄衫女子还是坐在马上,面上苍白得没有血色,薄唇轻咬,眼圈竟是红了一圈。她却是很固执地盯着斐衣。
斐衣见她没有下马,柔声道:“梨儿,我知道你是怨我,可是方才那般情况下。若是不那样做,我们一行人都活不下来,你身子虚,下来吃点东西行不行?”
那叫梨儿的女子闻言仍旧沉默。
斐衣表情未变,笑容依旧如同春风般的柔和。只是伸出了一右手,轻轻抓住了那梨儿的手腕。
看到他的手,阮年的心颤了颤。
那竟是和他左手肌肤完全不同的深黑色。甚至指甲,都是漆黑如墨。
只是那轻轻地一抓,那梨儿便被他从马上牵到了地上。继而松开了手,将手隐进了袖子中。
“这是舍妹,斐梨儿。”斐衣向阮年简略的介绍后,左手勾着酒壶,慢慢进了庙中。
看见他动了,那些大汉才拿着包袱一个个的进了庙中。
斐梨儿是最后进来的,她低着头,脚步都有些虚。
阮年竟发现,她的腰侧,有一抹淡淡的血晕。
还有些奇怪的,便是为甚么这姑娘这般矮小,自己都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几个人围着坐着,竟无人开口说话。
阮年将那盏灯火放置在先前的位置之上,便寻了个舒服点的地方坐下。
想到念安,阮年便有些坐不住地开口问道:“我可否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姑娘旦说无妨。若是在下知晓之事,定会细细道来。”斐衣将酒壶塞拔了出来,呷了一口回答道。
“你们可曾在这附近,遇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阮年皱着眉,“约莫二十岁的模样,生得很是好看。左腕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话一出口,这围坐着的人神色竟都生出了几分古怪,其中一名汉子正接着斐衣倒来的酒,听得此话,竟将那酒杯都抖在了地上。
洒了一地。
“白衣女子。”斐衣神色怔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一直挂着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格老子的,这姑娘不会是问先前那个…那个女人吧?”一个汉子低着头嘀咕道,神色颇为的不自在。
另一个男人皱着眉,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塞进了那个汉子嘴中,低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斐衣想了半晌,有些犹豫道:“我们…先前在赶路之时,确实遇见了一名白衣女子,只不过不是在这附近。”
“是啊是啊。估计也是几百里开外,我们从墓,唔,呸,你在干甚么,塞我嘴做什么。”
阮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这一圈人。
斐衣笑了笑,道:“姑娘莫在意,他嘴笨,怕说出些不好的来。我们从暮色微沉之时便从附近的城镇出发,到这里也用了五天。前日晚时,我们一行人驾马赶路,穿过一个树林之时。便听见了我兄弟的叫喊声。”
说到这,坐在角落里穿着灰色衣裳的汉子沉沉地开口,他轻声道:“是我叫的。”
斐衣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们问他发生了甚么,他说他望见了一个白衣女人坐在树上。只不过在一瞬息间又不见了。”
“我真的看见了。”灰衣男子嘀咕道,“让你们不相信我。后来你们不也看见了吗?”
斐衣神色如常,温声又道:“当时我们还以为是老五眼花了,也没有当做一回事。直到后来我们扎地露宿时,都看见了那名白衣女子。”
除了斐衣,身旁的人一齐沉默了。像是回忆到了甚么恐怖之事,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就靠在我们一行人头顶的树上。生得确实极为好看。”斐衣眼中带着一种淡淡的灼热,“不,应当说从来此生从未曾见过这般清冷脱俗的美丽女子。”
“只是…”斐衣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恍惚道:“她未免太过于心狠手辣。”
苏梨儿听到此,居然抬起了头,银牙微咬。一副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我们呆呆地望了一阵,便望见她手中提着一个人…那人还活着,但看样子也活不久了,嘴里都冒出一股奇怪的黑沫。”
阮年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斐衣闷头喝了一口酒,桃花眼中敛着一抹水波,他调整了下微变的呼吸,继续道:“她…她将那个人提了起来,一只手,便穿透了他的脖子。”
听到这里,阮年便知道这人肯定是念安无疑。
当下也顾不得再问后文,而是急声问道:“从这里赶过去的话,需要往哪个方向?”
斐衣桃花眸微晃,轻声问道:“姑娘莫非是要去寻她?”
“是。我与她本来便是同伴,只是我在一处荒土处闻见了一阵胭脂香,便晕了过去。今日醒过来之时,她已不在我身边。”阮年地声音低了下去,难免有些苦涩,“在世界上,还需要我的便只有她一个人了。莫非她也是嫌我拖她后退,就把我丢下了么。”
“姑娘勿需这般想。”斐衣连忙道,“后来我们便遇见了一些麻烦,差点就没了性命。都是那白衣姑娘出手才将我们救下…”
“哪里是救下。先前还淡淡地瞥着,不顾我们生死。到最后,还不是老大你求她还许诺一定会为她办成一事,她才出手的。”那个灰衣男子愤愤不平,语气有些激昂。
“老五。”面前的斐衣脸色微沉,难得没有带上温和的笑容,“她与我们素不相识,没有在我们性命垂危之时下暗手便需要好好感谢她了。何况她提出的要求并不过份,那种话,别再说了!”
灰衣人沉默了一阵,低声应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一旁一直沉默地斐梨儿眼圈又是红了红。
阮年还是有些木呐地问道:“她…提出了甚么要求?”
“她说让我们前往这所庙内,转告其中的小孩,说红烛燃尽时,便是她归来之时。”斐衣讲到这里,便笑着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她所说的小孩,便是姑娘你。”
阮年一愣,再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为甚么?”
斐衣哈哈笑了起来,那桃花眼勾人得很,“姑娘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小孩。”
“…”阮年听见斐衣所言,也懒得再答话。
他这般话语,岂不是说自己长得老成么。
那红烛明恍恍的,阮年竟觉得它燃得实在是太慢。此时她恨不得上前多点添上几把火,让那红烛烧得更快些。
“姑娘,在下还未知晓你的名字。”斐衣抱着酒壶坐在阮年的不远处,见阮年看来,便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那些大汉都已经低声聊开了,神色已不复方才那般严肃。
“阮年。”阮年回答后便皱着眉看着自己身上小了一圈的衣服,虽然将袖口这些地方撕破了一些,但其余的地方还是紧得像是在裹粽子。
“先前那名白衣女子是你的姐姐吗?”斐衣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温言道:“姑娘不必误会,只是我见你们都长得如此秀丽,便做了此番猜测。”
“恩。”阮年冷淡地应了一声。
想起念安,心里便有些恍惚失神。以后定要她教自己习武,虽不用学得精通,但至少也得学会轻功用来自保。
斐衣桃花眸子微闪,又是开口道:“阮姑娘,在下可否在问你一个问题。”
阮年点点头。
“先前你说话间,提到了一片荒土之地,能否和在下描述一番?”
此话一出,那些低声地交谈便停了下来,就连靠在墙边的斐梨儿都罕见的抬起眸子望着了阮年的脸颊。
这几个人的反应颇为可疑。
斐衣笑意不减,尽是毫不在意阮年那有些警惕地目光,只是重复了一句,道:“能否和在下描述一番?”
阮年点点头,轻声道:“那地方我也记不清是哪里。那时候我和念…姐姐骑马赶路,突然便发现四面的树木竟是断了。像是被隔绝两个世界一般。身后的树木旺盛,遍地都是杂草,而我们身前。竟没有半点草木的痕迹。”
“那先前,阮姑娘还说闻到了一种香?能否描述下那股香味?”斐衣若有所思,语气轻柔。却又有一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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