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觉得好累,而且是精神上的疲乏,就在夜瞳今天离开他之后……
※※※
离开饭店,黑夜瞳到银行办完事后,就和藏桥清原分手。藏桥清原聪明的不过问,只是顺从地送她回家。
黑夜瞳手里握着一本存折——里面的存款完全是与水谷旭傲一夜情的酬劳。
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情及想法。
夜瞳看着存折内的天文数字,想着缠绵的昨夜,身体的不适还不及心中的伤痛。原来她当真还爱着他,否则不会轻易在他怀中失魂。也许在她听到“水谷旭傲”这名字时,就已爱上了他,更注定了此生要沈沦在这场情爱风暴中。
但爱了又如何?他会珍惜吗?夜瞳再也无法承受他无情的打击,只能选择藏起爱恋,强迫自己坚强,继续用美丽养活自己,同时筑起与男人间冰冷的无形墙。
白丽花在家中等她。一见夜瞳回来,自然表现出关心。“你还好吗?”白丽花注意到夜瞳奇怪的表情。“坐下来休息一下,你现在双腿间一定很酸,我买了一些补汤,等一下炖给你吃——”她当夜瞳是自己的亲妹妹。
夜瞳将手中的存折,放在白丽花的手中。“给你!我希望你将来能做一流的声乐家。”
“你疯了!”白丽花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用力将簿子丢在床上。“你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去维也纳,你不能食言!”她啐嚷。
“不,不——”所有坚强的面具都已卸下,夜瞳虽然平静,却显得如此可怜;她无法再遮住她柔弱的一面,流露了无限的哀伤。这是真实的她——一个脆弱无比,像玻璃般易碎的女孩。
白丽花激动地抱住她。“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打我、骂我,都是我擅自作主给你出这烂点子!我完全忽略了你与我完全不同——”白丽花有感而发道。“你是圣洁的,而我是卑下的。我不得不承认人的命各有不同,你永远都不像妓女,如果真的做了,你会觉得自己很脏,做了亵渎、淫乱的事。你会生活在悔恨之中,我不要你跟我在一起却不快乐!”白丽花透彻地道。“你应该高高在上,让大家捧在手心里疼爱,你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
“不要再说了!”夜瞳握住白丽花的手,诚挚道:“答应我,不要再做那种事,拿着钱离开台湾,好好地重新生活——”
“我……”白丽花眼眶发红。“你最笨了啦!我跟你非亲非故,干么要为我牺牲?
你这样无法在功利的社会生存,学世故一点吧!跟我一起到维也纳,你的愿望不是要到欧洲看教堂?”白丽花精打细算道。“我们的钱,让我们可以在欧洲的小乡镇生活得很好,那里的房子一定没有台湾贵——”
“哎——我没脸去欧洲看神圣的教堂。”夜瞳感伤道。“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用这笔钱的。”
为什么?
因为水谷旭傲夺走了她的童贞?因为是他,她绝对不要用他的钱——她爱他,她不要因那段回忆使自己像娼妇一般的廉价。
所有一切的堕落与放纵,无非是对他憎恨的报复手段?
如果他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那该有多好,那一张离婚证书难道就能剪断她对他的爱恨纠葛?
对他的爱怨情仇,这辈子她真能置若罔闻?真的能完全放下?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我知道——”白丽花说话了。“你还爱着他,是不是?”他——当然是指夜瞳的“前夫”。
“我……”夜瞳沉默了。
“你为什么无法看清楚,是他不爱你,是他拋弃你啊!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何错之有?”白丽花忿忿不平地大叫。“为什么你还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我——”而夜瞳保持沉默,许久后,她淡然地笑了。“其实,人最大的弱点是对自己不够诚实,即使我们犯了错也不承认。可是,犯错并不可耻,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夜瞳豁达地问:“你痛恨你父亲,你恨所有的男人,所以你以出卖肉体、玩弄男人为乐,但是——你真的活得快乐吗?”
“我——”白丽花哑口无言,她的心在悸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天主要这么待我们,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
夜瞳信誓旦旦道。
“夜瞳——”白丽花不舍地抱住了她。“告诉我,你以后要去哪儿?”
“我——”夜瞳的眼神幽暗。“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前修女总是告诉我:“就算上帝死了,我们的命运还是被上帝牵引。”你知道这意喻什么吗?”眼见白丽花摇头,夜瞳心平气和地说:“信仰是生生世世的事,我想,我也是如此。”
“夜瞳——”白丽花的心沈到海底。
“嘘!别再说了!”夜瞳温柔得像一滩水,她转移话题,俏皮地说:“我好饿,又觉得全身酸痛,你说怎么办?”
“笨蛋!”白丽花忍住那股离别依依的伤心,佯装骂她。“你赶快去洗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白丽花力图振作,嘻笑地说:“我决定要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大餐,而且由我这个小气鬼请客,如何?”
“当然好。”夜瞳灿笑如花地走进浴室。
浴室中传来哗哗像下雨般的声音。
白丽花静静地坐在浴室边。
外面的世界或许相当热闹,此刻,她却能对一切置之不理,她的心非常平静。她在这混浊的世界中,已找到了迷失的自我。
这剎那间,她似乎已顿悟出人生真正的意义及自我的价值。
白丽花小声地道:“夜瞳,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我会重新过活。”
夜瞳突然开门,身上只披一条粉红色浴巾,沮丧道:“十字架项链不见了,一定是在饭店弄丢的——”她低头认栽。“哎,算了!反正,我也不配戴它。”她们的目光相对,两个人会心一笑。
室内突然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户吹进阵阵寒风,带着骇人的气息,两人吓得魂不附体,尖叫连连。
“停电了、停电了!”白丽花狂嚷。“夜瞳!不要怕,我去拿手电筒——”她摸索起身,奇怪,为何没有听见夜瞳的回声?“夜瞳、夜瞳,你在哪儿?”
“啪!”电灯又亮了,白丽花的脸发白。
室内,只有她一人。
夜瞳人呢?
“夜瞳、夜瞳……”她四处张望,小小的空间,却再也不见夜瞳的倩影。
“夜瞳——”豆大的泪珠滑下白丽花的面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瞥见窗户旁夹着一张纸条,她狂乱地取下它,颤抖地打开,上面写着短促的字:“我是她的丈夫,理应从你身边带走她。”
天!夜瞳被她的丈夫带走了,那个她一直恨之入骨,又爱到深处无悔的男人……
※※※
“到底怎么回事?”水谷旭傲咆哮。“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夜瞳还一直不醒?”他坐在夜瞳身边忧心忡忡,难掩不曾有的失落神色。他紧紧握住比他小一倍的纤纤玉手。
“夜瞳——”他失神低吟。
此时,夜瞳躺在原本应该是他们新房的雪白大床上。
水谷旭傲绑架自己的妻子从台湾回到日本,已经整整三天了;而这三天对他而言,彷佛三个世纪那么长。
那一夜,他闯入夜瞳的家,像来无影去无踪的龙卷风,趁着夜瞳洗完澡不留神间,用毛巾捂住她的嘴巴,而毛巾内含有强烈的麻醉剂,不到三秒钟,夜瞳已经昏倒在他魁梧的怀中。
所以,夜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回到日本,她更不知道自己已在她深恶痛绝的水谷旭傲怀里——
水谷旭傲自豪于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夜瞳却昏迷不醒,他预计她应该一天就清醒了。
水谷旭傲整颗心紧绷得像随时会断裂的弦。
“为什么她还不醒?”主公陷入歇斯底里,对所有属下叫骂,随从吓得噤若寒蝉。
“主公——”三浦友光聪明地开口安抚主公。“其实,主公夫人会昏迷不醒,是因为——”他见风转舵地改口叫夜瞳为“主公夫人”,并小心翼翼地说:“主公当时下的麻醉药剂量太重了,超过夫人的年纪所能负荷,自然……”
原来——当时是怕她会挣扎……谁知?哎!“她会有生命危险吗?”他颓丧地用手捂住高耸的额头。“她何时会醒?”
“不晓得。也许最近,也许要很久。”三浦友光看着主公鲜少出现的哀痛表情——希望主公这次肯真正面对自己对夜瞳的真心。
水谷旭傲遣走所有的人,宽敞豪华的寝室只剩下他一人,他要分分秒秒都照顾她。
他对夜瞳说:赶快醒过来吧!亲爱的!
他不自觉地用了何等亲昵的字眼……
※※※
整整昏迷一个星期,夜瞳终于有动静了。
三更半夜,室内一片黑漆漆的;她睁开雾蒙蒙的大眼,感觉她的周围全是暗的。
有一处粉色的光线射进来,那道光源好美,深深撼动她的心弦。她不由得试图坐起身,但是,伴之而来的是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试着把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起来,可惜徒劳无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翻转,却不幸摔在地上。
喔!她全身好疼,她怎么会这么落魄凄惨?她瞧了瞧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全身赤裸?
这里——究竟是哪里?
当记忆逐渐堆积成一幅画面,再加上似曾相识的景象——她的脸苍白如纸。
又是他!全天下最狂妄自负的……该死的!
因为是他,所以她就算全身无力,也不会让他瞧不起。她如有神助般颤抖地爬了起来。
她一丝不挂地朝着那一片美丽的光源走过去,那里吸引了她,也彻底让她迷失。
她推开落地窗,迎接那最美的亮光,她惊呼——光源散发的地点竟是那片樱花林!
樱花林散发着浓浓的雾气及幽香,在朦胧的月光反射之下,粉色的樱花瓣让樱花林呈现了雾蒙蒙的迷情。虚无缥缈,泛着粉色的神采。
自然界的神奇与奥秘,让夜瞳深深被感动着。她仿似忘却一切烙印在心底的仇恨,驻足在樱花林的一边不舍离去;她忘我地走进烟气弥漫的樱花丛林中。
※※※
凋落了的樱花,花瓣儿一片片地自树干上随风而逝,毫无眷恋。美丽柔弱的樱花,没想到竟也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烈性情。
是谁?谁这么胆大包天敢侵犯他的樱花林?
感觉到地上沙沙的脚步声,水谷旭傲火冒三丈地回头——他顿时呆愣住了。
是夜瞳。
月牙在她赤裸的身上洒下一层金黄的薄纱,被樱花簇拥着的她,金黄与粉色交融,她像是樱花之女神,不属于这庸俗的世间。她赤裸地站在樱花林的中央——让水谷旭傲彻彻底底陷入她的魅惑中。
他完全忘却了他着迷的樱花林,他的眼底,只看到她……
“夜瞳。”他的心是跳跃的,因为,她终于醒了,感谢天!她平安无事。“这里很冷,赶快披上我的和服——”他迅速解下黑色和服外套。“我应该寸步不离地待在你身边,只是,我太累了——”他一直二十四小时地照顾夜瞳,若不是今夜樱花太美,才离开她半晌……而夜瞳竟醒过来了!
他将和服往她身上被去,但孱弱的夜瞳却推开他,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水谷旭傲的脸僵硬如石,夜瞳溃然地喊:“为什么你要抓我回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要——”
夜瞳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倒,水谷旭傲立即抱住了她。“夜瞳、夜瞳……”
他呼天抢地地喊:“来人、来人啊!”水谷旭傲抱着夜瞳往屋内跑。“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一下子,青龙邸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是一脸惶乱,他们的心中闪烁着同样疑惑——主公震耳欲聋的叫喊,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女人,主公不是不要她了吗?但现在……主公的心思真是深不见底。
外面的樱花瓣,正一片片地落下……
第七章
“你终于醒了!”当夜瞳睁眼的一剎那间,岛田阿桑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坐在床沿,正细心地为夜瞳擦拭面颊。“谢天谢地!你知道吗?主公为了你快疯掉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岛田笑着,但是夜瞳的脸色却凛冽极了。
她两眼无神,岛田又喋喋不休。“你吸入太多麻醉剂,所以才昏迷许久,真是危险——”
“危险?”夜瞳目光一闪,讽刺道:“我死了不是更称他的意?你们干么费心救我?”
“你——”岛田感叹夜瞳才离开豪邸没多久,主公却可以轻易使她变得不再天真。
她或许还有善良、纯洁的特质,但在水谷旭傲面前,绝对不复见。
岛田幽幽地叹口气,只见夜瞳两只手撑住床铺,努力想坐起来,岛田立即制止。“不行!主分说你不准起床——”
“不准?”夜瞳眼神骇人。“他敢不准我起床,还不准我穿衣服——”夜瞳在被单下的身子还是空空如也。“岛田阿桑,很抱歉,我不想留在这里!”说着,她双脚已落地。
“主公夫人,千万不要,没有人敢不听主公的命令——”岛田阿桑拚了老命地制止,她用尽全力想压夜瞳回到床上。
“我已经不是你们主公的夫人,我早已和水谷旭傲离婚了。我是我,我不受制于他。”夜瞳怒气冲天地吼叫。“我要离开这里——”
天!她敢痛骂主公?还要“这样”出去?“别这样!夫人,主公若知道我失职,他会杀了我——”岛田紧张万分地哀求。
夜瞳仍有些虚弱,但却恶狠狠的。“我说过别叫我夫人,还有……”
就在夜瞳与岛田拉扯之际,大门忽然打开了。
是虎虎生风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的眼神异常高深莫测,他那张跋扈、霸道的脸及至高无上的架式,说明着触犯他者死。
岛田慌慌张张地行了九十度大礼。“主公,对不起……我失职,原谅我……”
“这儿没有你的事,你可以离开了。”水谷旭傲对慌张的岛田说。
没想到主公大发慈悲,赦免她——这是不曾有的恩宠啊!“是……谢主公……谢主公——”待她关门远离时,这话还像录音带重复不停地播放呢!
※※※
这间寝室如真空的状态,他们之间的气息停止,空气显得紧绷,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触即发。
水谷旭傲声音冰冰冷冷,但却无形地吐露无奈与无比的关心。“我不是故意对你下这么重的药,我那时太急了,对你造成伤害,我非常遗憾。”他只能说遗憾,虽然他很愧疚,冲动地想请她原谅他,但他还是难以启齿。
似乎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夜瞳终于有响应了。但她说的话却让水谷旭傲感到心惊肉跳。“我的身体你已经得到了,对于我你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既然你也不是想置我于死地,那就放我走吧!”
“放你走?”水谷旭傲目光凝重,他的心莫名纠结在一起,但他佯装趾高气昂,咄咄逼人地说:“走?你能走去哪儿?这里是日本呢!别忘了你已举目无亲。”
夜瞳故作坚强道:“谁说我没有家?我还有修道院呢!我可以回去那里。”
水谷旭傲双拳紧握,残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吗?凭你在台湾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上帝会原谅你吗?如果你真有脸回去,修女们也不会收留一个不再纯洁、为钱卖淫的女人。”
水谷旭傲第一次因为女人而感到毛骨悚然,她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恨意。她站起身来,坦荡荡地转身面对他——再次面对她赤裸、婀娜多姿的娇胴,水谷旭傲感到他的心开始燃烧。
她的眼睛充满狂怒,但嘴角却充满嘲弄,而她的声音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