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下手,好像在挥走几只苍蝇:“好了,该给我给了,知道的我也都说了,你们也该走了。”
☆、第 63 章
苏曦跟着他们走下楼,在外面又和刚才那个男人遇见了,对方龇牙一笑,把她吓得一缩,躲到唐锐身后,一直走到外面还惊魂未定地紧紧靠着唐锐。
“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杜晓伟说,“这里很乱的,你又不认识路。”
苏曦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睛往下看,不吱声。唐锐从刚才的情形也大概看出,苏曦似乎和那个欧阳有什么交换协议,那张照片上的人,应该对她很重要。就是不知道欧阳要她带的是什么东西。
杜晓伟也想到了那张照片,直冲冲地问:“那个照片,是你姐姐吗?为什么你要问欧阳她在哪里?她不见了?”
连唐锐都觉得他这话问得过了,但杜晓伟要是有那种看人眼色说话的机灵劲也就不是杜晓伟了,他只能轻轻在杜晓伟胳膊掐了一把,让他闭嘴,对苏曦说:“反正,没事就好,下次别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去见人了。我们还有事,你在路口应该可以打到车回家。”
苏曦看来也不想再和他们呆久,深深看唐锐一眼,低声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杜晓伟揉着胳膊碎碎念道:“你干嘛掐我——啊,怎么走了?”
“不走你还想怎么样?”
“至少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吧……”杜晓伟很是失落遥望着苏曦走远了,马上又振作精神道:“算了,咱们自己去吃饭吧,我请你吃M记。”
“不要。”没想到唐锐一口就拒绝了:“我回家吃。”
他在路上才想起来出门时忘了和林晴天说他中午要回来,也不知道这时候林晴天会不会在家里。
开门的一瞬间唐锐放了心,房间里满是米饭热腾腾的香气,林晴天正在厨房里。小白猛地蹿过来,哈哈地吐着舌头围着他跳,唐锐将它一把抱起,走进去。
“回来啦?”林晴天扬着饭勺,他身上还穿着当睡衣的那条大T恤没换,唐锐一边把小白放下,凑到水槽边洗手,顺便看他在做什么菜。
苦瓜炒蛋,冬瓜炒肉,冬瓜玉米煲排骨汤。
林晴天迎着他的皱眉,也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冬瓜不小心买多了……正好败火嘛……”
都十一月了还败火……唐锐无语,然后想到昨晚,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厨房很小,勉强能放下一张桌,唐锐一坐下去,长腿一伸,林晴天就感觉和他的膝盖抵在了一起。如果是之前,林晴天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经过昨晚之后,好像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僵了一会,唐锐还毫无反应,他只好别扭地往回缩了缩。
还没松一口气,感觉唐锐的脚又伸过来了,林晴天再缩,没地方缩了,唐锐还在不断地挤过来。这就有点故意了。他恼羞成怒地瞪唐锐,却看见低着头的唐锐明显嘴角是朝上弯的。
……谁能告诉他,这种强烈的被人调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唐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沉默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去哪里了啊!!!???
唐锐终于把脚收回去,两个人继续安静吃饭。林晴天添汤的时候顺便先给唐锐了,自己在后,汤一进口,他嘶地抽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嘴。
唐锐说:“怎么了?”
林晴天囧着脸,支吾了一会,才说:“……嘴里破皮了……”
“怎么会咬破皮——”唐锐说,然后停了。他看着林晴天,林晴天脸上的颜色红了又绿,几欲媲美变脸术。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林晴天的嘴是怎么被咬破的。
“咳,”唐锐沉默了片刻:“我不是故意的……”
林晴天的脸便再一次转红绿相间:这种事你就不用道歉了吧?
“——我下次争取表现好一点……”
林晴天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踹了出去。
程远拉门往外走,外面谢飞则推门进来,两人对上,程远一笑:“哟,好几天不见你,神神秘秘的,还当你失踪了呢。”
谢飞也咧嘴一笑,但笑不到眼底,他把程远往里推,顺手带上门。
“我有事找你帮忙。”
程远并不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谢飞每次来找他都不会是为了瞎扯,可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开场。
“有话快说,我还要开会。”
“欧阳回来了你知道吗?”谢飞说。
又是提欧阳,程远好容易压下不耐,“不知道,没见过。你要找他的话我可帮不上忙。”
谢飞自顾自说:“现在我需要欧阳帮忙,是上次那个唐龙的案子。”
程远下意识还是想这件事推走,但是忍不住说:“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是已经结了。”谢飞承认,“可是当时还有一些疑点,我没和你说。实际上,唐龙在更早,似乎就有过想撇下那堆人的念头,想去投奔更大的靠山的念头。”
“唐龙去外地,不单是联系下家,其实,也有为别的新靠山跑腿。”
“这次酒店那个毒品案中,审讯中的一号毒贩,供出一个细节,曾经有应城的人来联系他。他已经认出我们给的唐龙的照片,就是那个去找他的人。”
“而他这次来,本来也和这边约好,先见个面,谈谈合作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对方嗅到风声不对,约好的时间却没露面,当天晚上放了他鸽子。他手里只有唐龙的联系方式,可是唐龙已经死了。”
“所以……?”程远慢慢说,谢飞露出苦笑。“所以,又在唐龙这里断了。”
谢飞甚至去监狱里找了徐玉珍,他认为当时争吵中唐龙说带儿子去卖毒,不一定是激怒她的话,更可能就是他的下一步计划,无意中脱口说出来了。
徐玉珍也确实回忆说他有说过有大老板,跟着吃穿不愁等类似这样哄骗她的话。但他越是这样哄骗她,越是让徐玉珍怒火万丈,一发不可收,然后,结局他们都知道了。
“明白说吧,你都查到哪一步了?”依照谢飞的个性,不会就为了这一点捕风捉影的可能性就一头扎进来。
谢飞说:“但是当时那一伙人,不够称得上是大老板。但唐龙说的也不一定完全是假的。”
“问题是那个真正的上家到底是谁,现在是死无对证了。”程远指出。
谢飞也承认:“要是唐龙没死就好了。”他叹息。
唐家母子可不这样认为,程远想,唐龙的死几乎是这几年对他们最好的事情,当然,要是不由徐玉珍动手就更好了。
“这和欧阳有什么关系?”
谢飞摸下巴,犹豫着说:“现在,有一些证据指向了苏家。唐龙曾经是帮苏二办事,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没再跟着苏二,但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帮苏家干点事。”
“欧阳和苏二渊源很深,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欧阳也认识唐龙。我想你去找找他。”
程远沉吟了片刻,“他不一定愿意帮你。”
“我知道,”谢飞笑嘻嘻地,“所以才让你出面,你和他不是打过交道吗,他至少有点服你。这点忙你必须帮。”
程远因为他的话而面色一沉。“谁告诉你他服我了,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要找自己找去吧。”
谢飞诧异,程远这样拒绝他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喂,你不是吧——”
他眼睁睁看着程远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程远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他拖着脚步没精打采地上楼,楼道里黑漆漆的,左右四邻门户紧闭,程远站在门外摸钥匙,当钥匙插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黑暗的楼梯角有人轻笑,“你想什么呢走神得那么厉害,我坐这半天了都没发现。”
那人站起来,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程远一把拍亮楼道里的灯,瞪眼看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慢吞吞走近,走到近前,笑微微地半抬头望着他。程远瞪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不认识我了?”对方仿佛有点受伤地说,“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也没过多久呀……”
程远眼睛不由眯起来,猛然一抓他头发,拉近了吻下去。
欧阳一手环上他脖子,回应着这个吻,另一手握住门把,将门扭开,顺势将程远推进去。
☆、第 64 章
正事忙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程远才抽空提起了谢飞。
“谢少爷居然惦记起我来了?受宠若惊啊。”欧阳坐在床边,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看程远:“不过你们想搞苏二也不用找这种理由吧?贩毒?!苏二又不傻,捞钱的方法多的是,至于要铤而走险去贩毒吗?”
程远捡着零落四散的衣物,拿过来丢在他身边,说:“更铤而走险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打算拿这个讽刺我一辈子了是吧。”欧阳无奈,他把烟叼嘴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那个和这个也不能比吧,你说唐龙贩毒我信,他这种人,为钱什么都敢做。可是苏二不同,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短视的傻瓜,他要弄钱,随便搞点什么,不都比这个保险得多吗?”
“谢飞也只是一个怀疑,”程远说,“有线索指向苏家,现在苏家还剩下谁,苏老经过前年的惊吓,两年多都还没恢复过来,苏家大权都在苏二手里。”
“就算这事和苏二有关系,但唐龙都死了,死无对证。死人是不会再开口了。”欧阳说,“还是你们有本事能让死人开口?”
程远说:“是,他是死了,苏二不还没死吗,其他没死的活人,想找总是能找到的。”
欧阳舔了舔嘴唇,仰头看一本正经地说着话的程远,忽然噗哧一笑,“你要是问我,我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就让谢飞自己挖去吧。”
“还有,你老这么帮谢飞,真不怕我吃醋啊?”
他伸手拽住程远刚系上的皮带,将他拉到自己身前,色迷迷地将手附上光裸的腰部,力道刚好地顺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向上摸。
“干什么?”程远推拒了一下,但也没彻底制止,欧阳的手指头滑到他肩胛骨后面,痒的他一缩,想笑又皱眉忍了。“你不帮忙我也不强求,别到时候捣乱就行了。”
“我能捣什么乱呀?”欧阳说,他就喜欢看程远这副假正经的样子。猛然用力一拉,程远整个都扑在他身上,两个人叠加着倒在床上,你来我往又啃又摸了一会,欧阳手又伸进程远裤子里去,马上又要来一场大战,程远却忽然紧急叫停,半撑起身,拉开一段距离看他,狐疑道:“昨晚都忘了问,程近说你回来收债,收什么债?你打算干什么?”
“别人欠我的,我当然要收回来。”欧阳说:“程大队长,最没情趣的事情就是在床上谈工作,你就不能专心干点在床上该干的事?”他明示地把手滑到程远臀部掐了一把。
程远脸黑了一下,一半是为这轻慢的调戏一半是昨晚的荒唐后遗症。
“折腾一晚上了你还有完没有。”
“没完,”欧阳说,他嘴凑到程远耳侧,吹气般吐了这两个字,然后张口含住了耳垂,程远便松卸地瘫倒在他身上。“这堆债,我先从你这笔收起。”
绵绵不绝下了好几天的雨,始终不见转晴,天上始终乌云密布,连墙壁里都开始透出一股湿冷。
林晴天的心情也像此时的天气一样,黏腻纷乱,不得解脱。
而这一次,那本红宝书也帮不了他了。
为什么唐锐居然会对他产生了超过平常所谓的“喜欢”那样的喜欢上他呢。
而如此拗口的问句的答案,当然股沟它勾不出来,百度它也不知道。
林晴天不是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所谓的“同性恋”,从书面落到现实中,其实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在他们派出所辖区内的小区里也有那么一对。林晴天刚来派出所不久,小区里有人报案遭窃,他和赵成过去看了现场。照例也到左邻右舍做了询问,到了其中一家,住了两个男人,一个白白净净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问什么也答得很有条理。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理着一个小平头,看起来像是体力劳动者。
他们没提供有价值的信息,照道理林晴天本来也不会对他们留下什么印象,只是问完出去,赵成忽然对他说,刚才去过那一家,是那个。
林晴天还不明白,问是哪个?赵成就说,就是男人和男人好呗。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对当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林晴天冲击性很大,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他只是奇怪地想,那两个人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平常得根本想不到他们会有什么不一样。
那件盗窃案后来他和老程又回访了一次,下楼时遇见了那两人,林晴天一眼就把他们认出来了,估计刚下班,眼镜手里还拿着环保袋,里面露出半截葱叶和一截红萝卜,小平头跟在后面,擦身而过的时候老程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林晴天憋了一路,快回所里了,才支吾地问他师傅,知不知道他们是……那个?
老程说,人家是什么,那是人家的事,只要不偷不抢,安分守己过日子,谁管得着?
林晴天感觉老程不太高兴自己这么多嘴,就不说话了。
后来林晴天和他们又打了一次交道,眼镜的自行车被偷来派出所报案,小平头和他一起来的,等做完两个人又一起走了。林晴天还听见他们在商量着要不要打车回去。
再往后,他差不多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直到那年年底,他们成功端掉了一个偷自行车的团伙,通知失主认领时,按着眼镜留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说自己是房东,眼镜他们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林晴天听赵成八卦才知道,不久前,那一家出了点事,好像是小平头的父母来堵住门大闹了一场,弄得他们那点事人尽皆知,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住下去,就搬走了。
除了这些,林晴天对那两人几乎没更深的印象。
他试着把唐锐和自己代换过去思考,可是没用,他并不了解那两个人,而对唐锐,他又太熟悉。
这么一个年纪小小,命运坎坷同时又倔强固执得让人无法不怜惜的孩子,让人时不时要操心也让人时不时感慨动容,他可以把他当弟弟,朋友,却很难想象怎么将他当成恋人。
反过来,唐锐对他的这种感情,无疑只是为唐锐自己本来就不多平顺的人生,多出一道波折罢了。
可是这些,他又该怎么对唐锐说呢?
☆、第 65 章
一道影子猛地罩了过来,赵成一拉椅子坐在他面前,伸手挥挥:“哎?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又是为唐锐的事?”他随口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晴天顿时吃了一大惊,“你怎么知道是唐锐?”
蒙中了,赵成龇出一口大牙,索性顺着说:“你那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唐锐还能有什么新鲜事。”
正好忙完手里事情的梁晓春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早恋对吧?”
林晴天算是彻底拜服了,“你怎么知道……”他弱弱地说。
梁晓春见惯不怪地说,“像他这年纪还能有什么事,打架、谈恋爱,都是荷尔蒙作用。上次打过架了,唐锐那么聪明,也不会再犯第二次。轮也该轮到早恋了。”
赵成跟她一唱一和:“就是,唐锐那个调调,又一脸酷样,最容易招小女孩喜欢。”
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他招不招小女孩的问题……他倒是想让唐锐去招小女孩呢——不对,这个也不太行……看这二人组一副老油条状,林晴天求教:“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他期期艾艾地问,并没指望能得到多好的妙策。
梁晓春说:“怎么办,凉拌。现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恋爱比天还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告诉你,小孩子的心理很简单,你越拦他反抗意识越强烈,本来没什么,你一阻挡他就非要争到底不可。反正现在就拉拉小手,亲亲抱抱什么的,你看紧点,别太过火闹出事就行。”
……现在早就上了三垒,就差那什么什么了,想及那天的情形,林晴天不单是头大了一圈,连耳根都要烧了起来,立即在脑子里刹车,再想他就得现场自爆了。
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