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书代替了传说中的杯中酒摔在了我的身上,习晓北果然没给我机会。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不耐烦地摆手示意我出去,像打发掉一条狗。我默默拾起散落的纸张放回他的桌上,灰溜溜地向外走。打开门的一刹那,听见那人喊我。
“喂,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吧?据我所知花溪支行是个娘子军,小南蛮子,你是新来的党代表吗?”
洪常青,茶壶哥,南蛮子,党代表。这座城市里的人酷爱给别人起外号儿,而且全都非常没有创意。我回过头,展开一个自认为能让他印象深刻的微笑:“习总,我叫管江涛。”
4 在温泉浴场迷路了
既没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没有被骂得狗血喷头,姑娘们甚是失望。我安慰大家说没什么,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还会再去,还有机会。说归说,干事还是要讲求策略的。我没再上门打扰习晓北,而是隔几天就发给他一份传真,上面是最近的市场行情、分析,我为他推荐的产品的表现,以及各式问候。
拜那个U盘所赐,离开家乡后我没有一个晚上想起余学平,甚至连自慰的兴致都没有了,总是半夜在各种惊恐中醒来,却又不记得什么。现在我很想跟他妻子说,好吧,你赢了,也许我从此就萎掉了,算是为民除害。
我的工作却始终是热火朝天充满着激情。作为娘子军的党代表,我义不容辞地加入了勾引各类公私客户的队伍之中,一个星期倒有四五天喝的晕头转向,酒量未涨,胃折腾的够呛。一个周末,本以为可以好好养养,上级行的审计部门来了三男四女,检查啥的就那么回事,为了没有问题的底稿,晚上我们陪着人家去了本地著名的温泉洗浴中心。
城市的边缘都是连绵的群山,利用丰富的地热资源,依山而建了许多温泉旅馆,我们去的是最有名的一家,吃喝玩乐、洗浴、住宿一条龙。吃饱喝足歌儿也唱了,行长她们带着女宾我带着男客分开去“泡汤子”。也许是酒喝多了,或者泉水太烫,我感到头晕目眩,于是跑出去透风。到处是腰里围着白浴巾的各色男人,我迷了路只好跟在几个人后面瞎走,走在前面的人在一个入口处好像刷了卡,我觉得有点不对,跟着拐了个弯,人都不见了。
大脑迟钝的厉害,返回入口处发现居然出去也要刷卡,在精致的回廊上走了两个来回没见人,我咬咬牙,推开最近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迎面一个巨大的温泉浴池,热气蒸腾中隐约有几个人在说笑打闹,有男有女。心里一沉,正想转身出去,一个只在胸部围着块儿浴巾的小姑娘劈面抓住了我的胳膊,“你是新来的吧?怎么才到,习哥都等急了。”她身上的浴巾刚刚盖过臀部,我甚至可以断定里面没有底裤,震惊之余不敢和她拉扯,被一直拽到池子边上。
“习哥,按摩师来了。”小姑娘放开手,正趴在池子边上喝酒的一个男人抬起头,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两秒钟,笑了:“党代表,你这麽快就改行了?”
5 狗咬狗
池子里三男三女,包括习晓北在内,全是天体。我被这彪悍的民风骇的语无伦次,费了好大的劲才解释清楚自己迷路了。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一起玩儿吧?”习晓北身后有个女人一直在给他捏肩膀,这时瞪起一双眼睛朝我傻笑,显然喝的不少。我尽量无视她一对随着水波沉浮的豪乳,礼貌地向习晓北告退。
“你不想详细解释一下传给我的那些东西吗?我没时间细看。”习晓北放下酒杯,两手撑着池沿窜出了水面。他赤裸裸地站着肆无忌惮地甩头发上的水,对面的我腰里围着一条浴巾却惶惶如煎锅上的鱼。
“改天吧,今天不太方便……”我话还未说完,胯下一凉,浴巾竟然被习晓北一把扯开,远远地扔了出去。
“你……”
“在这里,服务生才裹遮羞布,你要像个客人的样子。”
一时间在场的女人尖叫男人吹口哨,习晓北则恶意满怀地抱着胳膊微笑。我对自己的身材和某个部位的尺寸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夹着双腿逃跑。退后两步,我低下头想了想,无法说服自己忍气吞声,于是坚定地飞起一脚,把那个混蛋踹进了浴池。
水花四溅,随后是惊叫声。我转身镇定地离去,只是放眼四周一根布丝儿也未寻到,看到守在门口的那个小姑娘,他奶奶的,只有借她的遮羞布了。略一迟疑,有人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腰,把我狠狠地摔在大理石地上。
两只膝盖疼的钻心,我尝试着爬起来,猛然间却像一片树叶被狂风卷起,后背和后脑重重地磕在墙壁的瓷砖上,习晓北抓住我的双臂把我死死地按住,一双眼睛寒光四射。
“怎么样?接着玩儿吗?”
“好了,”我轻轻地摇晃着疼的要裂开的头,“好了,习总,别闹了。”
加在我身上的力道轻了些,习晓北有些不屑地歪着头打量我,“这麽快就服软儿了?小南蛮子。”
他的寸头湿漉漉地立着,还有水珠从脸上淌下来,微眯的细长的双眼,满是讥诮的薄唇,近在咫尺极英俊的一张脸。我讨厌他叫我南蛮子,讨厌继U盘之后又被人牢牢掌控的感觉,双臂动弹不得,于是我也歪着头迎上去,像恋人般亲密地凑近他,然后,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唇。
尝到了血腥的滋味,我离开了他,舔舔自己唇上沾的他的血,我平静地等待。习晓北愣了几秒钟,看我的眼神复杂的像哲人的思想,惊讶,厌恶,愤怒,不解……还没等我分析完毕,一记狠狠的右勾拳打在我的脸上,我踉跄着靠墙站好,等着下一记,习晓北却已转身离去,低低地声音骂:“滚!”
艰难地走到门口,还是没有勇气去扒小姑娘的浴巾,这时一件浴袍重重地摔在我头上,黑暗中传来习晓北的声音:“穿好了再走,别他妈的出去丢人现眼!”
6 被耍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对我脸上的淤青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对于我的解释“喝多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有人相信,他们倾向于行长的猜测:误闯入女浴池被群殴了。
吃过了早饭去停车场取车,很不幸遇到习晓北一干人等,他大早上的架着副墨镜,视我为空气,红肿的嘴唇和已结痂的伤口让我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行长死盯着人家看了几眼,回头又掰过我的脸瞧瞧,严肃地问:“你和他一块儿滚楼梯来着?”
“大姐,”我有点心虚,“你是个明白人。”
说实话我不打算再去营销习晓北先生了,现在他对我来说差不多算是个危险人物,我怕自己老毛病犯了,引火自焚。可是我下一个周日上街买衣服路过宇龙集团的大楼时,又有些不甘起来。费了那么多心思,居然没在他身上实现一点经济效益,这不是我的风格。纠结着,短信已然发了出去:习总,那天我喝多了,对不起。
令我无法置信,一分钟后有回复了:抽你自己俩嘴巴子,我就原谅你。
我盯着圣旨迟疑了几秒钟,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回复:报告习总,打完了。
接下去是紧张地等待,我靠在人行道的一棵银杏树上,手里握着手机,竟然出了汗。这次没有回复,电话直接响了。
“你那叫抽耳光吗?简直像个娘们儿往脸上拍黄瓜水儿。”
我吓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四下里张望未果,于是走到身边的垃圾桶跟前弯腰向里面查看,突然,一样东西打中了我的屁股,回过身捡起来,是一盒万宝路香烟。
习晓北坐在路边一辆大越野的车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走过来,冷不防一只打火机又扔过来砸中了我的额头。
“习总你太暴力了。”我趴在车窗上说。
“谁叫你总是一副欠扁的样子。”他接过我手中的烟盒拍出一只递给我,我疑惑的用嘴直接叼住,看他又接过打火机给我点上,心里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我听从了你的建议,前一阵子买了不少你推荐的基金,现在赚了快百分之四十了,谢谢。”
我深吸了一口烟,故作镇定的向道边弹了弹烟灰,“坏消息呢?”
习晓北得意地笑了,“都是在别的银行买的,他们让我也谢谢你。”
这时习晓北的司机和秘书抱着两个大纸箱走过来,他拍拍我的脸摇起车窗,“继续给我发传真啊,管江涛先生,我喜欢你的名字,虽然我更愿意叫你小蛮子。”
7 习总其实是个有心人
尽管我也不是什么好鸟,还是觉得小小的难过。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个小时,在宿舍楼下的小吃店里喝了一碗混沌,吃了一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心情慢慢好转。余学平一直说我是个没心的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没错,当年在大学里他勾搭我,两个人渐入佳境了他要结婚,我死了心后他又来勾搭我,现在我背井离乡让人戏弄,我总是在心里小小的难过一下,然后就没事了。
如果你伎俩用尽,老师说,还有一个杀手锏,以诚待人。我依旧给习晓北发传真,给他各种建议,并且在离开花溪支行去财富中心赴任前夕给他发了个短信,股市已到三千点,应该是要有个大调了,让他清仓。我像大多数银行员工一样,介绍客户买基金保险黄金,自己却只买股票,狠赚了一笔,也清了。
请姑娘们大吃大玩儿了一场,很是不舍。她们外表泼辣,其实都是实心眼儿,拿我当哥哥弟弟一样护着,以至于我根本不想去新的岗位。但是我需要那个职位的高薪,等攒够了钱,我就全世界地游荡,找个喜欢的地方住到死,这是我的梦想。
这个城市真是不可思议的小,我们行的季末指标促进会选在了宇龙酒店的大会议室召开,散场后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遇到习晓北和几个人从小会议室出来。我站在一边让路,他目不斜视地走出好远了,突然转回身向我招手。
话说这个人的气场真是了不得,啥也不说,我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一路上琢磨着他如果把我脖子上栓根绳子牵出去卖了,我一定会帮他数钱。
手下人各自开车走了,我跟着他去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突然间眼前一亮,我开始绕着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蝙蝠跑车欢呼雀跃。天呐!只在网上见过图片,崭新的,五百多万啊!该死的矿老板,该死的暴发户,凭什么这样有钱啊!没有天理!
看到我趴在前车盖上贪婪地抚摸,习晓北哭笑不得的把我拉下来,“你敢把口水滴在上面,我就让你用舌头舔干净。”
我完了。
我前世一定是个色情狂。他的话刚出口,我的脑中迅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习晓北先生赤身裸体坐在兰博基尼的前车盖上,大张着两条长腿,我西服革履地跪在车前为他口交,然后趴在车上把他射出的精液全部舔舐干净。
可耻地硬了,好在穿的是工作服,宽松的西裤。心猿意马地上了车,听见习晓北说:“这车就是用你为我挣的钱买的,所以,你是第一个乘客。”
8 他说要罩我
我很有成就感,心里美滋滋的,侧头去看习晓北,他开车的姿势真他妈的帅。
“你要什么?”
“嗯?”我没听明白。
“我得谢谢你,要什么?”
我一想把你按身底下插一回,二想要你买完车剩下的钱。唉,一的后果是被习先生活劈了,二呢,我还是有职业道德的。
思来想去,花溪支行季末的各项指标都完成了,就贴现还差五千万。
“习总,可不可以去花溪开个一般户,给你们做点贴现?”
“哦,可以,明天让财务去和你们谈。”他回答的很爽快,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竟然觉得他有点失望。
这车开起来像飞,我忽忽悠悠地半天才想起来问:“习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请你吃饭。”
太好了,我离家很久,特别想念海鲜大餐,可是在北方,贵的离谱,连我们请客户都没舍得去几回。
“海鲜大餐啊,下次吧。这次去吃我最爱吃的。”习晓北看都不看我,一副毋庸置疑的样子,霸道的那样自然,我想钱多就是有底气啊。可到了地方,看到他爱吃的东西,我想骂人。
市郊一间狭小逼仄的屋子,挤满了乱哄哄的人,昏黄的灯光下,满桌子满地一片狼藉。一个身材矮胖的大姐欣喜地迎上来,她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看着我说:“晓北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这白白静静的小伙子是谁呀?”
“小蛮子。”习晓北回头看着我笑,跟着大姐进了里间。
应该是杂物间,堆着面粉木炭乱七八槽的东西,只有一张小桌子,还算干净。
五十串羊肉串,两个鸡头,两个鸡脖子,两串鸡翅,一条烤鱼,四瓶啤酒,不多时都被习晓北席卷一空。我偷偷去看他的肚子和小腹,依然平坦如初。
“看什么看?”他拿起纸巾擦嘴,头都没抬。
“你把东西都吃哪儿去啦?”
他把一个烤的焦黄冒油的鸡皮烧饼放在我盘子里,撇了下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想吃也得吃,这就是安静喝茶的习晓北传递出的信息。我一边强咽一边向窗外张望,一群孩子在路灯下围着兰博基尼欢叫,你摸一把我戳一下,习晓北却并不在意。他应该是比我大了两岁,此时看上去不知为什么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他,让人有时光倒转的感觉,随着他的眼神一起去探寻过往。
油腻的鸡皮烧饼终于啃完了,又递过一碗菠菜蛋花汤。我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鼓起勇气说:“习总,我不想喝。”
习晓北不语,右手夹着一支香烟支着头,抬了抬下巴,我只有埋头苦咽。喝到最后剩下一小口,我偷偷看他,没想到他正看着我,于是我就罕有的脸红了。正踟蹰间,他拿过我的碗,仰头喝光。
“再敢咬我就把你的牙全拔了,不用麻药。”
我吓了一大跳,小声嘟囔:“谁让你欺生……”
半晌沉默。我抬起头,看到习晓北的眼光暗了下来,少有的温和。说实话我又想咬他了。
“老老实实叫声哥,以后我罩着你。”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我很有压迫感。
9 我故态复萌了
此地的矿主多多少少都和黑社会有瓜葛,要不然甭想顺顺当当地过地头蛇那一关,这是公开的秘密,或者有些人干脆就是黑社会起家。我想习晓北一定深谙此道,否则不会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我在此地呆不过三年,对他的渴望说到底也只能限于意淫,我自制能力较差,离的太近万一擦枪走火,将死无葬身之地。
“习总,您现在已经在罩我,以后业务上的事少不了麻烦您。”装作没听明白,我婉拒他想与我发展美好纯洁的兄弟情义的意向。
知道习先生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没想过他会做的那么狠。我站在漆黑的路边看着他绝尘而去,只有摇头苦笑。这样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的人,唉!我决定以后珍爱生命,远离习晓北。
转眼夏天到了,大家开始轮着休年假出去旅游。十五天,如果我说真的不想休,没人会相信。第一天睡到了下午两点,差点在梦中饿死;第二天我收拾屋子大扫除完毕,翻出锁在柜子里的小U盘,端着杯咖啡,开始欣赏自己的小电影。
前些天和姐姐通电话,她说余学平的妻子怀孕了,夫妻两个乐的跟两朵牵牛花儿似地,到处炫耀他们俗气的喜庆。我松了口气,观音菩萨保佑他们顺顺利利的,这样一年之内他妻子就无暇顾及我了。
盯着电脑屏幕上余学平迷乱的脸,我手动了一回,意犹未尽。夜幕降临,心里有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的挠,去他妈的,他孩子都有了,我凭什么要做个禁欲者。
有一次和出租车司机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