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弃,伸出的手半路又缩了回来。
“对不起。”我习惯性的道歉。
“没什么,我不是来骂你的。我,我像喜欢我哥一样喜欢你,就是特想问问。”
“你问你哥了麽?”
“没,我不敢。”
我还是忍不住搂过了她的头,她抱紧我轻轻地啜泣起来:“小管哥我害怕,别人知道了会不会骂你们,瞧不起你们,在后面指指戳戳的……”
“没事的,要是有人敢这样,你就像骂朱莉一样站出来骂他们,好不好?”
希圆松开我抹抹眼睛,笑了,这时有人大声地喊她,她摆摆手跑掉了,脚步还是有些沉重。
我拿起烟放进嘴里,突然就不想吸了,扔到地上用脚碾碎,觉得很累。慢慢地往行里走,有点想法模模糊糊的在我的太阳穴里跳,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头绪。大热的天,远远的我发现有个人坐在我们行楼前的台阶上,整个人暴露在火辣的阳光下,莫非是个精神病?再走近了一看,我的老天爷啊,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两天吗?难道我上辈子强了你老婆吗?!
我走到那人跟前,踢了踢他的小腿,“你怎么找来的?我姐说的?”
“不是,我用一块儿白象巧克力贿赂了你小外甥女……”余学平抬头望着我,脸瘦的吓人,胡子拉碴的早没了以前风流倜傥的样子。
“小管,我从昨天到现在没吃饭没洗澡了,快死了。”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嘴唇上都是泡。
人落魄到这个样子,我无法置之不理。拉着他站起来,轻的像一张纸片儿。我下意识的四下张望,有点紧张。别说,真是让习晓北给管怕了,浑身不自在。
48 习总要出国
余学平很虚弱,在阳光的暴晒下我甚至怀疑他会被蒸发掉。我扶住他,问他为什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
“我冷,自打她死了,我一直冷的厉害。”他的精神状态一看就有问题,我们站在道边打车,他靠在我肩膀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管,我困了,好多天都没法正常睡觉了,如果我睡着了,千万别叫醒我……”
话没说完,他真的就睡着了,我把他抱进出租车,心里很酸楚:太轻了,比以前瘦了得有三四十斤。看来他妻子孩子的事已经把他彻底击垮了。这是个罪人,可我无法恨他,也不能鄙视他,我也有罪,但我还有习晓北,他什么都没了。
余学平在我宿舍的单人床上睡得乖巧又无害,曾经很迷恋的一个人,睡容咫尺之间却已毫无感觉,我心里一直想的,是如何向习晓北开口说这件事。坦白是必需的,跟习晓北耍心眼儿那是没有出路的,关键是,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的工作性质很随意,不用坐班,去楼下买了粥和包子,在六点钟的时候还是把余学平叫醒了。
“你吃点东西吧,再睡下去该饿坏了。”
余学平吃的很慢,半个包子一碗粥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他放下勺子,忽然一头扎进我怀里开始抽泣。
“小管,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房子和所有的钱我都给了她妈妈,工作也辞了,可就是没勇气死,我怕疼……”
他给我看他腕上的伤痕,很浅,我突然有点想笑,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能划这麽一道子绝对就是极限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睡上一觉,除了你这里,我无处可去。你放心,等我缓过来就走,不会打扰你很长时间的。”
给他找好了换洗衣服,留了我的手机号码,我让他洗完澡再接着睡。他有点惊恐地看着我:“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恐怕不行,”我苦笑着说:“我在这里有人了,要是跟你一起呆上一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一边下楼一边给习晓北打电话,说有件事想和他商量商量。他好像正在训人,抽空冲我不耐烦地嚷了一嗓子:“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大事等我回去做主,商量个屁!”挂了。
看看四周无人,我双手交叉在腹部,略略弯了下腰:“哈伊!”然后控制不住地咧着嘴笑了:没办法,他骂我我都觉得幸福,我这是怎样的一个贱人啊。
凶归凶,没过太长时间,习晓北拎着超市大大小小的袋子进了门。我正饿的掏冰箱里的黄瓜吃,他一把抢过来扔进了垃圾桶:都搁几天了还吃!一看他脱掉了上衣,我赶紧给他系上围裙,然后熟练地坐在厨房的一角…看我爷们儿做饭。
习晓北喜欢做饭,我喜欢看他做饭,这是我们无比幸福的时刻。可惜他太忙了,一个月也就能赶上一两回,所以我决定晚些时候再说余学平的事。
“你说什么事要和我商量来着?”习晓北一边切菜一边问。
我正捧着一小碗儿他削好的荸荠吃的不亦乐乎,含含糊糊地说“没事,解决了。”突然想起了他在电话里好像正和人发脾气,赶紧转移话题:“你刚才在电话里训谁呢?”
“忘了,今天骂了好多人。”我这才发现,习晓北情绪不是很高,微皱着眉。
也就半个多小时,苦瓜炒肉,宫保鸡丁,拌耳丝,香芹拌豆干,齐了。我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啤酒,拍了拍习晓北的屁股:“宝贝儿,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吗?”
“有,”习晓北居然没有生气,他打开一罐儿啤酒坐在餐桌旁,“我学习不好。”
我一口啤酒喷在了地上,蹲在他身前边笑边问:“哥你受啥刺激了吧?”
习晓北突然之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我的天,本来线条硬朗的一张脸因为些许的愧色变得那样的让人抓心挠肝。我不管不顾地搂过人来就亲,习晓北一边躲一边小声说:“蛮子,你说我一句外语不懂,出去会不会像个傻子?”
“啥?出去?你要去哪儿?”
“市长带队,宇龙出钱,去美国、德国和丹麦去考察风力发电设备……”
我极不厚道地大笑,把习晓北拖到客厅的沙发上蹂躏,事实证明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文凭也是有力量的。初中都未毕业,那个“学习不好”的习晓北同学在本科生管江涛的手嘴并用下,浑身发软,呻吟不断:“蛮子,蛮子……”
我掐住了不让他射,“有翻译呢习总,你还怕让人卖了不成?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习总把头扭向了沙发的里面,宁死不屈。
“你求求我,我告诉你个好办法,绝不会让人耍了。”
习总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他说什么。我的手指恶意地拂过顶端,他回过头咬了咬下唇,风情万种地瞟了我一下,就这一下,文凭的力量消失无踪。习总满足的长长的叹息过后,揪住了我的耳朵:“什么办法?”
“你带着谢青不就结了,又不缺一个人的钱……”
这一晚太过销魂,我居然忘了说余学平的事。其实潜意识里我怀有一种侥幸心理,觉得在习晓北出国期间,余学平一定会离开的。
49 裂痕
余学平真是我命中的魔星,第二天我抽空回去给他送早饭,发现他发烧了,近四十度。送到医院一检查,肺炎。妈的我简直要疯了,可事到如今,自首的最佳时机已过,我还是想咬牙一个谎接一个谎的撒下去,期望可以熬到习晓北登上飞机的那一天。
白天医院里有护工,余学平烧的也不厉害,可一到晚上就又回到四十度。没办法,我还真怕他在我这有个三长两短,夜里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头两天跟习晓北说同事住院了,他很忙没在意,第三天晚上他不干了:你们银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这马上就半个多月见不着你了,你他妈的明白我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给余学平量下体温,三十八度七,比昨天强多了。跟护士托付了一番,又安慰了像只病兔子一样赖赖吧唧的余学平一会儿,我跑到习晓北的车前时,他已经暴躁了。
“我说你这几天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我怎么瞧你都不对劲。”
“没事儿,又上班又陪床,累坏了。”
“今晚陪我的床吧蛮子,”他的手从我的衬衣下摆探进去,摩挲着我的腰际。“我出去的这些天希望你能一直趴在床上等我……”
刚一进门就被习晓北按在门上亲吻,我一边回应一边脱掉了自己的衬衣,低头去解他的腰带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转过来。”习晓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气森森的,我疑惑的背对着他,心里开始打鼓。
“你究竟在医院里陪谁?”习晓北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后颈,那附近的皮肤瞬间凝结成冰。
“我,我同事啊……”
“你哪个同事,喜欢在你身上嘬印子?”
后来余学平承认他半夜清醒过来,看我趴在床边睡着了,实在忍不住,轻轻在我后颈上吮了一会儿,还不到半分钟呢我就醒了,他赶紧装睡,我真的一点都未觉察。习晓北手指的温度越来越低,我的脑子被冻住了,无法转动,只能怯懦地说:“是余学平,他前几天找来了……”
等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习晓北的怒意已经像暗夜里的藤蔓一样恣意疯长。他甚至一句话都不屑于问我,就已经按自己的思路审判了我和余学平这一对奸夫淫夫,定了我们的罪,然后施以惩戒。
“哥我什么都没做,他精神不大好,又得了肺炎,我实在是……”我自说自话,不错眼珠的盯着习晓北,经验告诉我,塔拉同学发作起来像草原上的白毛旋风,我逃脱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几。
“脱光了靠墙站着去,”习晓北冲客厅的一侧摆摆头,拿出了手机。我磨磨蹭蹭地解裤子,琢磨着他到底要干什么呢?打我,没新意,奸我?求之不得,还是……
“你去趟市医院,找个叫余学平的病人,前两天入院的…。。”我径直扑了上去夺他的手机,两个人撕扯过程中手机掉在了地上,脆脆的一声,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不用急成这个样子吧,心疼了?我不是还没把他怎么样吗?”习晓北怒极反笑,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
习晓北打电话时的样子让我很害怕,那是他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一面,轻描淡写的冷酷,让人不寒而栗。想起医院里瘦成一把骨头的余学平,我硬着头皮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
“哥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可我们俩真的啥都没做,我只是可怜他,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求你放过他吧……”
“你可怜他所以就让他在你身上盖印是吧?脱衣服听见没有,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可怜!”
仁慈的上苍啊你知道的,最可怜的人是我。我的下半身尤其是大腿内侧都是模糊的印章痕迹,那是前几天的那场性事中习先生意乱情迷的时候盖上去的,可现在盛怒之下,他失忆了,一股脑都算在了余学平的账上。
习晓北又拿起了客厅里的固定电话,我倔劲儿上来了,一把扯掉了电话线。
“习晓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欺负个无家可归的病人算什么能耐,有种你都冲我来!”这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有男子气概同时也是最愚蠢的话,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习晓北拽出了他的皮带劈头盖脸地向我抽了过来,我抱头鼠窜,后来被他堵在了墙角。
“你这样的才算是个男人吧管江涛?先是像个畜生一样到处发情发到了人家的婚床上,然后让个女人逼得走投无路跑到这里来当缩头乌龟,当乌龟又耐不住寂寞去嫖男人被抓到局子里,好不容易我以为你改邪归正了闹了半天又勾搭上了老情人,你说你还真是男人中的极品了!”
习晓北骂起人来绝对不比打人逊色,我被噎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也不知道如何回嘴,含着眼泪哆嗦了半天只想出了一句话:“我再不堪,也没见你嫌弃啊……”
他蹲在我面前,用拿着皮带的手捏住了我的脸:“要不是这张脸,管江涛,你以为我会像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地爱上你吗?!”
实际上两个丧失理智的男人互相伤害起对方来并不比两个泼妇更高明,但是,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插进了我的心脏。我们同时停止了攻击,屋里变得死一般寂静。习晓北突然扔掉了皮带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慌乱地说:“不是的蛮子,不是的……”
50 痛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习晓北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宠我的人,虽然他表达的方式有那么一点点另类。他可以像刚才那样恶毒地骂我,没什么,那都是曾经的事实;他也可以抡着皮带把我抽个半死,谁让我骗他呢?但是,他不能这样,说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因为我长了一张酷似别人的脸,因着他对那人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所以向我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同性恋慷慨地敞开了怀抱…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太过残忍。
我觉得他不知道我是怎样地爱着他,是那种恨不得化身为他脚下泥土的卑贱的爱,可以为他放弃生命放弃尊严的可笑的爱,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取悦他的羞耻的爱,还有就是直接造成今天严重后果的患得患失的软弱的爱……当这一切都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疯狂意淫时,我发现自己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随波逐流满不在乎,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想毁灭自己的欲望。
拼命挣脱了习晓北的怀抱,我抄起了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习晓北,你以后不用再为我这张脸而委屈你自己了,我让你彻底解脱。”
我不是广告词里的男人,所以不能对自己更狠一点,刀尖从眼角下划的一刹那我犹豫了一下,只这一下,习晓北已经扑了过来,把我的手臂狠狠扭到了后背,另一只手近乎狂暴地抽我的耳光:“我永远也教不会你正确解决问题的方法吗?你应该用那把刀扎我的混蛋,不是你自己!”
“我是个垃圾,习总,不要用你的行为标准来要求我。”我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你放了我,放了余学平,我们马上就会在你眼前消失,永远不会再来恶心你,打扰你的生活。”
习晓北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嚎叫,像草原上被逼入绝境的独狼,我想我这一次终于成功地激怒了他…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给我离开他的决心和勇气。
习晓北像一把利刃直接刺穿了我,但比起心里无边无际的绝望,这又算的了什么。他捧住我的头,进入我身体的每一下都像在拷问我的真心,我把头扭向一边,不给他任何回答。可以感觉他的愤怒和悲伤,我张开双腿最大限度地接纳他,就是不给他任何回答。
时间过得真慢,足够我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回想一遍,不得不说我是个幸运儿…上天把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幸福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全部倾注在我身上,现在他又像城管一样要全部没收,让我在剩下的孤独漫长的未来里只有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习晓北终于停了下来。他紧紧抱着我的头,伏在我耳边轻声哀求:“蛮子,说话,你跟我说说话。”
我抱紧他,像以前一样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记忆。习晓北把手指伸进我的头发,轻柔地按摩我的头顶,“睡吧蛮子,都过去了,明天就没事了。”
后来天就亮了,太阳升起来了,习晓北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没有什么能真正困扰到他前行的脚步,他果断地起身,洗漱,穿戴整齐来到床前,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脸。
“第一,姓余的出院以后必须离开,一个人。第二,你别想跑,跑到哪儿都是我的人,只能是自讨苦吃。第三,昨天是我不对,宽限我半个月,回来后随你处置。”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依然是没心没肺地笑了,我是那么喜欢他的样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51 我的朱莉姐姐啊
虽然习晓北的反应够快,刀尖还是在我的眼角划了个小口子,加上他不管不顾抽的那几下留下的痕迹,余学平很同情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