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这是个尊严的问题。做人不是一定要有尊严吗?你不懂吗?”
“不要啊,不要。”白轶从秋纭歧手指上咬了一小块肉下来,血味在嘴里飘来荡去。“我不要死。”
“那你说怎么办?你被抓回去就惨了。是你说不想死他们就赦免你了吗?脑子抽筋,开什么玩笑。”秋纭歧打着白轶的脑袋。白轶昏迷后就能把炸弹灌到她身体里去了,但白轶坚持着不肯昏过去。“我不吃,我不要死,你把毒药给我拿开!拿开听到了没有!”
“快一点,否则就要来不及了!”秋纭歧硬着头皮将那颗炸弹塞进白轶嘴里,捂住她嘴巴。她又伤感,人生就像一场午睡,短短的一点时间,睡前跟睡醒就恍如隔世。“乖,吃下去,一定要吃下去。温室开始崩塌的时候,资源大量地泄露出来,我采集了很多,在路上制造了这颗炸弹,绝对有效。”
危险,死气,黑暗,深水,绝症,死亡。
“不要让我死去……”白轶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害怕死亡啊,我一直在躲避死亡。我很害怕的,我很胆小,我的绝望你知道吗。秋纭歧拿出了一张纸,白轶因为太惊讶就把炸弹给咽下去了。
距离隐形墨水失效瞬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纸上的字迹现在显现出来了。
“连漠地方,清池上广。伫此我顾,何能矜情。虽言有衷,曲委难通。计日三九,终泣离□。”
秋纭歧傻眼。
“不是离忧,便是离愁,这最后一个字写不写有什么区别??你也知道吗?”
白轶还是哭,“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
哼哼,被我找到了吧。秋纭歧看见我和贾眇,意兴索然,跟我看到她的兴奋程度成反比。
“无聊,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你们俩再跑点儿路吧。”
“疯子。”
我举起枪指着秋纭歧。她说,“不准开枪,开枪你会后悔的。你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我不认为她知道贾眇为啥和我在一起!但她可以猜。
我特别喜欢举枪这个动作,因为??看起来很帅。拥有权力就是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跟男人勃起时的心态很像。贾眇没有将枪拿出来,一路上我都在想她是不是想空手打死白轶。
“我不是女神的妹妹。”
“哦啊!”我惊讶了。“你不是叫贾眇跟她一个姓吗!……哦,那倒是,不是姓一样就是亲姐妹的,我搞错了。”
“白轶!白轶!看一下看一下。”三只小鸭子又从树林里跑出来了,秋纭歧抓住两只迭在一起,让一只趴在另一只身上,四只眼睛无辜地看着白轶。白轶忍不住笑了,她揉着眼睛,“别逗我笑!让我再哭会儿。”
眼泪一阵一阵地涌出来。小鸭子甫一被放到地上,就转起了圈儿,感觉像是玩具发条上太足的效果。小鸭子摇摆着走到我和贾眇脚下。我弯腰摸摸它的翅膀,示意我也是有爱心的人。两只鸭子在贾眇腿边转,她却无动于衷。
“别逗我笑。我很怕,我不想死……”
“走吧,那走吧。”
秋纭歧拉着秋纭歧跑了起来,从我和贾眇身旁跑过。我跟贾眇说跟着她俩。“这样不会把人给弄丢了吗?”
“秋纭歧,我们上级的命令是要抓活的。你还有机会!回去戴罪立功吧!”
“别拉着我啊!手臂疼死了!”白轶边呛边说。秋纭歧转头看她,“我们去海边吧,去一个没人的海边引爆炸弹,不要相信那个人的话,被抓回去只会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自杀呢?”
白轶进入了新状态。“我以前养了一只灰色的兔子,可是我爸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兔子送人了!一个礼拜后就死了。要是我阻止他们的话兔子就不会死,我很心痛。因为那是个很可爱的动物,她一定死得很痛苦。我的小兔子啊!我的小兔子啊!它是那么弱小那么可怜,我犯罪了……我可以保护它的,可是我没有保护它。在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也是虚伪不可信的,对灰兔子来说这是……这是背叛啊……”
失声痛哭的白轶引来路上很多人好奇的目光。慢慢地走着,用手背轮流擦着眼泪像一下子小了很多的白轶想到死就走不动了。秋纭歧说,“自杀是为了解脱。我身上也有炸弹。我不想被抓回去当作罪犯处理。他们能用你想象不到的惨烈酷刑对待罪犯的,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让人无法承受。而自杀的话只要一秒钟,被炸成碎片也不会那么痛苦了。白轶,不要难过!笑一笑!因为快死了所以怎么笑都是不过分的。”
秋纭歧作着鬼脸。白轶憋住不笑。“干什么呀你!连我哭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死得太凄凉太悲伤。因为很多人都是哭着死的。那样会更绝望。”
死亡还分绝不绝望吗。“秋纭歧,你一个人去死,别带上我呀!你有什么权利让我也陪你一起死。就算夫妻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算我什么!”
“那你要是有本事甩掉后面那个人,你就飞吧!”
白轶一回头,我对她比中指。贾眇既不说话,也没表情,我认为她比较像在执行任务,根据我的经验新人都是这样的,多干几次她就明白这种工作需要放松将自己溶入到另一种意识中去了。开心一点,贾眇!“女神不是你姐姐?”
“我跟丰於缨是同一天生的。女神将我们从产房里抱到温室,给我起名叫贾眇。女神没有亲生妹妹。”
“出生一个月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我六岁以前的事都忘光了。但是温室里的“花”大概连自己前世都知道?她们什么都知道却无意识,不是故意地将它忽略。覆盖在那些事实上的是快感,对温室环境的适应,对自身定位的依恋。“贾眇,这么说你也是‘花’啊。花是温柔的吗?蒋双好像就不那么温柔。所以她喜欢丰於缨?温室里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就是平常的生活啊。我们都很快乐。”贾眇的脸上没有快乐。我想起了那个让她最为厌恶的词。“贾眇,为什么你在知道蒋双怀孕之后就原谅她了?”
难道贾眇认为怀孕是不可原谅的,丰於缨相对地得到了形像上的提升吗。温室对她的影响在女神死后一点点消失。她终于对怀孕不那么敏感了。她看“孕育生命奇迹”系列科普片时脸上不时闪过那种表情,我抓拍下来,告诉她,这样真的很难看!恐惧和憎恨交织的力量不会给人带来什么的。温室的条件决定了,不能有死亡,更不能有,诞生。
“谅解我吧!”
不知道是谁的呼喊。
贾眇还需要给谁报仇呢?我把枪握在手里。没有枪我觉得不行。锋利的东西满是安全感。
“贾眇?啊?哈,她是来干什么的。”
“她挂了一个胸章。跟林36胸口那个很像。她也投靠中心了?女神死不暝目啊!”
“我才不关心女神呢。我不想死。”白轶正式地向秋纭歧提出,“把引爆器交出来。我不要死,你听见没有!”
去海边,去风景优美的,傍晚的海滩,那儿有椰子树,和海风,两个人坐在海滩上的背影是橙色天空中的黑色,剪影,海面上一片宁静。梦想的无人海滩?像明信片上的天堂?海滩好是因为地方大吧。
“没有人,这样会觉得死亡也不是太可怕。实际上我也有一点怕,所以要给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不虚此生。可是漂亮的风景也会让我更留恋活着吧。”秋纭歧不知不觉握住了白轶的手,白轶狠狠地甩开。“别碰我!我恨死你了!”
“白轶啊,一定要和我去海滩,求求你了。那儿很美的。”
和喜欢的人坐在海边。还有更好的理想吗?还有更多姿多彩的人生吗?只能接受平淡的……平淡的大海。深沉的大海。面对着夜晚将要来到的预感,秋纭歧觉得天空中的一切都漂亮得一点也不像真的了。她们经过菜场走了进去,我和贾眇也跟了进去。白轶站在禽肉海鲜区看他们杀鸡,臭烘烘的动物粪便味儿和褪鸡毛的热水蒸气让白轶兴奋地握紧双拳。“想回家吗?”秋纭歧问白轶。白轶瞪了她一眼,“我没有家!”
事到如今回家吃晚饭这种想法还是挺有意义的。
“我会做菜。”
秋纭歧让白轶笑了。“哎,你做的菜好吃吗?”
还是有点谦虚的回答,“我觉得不错。”
“好啊。”
好啊什么……我再也不能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在菜场里买好菜回家准备做一顿晚饭了。家里有喜欢的人吧,白轶,站在厨房边,看着她洗菜切菜地忙碌。那感觉也是如此地好。白轶,喜欢你,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我实在是个很不称职的人。
自杀最终 '本章字数:417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16 13:38: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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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带了泳衣就去海里游泳。不过,要是海滩上无人的话,穿着衣服在浅水里奔跑跳跃的愿望也很强烈并最终会实现。贾眇不会那样做?我将枪握得更紧了。不能用枪射杀这两人,最好也不要让她们受伤。我觉得能死在我手上她们才算是占了便宜,女神死了都差点被拖出去奸尸,想想看活着会得到怎样高尚的礼遇吧!
“贾眇,好样儿的!”
我大喊。虽然贾眇什么都没做……就是看着椰子树沉思而已。我觉得事先给她鼓鼓劲是很有必要的。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回忆已经恍如发霉食物了!今天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天,我要好好对待,认真对待,决不留下一丁丁遗憾。
千里迢迢来自杀,自杀还挑什么地方啊!远天的橙色让白轶的心理急剧翻腾,好像精神上有种想吐的感觉。橙色是危险,强烈的颜色。白轶朝天空看了一眼,再也不想看了。她捂住眼睛。
“有点儿远。”
秋纭歧转过身来对我说,“你不是想活捉我吧?”
“是呀,就是活捉。你,加上白轶。我有充分理由这么做。因为你们犯罪了。”
秋纭歧踢了踢沙子,细软的沙粒像金粉。“我告诉你好了,我决定自杀,不让你们抓到。至于白轶你可以带她回去,但你一点点都不能动她,中心也是。她的体内有颗炸弹,一旦引爆就会引发严重后果。”
白轶蹲在椰子树旁哭。秋纭歧想拉她起来结果被推了一把差点摔倒。“白轶?你不抬头我就引爆了啊?”
秋纭歧悠然说,“白轶体内的炸弹引爆后她就会死??我说的严重后果是指对于中心而言。爆炸将会建起一个规模很大的超立体锥方球,中心没法控制也没法消灭这个空间,理论上也是违法的。这个超立体锥方球如果出现就会成为破坏分子的目标。麻烦你把这些话转告你的上级,他们会知道我说的不是谎话。也别想伤害她,她知道怎么引爆炸弹,一旦自杀中心就要为自己的不谨行为买单了!那得不偿失。”
白轶听到秋纭歧说引爆,抬起头来,“好啊,你按开关吧,我准备好死了。”
“谁说你要死。”秋纭歧迅速附到白轶耳边,“你什么时候想引爆就引爆好了,至少现在你不想吧……”
“我不想引爆。”白轶很确定,抓起一把沙子扔在秋纭歧脸上。她惨叫一声跳起来拼命揉眼睛,发现这样又疼又痒后连忙停手,可眼睛里像驻了群跳舞的小精灵一样难受。秋纭歧大喊着,“啊……啊……好疼啊……好疼……好疼啊……!”
“我的心更疼呢。不是疼,是要停止跳动了。我好害怕,比沙子进眼睛还害怕。”
白轶的眼泪滴在沙滩上,用湿的手沾了一些沙子揉进眼睛里。果然很刺激!让人想跳起来抽搐。白轶扶着椰树站起来难受地“啊……”地喊着。
“有完没完了这两个人。”我对贾眇说,“看来得用麻醉枪让她们睡觉。要是罪犯自杀身亡我们的任务分数就达不到七十分以上了。麻醉枪给我……”
“你不准用麻醉枪。”
“好笑了。真奇怪啊。”我从贾眇手里接过枪。“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用不准这个句式。哎好像这个是威胁,必须有人质或者物质吧?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不准做这做那的?把我惹毛了我就是拼着不当中心行动员今天非弄死你不可。真是便宜你。我想送你更好的死法,被活埋在你喜欢的沙滩里好不好?”
“林三六,还是叫林六三啊?你不是说背叛很痛苦吗。那你还这么一意孤行地做下去?如果你跟女神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你是什么,你是怪物。你要是还剩下一点真实的话,就帮我一个忙,让我自行了断吧。也请你帮忙不要伤害白轶,如果你安全护送她到中心,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你都不会因为这个而后悔的。”
“我干嘛要帮你呢,就因为你说请字吗。”我举起麻醉枪。秋纭歧对我微笑说,“因为你本来应该是我这边的吧?”
“什么意思。”我在开枪和不开枪之间犹豫。当然……意思这个……
“因为你知道,然后我也知道。就凭着我可以看出这一点,你也应该成全我啊。求求你了。”
我放下枪,然后颓丧地蹲下了。我还拉着贾眇一起蹲下。贾眇转头问我,“什么都不做吗?”
“求求你了。”我也说,“求求你了贾眇,别问我任何问题。我们来演会儿雕塑吧。”
贾眇……贾眇……
揉着眼睛的白轶觉得眼睛里一定出血了,直直地流出一条条血液来。秋纭歧拼命眨眼,想消除视觉上的模糊。白轶对于靠近她的秋纭歧采取了暴力不合作手段,一下一下地踹着。秋纭歧只好止步,离椰子树几米。
“白轶,不要伤心了,你不用死了。我骗你的,让你吃的那颗炸弹是你的护身符。林三六送你回中心后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他们会检测出那颗炸弹的威力的。除了你没人可以引爆它。这样可以吧?”
“骗子。”白轶想起在浴缸里和秋纭歧**那次。“骗子!……我原谅你了。可是我还是不想死!”
“对啊,你不用死。你很害怕死吧?有种窒息的感觉吧?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哈哈?”
此时夕阳光渐趋于无,天空变成了令人心神稍安的带着橙光的蓝色,再过一会儿,蓝色又深了些。白轶揪着自己的眼皮,说,“你不会是幻觉吧?秋纭歧,我是说,除了死外我还害怕讨厌你是个幻觉。要是你真是幻觉怎么办?”
“我……”秋纭歧叉着腰,“我……我还真不能证明我不是个幻觉。难了,这东西我自己不能证明啊!只能凭你相信或者不相信了。”
如何相信自己感觉到的是真的?白轶永远要为这个问题所困扰。时常出现幻觉的秋纭歧并不因幻觉频繁造访而太担忧,担忧的是白轶。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你不是幻觉吗?”痛苦有时不是痛苦,是绝望,有时连绝望都不是。那是种很奇怪的东西,潜伏在身体内,或者就是身体,灵魂本身。它一动不动。
“不,不是幻觉。”秋纭歧大义凛然,“如果这时候我不说的话更糟糕!我相信我不是幻觉。”
“操,那只是你相信而已。”
操……白轶踩着脚下厚厚绵绵的沙滩。“操你妈了个逼,我很痛。”
“白轶,记住了,那个炸弹是你最有力的武器,告诉他们不要杀你,不要折磨你,否则你就引爆炸弹,让他们为处理爆炸产生的超立体锥方球而焦头烂额。千万要告诉他们那绝对是个烫手山芋,留下你比杀了你简单得多,省事得多,明白吗?你要明白这个利害关系。”
秋纭歧转向我,大声喊,“林三六!你明白吧?我的超立体锥方球对中心是很大的隐患!但只要白轶不引爆炸弹就没事!孰轻孰重你去想!”
“难道那就是空虚。”仿佛沉下去了。白轶惊恐地想。“空虚是这样的吗?……我引爆炸弹为什么会产生超立体锥方球?”
“因为你内部构造特别啊!”
秋纭歧想笑了。作为一个造炸弹的自豪感使她真的笑了出来。“因为两个部分之间结合得太粗糙了,所以爆炸的力量难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