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第一章
又是长达18个小时的煎熬,在三个月内,刘雪灵是第二次饱受漫漫无期的乘坐长途火车的痛苦无聊,三个月前的她是满怀着希望和兴奋,而此刻满脸却写着疲倦与黯淡,她耷拉着眼皮,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似曾相识的风景,三个月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恍惚之间思绪飘到了三个月前。
1
已经三天两夜了,周旭东似乎在人间蒸发掉了,不见平日里短信问候,也没有打电话联系,刘雪灵觉得纳闷,好奇的拨通了他的手机号码,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提醒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过了两天刘雪灵又连续拨打周旭东的电话,依然是那个不紧不慢好听的声音。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一天24小时处于待机状态,平日里连充电都是开着机的人,没有理由关机的时间长达这么久,除非他是故意躲着,莫非……想到这里,刘雪灵拍了拍脑袋,觉得可笑,自己的脑袋瓜子成天就爱胡思乱想,她相信周旭东为人,就像周旭东信任她一样。
难道发生了意外,是不是周旭东被坏人……
刘雪灵担心起来,这年头,真真假假的生活,电视剧里太多了,但又一转念,这个想法最愚蠢,他那边有一大帮好兄弟在一起互相照顾,而且他长了那么大一个脑袋,读书虽不厉害,IQ却很高,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该不会是手机掉了吧!”
又一个念头爬进她的脑子里,她太了解周旭东了,平日里他的个性就是大大咧咧,丢三落四,有丢失手机和无数次钱物的光荣历史。
“肯定是把手机弄丢了。”刘雪灵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一边替手机说声遗憾,那可是上市不久正火着的诺基亚6100,跟随主人才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月的时间。
第三天晚上10点多了,刘雪灵趴在床上,翻动着刚买来的新一期《青年文摘》杂志,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周旭东急急的声音:“我的手机掉了。”
“哈哈哈。”刘雪灵夸张的大声笑着,生他者父母也,知他者就莫过于刘雪灵也,她的想法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验。
幸亏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要不,得替他心疼手机好一阵子。
“你怎么没有半点同情心啊,还笑得这么开心?”周旭东装着很“气愤”。
“我啊,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只有你这种人才这么大方,视金钱如粪土;为中国的小偷事业做出自己微薄的贡献。”
“我没有送给小偷,是我午休吃饭,接了个电话,然后放在桌子上忘记拿了。不知道被谁拿了?”
“废话,要是知道被谁拿了,你还会丢吗?算了,跟贡献给小偷事业没有什么区别。想开点吧。”刘雪灵的言语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人,但是语气却颇带几分讽刺意味。
“你,你,你……”周旭东气急败坏的说,“你没有同情心。呜呜呜呜,好了,我们这几天上班很忙,急着赶任务,没有什么空余时间跑到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等我下班了,你早就和周公约会去了,那么晚不好意思打搅到你睡觉,我现在拿的是我同学的手机,他电话卡里也没有什么钱了,说多了会不好意思的,有什么事情就暂时打这个电话,一定能联系到我的。”
“哦。”刘雪灵挂掉电话后储存好这个号码。
2
周旭东是刘雪灵大学的恋人,平日里他就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除了刘雪灵。
他对刘雪灵确实十分呵护,只是他的个性懒散,胸无大志,吊儿郎当的过着日子,好象天垮了也与他无关,而她却是一个什么都追求尽心尽力的女孩子,希望有朝能出人头地,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突然某天公然成为一对出现在班上,凿实让很多同学大跌眼镜,没有人看好他们的这段恋情,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两人就会一拍既散。
让她自己也没有想象到的,动了真感情的周旭东对她一心一意,疼爱她,含在嘴里怕融化,捧在手心里摔掉,两个人开开心心一直走到了大学毕业。
在大学的校园里,风花雪月,是一种浪漫,快要结束这种不用思考生活的无忧无虑浪漫的日子,刘雪灵和其他人一样手握着简历在学校所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不停穿梭,为找工作奔波着,而这一切好像与周旭东没有关系,成天窝在寝室里,当她问他为什么不像大家一样找工作时,他毫不在乎的说:“大家都是这时候去找,干吗要跟别人挤一班车呢?”,刘雪灵无语了,她不喜欢改变别人的想法。
她开始默默的讨厌他的这种生活观,恋人能天天在一起,当然是一种快乐的享受,可是毕业后再也不能依靠家里,浪漫就没有了物质上的保证,说俗点,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之类的小事了,现实盖住了浪漫,面包是爱情的基础,爱情是不能当作面包来吃的。
毕业半年后,刘雪灵曾把周旭东带回家让爸妈看看,想不到平日里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的周旭东,在爸妈面前老实得出奇,一直低着头不说二话,就连阿姨叔叔都没有叫,一问他怎么不显得有礼貌点,他说害怕。
凭她的直觉就知道爸妈不喜欢他,爸妈说这个男孩子不懂基本的礼节,不讨人喜爱,尤其是他们听说周旭东毕业这么久了,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对他更没有好感了。
父母告诫刘雪灵,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事业心,没有本事,不能双手养活一个家,那女人跟着他一定会吃苦的。
他们不想女儿跟着这么一个不能给她幸福和依靠的男人,所以坚决不同意的两个人在一起。
周旭东是爱她的,这点刘雪灵是从不怀疑的,她能深深的感觉到,她以为只要让父母看到他的努力,再加上自己的倔强,这段感情最终会被他们认同的,可是越是这样希望就越失望,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也快一年了,周旭东糊里糊涂就这么过了一年了,根本没有想过努力去找份工作,哪怕是随便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失望至极的刘雪灵想放弃这段感情了,一边是来自家庭的压力,父母的态度坚决,一边是男友的不争气。她突然觉得累了,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迷茫,如果周旭东一辈子都这样,父母也一直这样,那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3
说到周旭东,他的心挺急的,他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金钱权势,只要能跟刘雪灵在一起,能天天看到她就够了,可每当看到了她父母眼中的反感,压力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的砸在他背上,他害怕,连去她家的勇气都失去了。
有段时间他曾经尽力找过工作,可是上天就不偏爱他。最后一急,在熟人的介绍下去了深圳打工,进了有名的彩立集团,做了一名流水线上的普工,激烈的竞争中,每天超长的工作时间和繁忙紧张的工作,让他随时想听听刘雪灵的声音,都成了多么困难的事了,没有刘雪灵在身边,他觉得好累好累。
他十分怀恋那些在校园里甜蜜而美好日子,现在的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如同机器一般,空虚中只剩下能振动的空壳,如果此刻刘雪灵能在他身边,给他鼓励,给他动力,给他支持,该多好啊!
他想刘雪灵了,他不想呆在这个离他心爱的人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自从周旭东的手机丢了,刘雪灵的手机很少响了,再也没有收到他那公式化的“吃饭了没有?”“我今天吃了‘‘‘‘‘”的汇报。短信是枯燥无味的,但是她在超市里上班的生活比他的短信更枯燥无味,每天准点上下班,理货,打扫卫生,重复着毫无意义的事情,400百块一个月。
跟刘雪灵同组的芳姐和她姐姐是同年的,刘雪灵对她有股莫名的好感,她柔柔弱弱的,性格出奇的温柔,在芳姐面前刘雪灵从不出大气,生怕吓着她。上班时刘雪灵从不敢偷懒,事事抢着做,怕她做着会很累,所以造就了在别人眼里看到的刘雪灵,是一个手脚勤快的人,正是超市需要的好员工,经理对她赞不绝口,传说中经理要提拔她。
刘雪灵和芳姐空闲时经常在一起聊天,刘雪灵知道了她有个温暖的家,老公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开着自己的公司,而且很爱她,他们有个儿子活泼可爱,是他们手心中的宝。每次她跟刘雪灵说起她温暖的家时,眼神中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幸福的感觉,让刘雪灵羡慕不已,想着自己哪天才能拥有像芳姐这样温馨的家呢?
周旭东应该是永远不可能给她这样的家了。
这几天超市的生意受旁边一家新的超市开业的冲击,冷清了很多,让超市的营业员有了“偷懒”的机会,刘雪灵依靠在货架旁,望着落地橱窗发呆,芳姐走过来看她这样子,关心的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刘雪灵摇摇头。
“我看到你这几天都这样,无精打采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窗外车辆川流不息,行人匆匆忙忙,有意无意往玻璃里面看,突然她觉得自己像个猴子,关在笼子里,被人观赏,窗外的小朋友只需要拍手叫好了。
“芳姐,这样的工作,这种生活你喜欢吗?”
聪慧的芳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微笑着说:“我肯定是不能跟你比的,你是个大学生,年轻,怎么甘心在这里工作呢?而我不同,我的责任是家庭,照顾老公和孩子,老公上班赚钱,孩子上学,自己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工作,拿一份微薄的薪水,但是很知足,至少不用每次都伸手拿老公的,也能照顾好家庭。”
刘雪灵沉默了,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思想都会这么成熟,肩上都有这么重要的责任呢?如果哪天自己能像芳姐这样心甘情愿被一个家庭,被丈夫和孩子牵绊着,被责任包围着,那也是一种幸福!
下午下班后,刘雪灵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天黑才回家,妈妈正在厨房张罗着晚饭,小小厨房就是妈妈每天办公的地方,虽然最容易脏,但是在妈妈的每天辛勤的忙碌下,灶台上是光洁的,窗户的玻璃是明亮的,妈妈最常对刘雪灵说的一句话就是厨房是反映一个女人是否会持家的最重要标志。
刘雪灵还知道要想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爸爸的胃是被妈妈牢牢抓住了,妈妈烧的一手好菜令每个到家里来的客人都夸奖妈妈的手艺,羡慕爸爸的福气。
的确,爸爸妈妈的感情很好,结婚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他们红过脸,刘雪灵早就在心里把爸妈的婚姻当作了一个标准,以后自己的家也要像他们这么和睦,相亲相爱。
爸爸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一个人一双手一身过硬的本事,养活了这个家庭,把姐姐送上了婚姻的殿堂,给他们布置了一个家,把刘雪灵送入了大学的校园。
刘雪灵感激他,但并不崇拜他,爸爸没有文化,是个老老实实靠自己的血汗赚钱的男人,离她心目中的成功还很遥远。
妈妈是一个对爸爸言听计从的传统女人,相夫教子,不过似乎她做得不成功,至少她的两个女儿就是普普通通,毫无建树的人。
姐姐嫁给了一个家里很穷的男人,爸爸妈妈以为姐夫是个人穷志不短的人,放心把姐姐交给他,给他们组织了一个家,但是结婚后姐夫的惰性日渐暴露,整日无所事事,姐姐早就下岗,失业在家,孩子都有五六岁了,两个人都还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急得妈妈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伤心时竟然掉下了眼泪,到后来欲哭无泪了,心中只有无尽的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让他们在一起,有了前车之鉴,刘雪灵当然就能理解爸爸妈妈的一片苦心了,当他们反对自己跟周旭东在一起,并没有一味的反抗,她只是希望行动能够改变爸爸妈妈的看法,但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别人的父母在这个年龄都快要拿着退休工资快乐逍遥的过日子了,但是爸爸的单位效益不好,破产了,一个为了国家为了单位默默卖命30多年的老工人,除了拿到仅得的1万多元的工龄买断金,什么都没有了,一万元在这个什么都是商品的金钱社会能吃多久呢,何况家里还有个她这么一直在吃闲饭的人,刘雪灵每当想到这里心里就不好过,爸爸是越来越老了,瘦弱的身体,黝黑的皮肤,沧桑的脸庞,每天忙碌了一天,回家就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刘雪灵都不敢正眼看爸爸了。
别人的父母安享晚年时,而爸爸却还在拼命的想尽办法赚钱养家,父母该给的能给的都给两个女儿,至少刘雪灵是过得丰衣足食,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她恨自己不争气,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交上手机费,减去上班吃饭的钱,根本剩不了几个,更谈不上为家里做点贡献,减轻父母的负担。
刘雪灵很想在外面去闯荡闯荡,也许能改变自己现在的窘况。
父母永远是疼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反对刘雪灵出去找工作,一来认为外面竞争激烈,找份工作不容易,二来待在家里,至少对孩子有个照应。
他们的理由是动听的,刘雪灵却很反感,一个有手有脚,已经长大了的人了,应该施展抱负,展示自我,去闯荡一片天地,而不是窝在这个没有发展前途的小城的一家超市里。
看着班上的同学在广东,在海南,在哪里哪里找到了一份又一份理想满意的工作,而刘雪灵只能笑着跟他们打马虎眼,她不愿意告诉他们自己在干什么。
营业员的工作几乎行尸走肉般,刘雪灵早就厌烦了,她甚至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周旭东身上,只要他这次能够老老实实的在深圳稳定下来,然后自己就能挣脱家里的翅膀,投奔他,出去在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妈妈扭头看到了刘雪灵,问:“雪灵,怎么才回来,下午不是2点半下班吗?”
“出去玩了一下。”
“和谁?”
“一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人就不能玩啊。这么大了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
“哎呀,你怎么又穿起这件牛仔裤了,难看死了,叫你别穿了。”
“我喜欢,没听见别人说,就你说难看。”
刘雪灵嘟起嘴巴,她实在是想不通,这种小事也需要罗嗦一番吗?妈妈老了,比她小时侯更罗嗦了,甚至管得更多了。
刘雪灵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半掩的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被子折叠整整齐齐,书本放回原处了,就连电脑也盖上了,除了妈妈,应该还有周旭东,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能包容刘雪灵这种懒散的个性和大小姐一样的脾气了。
房间是整齐、光亮了,她突然觉得缺少了一种凌乱之美,少了东西伸手则来,挥手则去的方便。
话说“懒”,刘雪灵觉得自己应该称不上懒,在学校住宿,还是把自己该弄干净的该收拾的都做好了,只是回到了家,觉得家里有妈妈,而且是一个非常勤快整天手脚不停在忙忙碌碌的妈妈,根本就没有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理由,也为自己的偷懒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一切就顺利成章。
打开电脑,前几天买了一本游戏碟,还没有装进去,买来就一直搁在电脑的机箱上,直到昨天刘雪灵还清楚看见过,可是现在它在妈妈精心的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