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不知道好歹,好在哪里?我现在光剩下歹运了!疼痛使我不敢动弹,我独有的骄傲不允许我求饶,我就这样咬着嘴唇跟她对峙着。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嗖”地原地坐好,我愣愣地摸着头发,眼眶里的泪水吧嗒吧嗒滴到地上,我迅速地抹抹眼角的泪水痕迹,但是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又有点热,被拉疼的头发此刻麻麻的,感觉就像是吃了麻辣烫的嘴唇,眼睛被雾蒙蒙的水气包围着。
林峰宇的眼光在我面上一掠而过,眼中闪了闪,本来并不觉得委屈,但被他一看,强忍的泪水再次袭来,鼻子一酸,我赶紧调整呼吸,忍住那泪意,才不要在他面前掉泪,刚才他没看见就作罢,就当做自己没哭。
可是,他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那家伙竟然连问一句“你怎么了”也没有,更甚者他连一声礼貌性的问候都不肯。
昨夜那最后的话浮现起来:
“别想要在学校得到我什么特别照顾,我与你没关系,受不了的话便跟老师或是家长告状哭诉吧。”
他早已预料到有今日的情况了吗?他是不是在想,我连一个星期都呆不下会快快地落荒而逃?
才不要如他所愿!吸了吸鼻子,我发挥前所未有的忍功,将泪水悉数逼回去,一点点也不留在眼睛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课上,我就是不想看到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早就知道你会受不了”的话语,不想让他看轻。
好在我的基础打得稳,听课并无困难,老师讲的是我预习过的内容,一个上午下来,我可以预计到未来的学习不存在着严重障碍。
中午,是在学校的学生食堂吃午餐的,林伯伯说如果吃不惯学校的伙食,会给我预备便当;不过,听说林峰宇的午餐都是在食堂解决的,就算有人送他爱心便当也不收下,不知为何,听到这件事我居然觉得有点欢喜。
呸,那家伙喜不喜欢收别人的便当与我有什么关系?鄙视自己一下。
学生餐厅有四间,任人选择,格局摆设各有不同,我来的这一间,一眼望去十分宽敞,足可容五百人同时用餐,洁净明亮的餐桌长长地蜿蜒,地板光可鉴人,落地长窗全部打开,不时有微风吹入,传送来淡淡花木清香。
学校的第一餐,该怎样形容呢?
我将其形容纳为彻头彻尾的灾难!
我没有想到,高中生还会如此玩幼稚的把戏。有人伸出脚,绊了我一下,手上的餐盘,脱手而飞,一地饭菜。眼角瞟到兴奋的、满足的讪笑,我五体投地来一招平沙落雁了。在尖叫声中,我几乎想钻到地洞去,我就那样凄惨地趴在地板上,衣服都脏了,耳边先是听到惊呼声,接着是哄然大笑,面上好热,耳朵也烧起来了,嘴唇嚅动着,灰暗的世界在我眼前倾倒,这样的情况下哭出来是不是被允许的呢?
从来,从来没遇到这种恶意的事,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因为爸爸的缘故,总讨好我,小心地呵护备至,这种出糗出丑难堪的事,哪里会让我碰上?
一瞬间,在此时此刻,我脑中浮起的脸,想要喊出来求助的名字……
竟只有那个人,林峰宇,你在哪里?你看到了吗?为什么不来救我?凭什么,会以为他有义务向我伸出援手?笑声渐歇。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拉起我。眼前雾蒙蒙的,我抬起头,却失望,不,不不,不是他。那制服的颜色,是高三年级的,是一个温和斯文的陌生男生。
“你没事吧?”他温柔的笑脸和帅气样子让我以为他是救我的天使。
可是……怎么可能没事呢?一身的零乱菜渣油污,面无人色。我十指交扣,紧紧抿紧唇,却止不住身子发抖。衣领浸入汤水了,黏腻得好难受,想要换掉衣服洗个澡。但我动弹不得,眼光疯狂地四下搜索。那个人呢,他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看着我?我找不到他,看不到他,寻不到他。
叹气……
在更衣室冲洗过后,换上备用的校服,我仍然因为一路走来那些怪异的看热闹的眼光而觉得羞耻,做错的明明不是我,为什么却让我一人承受异样的眼光?为什么只欺负我一人?没人承认绊倒我,但我知道,肯定是班上的人。
因为我没有肯定地答应再也不跟他说话不看他。
这是一个教训还是警告?我不知道。要屈服,还是要暂时忍耐,我也茫然。不被欢迎,这种滋味我不是早就知道且熟悉了吗?即使我是独生女,爸爸妈妈花在我身上的精神,也远远少于他们对工作的热忱积极,只会要求我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只会给我礼物补偿,但偏偏我最想要的却得不到。
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再开口向他们要求什么了?不再要求他们抱抱,不再要他们陪我去动物园,就算是在生日那一天得不到一个拥抱、一句生日快乐,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做到他们要求的那个安分的乖巧的孩子就可以了,没有期盼,就不会有失望。真正要的,说出来也得不到重视,只会被疏忽,那么就放弃吧。
不是早已习惯了吗?为什么,眼泪还会噗噗往下掉?抹也抹不干,一串串地,丢人地往下掉。大力地拉开门,不要再想了,那些事,我才不在乎!丝毫没有料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我等于是扑入他的胸口。
肩头被抓住……
我仰高头,往上望,望入一双又黑又亮又冷的眼眸,不止是冷,闪动的光芒,是难以辨认的幽暗怪异,眼光在我身上前后左右上下扫了一遍,慢慢松手,秀挺逸飞的眉皱了皱。
“你哭了。”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闭紧嘴,被他碰过的肩,辣辣地热,半边身子都麻了。
“撑不下去的话,别逞强,认输算了。”还是那样冷漠的话语,叫人火大的无所谓,但那表情,他看我的眼神,却让我胸口发热,不知怎地,眼眶红了之外,面颊也红了。
“我不认为今天的事会是结束,但我没有义务插手,那是你与别人的事。”他的眼神让我发热,他的话语让我发冷,我知道,他不会为我挺身而出斥责别人或是警告别人不许动我。林峰宇的性格就是那样,别人的事,他没有兴趣参与,我早已知道,顶多他只会碍于家长的面子保证我的安全,但其他的就不在他愿意承担的范围内了。
要不要认输说再也不与他说话不与他同上学放学?
林峰宇退了一步,淡淡道:“流泪并不能解决问题,我讨厌软弱的人。”
再不说什么,他消失在我的视线内。微微苦笑,掩住眼睛,我想哭么?眼泪如果没人疼惜的话,全是浪费。想要离开,眼光却停在椅子上。是个饭盒,还散发着热气的快餐饭盒。我怔住了,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个会是林峰宇特地为我带来的饭盒?他几时知道我趴倒没午餐吃的事?他为什么会帮我买便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可是啊,笨蛋才会拒绝他的好意。眼角犹湿润,我却笑了,是今天第一次真心的微笑。我,是不会认输的,才不会因为同学的无理取闹而退缩拱手相让自己的尊严。毫不淑女地扒着盒饭,我下定决心不会拱手将自己的尊严还有自由相让,我是因为追求自由才转学的,才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情就轻易离开呢。
奇怪,林峰宇,关我的尊严什么事啊?
午餐风波过后,我严阵以待,但整个下午却没动静,直到放学。我被临时委任为今日的值日生。
林峰宇从我身边走过,眼光轻轻一掠,有难以察觉的笑意,却没说半个字,径自离开。我猜他不是直接回家便是跑到其他地方玩,比如打球什么的,反正我就是被抛下了,哼,酸溜溜地低哼一声,亏我中午还小小地感动了一把,说不定,那个便当根本就不是他带给我的,也许只是个顺水人情,更或许他恶作剧地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放了什么东西?呆若木鸡!他不会坏得在里面吐唾沫吧?胃液一阵翻滚,我极力安抚自己抗议的胃。不会的!他不会这么无聊的!我猜说不定是别人吃不了的放到那里的,反正他不会这么好心。
林伯伯还满期待我们二人同出同返,看他怎么向他老爸交代抛下我的事。
就这样,明知道是全班一起搞鬼,我也认了,乖乖地打扫卫生,将那些恶劣的人当成垃圾清除。
呜!我不要做灰姑娘,老是让人家欺负啦,我要当
白雪公主那恶毒的后妈,但是我可以吗?骂人的话从小到大说过不到十句,十二岁之后就不曾打架!汗……听过这么善良的恶毒后妈吗?我忍,我再忍,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使劲地挥舞着大笤帚,将地上厚厚的仿佛一年没清理卫生的垃圾一一打扫干净,撑船——肚子快要被怒气撑破了,都怪那个冰棍,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命苦地被排挤。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打扫完毕,我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染红云边的夕阳,好美……
站在更衣室的窗户前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到储物柜前。一扫打扫卫生时候的阴霾心情,我开心地结束这天的学习及折磨,好运明天会降临的。可是,当我打开储物柜时,我敢肯定我的面色都变青了,一只老鼠脖子上被打个蝴蝶结,张大双眼望定我。
老……老鼠?
呕……
我是吐光光了才回到林宅的,摇摇晃晃进门,林伯伯还没下班,可能是有应酬,林姨一脸慌张地扶着我坐下,口上念叨着,又急急盛了碗热的绿豆汤来,可是我的手发抖着连碗也拿不稳,林姨只好一口一口地喂我。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回来啊?依依到底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小峰也不多照顾。”
不能指望那家伙。我咽下磨牙的声音,我要吃多点,身体好好的、壮壮的才不怕人家再使什么诡计,我要让林峰宇收回他的不屑,我才不是那种轻易地放弃、什么也不做就退缩的人。就算本来有打算退却,也在看见那个便当之后改变了。想要留下,想要让人家真心接纳,本来就要靠自己的力量。以前我只是得过且过,就算接近我的人看在爸爸的财势上,也不介意,没有做过主动争取,可是,我来这里上学,遇上了林峰宇,就是不想让他看低。
那冷漠的傲慢的眼神,简直就让我睡着了也会梦见。想要看到那双眼中,有不一样的神情。可不可以,让我有一点期望呢?抱紧小毛球,我缩成一团。
那一夜,我梦见的,还是冷冷的眼眸。
“怎么还不离开?”他高傲的样子仿佛是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君王。
可恶的家伙!我壮着胆子说:“偏不走!”关他什么事情竟然敢赶我走。
“……”他眼神锐利地看着我,然后冷冷地说。
“你喜欢我!”
多么肯定……多么臭屁……
“shit!全世界的男生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我大声地吼叫着。
梦中的场景瞬间转换到我要求转学的那天……
“静儿。”妈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坐到我的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今天能见到她这个大忙人还是真感到意外。“来,我的宝贝,让我好好看看,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你啦!又漂亮啦!”不愧是生意场的老手,说话就是好听。看着她虚伪的笑容和整天笑眯眯的样子,我不自觉地将眼光移向她布满鱼尾纹的眼角。依我看,可以去拍笑脸佛。也不知道当初《西游记》的导演是怎么寻的演员,放着这么一个上佳的人才不用。白白的浪费啦!
“妈妈,我想出去读书。”我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不想看妈妈的眼神,或许外地求学很艰苦,但是我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城市,外面的人,外面的生活方式……对于外面的世界,我怀着一颗好奇的心理。其实我更加想逃离这个家庭,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庭。
“什么?”妈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久久没有再说下一句话,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一个软弱无能孩子,毕竟他们不知道我正在发展自己的事业,进军文学界。
我看着她的目光。难道他们反对吗?
“咱们等你爸回来以后再说。”我们家算得上是一个民主的家庭,虽然民主,但决定权还是在我爸一个人身上。这个执行的法官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其实,我心里开始担心。我毕竟没有自己出门过。他们放心吗?他们同意吗?我不断地问着自己。
“静儿,你真想自己出去读书?”爸爸回来啦,我们三个人就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妈妈是原告,我是被告,必须想办法说服这个法官。
羞涩地绞着手指,此刻的我有些难为情,他们从来没有两个人一起这样盯着我看过,放下不安,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坚强面对他们,于是我挺起胸脯郑重其事地说:“是呀!我真想出去闯闯,我想挑战自己。说白了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我对于自己是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拿破仑的书中不是常常提到这个观点吗?我爸爸是一个商界的老板。他应该知道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希望他们能答应我。
“有志气,但是我一个条件。”就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安心地去读书,一定会有什么不良举动。这一点我早就想到啦!现在才发现原来写作可以开发智商,写作就是一个智力游戏。
“好!”只要他们能答应我出去上学,什么条件尽管说啦。
“你要寄宿在我们给你挑选的家庭里,要和我们保持联络。”
我点点头,欢乐之情溢于言表,我知道协议终于达成啦!对于他们会答应我的请求。这一点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好的!”自由我来了,所以我绝对不会被那些小虫小狗的恶作剧吓倒!
“加油!”我大喊,给自己加油,瞬间把自己给吆喝清醒。
“神经病!”冷冷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本能地将毯子拉高。
他是怎么进来了?我记得我是锁了门的!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上的钥匙,我不认同地轻啐一声。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可恶的家伙。
“你走就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更何况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有谁会有胃口去想要亲你?”意思就是我的地盘我说的算,我就是拽!我就是看不上你!
臭屁的家伙!跟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让我有种晕眩的感觉。那只老鼠!对了!放学时候的那只老鼠。
“老鼠……”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这个表情可能是我最凶狠的表情。
“礼物?好好品味吧!”他似笑非笑地离开我的房间,我感觉很不爽,我在不爽什么?他干什么三番两次地来我的房间?难道是担心我?
歪歪的头我想了差不多一整夜,还是没有想出答案。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我对这太阳公公笑了笑,人家说要经常给牙齿晒太阳的么!本以为幸运之神唾手可及,但奈何今天幸运并没有光临我家的意愿。
和林峰宇一同上学,接受许多羡慕的注目礼,心中不是不虚荣自得的,就算射在我身上的眼箭不好受,还是不想分开上课。
林峰宇依然沉默,走得并不快,至少让我可以不必小跑也能与他并肩同行,我暗暗欢喜,这或者说是一种少见的体贴吧,林峰宇,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微微打了哈欠,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一来还是不十分熟悉,二来他无意交谈,我不好意思独唱,所以犹豫了片刻,仍是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几步,便抬头看他一眼,162公分的我,对上足足有180公分的林峰宇,只能以娇小来形容。
想不通,只是十七岁,他怎么就长得这样高了?而且还有持续长高的可能,不会三年后又成为一个姚明吧?高得有点恐怖,找女朋友也不易,而且头重脚轻,多不方便啊,还是这样就可以了,如果我再长高10公分,两个人上街,就不会显得唐突,会顺眼许多的,唔,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多喝牛奶。
只不过,我慢了一拍地停步,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高不高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