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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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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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不远处的许玲芳满脸堆满了问号。

不紧不慢走走停停,把所有的菜摊逛了—遍之后,老乔抬眼看了看,见鞋摊处那个站娘已经不在了,他这才放心地踱了回去。

修鞋师傅嘴里已没了钉子,可以说话了:“乔师傅,去哪了?”

“你没闻到刚才那丫头脚上的味儿?”

修鞋师傅“嗬嗬”地笑了:“原来是给熏跑了。”

“都呛人!”

“还是没闻惯,闻惯了,就闻不到了。”

“干什么都不易啊!”

“混饭吃呗。”

又聊了会儿,老乔起身了:“到点了,走了。”

“还早呢,再待会儿。”

“不待了,再上别处溜达一圈就该回家吃饭了。”

“慢走啊。”

“回见。”

最后这段话许玲劳没有听见,其实听见听不见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在老乔重返鞋摊前,满腹狐疑的许玲芳已给钟锐的公司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她“本公司没有姓乔的人”。许玲芳呆住了,她为丈夫的诡秘行为做过种种猜想,却一点儿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她再也没心思跟踪了,摊儿也不出,晕头胀脑地直接回了家。

到了下班时间,老乔不慌不忙地往家走,碰到邻居他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看到摔跟头的小孩儿就上前把他扶起来。优哉游哉,转悠了这半天,他头也不那么疼了。推开家门,许玲芳正在门厅里洗排风扇。

“你在家啊,我这一路还正发愁中午吃什么呢。”老乔进了厨房,掀锅开柜地找了一气,一无所获,就问:“玲芳,没做饭啊?”

许玲芳头也不抬:“没时间。”

“来来,我来擦!”

“走开!”

老乔这才发现她情绪不对,他小心地蹲下身子,闷:“玲芳,你怎么啦?”

“没怎么。”

老乔很男子气地:“有什么事跟我说!”

许玲芳翻翻白眼:“说什么?”

老乔没辙了,只好拿出老办法:“玲劳,我可是饿了,上午忙了一上午,马不停蹄口干舌燥……”

“我都看到了。”

老乔一惊:“你看到什么了?”

“你都干什么了?”

老乔语塞片刻,结结巴巴地:“玲芳,我、我、我我……”

许玲劳拍腿而起:“‘我’什么你!还想再编瞎话骗我是不是?”

老乔嗫嚅地:“你听说什么了?”

“你根本就没被录用!”

老乔强打精神;“谁说的?”

“谁都说!谁都知道!有本事该找谁算账找谁算账去呀,甭就知道回家哄骗自个儿老婆!我活这么大岁数要强了几十年,到头来却让你给丢尽了脸!

……”她开始抽咽。

“玲芳,你听我说……”

玲劳不听他说,自顾道:“……当姑娘那会我也是一顶一的,铁姑娘、女代表,追求我的小伙子不计其数。”

“是是,那是。我至今不忘你当年的风采。”

“当年?实话跟你说吧,现在还有一个人因为我终身未娶,孤身一人。”

这下子老乔不服气了:“他一直在找,找不到……”

许玲芳轻蔑地看他一眼:“他告诉你的?”

“人家都说。那人有羊角疯。”

“嫉妒!纯粹是嫉妒!”

老乔大意地:“嗨,谁会嫉妒他啊,没什么可嫉妒的。”

许玲芳气坏了:“是啊是啊,追求我的都是些没人要的货色,我也是没有什么好人要了才跟了你的,你是不是心里觉着很委屈?……”

老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忙道歉道:“对不起玲芳,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嫉妒。别生气了,走走,有话进屋去说。”他半拖半拉地把许玲芳弄回屋里,为老婆倒水拿毛巾地忙活。待对方平息一点后,他又诚恳地道:“玲芳,你听我说,这事也许有我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我本意却是好的。我不能看你受到这个打击,我宁肯自个受苦。你以为这些天我心里好过吗?有家不能呆,大夏天的跑外面晃荡,回到家里还得在你面前充大个儿,日日为了交给你的七百块钱发愁。可我总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等有了新去处再告诉你这些事免得你跟着我着急上火。你血压一直太高,你要是倒下了我还有什么呢你说?……”

许玲芳被这一番话感动了,抱着老乔大哭。老乔也哭了,边哭着边继续诉说:“我对不起你玲芳,我没本事……”

“你什么样我清楚,这事不怪你。”见老乔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许玲芳又说:“这是报复,是报复!”

“报复?报复我?”

“报复你。我一直和对面那丫头关系不好不是?可咱哪知道那丫头跟钟锐还有一档子关系呀。”

“一档子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

“玲芳,这事可不敢乱说!”

“乱说?俩人就差堵在被窝里了!

当时居委会田大妈也在场,你不信我行,还不信组织?”

老乔大惊。

这天,钟锐正在机房和谭马等进行样板测试,许玲芳到了。一身黑西服套裙,长统袜,半高跟皮鞋,完全是按她想象中的职业妇女要求自己的。套裙的透气性能不太好,是涤纶一类产品,再加上挤车,她出了一身的汗,化妆品和上汗水,把脸上的汗毛孔都腻住了。进门前,她先用手纸仔细地把脸上的油汗蘸蘸干,然后调整好心态,推门而进。

“钟总,你好。”她同时不忘冲屋里其他在场的各位点一点头,一举一动尽力透出职业妇女应有的大方和干练。

钟锐戒备地看看她,“你好。……对不起,我这正忙。”

“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钟锐对谭马等道:“你们先弄着。”他出了机房,带许玲芳进了他的办公室。许玲芳四处打量道:“条件不错嘛。有本事的人到底不一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您有什么事?”钟锐打断了她。

许玲芳在钟锐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试着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以显得随意和自如,但做不到,裙子太窄了点。她只好作罢。钟锐没坐,靠桌沿站着,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许玲芳不在乎,她心里有底,今天,主动权在她的手里。她是这样开场的:

“放心,钟总,别的事跟我无关,我只管我们家老乔。”

“老乔?”钟锐颇有些意外。

许玲芳很得意,但没有流露出来,而是很诚恳地道:“老乔需要工作,您看可否到您这里?”

“这里不需要老乔。”钟锐又补充了一句:“不需要他这种业务的人,请你们谅解。”

许玲芳沉吟片刻:“钟总,有些事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见钟锐看她,她又说,“不错,我和王纯是有一些小摩擦,但绝无根本的利害冲突。我一直很喜欢她。摩擦产生的主要责任在我,毕竟我是老同志,受党的教育比她要多些,不应该得理不让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担什么?”

“那事跟老乔没关系,他的工作问题还请钟总多多关照。”

钟锐这才明白了许玲芳的思路,但他没说什么,只简洁道:“我说过,公司里不缺人……你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就是说,钟总不肯原谅了?”

“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这个。对不起,我很忙,没事情就请回吧。”钟锐站起身想送客。

许玲芳岿然不动:“请回?那么容易?钟锐,这半天我一直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要是给脸不要就别怪我了。”

钟锐并不感到意外,只静静地等待下文。

“我认识钟总的夫人。”见钟锐没有想到这个,许玲芳得意地一笑:“本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天既然来了、就要解决问题。”

“随你的便。”

“钟总无所谓?”

“有所谓。可是——不怕!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许玲芳“腾”地站起身,横钟锐——眼,转身要走。

“等等!”钟锐在身后叫她。

他害怕了。许玲芳想,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相反,是一副更加诚恳的样子。她用息事宁人、推心置腹的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何必呢。俗话说,宁拆千座庙不破一重婚……”

“不不不!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地址?”

许玲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她尖声道:“好好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她向外走了几步,又立住,对钟锐道:“就不想听听我的计划?”

钟锐不响。

“我知道这事你根本就不怕你老婆,也许你正巴不得她知道了跟你闹离婚你好……另找新人。我不傻。我找你老婆不是让她跟你闹,是让她去找你的心上人!让她到她们单位去揭发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让她抬不起头,见不得人,让她这辈子别想再翻身!”说罢她又要走。

“站住!”

许玲芳心中又涌出一丝希望,她站住了。回过头去,她眼里露出恐慌。钟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满脸凶色。

“你……你想干什么?”许玲芳向后倒退着。

钟锐走近她,直逼着她的脸道:“如果你敢那么做,我……”他一把揪住许玲芳的衣领,另一只拳头不由紧紧地摄起。

许玲芳脸都白了,尖叫道:“你、你、你是男的!”她在提醒对方好男不跟女斗。

钟锐一手拉开门一手把许玲芳搡厂出去:“给我滚!”

许玲芳走了。钟锐在椅子上颓然坐下。谭马过来叫他,他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他需要时间把发生的事情理一理……他得马上跟与这事有关的另外两个人联系,要赶在许玲芳之前。王纯好办,给她打个电话就成,晓雪呢?

一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钟锐就招呼小姐结账,何涛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结完账,两人起身,都不再说什么,一齐向外走去。走到门外,分手前握手时,钟锐说:“拜托了。”

“放心,我现在就去。”

“……等她下班吧,去家里谈,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何涛点点头,走了。他没走几步,钟锐又叫住了他:“叫上晓冰!”

何涛站住,停了几秒钟,回过头来说:“要是我,就愿意由你亲口告诉我。”

钟锐沉默许久,然后说:“你说得对!”

钟锐决定去晓雪单位。他不能去家里,家的环境,还有儿子,会使他难以开口谈这件事的。

资料室里,周艳和晓雪刚吃完各自的午饭,晓雪正从壶里倒开水到饭盒里、周艳从包里拿出—包赃衣服,又从立柜下面拉出盆和洗衣粉,对晓雪说:“我去水房洗衣服了。”她总是把衣服带到单位来洗。晓雪点点头,用筷子拨着汤上面的油花。周艳边走边自我解嘲:“也是没办法。水电费蹭蹭地长,我们孤儿寡母的……”声音随着她消失了,诺大的屋里只剩下晓雪一个人,周围静静的。晓雪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整个人静静地止住了。她征征地看着什么,但是目无定处。

钟锐早到了,看着周艳离开后才往资料室走。轻轻地推开门,他一眼看到了坐在阳光的微尘中发怔的晓雪,心又沉了沉。

“晓雪……”他尽量轻地叫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叫还是把晓雪吓着了。她一看是他,竟紧张地站了起来。钟锐避开晓雪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坐。”他说。

晓雪坐下了,腰板挺得很直,像是随时准备着起立。她的样子令钟锐难过。钟锐隔着一把倚子,也坐下了。

“你们下午几点上班?”

“什么?”

“下午几点上班。”

“噢,一点半。”

又没话了。钟锐站起身,在紧挨着晓雪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晓雪竞吓得身子向后仰了仰。

“晓雪,我来……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了。”晓雪嘴唇紧紧地闭着。钟锐只得硬着头皮独自:“我……我……我对不起你。”

晓雪笔挺地僵直着,似乎呼吸都没有了。钟锐不忍看她,低下了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请你原谅。”

晓雪突然急急地道:“我原谅!”

钟锐脱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见晓雪看着他,他说:“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觉着,咱们俩这样下去、好不好……”

“我原谅你钟锐!”她声音里含着乞求。钟锐难过地摇了摇头。晓雪绝望地:“那你要我怎么样?”

钟锐嘴唇动了动,几乎无声地:“……分手吧。”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震惊了。

“……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空气凝固了,不知又过了多久,晓雪突然爆发了:“不!说!为什么!”

“还用得着说吗?”

“你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来的理由!”

“就算是这样吧。”

“那我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

两人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门外,端着湿衣服正要推门面人的周艳停住了脚步,侧着耳朵倾听。

屋里,晓雪怒火万丈,猛的当胸抓住钟锐的衣服;“我不同意你就别想!

当初你死气白赖追我,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那么容易?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牺牲了我的全部包括专业。结婚六七年了,你从来不知道咱家的面放哪里油放哪里,你的衬衣袜子放在哪里!

钟锐,我的时间我的青春我的专业不能白白牺牲,我是为了你,你就是我生活的希望和寄托!

你以为轻飘飘地说上一句‘我对你没感情了’就能把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这只是你们男人的逻辑强盗的逻辑!

我不会放你的钟锐,因为,谁也不会放弃他生活的寄托和希望!……”

周艳惊讶得嘴巴都张开了。她没有想到!

屋里,钟锐试图拉开晓雪抓住他衣服的手,无奈晓雪抓得很紧。他用了些力气甩开了晓雪,晓雪没站稳,—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过去:“动手了?没有用,我就是不放你,死也不放你。”她扬手一个耳光打在了钟锐的脸上,“听到了没有?我、不、放、你!”

打起来了!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动手了,还反了他了!—对一不成、二对一没有问题,何况还有个天时地利与人和!

周艳热血沸腾地破门而入,嘴里高声嚷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钟锐看她一眼,走了。

晓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

“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又有新人儿了?”周艳关切地问。

晓雪摇摇头,她不想说。周艳却认为是否定的意思,她叹口气,开导晓雪:“甭听他的、他那是蒙人!男人我太知道了……”

晓雪无知觉般。

吃罢晚饭,许玲芳撂下筷子就去换衣服,预备出门。老乔坐在桌旁,表示着不同意:“不能那么做,缺德呀那么着。老话说了,宁拆千座庙不破一重……”

“废什么话!”许玲芳费劲地系着职业女装的裙扣,“你净替人家想了,谁替你想过?”

“这是两码事。”

“可不是两码事怎么着?他那边在搞大姑娘,你这边饭都快吃不上了。不行,这事越说我还越得管了!”

“你管不了!

他那人的脾气我知道,越硬越不吃。要我说,你今儿就不该去找他。”

“照你这么说,这事我还就管到底了。我这人的脾气你也知道,还偏就不信邪的!”

“有什么用嘛!”

“不为自个我还为别人呢。我今儿就去找夏晓雪。我了解过了,那人是个仁义人儿。她肯定不知道她男人在外面的那些操行。”

”你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要是你在外面有这种事,我就愿意有人能及时告诉我——添堵也愿意!”

老乔没词了,许玲芳向镜中的自己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玲芳!”老乔急叫道。许玲芳已经不见了。

晓雪正在家里洗腿上的灰土和伤口,去幼儿园接丁丁的路上,她和一辆汽车撞了,确切地说,是她把汽车撞了。那辆汽车停在路边,她骑着车子一头撞了上去。当她连人带车向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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