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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薛大公子 。。。
“哟呵,这不是薛大公子么?”
才踏出营帐,司徒景明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匆匆路过的身影。
那身影闻身一顿,慢慢转过身来——苍白面庞,羸弱身子,可不正是那日在拥楚馆见过的薛大公子薛权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薛权眼中带着恨意,咬牙狠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怎么?薛大公子名门世家出身,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司徒景明自腰间抽出折扇,潇洒自如地摇了摇:“若本王未记错,薛大公子应该还是白身罢?哦,对了,前一阵薛大人正要让你补个散朝大夫的闲职,可惜薛大人这一‘升官’,就将此事忘了。”
她不提此事还好,一提之下,薛权狠色更浓。
“区区‘草民’,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司徒景明悠悠地道:“薛大公子莫不是想被治个不敬亲王之罪,顺带让人参你叔叔一个管教不严?”
薛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欠了欠身,硬邦邦地道:“参见蜀王殿下。”
司徒景明的笑容明亮而无辜,却令某人恨到牙都痒了:“本王所记无差的话,白身之人见到七品以上官员,是应当下、跪、行、礼的。”
“你——”薛权气得脸都青了。
想他自出生以来就被千人惯万人宠,所到之处,必有一群人上来附势恭维,可说是这长安城中的一霸。可偏偏上次在青楼,却被眼前人抱以拳脚,回家向叔叔哭诉后,本以为他能为他做主,谁想这人没弹劾到,反让叔叔失了圣眷。许多望风之徒对他顿时变得爱理不理,他这几日可说是过得凄惨无比。怎知到了秋猎大典上,竟还要遇到这克星?!
“你什么你?”司徒景明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别告诉本王你连这点礼数都不懂,薛大公子?”
薛权在袖中握紧了拳,生怕一个控制不住,便向此人挥了过去。
先前在拥楚馆,他说不将蜀王放在眼里,那不过是夸大之词。亲王就是亲王,再不得宠,也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他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见当初不可一世的薛大公子被她挤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司徒景明心中大是得意。说到底……她才是这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当年她和五弟纵横长安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窝在哪儿呢。居然敢公然轻视她外加觊觎小美人?哼,不想混了!
就在她想趁胜追击,将薛权彻底击倒时,帐帘掀动,着装完毕的顾楼兰走了出来。雪白的男子戎装穿在她身上,掩去了清丽妩媚,增添了几分气宇轩昂,比起某位锦衣玉冠的王爷来,却更像是来参加秋猎大典的。
妖孽啊!司徒景明在心中感慨着,她家夫人不管男装女装,都能迷倒一大片花痴,可谓是男女通吃……这不,那位薛大公子已经口水横流、色与魂授了。
“你在和谁说话?”顾楼兰疑惑地打量薛权。
“那是路过打酱油的,别理他。”司徒景明两眼放光地凑上前去,牵过顾楼兰小手就不肯放了:“爱妃扮起男装来真是迷人呐。”
顾楼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当然女装也十分迷人。”蜀王殿下识趣地补充。
蜀王妃轻哼一声,暂且放过某人。
“爱妃爱妃,咱们到五弟那里蹭早膳如何?”司徒景明兴冲冲地提议:“谁让他方才坏了咱们的……”
顾楼兰飞霞扑面,死死捂住她的嘴:“别胡言乱语,这里还有人呢!”
“他啊……当作不存在就好了,爱妃,我……”
两人在这里轻怜蜜爱,落在薛大公子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日顾楼兰归京时,他正好路过顾府,恰好顾楼兰下得车来,惊鸿一瞥下,薛权顿时色与魂授,待得他们进宫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得知是顾家小姐后,他立时便想让薛仪上门提亲,谁知却等来的皇帝将之赐婚给蜀王景明的消息。
蜀王景明……他咬了咬牙,或许他们就是天生的仇人。
且先不说薛家的立场,只说当年蜀王纵横京城时,无数京城名姬争着想见她一面,只为讨她一幅美人丹青。而他,薛仪之侄,竟只能沦落到次要的地位。好不容易等到蜀王之国,他才潇洒了几年,却又再次与他对上了,这一回,是因为顾楼兰。
正因如此,在拥楚馆内,他明知是蜀王,却仍忍不住出言侮辱,谁料却被她修理了一顿。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于是他便央了叔父在朝上弹劾蜀王。谁想到,竟连他叔父也因此受了牵连。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蜀王景明无疑成了他薛大公子生平最为痛恨之人。
此刻见到顾楼兰面上嗔怪的表情,他一个恍神便看成了委屈与愤怒,再见司徒景明一副可恨的无赖嘴脸,加上京城中风传的关于“顾家小姐失身纨绔亲王”的各种版本,顿时义愤填膺,忍不住大喝一声:“放开她!”
两人正旁若无人地甜蜜着,忽听得凭空起了一阵炸雷,不约而同吓了一跳,看过去时,才发现噪音的来源正是被忽略已就的薛大公子?
“薛大公子……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司徒景明显然没有听清。
“本公子说,放、开、她!”薛权正气凛然地重复。
司徒景明哭笑不得,伸手搂上了顾楼兰的纤腰,问道:“本王为何要放开本王的王妃?”
薛权怒道:“你这作恶多端的恶霸,强占了顾小姐的身子,害得她胎珠暗结,才不得不嫁给你这混帐。如今她心里不情愿,你为何还是抓着她不放?!”
司徒景明闻言低头研究了半天,也没有从小美人脸上看出半点的“不情愿”来。还有,什么叫“强占”她的身子?她方才纠结半天才强忍着没吃掉这小美人,这罪名到底从何而来?更何况,就算吃了小美人,那也是人家自己情愿的……不对,她碰自己的王妃,碍着这小子什么事了?
“爱妃,你啥时候‘胎珠暗结’了,本王怎么不知道呐?”
顾楼兰摇头笑道:“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知道。”
“就是就是,亲几下又不会怀孕。”司徒景明连连点头。
“……闭嘴。”
“是,爱妃……”
见她们忙着互相调戏,又要忽略了自己,薛权忙大声道:“顾小姐是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这才不敢说出心里话。蜀王景明,本公子劝你还是主动离开顾小姐的好。”
本王就是顾大小姐掌中的小猫,在她这只老虎面前,哪里敢有什么淫威……
“景明,他在说谁?”
“……不知道,大概是疯子吧,咱们找五弟蹭早膳去。”
“你、你站住!”见两人手拉着手要离开,薛权气急败坏,大喝一声:“蜀王景明,本公子、本公子要和你决斗!”
“决斗?”司徒景明失笑道:“本王凭什么要和你决斗?你的狗命能顶得上本王一根汗毛么?”
“我要和你决斗!”薛权重复道:“谁赢了,顾小姐就属于谁。”
顾楼兰蹙起了眉,还未说话,司徒景明已勃然大怒,身子一旋,飞起一掌,在空中划过行云流水般的轨迹,重重拍在薛权的胸口上。薛权只觉胸口一疼,眼前一黑,被传来的力道震得连退五步,狼狈地坐倒在地。
“你大爷的!”司徒景明踏前几步,重重踩上了薛权的胸膛,爆了句粗口:“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肖想,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这招“流云奔壑”她何时学会了?
顾楼兰秀眉轻扬,眼中闪过异彩。
“好!”身后突然传来喝彩声:“打得好!”
三人齐齐回头,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卖力地击着掌。虽然他满脸胡子,但仍不难看出他年纪尚轻。
这是何人?
司徒景明和顾楼兰对望一眼,正要开口询问,脚下的薛权已呻吟道:“勇表兄,救……救我……”
那男子大步来看司徒景明身前,先是不屑地瞥了薛权一眼,才道:“你嫌丢脸丢得还不够么?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就知道败家,若不是叔父宠着你,你焉能逍遥到今日!”
“勇表兄,你、你不帮自家人,怎地反而——”薛权又惊又怒。
“住口!若非你招惹下不该招惹的麻烦,叔父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还不滚回去好生思过,待我禀明叔父,定要好生责罚于你!”男子喝道。
“薛勇,你、你一个外系子弟,本公子给你面子,这才称你一声表兄,你竟敢教训于我?!”薛权怒道。
那名为薛勇的男子闷哼一声:“外系又如何?我有今日,全然是靠自身的努力,与你直系薛氏何干?就算薛家祖宗在天有灵,亦会放道天雷下来劈死你这不肖子孙!”
“你、你……”薛权颤声道:“今日之事,我、我定要告诉叔父——”
“行了,谁不知道你是叔父的私生子,你还怕你死去的爹头上的帽子不够绿么?”薛勇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你——”
“扑哧!”却是顾楼兰听到这里,禁不住笑了起来。
薛勇不再理会薛权,向两人抱了抱拳:“末将东林卫大将军薛勇,参见蜀王殿下、王妃娘娘。”
“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薛勇?”司徒景明眼睛一亮。
说他大名鼎鼎,是因为他忠正耿直、畏权贵的性子。前一阵子司徒承基下令搜查楚王府,原本此事改由东林卫负责,但薛勇却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同流合污,最后这差使才落到了苏黎头上。事后所有人都以为薛勇这官就要当到头了,得罪了太子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谁知皇帝一句“尽忠职守”,便将所有的攻讦挡了去,他这东林卫大将军才得以继续当下去。
当然还有他拒受家族蒙荫,弃文从武,考得了武举头名,凭自身能力步入武将行列等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他的事司徒景明大概都知道,此刻见他对薛勇极为不屑,心下更是好感大增。
“大名鼎鼎可不敢当,”薛勇笑了笑:“这混帐小子轻薄王妃,不敬殿下,原本应当重重地罚。但他若在此出了事,难免会有些麻烦……不知殿下可否给末将一个面子,饶了他这一回?”
司徒景明爽快地缩回了脚,顺带掸了掸下摆上的灰尘:“要不是薛将军求情,我定要让这小子后悔来到这世上。”
薛勇向手忙脚乱爬起身来的薛权瞪了一眼,喝道:“还不滚回去!”
待薛权灰溜溜地走后,司徒景明道:“薛将军可是偶然经过?”
“不,末将是奉旨而来。”薛勇正了正脸色:“适才陛下见汉王殿下猎得了一只熊,心中高兴,便遣人将诸位殿下招了去,说是要考校殿下门的武课。”
话才说完,司徒景明脸色大变,手中折扇再也抓不住,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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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各有千秋 。。。
话说司徒景明听得皇帝要考校武课,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连折扇都拿捏不住了。
眼前陡然一花,折扇已到了顾楼兰手中,但见她随手把玩着,嘴角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已然胸有成竹。
司徒景明心中一亮,忙道:“有劳薛将军回复父皇,本王换过衣服便去。”
薛勇向她拱了拱手:“那么末将回去复命了。”
“薛将军走好。”挥手送别了薛勇,下一刻,某人已黏到了顾楼兰身上:“爱妃,你一定想到法子救本王了,是不是?”
“平时不努力,临阵抱佛脚。”她挥扇在她额上轻敲一下,见她装模作样地苦着脸,不由得有些恼怒:“若你昨日学会了形意拳,今日怎么也能应付一阵。”
“形意拳那么难学,爱妃总要考虑一下本王这个初学者嘛,”司徒景明得寸进尺地蹭到她怀中:“也不是人人都像爱妃你这么聪明的。”
“你也未必就笨了。”顾楼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回忆起方才那一式无师自通的“流云奔壑”。
“总之爱妃你一定要救我啊,本王可不想被送到龙武北营去训练。”她愁眉苦脸。
按照祖制,每年文课过不去的皇子皇孙,都要被送到弘文馆读书半年,直到馆长满意了,才能回来。而历代馆长都是当世大儒,被皇帝授予“生杀大权”,他若要处罚哪个学生,连皇帝都不会出面干涉。司徒景明许多年前曾被送进去“教育”过,半年出来,已不成人形,从此视弘文馆为刀山火海,宁可死个十次八次,也不愿再踏入其中。
而武课过不去的,则会被送到龙武北营去磨练半年。龙武北营是皇家的“军训”基地,专门用来对付皇族或者世家中的不肖子弟,其中的折磨司徒景明不得而知,没敢轻易尝试。想来,也比弘文馆差不了多少。
因此皇族之中虽屡有纨绔子弟,但到了每年考校文武功课之时,竟是没一个敢偷懒的。即便司徒景明自认天下第一纨绔,任性胡闹天下皆知,甚至敢在皇帝寿宴上送春宫图,但到了这时候,也得乖乖地读书练武,应付课考。
经不起司徒景明的软磨硬泡,顾楼兰只好收起逗弄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一阵嘀咕。
“这样……成么?”司徒景明面露不信之色。
“尽管听我的便是,”顾楼兰为她理了理乱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快进去换件衣服。若是迟到了,父皇定要生气了。”
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司徒景明匆匆转回营帐内,换武服去了。顾楼兰看着兀自晃动的帐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每年的秋猎大典照例在长安西郊的皇家猎场举行。皇家猎场占据了老大一片山岭,方圆足有二十里,在靠近长安临河的这一面,是较为平坦的平原。参与秋猎的众人的营帐就建在这平原上,按照品级,营帐的规格也有所不同。而在营帐的环绕中,有三座校场呈品字形排列。
皇帝对诸皇子的考校,便在最大的那座校场上举行。
原本按照祖制,皇族中的年轻子弟,以及各公主的驸马都要参加,但由于皇帝没有兄弟姐妹,又没有女儿,因此参与武考的就只有五位皇子。
第一个上场的是太子司徒承基,他自来以文武双全而饱受朝臣称誉,一手剑术犀利无双,剑气四射,再加上他一身明黄太子戎服,俊朗不凡,风姿绰约,博得了一致的称赞。皇帝满面红光,对这最宠爱的儿子不吝夸奖,说他文武皆通,颇有乃祖之风,将来必能安邦定国,威服四夷。
“太子的剑术虽霸气十足,但剑气却太过犀利,可见其心胸狭窄,难以容人,且杀戮之心太重。若国家落到他手中,只怕……”顾楼兰和司徒景明咬着耳朵。
齐王司徒绍麟擅长的同样是剑术。若说司徒承基擅长的是霸者之剑,他擅长的,便是杀人之剑。但见他剑光快若急电,奔腾不息,令人只觉满场都是森森剑气,如同一只狂舞的长龙,剑尖所指,必有龙吟之声。
“你这二皇兄的剑法好生高明,而且他内力不弱,剑气收发自如。虽舞杀人之剑,却并无外放之杀气,可见其性子耿直,正气凛然,若是活在武林中,必是名满江湖的豪侠。”
司徒景明默默点头:“二皇兄自小仰慕古时侠客,锄强扶弱。只可惜生在皇家,难免有了种种顾忌。他之前虽不曾为我说过话,但我仍能感到他对大皇兄与父皇的不忿。”
楚王司徒元平擅长的,却是箭术。看他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仿佛一阵风来都能将他吹倒,但一手神箭却是指哪打哪,百步穿杨,绝无虚发,同样赢得了一片赞叹。
“看你三皇兄,每次拉弦,都拉到同样的位置方才放开,而且瞄准良久,才射出一箭。可见其心思细腻,为人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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