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酒下来,皇帝渐感不耐,吩咐众人尽兴后便先行回了寝宫。皇帝一走,殿中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群臣喝酒的喝酒,聊公务的聊公务,这里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里说四方夷族又如何如何,倒将她这个婚宴主角给抛在了一边。
司徒景明耸了耸肩,正庆幸没人过来逛酒时,却见顾戎轩大步向她走来。
“顾……”她蓦地想起顾戎轩的话,强行改口:“兄长。”
“殿下,舍妹就托付给你了,你万万不可辜负了她的一腔情意。”顾戎轩的话里有嘱托亦有警告,此刻的他,不是什么元老重臣、太子太傅,完完全全是一个爱妹心切的兄长。
“兄长请放心,本王决计不会亏待令妹的。”她小小王爷哪里敢做什么对不起顾大小姐的事,被她吃了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顾戎轩有些不情愿地揪了揪胡子:“看得出,小兰对殿下一往情深,将来无论殿下纳了多少房姬妾,都请莫要冷落了她。”
纳妾?
这两个字浮上脑海时,她感到背脊一阵刺骨冰凉。
有一位王妃已经足够折腾她一辈子了,再多几个,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兄长放心!”司徒景明笃定地道:“本王这一生,绝不纳妾!”
“好!”旁边传来司徒文章如雷的喝彩声:“四哥好志向,小弟非常之赞同!”
司徒景明瞄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苏毓一眼,与自家弟弟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
那日之后,苏毓虽看起来没什么特异,但眉眼间那多出来的俏丽与妩媚却是瞒不了人的。这小子果然抓紧机会将他家王妃吃了……不过看第二日司徒文章精神不济的样子,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
“对了夫人,你说要送给嫂子一件大礼,礼物何在?”
苏毓笑得意味深长:“先前已亲手送与了兰儿,蜀王殿下很快便会知道了。”
司徒景明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只想落荒而逃。
“四哥,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司徒文章神秘兮兮地将她拉过一边,左右张望了一阵,这才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司徒景明好奇地接过,才翻了几页,俊脸顿时红了。
春宫图!上好的春宫图啊!和她画的那种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司徒文章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有它助兴,四哥今晚定是大杀四方、享尽温柔。”
司徒景明咳嗽一声,毫不客气地将书册塞入怀中:“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四郎,五郎。”身后响起一声轻唤。
两人齐刷刷抬起头来,就见李晚秋向他们走了过来。
“秋姐姐!”司徒文章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司徒景明犹豫片刻,道:“秋姐姐,你……”
“没想到几年一过,四郎都要成家了。”李晚秋眉间透露出几分伤感,但更多的是欣慰。
“秋姐姐……”司徒景明两眼微闭,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坦然与澄澈:“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若没有你,定不会有四郎的今日。”
“这是哪里话,”李晚秋下意识地伸出手,随即想到眼前人已是翩翩少年,不再是那个可以让她随意揉脑袋的孩子了:“我与你们情同姐弟,照顾自己的弟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司徒文章道:“秋姐姐,其实这些年,我们——”
“我知道,”李晚秋打断他:“我都知道,我不怪你们。只要你们过得好,姐姐就放心了。”
司徒文章眼圈一红,重重点头。司徒景明却向远处望了一眼,恰恰将一人阴郁的神色收在眼里。
许多年前司徒承基与李晚秋成亲那天,司徒景明头一回将自己灌醉。
最尊敬的人嫁给最讨厌的人,她又如何能不醉?
她知道李贵妃因她与司徒文章而对李晚秋存有偏见——她怎会容许不喜欢的人嫁给自己的儿子?这始终令她想不通。
但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年司徒承基对李晚秋温柔体贴,尽到了一个好丈夫的职责,并没有因为李晚秋接近她二人,而有所亏待。而李贵妃,却因每一次她与五弟的接近,而愈发地折磨起李晚秋,直到……她二人再也不敢出现在李晚秋面前。
转眼许多年过去了,李晚秋的处境依旧没有改变。可她的善良令得她明知不妥,却不忍心冷落两兄弟,明知宫中有无数李贵妃的眼线,仍义无返顾地走了过来。
她兄弟二人,着实欠她良多。
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武德殿,她不由暗自感谢顾楼兰塞给她那块醒酒石,否则这几轮酒灌下来,她今晚可算是蹉跎了。
可是当她看到顾楼兰时,她又恨不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而不用面对此刻的煎熬。
那张宽大的床榻上,一个浑身雪白纱衣的少女正背对着她,慵懒地卧着。纱衣很薄很薄,她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半透明的白纱下,妙曼的娇躯若隐若现,勾起人无限遐想。她头上的凤冠不知何时已解了下来,一头黑缎似的长发静静披散在刀削般的肩头上,烛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似乎都在熠熠生辉。
这一幅美人静卧图在她脑海中交织成醒目的两个大字——诱惑!
司徒景明咽了口口水,心中的危机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一刻,她甚至有了拔腿狂奔的冲动。
吞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太过突兀,顾楼兰的身子动了动,似乎已惊醒过来。她慢慢地坐起身,青丝如瀑般倾泻下来,她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将发丝轻轻一挽。只是这一挽的无限风情,便让司徒景明几乎停止了呼吸。
“殿下。”
明眸带着温柔的情意看向她,嘴角若有若无笑容却似表明了她的成竹在胸。
“爱、爱妃!”她慌乱地张口,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殿下去了这么久。”眸光流转,透露出些许埋怨。
“是、是……要敬的人太多了。”她面上泛红,结结巴巴地答道。
“妾身等得累了,便在榻上小憩了一阵,殿下……不会怪罪吧?”她幽幽请罪,口气却让人觉得有罪的应该是眼前的蜀王殿下才是。
妾身?
司徒景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不怪爱妃,是本王不好,不该冷落了爱妃。”
顾楼兰优雅地直起身子,肩上的白纱忽地滑落到臂弯,露出了肩上凝脂般的细腻肌肤,一阵异香霎时间飘满了整个寝殿,司徒景明脑中“嗡”地一下,只感鼻子一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她赶紧捂住了鼻子,慌里慌张地道:“爱妃,衣服、衣服!”
“衣服?”她眼波流转,缓缓拉起了轻纱,盈盈笑道:“这件衣服,是苏姐姐送我的……好看么?”
苏毓送的?看她豪气干云的样子,想不到她居然如此有“情趣”。
不过苏王妃送这么有“情趣”的衣服给顾楼兰做什么?
仿佛猜到了她心中的疑问,顾楼兰嫣然道:“这衣服是用极北天蚕丝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淬炼而成,薄如蝉翼、轻若无物,却刀枪难破。”
原来是刀枪不入的内衣……不过考虑到功能的时候还能兼顾款式,制作人倒是相当了不得。
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顾楼兰已向她勾了勾手。
“爱妃?”
“殿下一直站着,不累么?”又一个勾魂夺魄的眼神飘过来,她立刻口干舌燥、汗如雨下。顾楼兰似笑非笑:“殿下怎么又出汗了?”
“热……热……”她捂着鼻子,浑身都燥热起来:“本王、本王去开窗子!”
踉踉跄跄地来到窗边,用力一推,夜风顿时灌了进来,带起一阵香风,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袭轻纱随风飘起,露出了一具玲珑有致的娇躯。
一瞬间,她张大了嘴,鼻血再也堵不住,顺着手腕淌了下来,脑中阵阵发晕,忽感一阵天旋地转,她脑袋一歪,仆倒在地。
顾楼兰正面泛红晕地将轻纱掩回去,见她骤然晕倒,不禁吃了一惊,快步上前,将她接在怀中。
但见怀中人鼻血长流,还保持着昏迷前一脸呆滞的表情,她不禁莞尔一笑。
这个家伙,还真禁不起引诱。
在司徒景明鼻端按了按,止住了她的鼻血,伸指虚抓,床边的一块白布凌空飞了过来。精心抹去她脸上的鲜血,顾楼兰抱着她的新婚夫婿,抬头望着窗外的一轮弦月,禁不住悲哀地叹息一声。
这夜,还长着呢……
36
36、攻是不攻 。。。
很久没有这样一觉安稳到天亮了。
对于成日生活在死亡阴影中的司徒景明来说,一个美美的觉是弥足珍贵的。而一觉醒来发现正躺在美人的怀抱中,那更是为这美丽的一晚锦上添花了。
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顾楼兰关切的脸,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枕在人家的大腿上,而看她眼中的血丝,也不难猜到她竟是一夜未睡。
回过神来,她先往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衣衫完整,并未失身后,这才放下心来。背后传来令人安心的气息,她索性闭上了眼,惬意地叹了口气。
“懒虫!”半是宠溺,半是纵容地嗔她一句,她没有移动早已压麻了的双腿,素手轻柔地抚摩着司徒景明的黑发,她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这个家伙,不闹腾的时候也是蛮可爱的。
“爱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喃喃地问道。
顾楼兰向外看了一眼,道:“寅时。”
“还很早啊……”司徒景明打了个哈欠:“再睡一觉吧。”
“不早了,”她在她微红的鼻子上捏了捏:“该起来给父皇请安了。”
“这个时候,父皇还在上朝呐,”她咕哝道:“再睡一会儿嘛。”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她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睡吧,时候到了自会叫你的。”
孰料司徒景明却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一夜未睡?”
“嗯……”她含笑应道:“睡不着。”
她摇了摇头,坐起身来:“是我压着你了吧?”
“不……也没有压多久,”她嫣然道:“别担心。”
骗人……若不是压了她一整晚,她又怎会睡得如此安心?
盯着顾楼兰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往床柱上一靠,伸直了腿:“来吧。”
顾楼兰微微一怔:“怎么?”
“既然在你腿上睡了一晚,现在就让你睡回去。”她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欠人情的事情她可不喜欢做。
顾楼兰俏面微红,摇头道:“不必了。”
“要的要的,本王不习惯欠别人的情,在你腿上枕了一宿,让你枕一会儿也没什么。”司徒景明得意洋洋地道:“本王大腿金皮玉骨,枕之可祛百病、延年寿,好处多多,欲枕从速。”
顾楼兰扑哧一笑,打量她片刻,忽伸手逗起了她的下巴:“你不惯欠人情,也好。不过我不想枕你的大腿,你还是用别的法子还这份人情吧。”
在这暧昧的姿势下,司徒景明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她硬着头皮道:“什、什么法子?”
“嗯……”顾楼兰故意想了想,笑吟吟地道:“以身相许如何?”
见司徒景明红着脸想要反对,她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嘴唇,难耐地摩挲几下,笑道:“不对……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是用旁的法子还人情吧,唔,不如……”她慢慢向她凑近,在她慌乱的神情下,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就拿这个还吧。”
司徒景明呆楞了半晌,直到她得意地松开她的下巴,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愤然道:“你又戏耍于我!什么……什么我是你的人,是你嫁我又不是我嫁你,应该说你是我的人才是!”
顾楼兰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嫣然一笑,道:“我嫁你?我倒没看出来。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一进房中就脸红害羞,最后还借昏厥临阵脱逃的?依我看,昨儿大婚不是我嫁你,是你嫁我才对。瞧你,扭扭捏捏的,哪里像男子汉大丈夫,倒像个娇羞的女儿家。”
作为丈夫的尊严遭到置疑,司徒景明只感到气血冲头,脱口道:“谁说我扭扭捏捏、临阵脱逃了?!你说我不像男人,今儿我就做一回男人给你看看!”手上微一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随即整个人压了上去,不待她失声惊呼,便低头吻上了她的小嘴。
顾楼兰只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搂着她的脖子迎合起来。司徒景明有心一振“夫纲”,脑子一热,竟将手滑入了她的衣裳,在她温润滑腻的肌肤上游走起来。顾楼兰嘤咛一声,身子陡然软了下来,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气息泄露了她情动的事实。
就在事情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门上突然被人敲了几下,有人道:“殿下,王妃,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顾楼兰想要应声,无奈小嘴正辛勤地忙碌着,无暇他顾。
“殿下,王妃,奴婢等可以进去么?”那人又问道。
“进来吧。”司徒景明下意识地答应道。
门立刻被推开了,顾楼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弹出两道指风,打落床帐,将两人遮挡在他人的视线外。
进来伺候的宫女们看到床帐内若隐若现的、交缠着的两人,不由露出会心而暧昧的笑容。
“将衣服器用留下,你们……你们先下去罢。”顾楼兰有些慌乱地道。
“是。”宫女们掩嘴一笑,其中一人眼尖,上前拾起了沾满鲜血的白布,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并且细心地为她们掩上了殿门。
顾楼兰将那宫女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大羞。那块白布本是用来承接落红的,被收起也不奇怪。但……但那上面的血会不会太多了点?万一、万一那些宫人认为是她失血过多……
想到这里,她顿时大窘,抬头见司徒景明仍是一脸呆滞,心中不由大恼,伸指在她腰上一拧,嗔道:“给我滚下去!”
司徒景明从她身上翻下来,讪讪地赔着笑:“爱妃,本王方才不是故意的,莫生气哈。”
不是故意的才可恶!
“我要换衣服了,给我转过去!”
司徒景明想起方才的光景,不由面上一热,赶忙转过了身,还挪动屁股,坐远了些。
刚才她真是昏了头,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情。虽然她的小嘴是很甜美,肌肤也手感极佳,但自己竟会冲动得什么也忘了……顾楼兰果然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身后传来悉索的换衣身,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想入非非了。
嗯……昨晚半遮半掩的没看全了,也不知道她的衣服若是全脱了,是怎样诱人的光景。
不对不对!她一个女孩子,肖想另一个女孩子的身体做什么,她真是疯魔了!
不过……若是顾楼兰知道她是的女的,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掐死了她……反正,顾戎轩提刀砍她是免不了的了……
唉,朝夕相处,也不知能瞒得几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司徒景明发现,新任王妃的人气实在是比她高多了。
离开武德殿,一路行来,宫女太监们纷纷向顾楼兰行礼,其殷勤程度,赶得上过年分红包……好吧,虽然这确实是顾大小姐随手派发的红包的威力。不过顾大小姐的亲和力着实让她大开眼界,那一个个热情的眼神抛过来,让她这从小在深宫中饱受冷眼的皇子情何以堪?!
不过……为什么连自家皇帝老子也如此喜欢顾楼兰?
给皇帝上茶的时候,就见他笑眯眯地仿佛狐狸偷着了鸡,似乎娶媳妇的不是她司徒景明而是皇帝陛下本人一般。那满是皱纹的额间眉角都洋溢着喜悦,仿佛在诉说着对这儿媳妇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