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爱情,非得闹得这么轰轰烈烈才有意义吗?我想,肖翊是喜欢你的,要不然就不会送戒指给你了。你呢,也是喜欢肖翊的,依你的性格是不会随便接受人家东西的。”
“婆婆,你不明白的啦!”
“是是,我不明白,我明白的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俩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若若,你是亲眼见证你父母的婚姻的,婆婆希望你找个爱自己的人,对自己好,一切都不重要了。”阿婆开始哽咽。
“婆婆。”我将戒指套进右手无名指,安慰着阿婆,“婆婆,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现在已经是大人,懂得怎样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了。”
“还说能保护自己呢,”阿婆抓起我右手,“这伤疤是怎么来的?你常年不着家,在外面磕着碰着我都不知道,两年前回趟家,还没搁下行李你又往外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你一个女孩子,一走就几年的,怎么就那么不恋家呢,你这孩子!”阿婆眼泪越掉越凶。
我也跟着落泪,一个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我的关心胜过我的父母,我怎么就觉悟得那么晚,阿婆的子女都去了国外,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陪伴她左右也是我对她一种报恩的方式啊。我可以为了感谢陆凯侠对我的关心停留在上海两年,为了感谢阿林的爱,在周庄陆续停留,却不曾为了感谢阿婆而在家做永久停留啊!家是我的伤心地,又是我疗伤的地方,只是我没实现当初为何流浪的原因,所以我不是不愿回家,而是不能回家呀!
“婆婆,对不起!”突然间觉得自己对任何人都存在着歉疚的心理,对阿林,肖翊,陆凯侠,阿婆都有着深深的愧疚。
“那你现在乖乖吃饭,然后乖乖睡觉,这样就是对得起我了。”
“好!”我抹去眼泪,端起碗,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
阿婆也认真地看着我吃完饭,然后才安心地回去。
第七章 重回苏州
第七章
在家没呆半个月,接到了阿林的电话,他在那端说:
“小若,我从你走后的第一秒开始想你到现在,我真佩服自己能活得下来,若有一天你接到我死亡的消息,那我的死因肯定是想你想的。”
我在这头哈哈大笑,给阿林的号码是阿婆家的,所以我没敢很放肆地跟他聊。我说:
“阿林,别说的那么恐怖,某天公安上门逮人,说你想我想死了,你说我这凶手当得有多冤啊。”
他在那头也哈哈大笑,然后正经八百地说:
“小若,陆凯侠要结婚了,他前天来过我这找你,我说你回家了。这小子,你才离开他多久啊,这么快就另觅新欢!”
“阿林,你这话可说过了,就算我没离开他,他也可以结婚啊,搞不好我还可以当伴娘呢。我跟他只是朋友、同学这么简单,瞧你刚说的那些话,好像我被他包养了两年一样!”我有点不高兴,手指缠绕着电话线。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陆凯侠可能会去温州找你,你注意点……。”
他的话没说完我便接过茬。
“好了,阿林,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得挂电话了,拜拜!”
收了线,开始神魂离体。
“若若!”
反应过来阿婆在门外喊,起身朝屋外走去。
“若若,这两位说是你的朋友!”阿婆指了指我家门口站的人。
是陆凯侠和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刚挂的电话人就出现了,我不禁傻笑起来。
“若若,他们不是你朋友吗?”阿婆看我的表情傻傻的,以为我因为陆凯侠受了什么刺激,于是很不礼貌地看向陆凯侠,说,“我们家若若不认识你们,你们走吧。”
“婆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拦住阿婆,对陆凯侠说,“刚刚阿林来电话,说你会来找我,没想到动作还真快。这是我婆婆,来,你们进屋。”打开自己家的门,让他们进屋,然后回头对阿婆说,“婆婆,谢谢!”
“谢什么,你这孩子,是你朋友那就让他们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不用了,婆婆,他们可能会玩几天,我招待他们就好了,不用麻烦婆婆。”
“你拿什么招待啊,你又不会做饭,让婆婆来就好,我去买菜。”婆婆搁下手里的活,“你朋友是哪里的人啊,好吃什么味道?”
“婆婆,我现在会做饭了。”我笑着,把她推进她的家门,“这几天你就等着吃我给你做的饭菜吧。”
“好好好,可你现在忙着招呼他们,也没时间去买菜,反正,我也是闲着,那我去买菜了。”
“好。”想想也行,掏出钱塞到阿婆手里,“婆婆,买些你爱吃的菜,我给你做。”
“若若,你这是干什么,婆婆又不缺你这买菜钱。”阿婆将钱塞还给我。
“婆婆,我是你孙女,花我的钱跟花你的钱有什么区别啊,”我塞进她的兜里,“我有客人在,不陪你了,记住,买些你爱吃的菜。”说完不给她回话的机会便进自己家门。
陆凯侠和那女子在客厅坐着,很安静。见到我来后,陆凯侠依然是安静地看着我,只有那女子起身同我打招呼。
“你好,殷若!”
“你好!”她是陆凯侠的同事,叫季淑妤,我还住在上海的时候她来串过一次门,因为她当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我比较喜欢的青花瓷瓶,被陆凯侠赶出家门并呵斥她永远不准进他家的门。所以她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
我给他们冲了茶,是那苦的不行的忆人茶。陆凯侠没动杯子。季淑妤喝了一口,如我所料地皱起了眉,但她不好意思吐出来,强咽了下去,隔几秒钟,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有着我所希望的笑容,我说:“怎么样?苦尽甘来吧。”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凯侠!”我把杯子端起来递给沉默的陆凯侠,“你也试试我们温州的茶叶。”
他看了我一眼,接过杯子,猛灌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阿婆刚拖过的地板被画上了不象样的地图,他尴尬地看着我,我微笑着起身去拿拖把。
季淑妤抢过拖把,说:
“我来吧,殷若!”
“我来就可以了,你是客人嘛!”若在以前,我一定会愤怒地把他们赶出我的家门,在上海两年,陆凯侠都不曾发觉已被肖翊感化的我,当初季淑妤打碎瓷瓶的时候,我的脸上是微笑着的,只是陆凯侠以为我生气,于是将季淑妤赶出去。所以,现在他还是以为我在生气,望着我的时候,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挨训般。我依然是微笑着,拖完地,将拖把搁置门后,给他倒了杯凉白开,说:“可能你不太喜欢喝我们温州的茶,给你白开水吧。这茶味道苦而涩,不像这白开水般好喝!”
他听出我的弦外音,我是温州的茶,季淑妤是凉白开!
“小若,”他说,“我们这次来是请你去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对不起,”我回答的直截了当,“我不会去的!”
他们的目光同时刷向我。
我继续说:“我还有我的事没做。”我特意去摸手上的戒指,让他们明白我不去参加婚礼的原因。
“小若,你已经结婚了?”陆凯侠手捧着盛茶的杯子,而不是捧着凉白开那个杯子。
“不,我要去找我的爱人。”其实是不愿意婚礼当天让新娘难堪,想起曾经与陈子枫的婚礼,我准确地告诉自己这场婚礼不能参加,“这样好了,我送件礼物给你们,算是补偿婚礼我的不能到场。物质性的礼品你们又带不走。这样好了,你们多留几日让你们参观一下我们温州的名山名水,像雁荡山,江心与,南溪江。就当是提前蜜月旅行,费用我出,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就这样说定了。”
陆凯侠没有说话。
“谢谢你,殷若。”季淑妤看他沉默,替他向我道谢。
“不用。”我给她的杯子换上凉白开,我知道,她不喜欢温州的茶。
这时,阿婆买菜回来,边进门边说:
“若若,我回来了!买了些海鲜,不知道你两位朋友喜不喜欢吃。”
“辛苦了。”我接过阿婆手中的菜篮子,回头对陆凯侠他们说,“你们喜欢吃海鲜吗?今晚我下厨!”
“若若,你会烧菜?”陆凯侠的惊讶不亚于八级地震。
“是啊,在上海的两年,你都不给我机会表现,自然就不知道了!”我家的厨房因多年没进入,那些厨具都坏得无法使用,“我们去婆婆家吧。”
他坐着没动,说:
“如果当初给你机会表现,你是不是就不会选择离开了?”
他的这句话让季淑妤十分地尴尬,季淑妤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变化。
我说:“不!我还是会选择离开,而且会更早地离开,是你一直不让我做些事情来报答你当年对我的好才耗了我两年的时间,上海不属于我,你也不属于我!”
说完我朝阿婆家走去,我不想让季淑妤觉得难堪,她是一个很伟大的女性,女人都会因为爱而变得伟大,她对陆凯侠的表现隐忍不言,她肯跟着陆凯侠来看我这个陆凯侠爱着的女人,已经是非常得不容易了。
可想而知,晚饭吃的极为安静,因为各有各的心事!
陆凯侠和季淑妤在温州玩了三天便回上海了。他们走之前各自找了我聊天,陆凯侠对我说,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希望见肖翊一面,他想知道肖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把怪异的我给改变了。季淑妤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感谢,她很老实地告诉我她的确是不希望我去参加婚礼,她说她怕陆凯侠会在婚礼那天跟着我跑了,我说我理解那种心情,为了让她更放心,我告诉她我和肖翊的故事,告诉她我对肖翊的爱究竟有多深。最后,她说,不是对我不放心,而是怕陆凯侠对我不死心。我问,那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她回答说因为爱!是啊,天底下哪个聪明的人不是因为爱才变得愚蠢的。我同情她,也祝福她。
他们上车后,同时回头对我说了句同样的话,他们说:
“殷(小)若,你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我笑得花枝乱颤!
在他们走后的两个月,接到他们结婚的电话。
七月,在我生日的这一天,陆凯侠同季淑妤结婚!
七月,也是荷花盛开的月份,阿婆一大早说要带我去湖畔采莲,我本不是很感兴趣,阿婆说常在家里呆着容易得病,硬拖着我上了去郊区城镇的公交车。
文成是温州所属的小城镇,是明朝军师刘基的故里,很美的山水旅游地。听阿婆说,我的父亲便是在这个城镇长大的,而我也是在这个城镇出生。我对这个城镇没有丝毫的感情,它对我而言,像是我流浪所经过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它不是很现代,也没有很古典,当别的城镇高楼兀立,它却依然安静地建筑着别处已过时的小楼。好在它保留了自身的韵味,山是青的,水在山的包围下,也是青的。
夏天的雨是赤裸裸地来,赤裸裸地走,毫无牵挂的。雨后的空气飘着一股荷花的香味。
与阿婆一路走来,很快到了荷花湖畔,荷叶连着荷叶,密密麻麻,让人不见清澈的湖水,微风拂过,雨后留在荷叶上的雨滴如一粒粒明珠般来回嬉戏滚动着,再滑入另一张荷叶上。我的心情也随着愉快起来。
阿婆去租了一叶小舟,带着我划入荷花湖中,采莲的人大多是年轻女子,泛着小舟,轻唱着民歌,纤纤细手挽起一粒粒饱满的莲子,偶尔与迎面的泛舟少年来几句对歌,我陶醉于其中!
“若若,你来采莲子,稍大的摘了,小的再长长。”阿婆边划船边对我说,“那有个大的,你手伸一伸。”
“哦。”我应答着,听着姑娘们优美的歌声,稍不留神,那颗大的莲子从我的手中滑过,坠入湖中。
我跟着失神,想起了肖翊。
肖翊,我若是烟雨江南微波湖畔轻舟采莲的仕女,而你却是我一不留神错过的那一粒莲子呀!
“若若,若若!”阿婆连声唤我。
“呃!婆婆,对不起,莲子掉了。”我低下头。
“若若,婆婆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什么心思婆婆都知道,在想部队那孩子是吧,既然想,那就找他去吧。”阿婆将小船划向岸边,“今天也摘得差不多了,回去给你熬莲子粥喝。”
“谢谢婆婆,”我摘下一张荷叶,风轻轻拂过,荷叶微颤着,风是欲知荷的心事的,那谁又知我的心事呢,想着肖翊却不能去找他,与他不曾走过感情这条路,却明白彼此相爱也是一种痛苦,肖翊,我的为难你是否比谁都清楚啊。
我把荷叶扔进湖中
阿婆去退船,我在河岸边等着。
“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的小手捧着满满的莲子。不喜与生人打交道的我蹲下身子,他那张诚恳的脸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问。
“可不可以帮我摘张荷叶放这些莲子?”他看看手中的莲子再看看我。
“好的。”我微微一笑,走近荷花湖,摘了张大的荷叶,“给你。”看他双手腾不出空来,我说,“我帮你捧着,你把莲子往上放。”
“谢谢姐姐。”他开心地笑着,很满足的,那很好看的笑中我仿佛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姐姐吗?”我用荷叶包好莲子递给他,手忍不住抚摸着那张让我感到亲切的脸。
“我叫殷杰。”
“你也姓殷啊。”怪不得感到亲切,八百年前是一家呀。
“咦,姐姐也姓殷啊,”他有点惊喜地看着我,“爸爸说我有个姐姐也姓殷,可是姐姐在生爸爸的气,不知道还姓不姓殷。”
“小杰——”
我正纳闷他说的话,远处传来对他的呼唤。
“哎,我在这!”他提高声音回答,待唤他的人来到跟前后,他指着我说,“妈妈,这位姐姐也姓殷。”
我与他的妈妈视线相对。
“若若!”他的妈妈诧异中带有高兴,“你回来了。”
“你是?”我很疑惑她认识我,在文成这个地方,我几乎陌生。
她没有回答,向着远方的人影招了招手。
那人影朝我们走来。
殷杰又指着我对那人说:“爸爸,这位姐姐也姓殷。”
那人闻言看了我一眼,随即视线又回到我脸上。
“若若!”他的惊讶不亚于殷杰的妈妈。
怪不得与殷杰有种亲切的感觉,原来不是八百年前是一家,而是现在是一家,殷杰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知道这样的事实我想转身离去,肖翊那张脸浮现在脑海里,记得他对我说过,永远不要逃避我不了解的事实,于是,我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喊了声:
“爸爸!”
爸爸的眼里有了我从未见过的泪花。
“若若,谢谢你,谢谢你还肯喊我。”爸爸的声音开始哽咽,“这些年来,你受累了,”他拉过殷杰和殷杰的妈妈,“这是你杨阿姨,这是我和你杨阿姨的孩子,殷杰,”他俯身对殷杰说,“小杰,这就是爸爸常跟你说起的殷若姐姐,快喊姐姐。”
“姐姐,你真是我姐姐。”殷杰高兴地跳起来,转眼间小脸又紧绷着,“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生爸爸的气,我们一家人姓殷不好吗?”
我摸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若若,”爸爸的神情带有愧疚,“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要不是肖翊将你的感受告诉爸爸,这辈子我跟你妈妈都不会明白你究竟想些什么。”
原来肖翊向阿婆打听我父母的情况是让我去面对父母的内心。肖翊,我该怎么感谢你啊!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爸爸继续说:“以前你想要的,我和你妈妈都会给你,你习惯先斩后奏我们也跟着去习惯,你想住校,我帮你收拾行李,你希望去外地上大学,你妈也没说什么夜里却常落泪,你不想我们送你上车我们就在家等着你到校的消息,虽然你将电话打到隔壁婆婆家托她转告,我和和妈那担心了一天一夜的心才沉下来,上了大一,你希望我跟你妈离婚,我们也按你的意思做了。若若,我以为你做的事都是你希望的,你想的,没想到,你做的全是因为我们。爸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