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后来被人出卖有证据落到了警方手上，为了防止引起人心动荡，对他的审讯和判刑甚至都是在秘密中完成的。
周松不由地回想起父亲说起那个人时，脸上那万分赞赏却又带着遗憾的表情：“在这方面，他可以称得上是中国第一人。可惜……”
周松疲倦地轻轻阖上眼，边放松着紧绷的神经边想着下了班后要给安薇带点市中心那家糕点房的蛋糕，上次她吃了之后说很好吃的。
这样想着的周松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许小信推开病房的门时，安薇正扶着床栏小心翼翼地想要下床。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安薇忙顿住了动作，见来人是许小信，长出了一口气：“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窗帘拉开。”说着便重又坐回了床上，无奈地摊手：“窗户对我来说有点远。”
“你刚刚怎么那么紧张？以为我是心怀不轨的坏人啊。”许小信边依言走向了窗户，边随口开着玩笑。
安薇拉好被子，自然地顺着话题答道：“她不让我乱动，说怕我磕着碰着哪儿。刚刚要是被她看到了，就又得说我。”
许小信拽着窗帘边沿的手有一刹那的迟钝，她？
随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小薇口中的她是谁。
“诶。”许小信在安薇床旁坐下，一脸犹豫。
“怎么了？这副表情。”
“我现在在这里，她很快就会知道的吧。”转移注意力似的，许小信拿起柜子上的苹果削了起来。
“她该知道这些。”不同许小信的纠结表情，安薇面色如常地开口：“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和她在一起的打算？”许小信眼睛死死地盯着苹果，生怕一抬起头就会看到小薇一脸难过的样子。
安薇只是浅浅地笑：“是在考虑。”
“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啊，难道那辆车把你的那根叫＇担忧＇的筋撞断了么！（许某人已经养成了吐槽的恶习啊）
不说华翠花不能接受，不说你们对立的身份，就是她……以周松的性格，知道了是你做了那些之后，只会彻底地把你赶离她的身边吧。
许小信抿紧了唇，在心底自责不已：所以都是我的错。
“你想过离开么？”安薇突然开口。
水果刀打了个颤，偏离了原本的方向，锋利刀刃割向颤抖的指尖。
指尖染上刀刃的冰冷寒意，却未有预料中的鲜血涌出。
安薇已伸手稳稳地握住了刀柄。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谈这个话题的么。”许小信垂下眼脸，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那时候是想要离开的。”像是没有听到许小信的话似的，安薇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突然觉得，就那样死了也好。抛弃现在的生命，离开这个没有自由的世界，那样，也好。
“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想离开那个人的掌控。是活着离开。”安薇想起醒来时看到趴在床边沉睡的周松时的感觉，从没有那般庆幸自己活着，活着，所以还能看到她的笑颜，还能听她说着温柔的话，还能想要努力去争取和她在一起。
许小信只是低垂着头，默不做声。
“你想过离开么？”曾经有一个人，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的自己却没法告诉她，不是不想离开，只是，无法离开。无法脱离那个人的控制，无法随你一起远走高飞。
所以她一个人走了，离开许小信的身边，从此再无音讯。
那是许小信学生时代的恋人，也是她在认识顾雨芥之前，唯一爱过的人，她叫林冉。
便是在那时，许小信渐渐明白了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去做的。
尽管明知如此，却还是在毕业之前，任性地去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如愿地站在了周氏国际的面试室里，面对着主考官提出的刁钻问题，轻笑妄言。
那天很开心。许小信微阖起双眼，陷入了回忆。那天，是在林冉离开之后，第一次那样开心。
可惜那样的自由只是昙花一现。
“你当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得知了许小信去参加周氏国际的面试之后，华翠花并不如许小信所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而是出人意料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令许小信惊愕地愣在了一旁。
“只不过，”华翠花轻呷一口清茶，悠然从窗边转过身来看着许小信，目光温和到令人如沐春风：“不过你要记住，你终有一天是要回来的。”
只这一句话便击碎了许小信所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一早便被设定好的人生轨迹。
………你就是那辆无法摆脱主人控制的玩具汽车，注定要沿着主人所设定好了的轨迹，一成不变地走下去。
所以别再妄想离开。
许小信深深地明白，追逐梦想的足迹，拥有真正的爱情，获得彻底的自由，这一切于她，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只是这几个月来，内心被深埋的向往就像是久旱之后遇到了甘露的植物，正以自己不能控制的速度放肆生长着。
也许是因为有了想要在一起的人，有了想要去珍惜的幸福。
“你想过离开么？”
这世上有很多无奈的事。
无论你是富人或者穷人，无论你出身高贵抑或是低贱。
你都得面对这些无奈。
☆、24。不许想着别人
这栋位于市中心的叶子形建筑，就是《Y报》集团的大本营所在。因为其特殊的设计，最顶层的空间显然不如其余楼层那般宽敞。
沈世的办公室便被单独安置于此。
众人皆深知沈世不喜被人打扰的个性，于是平日里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很少有人上来。
顾雨芥从电梯里走出时，简直怀疑自己是走进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尽管这里之于顾雨芥也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只是刚刚从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的热烈讨论里抽身，电梯门开阖之后，突然置身于如此安静的环境，这样的落差，令顾雨芥有一瞬间的恍惚。
高跟鞋敲击木地板发出“笃笃”的声响，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在紧闭的门前停下脚步，不待顾雨芥抬手敲门，里面已有人先行打开了门锁：“请进。”
明明该是很平淡的两个字，却能被这人念得分外魅惑。
门缓缓开启，沈世那张姣好的脸映入顾雨芥视线之中。
顾家这么多年来能够一直身处Y市政治权力的中心却不被吞没，很大程度上与其世代遵循中庸之道的原则有关。所以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论是六、七十年代的□，还是轰动一时的89~学~潮，都未曾对顾家产生任何动摇根基的影响。
如今在Y市，周氏国际与华邦国际之间的对立身份以及彼此间的竞争恰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使得一切的发展都能够平稳有序地进行。
顾雨嘉看着报纸上“天凌宣布停止对周氏供货”的字样拧起了眉………只是如今看来，有人却要打破这样的平衡。
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若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必然又是一番动荡，不知要牵扯多少人进来。
可是无论如何，顾家都不能蹚这趟浑水。
昨日顾雨嘉之所以一大早便赶去找顾雨芥，所为的也正是此事。
“小芥，不论周氏和华邦闹成怎样，你都别插手这件事。”顾雨嘉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不管是为了你自己也好，还是为了顾家。”
顾雨芥抬脚跨入沈世的办公室，顾雨嘉的警告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不要插手这件事。
“雨芥，我需要你的帮助。”昨晚，许顾两人为攻受问题又是一番例行折腾，无果后各自倒在床上，黑暗中许小信突然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顾雨芥疑惑地转了身面对着她，这才发现在这样一片黑暗中，是看不见她的脸的。倏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有些慌张的开了灯，待看清那张熟悉的白皙脸庞时躁乱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华翠花想做的，或许不仅仅是损毁周氏信誉和侵蚀它的一小部分市场份额那么简单。”床头灯的光照在许小信脸上，为她的睫毛投下好看的修长剪影。顾雨芥的手不受控制地轻抚上去，感受着那修长睫毛的轻微颤动，掌心顿时痒痒的。
“你可以再用力点，我这只眼睛就能报废了。”许小信无奈地出声提醒。
“额。”顾雨芥讪讪地收回了手。
许小信略侧过身支起下巴：“我今天才知道，那个由华翠花授意，听从我的要求对股价进行操纵的人，那个宋先生，是宋自鸣。”
顾雨芥惊讶地抓住了许小信的胳膊：“宋自鸣？是那个宋自鸣？”见许小信点头，果断震惊了。
许小信唇角勾起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容：“竟然让宋自鸣出马，我想她也许是想把周松送进监狱。”
什么？顾雨芥简直不能想象，像周松那样的人，要是遇到这种事……
“我倒不知道她和周松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下这样的黑手。尽管我也不喜欢周松，不过这种害人的事……”许小信略顿了顿，才又重新开口：“幸好小薇在处理的时候留了一手。 喂诶，你轻点，胳膊要被你捏青了。”
顾雨芥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喂，顾雨芥。”一声轻唤拉回纷乱思绪，顾雨芥刚抬起头便被那双熟悉的微凉薄唇覆盖住，舌尖勾画辗转吸吮，然后听到那人含糊不清的声音：“可不许你，唔，想着别人。”
“我没有想着她，我只是……”
看着顾雨芥难得的无措模样，许小信微微眯起了眼浅笑着回应：“恩，我知道。”
“宋自鸣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一切真相的人，我想，把他送出这片大陆。”
顾雨芥沉默良久，终于微启双唇，吐出那个肯定的音节：“好。”
许小信长出一口气，伸长双臂将面前这个女人拥进怀中：“雨芥，你一定要小心。”
在这一刻，感受着怀中这个女人熟悉的温度，突然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不再是五年前面对华翠花的安排毫无还击之力的少年，也庆幸身旁的这个人，即使明知前方的艰难也愿意与自己站在一起。
不是不知道的，顾雨芥身后的顾家，并不愿意被卷入这一场战争中。
所以许小信开口说出那样的要求时，也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无法判定这样做是对是错。
可是已经别无他法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想象，在这场纷乱中，自己也不过是被别人掌控的一枚棋子，所幸的是自己这枚棋对于那人来说，也许是有点用处的。
让我来推翻你所安排好的棋局，母亲。
顺着沈世“请”的手势，顾雨芥不客气地踏着高跟鞋踩上了米白色的羊毛地毯。
“喂喂，你轻点啊，我这个地毯很娇弱的。”沈世心疼地盯着顾雨芥脚上的7厘米高跟，她走的每一步，就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上，那叫一个心疼。
像是故意气她似的，顾雨芥绕了一大圈，这才停下来在沙发上坐下，外厅的地毯几乎都被蹂躏了个遍。
“我的小姑奶奶，你坐那别动了哈，我给你拿双拖鞋去。”沈世哭丧着脸，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顾雨芥。
顾雨芥打量着这间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沈世的私人小屋，整个装潢简直就跟沈世本人一个样，闷骚的富二代。这间小屋被一扇颇古典的小木门分割成了内外两部分，而顾雨芥此时正位于外厅，一眼看上去，撇开地上的羊毛地毯，似乎整体装潢并不豪华。可是顾雨芥深知沈世这货，她除了铺张浪费就没有别的爱好。好比那扇抢眼的小木门，材质就是上好的瑞士梨木，这还不算，关键在它的木制把手，上面竟然镶着价值不菲的天然翡翠。还有那个金光闪闪的相框，四周的边框是真的金子……在工作的地方搞这么些真金白银的东西，顾雨芥实在很有冲动去扒开沈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沈世本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顾雨芥的可怕冲动，她推开小木门，笑吟吟地将一双画着卡通兔子的拖鞋摆在顾雨芥脚下：“你最喜欢的小兔子。”
＇我……最喜欢的……＇顾雨芥深感无力，不过是在小时候，从沈世手中夺过了一只饱受摧残的小白兔，从此沈世就深深地记住了这件事，并时不时小心眼地以现在这种方式刺激自己。
如愿看到顾雨芥郁闷的表情，沈世满意地笑着在顾雨芥身边坐下：“小芥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我来替手下的小姑娘们问问你什么时候请她们吃饭。”
沈世洋洋得意的表情僵硬了，一秒后换成了一张郁闷无比的脸：“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我发誓我再也不去你那儿了，你还让我请她们吃饭，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哪……”
顾雨芥甩给她一个白眼：“你自己说了改日有空请她们吃饭的。”
“那你帮我告诉她们我会一直很忙的。”沈世一脸无奈。
“告诉她们你一直忙着摊在床上睡觉？”
“……你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玩笑过后，顾雨芥换上了慎重的语气：“帮忙把一个人送到境外。”
“哦？”沈世疑惑地挠了挠下巴：“这种事，你还需要找我帮忙？”
“事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顾家也不一定能保证顺利地把人送出去，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方便告诉我哥。”顾雨芥微微皱起了眉：“所以不得不来找你。”
“所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啊你……”沈世笑得格外得意。
医院旁的十字路口，等着绿灯的车排成了一条长龙，周松便是其中之一，趁着红灯的空隙揉了揉双眼，刚放下手便看到面前开过一辆白色的阿斯顿volant，周松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她知道那是谁的车……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按喇叭声，周松回了神，这才发现红灯早已变成了绿灯，一旁倒计时的数字还有15秒。
提着从蛋糕房买的现做糕点，周松匆匆走在住院部的走廊上，看到几个隐蔽的角落处突然多出来的闲人，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随后若无其事地推开安薇的病房门，脸上已经挂起淡淡的笑容。
“Vivian，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25。天生就很美
安薇把目光从电视机的屏幕上收回，落到周松含笑的脸上，又顺势下滑，待看清周松手中拎着的袋子上“元祖”两个大字，刚被肥皂剧摧残得毫无生气的双眼顿时闪闪发光。
小口咬下一小块蛋糕，瞥到周松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安薇不好意思了，摆出的大吃一顿的架势也弱了下来。
见安薇停下了动作，周松很是疑惑：“不好吃么？”
“不是啦。”安薇眨眨眼睛：“只是，你不吃么？”
然后那块被咬掉一小块的慕斯蛋糕便被递到了周松嘴边。
因为平日里不喜阳光而略显苍白的手指托着那块蛋糕，衬得粉红色的指甲盖愈发显眼，令人禁不住怀疑是否所有的营养都汇聚到了指尖，周松下意识地想着那应该是Chanel的Le Vernis指甲油，有一瞬间的恍神，于是蛋糕便被趁机塞进了毫不设防的嘴里。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尝到嘴里的甜味，周松在心里默默地说。
事实上，许小信进了安薇的病房没多久，周松就接到了留在医院保护安薇的下属的汇报。
能够让所有证据的矛头指向周氏，这样的事，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才能做到。
早该想到是谁的，不是吗？………只是不愿意那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