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罗尔,只是搭乘菲尔斯女王号的乘客。”罗尔学着自由者的腔调,真诚地道,“我是一个自由者,正准备和我的车组前往安尔多哈。我下来照看一下我的战车,以免在它在风浪中磕到碰到,如果我的宝贝儿受伤,难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毕竟光鲜亮丽的东西,总是能卖个好价钱,不是吗?”
说着,他冲哈迪背后的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的莱利船长悄悄挤了挤眼睛,后者的脑门上顿时冒出更多的汗珠。
“自由者?”哈迪皱起了眉头,前往安尔多哈淘金的自由者不算很多,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多炮塔派的单炮塔派的都有。
只是这家伙的战车既不像多炮塔派安尔兰人那样,恨不得在负重轮上都装炮塔;也不像单炮塔派威尔克人那样,恨不得把炮口造得比战车都大。
而是顶着两座炮塔,并且每一座炮塔上又只有一根炮管。
这种前所未见的组合处处透露着一股子东拼西凑的贫穷味道。
“是的,这是我的宝贝儿的登记资料。”罗尔把印有诺马洛克资料和剪影的狗牌递了过去,也不知道这东西在安尔多哈通不通用。
哈迪并没有去接罗尔递过来的狗牌,而是歪着头,打量着他身后的诺马洛克,以及几头依旧围着战车打转的莫德雷海怪:“你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这里吗?”
“没有,大人。”罗尔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这里待着,什么都没看到。”
“是吗?”哈迪沉吟了一下,这辆诺马洛克里一定有古怪。
不管躲在船上的是谁,他的气味最后就是消失在这里,莫德雷海怪的鼻子从来不会出错,只是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躲进一辆处处透露着贫穷,甚至都分不清到底属于多炮塔还是单炮塔的战车里就能平安无事?
这里不是陆地,而是一片汪洋,这辆履带战车在船舱里根本没有地方施展,要是炸穿了装甲,他们就要直接喂鱼了,而穿着库思特安纳循环呼吸器套装的哈迪却不会有任何事情。
更何况水里还有更多的莫德雷海怪和水警团的潜水艇,他们不可能蠢到以为靠一辆履带战车能在海里翻出浪花的地步。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究竟是谁躲在这里?以及为什么要躲在战车里?
反正不论是谁,他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这辆无处可躲的履带战车,就是他给自己找的最后的沙鼠洞。他相信,只要莫德雷海怪在打开的舱盖上方稍稍露一下脸,就能把躲在里面的家伙活活吓死,就像吓死一只胆小的沙鼠。
哈迪离开海水的时间有些太久了,身上若有若无的瘙痒感变得越来越明显,他的情绪也有些烦躁起来。
他需要尽快解决这里的问题,然后回到水里。
“我要检查你的战车。”哈迪沙哑着嗓子道,特制的指挥哨已经藏在了手心里,他做好了随时指挥莫德雷海怪强袭战车的准备。
一旦那个不字从对方口中蹦出来,围绕在他们周围的莫德雷海怪就会听到指挥哨尖锐的哨音,随后就会用它们的利爪和尖牙撕开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东西。
除了随身带着分辨剂的哈迪。
“好的大人,请随意。”罗尔大大方方地让开了位置。
“……”哈迪拿着指挥哨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你说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离开水太久而出现了幻听,如果战车里藏了什么人,怎么可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检查?
“我说请随意检查大人。”罗尔甚至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和我的车组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只是有一件事……”罗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什么?”哈迪抬手把指挥哨含在了舌头底下,他觉得这个家伙是在耍他,除了阻止他检查,保护车里藏的人还能有什么事?
“只是我的诺马洛克经过改装,内部加装过一些比较特殊的设备,所以麻烦大人在检查的时候不要乱碰,不小心触碰到了不正确的开关,到时候我还得修理,这是很花钱的。”罗尔摊着手,一脸真诚地道。
“你……”哈迪觉得有些气闷,他不再理会已经恭顺地让到一边的罗尔,而是掏出气压枪——一种在水下作战用的特殊枪支——沿着炮塔旁的软梯爬了上去,同时仔细留神罗尔的动作。
如果罗尔想要做什么,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吹响指挥哨,除非对方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打爆他的头。
而且如果超过规定的时间他没有给潜水艇回复的话,那么莫德雷海怪会立刻开始攻击。
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理查德缩在驾驶座背后的空隙里,宽阔而结实的肩膀死死卡在那里,让他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很困难,而且收拢的双臂还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口一样。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被他扯烂了屋檐才救下来的卡在缝里的小奶喵,只是他即将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会把他的头一起撕烂的莫德雷海怪——亵渎者们造物,用各种生物的生命线通过生命礼赞拼凑起来的,违背世间最基本道德准则的怪物。
为了更加纯粹的明天,他不惜堕落成一个亵渎者,用自己的身体接受了生命礼赞,把原本属于狮子,熊,狼,蜥蜴等等生物的生命线融合进了自己已经扭曲变形的身体里。
理查德从来不畏惧死亡,他从接受完生命礼赞时痛苦地陷入深度昏迷,又在沉睡了数周之后再度清醒过来起,就再也不畏惧死亡了,因为比起死亡,生存对他来说才是更大的痛苦。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
但是他不接受毫无意义的死亡,这是只有懦夫才会干的事情。
所以当罗尔给他提供了一个继续活下去,完成他未完成之事的机会的时候,他最终选择了相信他。
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履带战车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他真的能躲过这一劫,那么他觉得罗尔会成他这次坦伊斯之行的最理想的合作者,因为他们的目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致的。
总理大臣,维斯勃。库克,那个发动突然袭击,毁掉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据点的家伙,那个杀掉了他众多同伴的家伙。
就在理查德胡思乱想之际,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驾驶舱打开的舱盖外面。
“咦?”哈迪淡淡的眉毛在脸上纠结了起来。
第167章 坦伊斯港()
菲尔斯女王号的侧舷甲板上。
哈迪把循环呼吸器从装满海水的保存瓶里拿了出来,人工合成的腮瓣立刻紧紧地闭了起来,另一边的触须开始蠕动。
作为第二代水下循环呼吸套装,库思特安纳型更加稳定,而呼吸器本身就是一个活体生物,是以某种软体生物为基准生命线合成的。
第一次把循环呼吸器放进嘴里的感觉足以把大多数人吓得屁滚尿流,再加上呼吸器套装本身就完美诠释了大多数审美正常的人眼中的噩梦。
所以水警团在招收新人的时候,第一课往往是某个团员穿上库思特安纳套装,大摇大摆地走到各位面试者眼前,掏出放在保存瓶里的循环呼吸器——因为腮瓣非常脆弱,必须时刻保存在潮湿的环境中。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筛选时间。
每一个面试者都要尝试着亲手把滑腻腻的循环呼吸器从保存瓶里拿出来,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最少保持一分钟时间。
如果之后你还站着,没有倒下或者逃跑,那么恭喜你,你将有幸加入安尔多哈水警团,为守护自治领的海岸线而贡献终身。
哈迪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把循环呼吸器放进嘴里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验。
细小的触须钻进他的嘴里,在他舌头和上颚上扫来扫去,搜寻着二氧化碳。他的舌头上一股子咸腥的味道,就像从小生活的渔村中,曾经家家户户都会腌制的咸鱼。
透过循环呼吸器进到嘴里的空气暖暖的,咸咸的,又有点像早晨在军官食堂里吃过的油炸凤尾鱼。
他还没有从这种奇妙的感觉里回过神来,军士长就已经让他把循环呼吸器拿出来了。
“你是我见过对这东西最着迷的年轻人了。”
哈迪始终记得军士长当时说的话,从此他就成了水警团的一名成员。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下循环呼吸器已经发展到第三代,但是哈迪依旧喜欢用第二代库思特安纳型。
他拉下面镜,透过挂着水渍的抗压镜面,他再一次回头看了罗尔一眼。
这个自称自由者的家伙正冲着他挥手道别,一脸真诚的模样。
哈迪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莫德雷海怪明明闻到了味道,但是在那辆可怜的诺马洛克里却什么都没有。
狭小的车厢一眼就可以看遍,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查看了车底,弹药架等等位置,除了一些自由者车组常见的行李之外,什么都没有。
哈迪又挨个搜查了底层甲板上所有的车辆,依旧没有发现。
最后,他不得已再一次回到之前发现的秘门,在胖船长用微微哆嗦的手打开门之后,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找到。
带着无比的失落和疑惑,哈迪下令莫德雷海怪开始撤离。
光凭残留的气味,他没有理由去攻击一艘安尔兰的货轮。
但是他始终坚信,莫德雷海怪的嗅觉不可能出错,那个人就算现在不在船上,前不久一定船上活动过。
很有可能在对方一发现被水警团的潜水艇盯上之后,就选择了逃跑。
“只要他在海里,就不可能躲过莫德雷海怪的追踪。”哈迪想着,胯上了母兽嶙峋的背脊,带领着莫德雷海怪纷纷跳进了水里。
“呼~”莱利船长长出了一口气,身子有些发软得往后靠在舱壁上。
“船长先生,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罗尔关切地问道。
“不……我没事。”莱利撑着舱壁站直了身子,“只是这些家伙总是让我心惊胆战,他们……看上去……”他露出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的确,他们看上去是有些让人作呕。”罗尔轻松地道,“不过总算打发走了。”
“是啊,总算是打发走了。”莱利用终于松了口一气的语调道。
接下来旅程就变得相对乏味起来,水警团那些看起来超恶心的东西再也没有出现,而理查德也在莱利船长的掩护下,偷偷回到了秘门后面的小房间继续躲了起来。
一直到菲尔斯女王号抵达坦伊斯港,罗尔跟他再也没有碰面,而莱利船长对此也只字未提,大家都只当无事发生过。
但是罗尔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在坦伊斯终会再次见面的。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理查德能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但是作为一招闲手,到时候总会起点什么作用的。
……
随着菲尔斯女王号拉响了进港的汽笛,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罗尔和安妮第一次到坦伊斯。
他们见识过一些的机械主义者城市,因为安妮本身就来自那里,而罗尔穿越之后也只在机械主义者的地盘活动过。
从影月镇,柰兰瑟尔,拉兰伯特,到临河城,白港。
这些地方无论是相对落后偏远的影月镇,还是作为东境守护者驻地的柰兰瑟尔,又或者是大机械主义美学高度展现的临河城,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这些地方到处都充斥着机器和金属。
轮式蒸汽车和迈着机械腿的及机甲车在街道上昂首阔步,碧蓝的天空上没有鸟儿,只有偶尔掠过的滑翔机和陀螺旋翼机。
由金属支撑的建筑拔地而起,隐隐带着一些地球上城乡结合部的味道。
这里除了人和下水道的老鼠,蟑螂以及贫民窟床铺上的臭虫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活物了,就像一座现代的钢铁森林。
然而坦伊斯却是一副完全不同的风貌。
菲尔斯女王号驶入城市南面的海港,一片平静如蓝色绸缎的海面上,缀满了各种各样的船只。
从蒸汽船,帆船,商船,还有张牙舞爪的机械主义铁甲舰,以及挂着巨大引导装置,但是把伴生海怪丢在外海的生物主义战舰。
安尔兰,威尔克,贾尼尔,以及安尔多哈自治领的旗帜随处可见,悬挂的商会旗帜更多,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相同的标志。
而港区里,冒着蒸汽,轰轰作响的卸货机器伸出自己的机械手,把一个个巨大的货箱从船只的甲板上抓起来,放在转运平台上。
随后喘着粗气的象兽,在象夫的指挥下,拖着比自己体形还大的平台开始往对货场前进。
这些没有三对尖牙,也没有坚硬的瘤子,甚至连鼻子都很短的合成生物,比起它们在战场上的亲戚,温顺得就像小奶猫。
大机械主义的机器和生物主义的造物在这里不再彼此厮杀,而是共同合作。
第168章 自由言论者()
随着引导船的指挥,菲尔斯女王号把反吉尔哈德海怪机械臂全部收了起来,如果有什么东西现在从货轮的正上方看的话,会发现此刻的重型货轮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三米长的麻绳绑了起来,待售的螃蟹。
菲尔斯女王号缓缓停靠在了卸货码头,莱利船长背着双手站在舰桥,双下巴微微颤抖。
在他的目送下,罗尔的诺马洛克和熊爪,小贝尔的兰特型战车正沿着机甲船桥离开货轮。
而某个差一点就令他们葬身莫德雷海怪之口的人,则混在不知道哪个货箱中,被机械臂夹着送往港区。
经过了一连串的检查和登记,筋疲力尽的罗尔等人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刻进入了坦伊斯城。
坦伊斯城位于海边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北高南低,自然而然地就分成了上下城区两个部分。
沿着用白色砖石铺就的自由大道两边,一座座山丘上满是人们活动的痕迹。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和冲天的高塔耸立在道路尽头的高坡上。
而机械大圣堂的永不停止的齿轮塔,生命中心的圆顶礼赞堂,则镶嵌在一片片或高或低的建筑群中。
既有普通的木石结构小楼,也有六七层楼那么高的金属支撑高楼,更有贾尼尔风格的全木小屋和大片大片的绿地,公园,喷泉。
蜿蜒而过的珍珠河和月光河又将整座城市分成了三个部分,一座座机械主义风格的金属桥和生物主义的木桥又将所有的地方连接成一个整体。
行走在自由大道上,罗尔愈发感觉到机械主义和生命主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里以异常优雅的方式混合在了一起。
有轨机车在白色蒸汽的围绕下,“哐当哐当”地在城市里穿行,而不少满载的机车前面,还套着牛头兽或者象兽作为额外的动力。
一种浑身长着鳞片,趴在地上做左摇右摆的怪物拖着身后或载人或拉货的车辆飞快地前进。这种东西让罗尔第一时间想到了在海上遇到的那些莫德雷海怪。
而它们身后却跟着铁骡子,轮式蒸汽车和在罗尔在临河城搭乘过的甲虫计程车。
街道上空用于传输鲁那结晶震动信号的线路纵横交错,还有一只只传声变色龙迈开自己的小脚丫在上面爬来跑去
而更高的地方,一架陀螺旋翼机正侧身给两只运送货物的老鹰让开了去路。
比起罗尔,从小生活在塔瓦顿堡的安妮看到这一切更加目瞪口呆:“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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