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梅漂亮么?我问道。
不是很漂亮。余凡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
她什么学历?我问。
没考上大学。余凡说。
我又来了兴趣。那我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你对她如此着迷呢?
余凡说,我也说不准,爱情这东西,它说来就来了,说去了就去了,它来无影去无踪。反正在那段时间我是疯狂地爱上苏梅了。在苏梅身上,我发现了有着一种叫做神性的东西。
什么是神性?我问
我也搞不懂,我就用这个词来形容吧。余凡又思索了一下说,也许是一种朴实、一种纯真吧,朴实和纯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苏梅的呢?我无法理解,我的朋友余凡,曾经的风云人物,竟然会沦落到去发疯地爱上一个初中学生的境地,我觉得这事实在是有点荒唐。
余凡若有所思地说,那年初三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我给她班上课。我发现有个小女孩老是盯着我看,当时也没有什么,学生是应该看着老师的嘛!慢慢地小女孩开始在作文本里夹卡片夹信件,写情书送领带领夹,然后在信中提出在周末单独约会等等。当初我没有动心,我想小女孩不懂事,或者刚懂事,这种感情缺乏现实基础,是靠不住的。但后来有一天晚上看电视时,脑海里忽然就闪进来那个女孩,特清晰特令人心动,那影像久久挥之不去。那女孩眼睛特有神,就是那双眼睛,把我的魂魄给勾去了。
当时她多大?
十七岁吧。山里孩子上学迟。以前我老认为刘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后来发现不是,我把两张照片在脑海里叠加起来,发现苏梅的那一张总叠在上面。我就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苏梅了。
苏梅也爱你么?我问。
其实她这个年龄还说不上爱与不爱,要说有爱,那也只能算是情窦初开,也就是一种感觉吧,但这种感觉是一个极其神秘的黑洞,一旦被吸进去,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给她写诗吗?说不准你的那几句歪诗打动了她。
写过,有好几十首呢。在没人的时候,我悄悄地交给她,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了,你不要说,我并没有觉得心虚,我是真心地投入哩。她也试着给我写过情诗,当然写得很粗糙,我还帮她修改润色哩。
那时,你和刘莎结婚几年了?
差不多两年吧,我也记不清了,迷上了苏梅后,时间过得飞快,我也没有认真地去计算过。
当时有孩子了?
有,我儿子快一岁了。
天哪,我的口张得像个山洞,我真的被他惊呆了。我本想说你太应该了,但我马上觉得,跟现在的他探讨这个问题将会是没完没了的事情。
余凡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是想说我对家庭不负责任,是吗?爱情这东西的神奇就在这些地方。你什么都可以为它去抛弃。但是,那时我还深爱着我的妻子。
我真有些弄不懂了。
我对她们两个都是真心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无法用我的妻子去忘掉苏梅,也无法用苏梅去取代我的妻子。
那你的日子还会安宁吗?我真有些为他担心。
妻子知道后,和我闹。其实,不闹不正常,不闹说明她对你没感觉。我哄着我的妻子,说这是纯洁的师生之间的友谊。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决不会去碰她。女人,有时候是极感性的动物,她根本不相信我的人格。联想到我的种种劣迹,她完全有理由不相信我。我就骗她哄她讨好她,多做家务多关心她。不过,我跟你说,我对苏梅的感情从来就都是精神层面的,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坏到透顶。除了给她写过几首诗,除了拉拉手,在她额头上印过吻,没有碰过她的身体。我觉得我的爱情是崇高的。
这,也是爱么?我说。
这,不算爱么?爱,首先是一种精神活动,这,才是爱的本质。他认真地说。
后来呢?我急于追问。趁着他现在思路清晰,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是我能亲自了解他的生活的最有利的时机。作为他的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觉得我很有必要了解他的十六年,人生中最辉煌的十六年,他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我饿了,我要吃点东西。余凡忽然警觉地扫了我一眼,忽然打住了话茬。他这些天说话做事都怪怪的,我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
我看了看表,才四点多,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我一般都在六点吃晚饭,很准时的,太早了没味口,太晚了也同样没味口,我打了一个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傍晚时分,小凤又约我去天河广场旁边的一家临河的烧烤店吃烧烤,晚上我们在歌厅唱了歌,直到凌晨二点才回到家。
余凡的青春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噪杂的声音吵醒。余凡准又在隔壁房间练跑步了,我叫他到外面去跑,就在我楼下,有一排郁郁葱葱的树,发出阵阵的幽香,那是个晨跑的好地方,他不听,偏要摆出跑步的姿势,在房间里一阵空跑,空跑完后,他会压腿,会对着墙壁重重地击打,还把桌凳弄得劈里啪啦地响。
我无法入睡,揉着朦胧的眼睛,洗嗽完毕后,又想起了他的故事。
这时余凡已气喘吁吁,我让他洗了个澡,然后吃早餐。
我边吃边问余凡他后来的故事。
这时的余凡还没有平静下来,正是我听他故事的好时候。余凡眉飞色舞地又说开了。
后来,他顿了顿,眼睛瞟了瞟我,断定我在认真地听,就继续说。
后来苏梅上了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高中阶段,我和她没怎么联系,三年时间里,她只给了我两封信,我们也没见过面。但我,却每时每刻想着她!然而,我不敢去见她。我孩子一天天大了,我开始对这份感情产生了罪恶感。高中毕业后,苏梅到过学校一次,那天我在校门口碰到她,她说她正好想要抽空去看看她初中的几位老师。我知道,那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苏梅其实很爱我。
那天晚上,我老婆刚好不在家,她去岳父家了。那天我们聊到很晚,苏梅伏在我的肩头,幽幽地哭了,她埋怨我为什么不来学校找她,哪怕一次,也行。我说,你在读书哪,我不想打扰你。她嘟着嘴,说,你真的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么?我多么需要你的爱,我多少次梦见过你,我梦见和你结婚,在梦里,我好幸福!聊着聊着,苏梅就伏在我肩头睡着了,不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了。我叫醒了她,招呼她去隔壁房间睡。因为是周末,老师们都回去了,隔壁的老师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我这儿。
她揉了揉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说,她只想睡在我的肩头。
我让她又睡了一会儿。我的心怦怦直跳。快十二点了,我再次叫醒了她。
她还是不从。
我就骗她,那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她也实在有些困了,说好,她的手紧拉着我的手。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她一把抱住我,用脚一把将门关死。她双手环着我的脖子,倒退着一步步退到床前。我的头碰到了电灯的开关线,她一把将开关拉熄。我们俩人一同倒在床上。说起来你会不相信,当时我很清醒,我的脑海里顿时晃过妻子的可爱的脸庞,还有我女儿红朴朴的小脸蛋,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轻轻地推开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宝贝,我过去睡了,晚安!我回到了房间,发现煤火快熄了,到走廊去夹煤球,才发现我刚才忘了关苏梅房间的门,我去把门关上,却发现苏梅在低低地哭泣。我不忍心丢下她不管,陪她睡了一会儿,极力地安慰着她,说了好多好多好听的话给她听,她笑了,我才放心地回去睡了。信不信由你,那一夜,我真的始终没有碰她。
那苏梅肯定够伤心地了。我说。
是的,整个一晚,我都在牵挂着她,一大早,我就去找她。她已经走了,桌上还留了一张条:
我在炎炎的夏日,以火的热情来温暖你,我用三年的思念,换来的却是你如冬的寒冷。你说,多有诗意的句子!后来,我就一直没见着她的影子。
她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我问。
知道。那天苏梅走后就去了县城的一家酒楼当服务员,我知道了还去找过她哩。余凡说。
找着了么?我问。
巴掌大的县城还找不到个人?余凡拍了拍胸脯,充满自信地说。
她还爱你吗?我问
她不理我了,任凭我怎样解释,她就是不理我。余凡眼神里又掠过一丝不易察的忧郁。
我伤心地回到了学校,发现妻子对我另眼相看了,妻子听信了外面的谣言。其实,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但是,我妻子不会相信,两个孤男寡女独居一室我会守身如玉,她说,她怎么去设想都不会过分。我妻子开始对我恶语交加,每天都给我脸色看。我想用真诚去感化她,但我发现,要和这样一个女人勾通,就如同用你的胸膛去融化北冰洋的千年冰海一样。我放弃了努力,我和妻子的关系出现了更深的裂痕。
那怎么办?你就这么离婚了?我问。
没这么简单。我不想失去我妻子。我拼命地做家务,处处哄着她,关心着它。每月把工资如数及时上交,她脸上渐渐有了些笑容。余凡说。
你那时还写你的歪诗吗?我问。
我的诗是歪诗吗?余凡认真地望着我,我可不这么认为,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写了。就写诗写出了这么多的一大堆麻烦来。不过,你别看我吊儿朗当的一个人,我对工作可是认真负责的,尤其是在我调到陀岭中学后,我变得老实多了,我在走着传统的路线,照着当地人的生活方式,踏踏实实地工作,朴朴实实地生活。在陀岭中学,我教历史,除第一年外,从来不拿课本上讲台,那些简单得要命的东西,全掌握在我的脑海里了。在课堂上,我运筹帷幄,旁征博引,学生听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全入了神。这不,你去了解一下,整个小寨乡,没有一个不知道我余凡的,他们说到我时,总会说,哦,就是那个上课从不拿书本的老师吧。我任教的班级在统考会考中几乎年年拿第一。学生家长可喜欢我了。可是,校长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我就是那个不怎么正经的喜欢游戏人生的烂诗人,这不,我工作了十多年了,连个职称还没评上呢。你说我惨不惨?我的努力我的汗水,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在评中级职称时,你说好笑不好笑,每到这个时候,要评职称的教师都会去主任家里讨好,给主任送礼,校长大概也看在我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在基层支教很可怜的缘故吧,况且我的教学成绩真的很好,连续四年都在全乡排在第一,那时整个小寨乡两所中学加起来,初中毕业班已经有十个了,这成绩也的确是不错了,可以说没人能超过我。在正式宣布结果的前一天,校长就有意安排我和乡学区主任一起去县教委出差,意思是叫我揪住机会给主任表示点什么。当时主任去教委领个什么表格,要交三十块钱,主任一摸口袋说没有零钱,问我有没有?我大声地说,没有!其实我口袋里有很多的零钱呢,换了旁人,我早就毫不犹豫地掏了出来,但是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主任是个当官的,我真怕他借了不还。这些当官的,他向你借了钱是决不会再想到这破事的。别人可能讨好都还来不及,但在我身上,他休想榨到半点油水。回来后,校长向我问起主任对我印象如何,我就实说了。校长一拍大腿,你准没戏了!自然,评职称的事就理所当然地泡了汤。第二天,主任找到我,说,噢,你的教学成绩还是过得去的,但是,你在辅导学生方面,似乎还有所欠缺。我说你知道个逑!我编造说,我辅导的学生,英语竞赛还在省里获二等奖哩(其实是获县一等奖,不过,这也不错了)!主任脸色潮红,满脸横肉上下抖动着,象患帕金森氏症似的。末了,他说,是有这事。不过呢,你参加学区举办的各类教学比武活动好象不是很积极,我都很少看到你哪!我说,我不是参加过县里的教学比武么,到底是县里大还是你乡里大?你天天吃了东家喝西家,老师们要找你的人影都难,你还有心思注意到这些破事?主任没词了,只好说,那你就让一让吧,年轻人,以后机会有的是,这次晋职的都是些老同志啦,让一让吧。好在我这个人对什么都看很淡,不去计较这些破玩意儿。并且我知道,只要那个主任还在小寨乡,我评职称的事就肯定没戏。可那主任也快五十了,自觉升迁无望,便赖在小寨不挪窝了。后来每当评职称的时候,老师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我则安静地退居一旁,从不参与这些费神的争论,会也不去开,干脆缺席。十年间,我从来没有去申请过职称。其实,这些算个逑!只是我觉得不平,我教学成绩不比任何人差,我的教学论文还在省里获奖,凭什么我的职称就硬是评不上?
那你就这样辞职不干了?我问。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要辞职。我还爱着我的妻子,爱着我的学生。倒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动摇了。余凡想了一下,说。
什么事?我干脆打破砂罐问到底。
这时,我的秘书来找我,她递给我一份材料,那是税务呈报表的草稿。我不能不认真地审阅。
秘书出去后,我再问他,他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余凡转身去了卫生间。一会儿就传出了哗哗的水流声。最近,他每天都要洗上好几个澡。他每天喋喋不休的嘴从不闲着。一旦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卫生间去洗澡。我还能问他为什么。我问过一次,他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我,我再也不敢问他了。
余凡的青春第六章
傍晚时分,我处理完了些材料报表,闲着没事,想掏出电话,找小凤玩玩。
这时余凡忽然从卫生间钻了出来,一屁股摔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继而又站了起来,和我挨坐在一起,他望了望我,很诡秘地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出下面的一段故事。
我妻子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余凡大声地说。
我示意他说话小声点,公司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影响不好。
不骗你,是真的。余凡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孩子,声音倒是小了些。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余凡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起初,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三年前的暑假吧,我又迷上了诗歌,学校里有一部电脑,是上面配给学校办公用的。我迷得不行,尝试着用电脑写作的快乐,就跟学校领导申请住电脑室,学校领导正愁没人看守这些贵重的物品呢,说给了我钥匙,我就在电脑房里,没日没夜地写啊写的。除了一日三餐,很少下楼。有一天,我去楼下的房里取一本普希金诗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妻子在接电话,我忽然有一种好奇,就站在门口的。不听则已,一听惊人。妻子在和一个陌生男人柔情蜜意地说话呢!妻子的声音好甜好甜。听了一会,我能明确地断定,妻子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我妻子在电话里这样说道:你有什么不平衡的?我一生一意跟着你,你还在意我们偶尔在一起吗?应该是我不平衡才对,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几时想过我的感受?对方的话我听不清楚。末了,我妻子说,好了,不谈这些了,上次我的发夹落在了你的卫生间,你把它拿回交给学校门口的李老头吧,我过几天去拿。当时,我热血沸腾,我恨不得冲上去马上去打她个人仰马翻,但想了想,我不能这样。我装着没事的样子,在她放下电话后又过了几秒种,才慢慢地踱了进来。
你怎么跑下来了?你不是说要在上面写东西吗?妻子见了我,吃了一惊,眼睛也有些躲躲闪闪的。
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我尽量装出不知情的样子,语气很平缓地说。
你不是一直在上面好好的吗?你怕是吃错了药,咋记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让那狐狸精迷住了呢。妻子一口气说出了一长串话语。
看,她还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