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您道挺辛苦的!”
“这年头啥钱也不好挣。你看我光顾说话了,你先坐,我买饭去。”凌德没等芳芳回答就出去走了。
芳芳开始打扫起店内的卫生。等凌德端饭进来时,店内干干净净的,完全变了个样儿,芳芳支好了饭桌。凌德心里暗自得意,看来家庭就是离不开女人。一种欲望突然从灵魂深处泛起,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这里的老马家羊肉泡比咱龙县的还出名,来尝尝吧。”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大叔,我看我明天出去再找找吧,顺边去那个服装加工厂看看,若再找不到小宝我就上班去,边干边找吧。”
“那边老板每月给你发多少钱工资?”
“说是六十,实际上是按计件算的,经常没活,一月下来连五十都拿不到,吃、住还得自己掏钱,刚去时小宝让房东带着,每月还得给房东大妈二十块钱。”
“还真难为你了,这样吧,我看小宝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着,我这儿正想找个帮手,你就在我这干吧。小宝我帮你找。至于工资嘛……”〔想了想〕“他们给你六十,我给你八十!我包吃包住。”凌德有的是招。
“这……”芳芳犹豫了起来。
“这没什么,乡党帮乡党,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吃罢晚饭凌德帮芳芳在里间收拾好床铺让芳芳先休息,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出去了。
虽然是在一个新的地方,筋疲力尽的芳芳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此时凌德正在美容美发店娜娜卧室昏暗的灯光下,搂着娜娜亲嘴。
“别闹了老凌,说正经,你真的捡到一个三岁男孩?”
“那还有假?明天下午就可以给你领来。可你亲戚那边……”
“这是真的,孩子在哪儿儿?”娜娜迫不及待地问。
“孩子在哪儿儿你别管,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只管让他们拿钱领人,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凌德的老道使他在娜娜心目中的地位大幅度提高。娜娜一下子搂住了凌德:“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别回去了。”
“今晚不行,我还有事。”这是凌德这些年来第一次拒绝娜娜的好事,一是因芳芳一个人住在店里,他不大放心。二是想和娜娜保持距离,以免在后面交易小宝的生意中自己收钱时不好意思。三是故意调调娜娜的胃口,让娜娜知道他凌德的份量,以后再不要把他当捎带了。凌德鼓足勇气说完后便匆匆回去了。
第二天凌德骑着自行车独自来到了西山村东头农家院外,看见门依然关着就敲了起来:“开门!开门!”
“谁呀?”中年女人从里面答道。
“派出所的!快开门!” 凌德高声叫道。
“你有啥事?”中年男人在里面问道。
“当然有事,快开门!”中年男人开了门,凌德直接走进屋子。
“您请坐,有啥事?” 中年男人问道。
“把你前几天捡的孩子领出来!” 凌德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孩子,您说笑话吧,这年头在哪儿里还能捡个孩子。”中年男人强装镇静试探道。
“不是捡来的,那就是骗来的,别藏了快把孩子交出来吧!” 凌德厉声道。
“这位大叔,您肯定是弄错了,我们两口子结婚怎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您还是到别家去看看吧?”中年女人辩解道。
“别给我演戏了,快把小宝交出来吧?没把握我是不会随便找来的!” 凌德进一步道。
“你……你怎么知道小宝?”中年男人紧张了起来。
“还是让你媳妇把小宝领出来吧!”凌德走到里间门口对中年男人道。躲在里间的中年女人只好把小宝从领了出来:“这孩子可是我们花2000元买来的。”
“爷爷!爷爷!”小宝看见凌德就叫着跑了过来。
“小宝,爷爷接你来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派出所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小宝他爷了?”中年男人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小宝他爷不假,但我也是派出所派来领孩子的!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小宝在你们这儿。”
“你要领走孩子也行,得把2000元给我!”中年女人这下可急了。
“想要钱是吗,那容易,咱们去派出所。老实告诉你,我找不到小宝就到派出所报了案,正巧你们村有人反映你家收养了个孩子,人家就让我来看看。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派出所还不知道孩子是贩来的,人贩子把孩子贩来,你们买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替犯罪分子销赃!知道不?一但沾上了贩卖人口的边,罚款5000元是小,还得帮公安人员抓住人贩子。破不了案你们的责任就没完,谁能证明你们和人贩子不是一伙的!不说了,和你说多了没用,咱们还是到派出所去说吧!”
中年男人听凌德的话里有话,就急忙道:“这位大叔您别听女人家胡说,这孩子确实是捡来的。是您孙子,您领回去就是了,不信你问问小宝昨天我还对他说要帮他找妈妈。”
“那就多谢了!小宝我们走。”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凌德稍用心计就轻而易举的从西山领走了小宝。
凌德领着小宝并没有回自己的店而是把小宝交给了娜娜,娜娜立即和“表舅”通了电话,她告诉“表舅”孩子很聪明,最少也值2000元。而且这孩子谁都不认,就认老凌,必须要老凌亲自送过去,她要“表舅”明天就来看货,来时最少要先带1000元过来,剩余的1000元等货送到后设法直接交给老凌。
凌德回到油漆店时芳芳正在店里干活,做好的饭菜饭桌上摆着,芳芳端来洗脸水,让凌德洗了脸。
“大叔,怎么才回来,饭做好了您趁热吃吧。”
“你做的什么饭,这么香?”
“大叔,这几天您为我这事不停地在外边跑着,人也累瘦了我下午买了只鸡给您补补身子。”
“你这是干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跑谁跑,来,芳芳,我们一起吃。”凌德心里开始有点内疚。
“您吃吧,我最近上火,晚上不能吃饭。”
“芳芳,我今天去火车站打听小宝的消息,听几个熟人说。前些日子南方有人曾在咱们市上花几千元从人贩子手里买过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不知是不是小宝,我特意让他写了地址,想明天就去南方找找。”凌德编故事的本领无人能及,他明知道这事对不起芳芳,可在金钱的诱惑下不得不按下午和娜娜商量好的办法行事。
“那我去吧!”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芳芳终于看到了希望。
“还是我去好,你一个女人家出门不方便。再说这事咱们只是听说还不知是不是小宝,又不知那家人姓名,万一不是小宝,我就顺便买点漆回来,这种大海里捞针的事你去怎么成?”
“真不好意思,又麻烦大叔您了。” 看到凌德为了小宝的事这么热心,芳芳就把自己打工积攒下来的300元钱全部拿了出来: “大叔,我上了几年班,攒下这300元,您拿着路上用。”
“这可使不得!你攒几个钱也不容易,收起来吧,大叔有钱。”凌德推辞着。
“大叔,这您一定得拿着,孩子没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芳芳把钱硬塞进了凌德的上衣口袋里。
第二天早晨,凌德在良心和道德的谴责中拿着芳芳给的盘缠来到长途汽车站,这时,娜娜和小宝已经坐在了车上。小宝手里仍攥着妈妈给他织的那只“小手套”。
“来,小宝吃香蕉。” 娜娜将一个剥开后递给了小宝。
“谢谢阿姨!”
“小宝真乖!哎,小宝你的手腕怎么啦?怎么有块斑痕啊!”娜娜吃惊地问道。
“那是去年妈妈不在,我不小心把火炉弄翻了让煤块给烧的,妈妈当时都吓哭了。”
“噢,原来是这样。”
“爷爷,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妈妈?”小宝看见了上车的凌德就问。
“明天一定成!”凌德微笑着答道。
“噢,我明天就要见到妈妈了!”小宝高兴地欢呼着。汽车开始发动了。娜娜动身下车。
“阿姨怎么下车了”小宝不解地问道。
“有爷爷陪着小宝找妈妈,阿姨就不去了。再见了小宝!”
“阿姨,再见! 我明天就要见到妈妈了!”汽车在南去的盘山公路上平稳的行驶着,把小宝的希望及沿途的荒山、孤树、落叶远远的摔在了身后。凌德走了,从芳芳因心痛而期待的目光中走了;从娜娜被金钱燃起的欲望中走了。
自从凌德走后,芳芳一直打不起精神,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笼罩着她,要不是眼前这点实实在在的希望,她的确活不下去了。今天她又无精打采的站在了柜台前,一位顾客走了进来。
“给我拿一桶漆,要墨绿的3kg的包装,再拿两张粗沙纸,一个小板刷。”顾客道。
芳芳心不在焉的从柜台上取齐了货:“给,共29。8元”
“给,30元,不用找了。”〔看了看漆〕“这是浅蓝的,我要的是墨绿的!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昨天差点把钱找错,今天又给我把漆拿错了。”顾客有点不满意了。
“对不起,我给您换。”
顾客摇着头走出了店门。
暮色落下的时候,凌德终于回来了,娜娜店内的阳光已被一片灯光所代替,人和物虽模糊了些,但却神秘了许多。他坐在的沙发上喝完一杯酒后从包里取出一沓人民币点着:“娜娜,这300元你拿着,这是给你的介绍费。”
“哟!发工资了,凌大哥你把人送到哪儿了?”娜娜接过钱后又问道。其实他早已从“表舅”那里拿了1000元。自以为聪明的凌德还是让娜娜给耍了!
“在那边火车站交的货,你那亲戚和那边的人都没露面,派了个女的按你说的暗号对上后,她给了我1000块钱就把孩子领走了。怪神秘的,像当特务似的。”凌德得意地说着。
“你就是当了回特务吗?以后就成为老特务了。”
凌德这时已经带着几分醉意:“别逗了娜娜,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人家芳芳待我不错,我却这样对人家!”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是别人从她那里骗走的 ,你卖的不是她的孩子,是西山村那家的。”
凌德端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对!是西山村那家的,不是芳芳的 !我他妈的混蛋我……你说我怎么去向芳芳交待!” 凌德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他端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喝,喝死了你 那芳芳就成别人的了。”这话是处于关心,还是纵容?或者是包藏着某种罪恶与祸心?又有谁能说的清!
凌德醉了,醉倒在沙发上 ,也醉倒在自己的人生里。不醉他就无法活着,不醉他就会成为疯子!上帝在疯子与醉汉之中为他选择了醉汉!他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
“芳芳,芳芳!”内疚的呐喊不是为一个人的名字,是在自责!在发泄!在喊人生的沧桑!凌德一不小心把酒瓶撞翻在地板上,酒瓶叮叮当当的响声像芳芳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在发了一阵呆之后想把酒瓶捡起来,还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酒瓶破碎了,芳芳的笑声也跟着碎了,远了。他奋力追着那笑声,到头来捡到的却是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有,他拿了一块放在嘴里,无滋无味地嚼着。
无声的夜里,生命
咬住了冬季
人在放纵中生动
忘却了心灵的谴责
良知再一次迷失,悲哀
一刀一刀刻进灵魂里
迷醉盖过了叹息
留下了一夜的悔
芳芳根本不知道凌德已经从南方回来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心中只有对黎明的期待,可夜却在无限的延伸着。等待是熬人的、是幸福的,可有时也是一种无奈,因为等待幸福并不等于幸福的等待!她索性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被夜染成的黑色,目光又落在放在床头上的那只小宝的“小手套”上,她紧紧地攥着那只“小手套”。自言自语了起来:“小宝,算时间妈妈明天就能见到你了,你不是最爱吃葱花饼吗,妈妈上午做的不够现在再给你做点,保证你明天一回来就能吃得到。”芳芳下床走进了厨房,洗手、和面打起葱花饼来。
第六章
由于政府加大了对贩卖人口的打击力度,沈西蒙的日子不好过了,大黑,二狗接连入狱,唯一是他值得庆幸的是哥们弟兄没有供出他的义气!夜已经很深了,他仍在一家酒店喝着闷酒,哀愁和无望包围了他,虽被摔的鼻青脸肿但他仍无法拒绝诱惑,他想去掉所有张力,让生命完全按照自然的轨迹运行,可自然的轨迹是什么呢?是引诱?是欲望?还是人类劣根性打造出的惰性与贪婪?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时梅子走了进来。
“沈哥,我找你半天,你原来在这儿?”梅子进门就问。
“来来来,梅子,陪大哥再喝几杯!”沈西蒙带着醉意。
梅子从沈西蒙手中拿走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出大事了,大黑、二狗都进局子了。”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他们俩还都够哥们,把去年的那几件事全自己背了。”
“那我们怎么办?”梅子焦急地问。
“唉,这行当看来确实是不行了,你最近在干啥?”
“在家里闲呆着呗!不过我想过些日子跟表姐学美发去。”
“你表姐,就贾猫那小子的假外甥娜娜吧!她的底细我还不清楚,原来是个大学生因和几个社会上的流氓团伙有染,大三时被学校开除了,正好碰上大家都下海,她就办起发廊来了,那娘们的‘手艺’多着哩!好好学吧!”西蒙的话里含着一种凄惨,还含又一种不舍和一种无可奈何!梅子已经感觉到了几分。
“我看你们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你怎么对她了解的这么清楚?”梅子不解地问道。
“她是我原来那口子师范学院的校友,好像比我原来那口子高一级,当时她在政教系我那口子在外语系。哎,听说她最近又和贾猫在做什么生意?”
“这个我可不知道,几个月没上表姐哪儿去了。唉,沈哥你原来在龙县办的那个木器厂现在还能办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那边能找到闲地方,你如果能投资办个厂,我们一起干。”
“投资,说的倒好,我拿什么去投资,前几年为了那张假合同,我赔了二十万,把厂赔进去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我能干起这个行当!”
“这事你可从来没提到过,我一直认为你有时心情不好是因为离婚的缘故。”
“别说了,梅子,现在一提起办厂我就头疼。唉,真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来,梅子,喝酒,一醉解千愁啊!”
沈西蒙拿起酒瓶喝了起来,不一会就喝得爬在了桌上。
“沈哥,沈哥,你怎么醉成这样了。”梅子摇着沈西蒙。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再……再来一瓶也没问题!” 过量的酒精使他暂时忘记了烦恼,兴奋地吐出了体内的所有脏物,但却灌进了梅子的耳朵,污染了整个酒桌!
“好了沈哥,我们回去吧,来我扶你。”梅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进了卧室,帮他躺在床上,然后取桌子上的热水瓶给沈西蒙倒水,突然发现茶叶罐空了。
“沈哥,什么地方还有茶叶?”
沈西蒙带着醉意:“抽,抽屉里还有一包。”
梅子打开抽屉拿出茶叶时突然发现抽屉里放着一个断了链子的手表和一张女人的照片。梅子沏好了茶就拿出照片看了起来。
“别……别把她拿走,她……她才是我最爱的女人。”沈西蒙带着醉意答道。
梅子仔细看着照片,突然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照片上的人正是芳芳。梅子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几月前在金鸡市火车站拐卖的小男孩竟是沈大哥情人的孩子!这一惊不亚与听到八级地震、十二级台风!
“你……你认识她?她现在哪儿里?”看着梅子那张惊恐的脸沈西蒙产生了疑问。
梅子想了想:“我,我不认识她。”她没敢告诉沈西蒙实情。
“那你刚才说……说什么?”沈西蒙仍带着醉意。
“我说她长的简直是太漂亮了,像……”梅子打着马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