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拽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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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拽到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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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爱夸自己的女儿,」她拿出阮罂的作品,荷包、香包、钱囊等等,秀给高夫人看。「瞧,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她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啊。」

「是啊是啊,妹子真会教女儿啊。」

「哈哈哈,咱看也看够了,走,喝茶去吧。」两位夫人笑咪咪地离开了。

亭里,看她们走远了,阮罂立刻扔了绣布。「走,出门了。」她急着去找师父。

高飞扬捡起绣布检视,批评道:「这个针脚收太紧。你要多练习,不然早晚会穿帮。」

「那个你做好了吗?」

「喔。」高飞扬从袖内抽出一块锦帕,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拿去。」

阮罂收下,这样,明儿个娘要是问起,她就能交差了。

原来,方才两位夫人赞美的,那针脚均匀,填色准确,其精细就算称是本城女红状元也不为过的,是出自高飞扬的一双巧手哪!假以时日,两位夫人要是知道真相,不知还会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得意哩!

高飞扬常来找阮罂出去,他是阮罂上山找师父的挡箭牌;而阮罂则是高飞扬出去跟王壮虎约会的障眼法。两家伙可说是互相利用,天衣无缝,各得其利。

每次出门,高飞扬跟王壮虎碰头了,阮罂就去山里找师父。到黄昏,高飞扬送阮罂回家,就这么着,大人欢喜放心,孩子们高兴如意。

看吧,为了得到喜欢的,费心思,拐大弯,去达到目的。为达目的,阮罂这厢对师父可说是永远笑盈盈地,毕竟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师父教她好多事哩!

今儿个,到了教阮罂赚钱的时候了。司徒剑沧告诉她,先有本钱,才能开始赚钱。只要阮罂有五百文钱,就有办法教她在五年内将五百文变成五万银,有了五万银,去西域的花费就够了。

阮罂没有五百文钱,若跟母亲要,她会起疑。

阮罂思量道:「我一个月零用只有五文钱,那要多久才有五百文钱?」悲哀啊,虽然是阮家千金,但是娘认定节俭是美德,只给阮罂少少的零用。

「八年又三个多月。」司徒剑沧答道,他在宣纸上,描着新设计的兵器图腾。

阮罂替他磨墨。「我现在十五岁,那等我有五百文钱是几岁?」

「二十三岁又数个月。」

阮罂眨眨眼,了解。「我二十三岁有五百文钱做本,再加上五年赚钱的时间,才会有五万银,那时我几岁?」

「你没脑子吗?自己算。」司徒剑沧冷冷道。

看吧,真讨厌,这就骂人。师父就这样,很刻薄,可,她还是笑咪咪地,不生气,不生气,师父是她通往梦想国土的唯一路径!每次师父惹恼她,阮罂就将这句话默念一遍。

她伸出指头算了算。「是……二十八?」

「是。」

「二十八岁才能去?」

「能让你二十八岁去西域已经很快了。」说得很骄傲哩。

「我知道更快的办法。」阮罂伸出手。「借我五百文钱。」

「为什么要借你?」

「徒儿有困难,基于师徒之情,师父该帮,这才是好师父。」这跟师父学的,师父很会分析道理,她也学会分析道理。不管有什么要求,都要讲得很有道理,才能说服别人认同你的道理,就算是个歪理,也要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很像回事,唬得别人一楞一楞地,顺着你的理走,误以为歪理是真理。以前阮罂很冲动,现在,她跟师父相处久了,开始会花心思去说服别人了。

简单来说,阮罂变了,变得狡猾。这是好事,将来去西域她要是碰上问题,会冷静聪明地解决,而不是莽撞冲动地把事搞砸。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冲动,这两年来司徒剑沧硬是改掉她这个毛病。

听完徒儿的妙论,司徒剑沧点点头。

「讲得好。」

「答应借我了?」

「我问你,做徒弟的该不该听师父的话?」他头也没抬,手也没停,还画着繁复的图样。

「该。」师父有两个脑子是不?阮罂常这么怀疑,他老是边应付她、边画这么复杂的东西。

「师父要你别去西域,行不行?」

「不行。」

「那么你有没有听师父的话?」

「没有。」

「你不听师父的话,就不是好徒儿。你不是好徒儿,为什么我要当好师父?」

「……」阮罂看着师父,答不上。

「还有问题吗?」

「……」

「没有了?」

「……」她无力反驳。

「好,既然情势如此,你就接受二十八岁才去西域的命运。」

命运之神,何等残酷?教阮罂无力抵抗,只得低头。

司徒剑沧气定神闲地继续绘着图,阮罂焦头烂额地,努力想对策,怎么让师父肯借钱?

「你喜不喜欢布?」

「怎么?」

「我家开布行,我拿布跟你换钱。」

可造之材,说服不成,来谈交易了。司徒剑沧微笑,这丫头越来越聪明,是他教出来的。呵,很有成就感。

他搁下笔,转头,笑问:「师父要布干么?」

「布可以做衣服,我家的布,品质保证,全京城的人,一半以上都来我家买布。师父可以有很多新衣穿,多棒啊。」

看他啜了口香茗,像在考虑了,阮罂更卖力地说:「我们阮家布行是织染署公认所有布行中,颜色染最好,供色最齐全的。红有银红、水红、猩红、绛红、绛紫。黄也细分了鹅黄、菊黄、杏黄、金黄、土黄、茶褐等六。」

「唔。」司徒剑沧颇为肯定地点点头。

大受鼓舞,阮罂更起劲道:「不只红黄两色,连青和蓝色也细分有蛋青、天青、翠蓝、宝蓝、赤青、藏青。绿有葫绿、豆绿、叶绿、果绿、墨绿……」

「阮罂——」司徒剑沧打断她的话,问:「师父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吗?」

阮罂怔住。「没有。」师父只穿白的。

「这就对了。」简单几句就毁了她的「色」诱计。

「可是,我们也有漂染的白色,你还是可以拿去做衣服,添些新衣啊。」

「师父的衣服是不是都同个样式?」

「是。」

「可见得,你师父不热衷买衣服,对我来说,衣服五件就够了,为什么要花五百文去换我不需要的?再说,拿了布,还得花钱找人裁衣服,加起来就不只五百文,对不需要的,要一而再再而三花费,是不是很蠢呢?」

他笑咪咪、笑咪咪,笑得阮罂气呼呼、气呼呼。

「是不是啊?阮罂?你说是不是啊?」慢吞吞重复问,非要她承认失败。

「是啊……」马的咧咧哩!阮罂瞪师父,就像瞪个棘手的麻烦人物。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常骂粗话,有时,碰上很挫折的事,唯有骂粗话能发泄。

司徒剑沧朝窗外望一眼。「唉,再说下去,天都黑了。别浪费时间,去练剑。」

「等一下。」

「嗯?」

「师父,你吃的东西简单,用的东西很少换,平时没娱乐活动,没朋友所以也不常出游,你几乎不花钱,师父,你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啊。」对个欲望极低的人,怎么谈交易嘛!

「是啊。」她倒是观察得很仔细。

「那我怎么跟你谈条件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阮罂没有下手之处。

「所以交易不成功啊。」

「钱是死物,感情是活的,你对我总有感情吧?」她动之以情。

「我对你的感情不会超过五百文,就好像你对我的感情不会超越你想去西域的程度。」他麻木不仁。

够狠!阮罂阴着脸,马的咧啊咧。

司徒剑沧撇了笔,起身,取下墙上配剑。「走吧,把上次那套剑法练一遍给我看。」

「师父,你有洁癖,你很爱干净。」她还不放弃。

「对。」

「借我钱,我每次来就帮你打扫屋子。还有,我家库房有一种神奇药水,可清除任何沾到布料的污渍。师父这么爱干净,衣服都白的,想不想让它永远那么白?白到发亮呢?很快就春天,到了春天山里湿气重,白衣容易变黄,有了阮家神奇药水,衣服再也不怕变黄。啊,好棒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啊?」

对,他心动了。她是对症下药了。司徒剑沧打开桌上放着的铁盒,倒出里面的铜钱,数了数,看着阮罂。「师父只有四百一十五文钱。」

嗄?傻眼,阮罂呵呵笑,眼角抽搐。原来,她这怪师父,很有本事但是很穷。唉,有总比没有好。「没关系,借我。快,教我赚到五万银。」

「好吧,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就拿这些当本。明天起,教你怎么投资。」

「这我就想不通了。」阮罂纳闷。

「哪想不通?」

「照你说的方法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赚呢?买大房子住好吃好穿更好呢?要让自己过这种穷日子。」

「这种日子,我觉得挺好。」阮罂不明白,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是过眼云烟。他命里已注定好,没享用这些东西的福气,所以从不追求,也没那个必要。

「这种日子跟城里人们过的日子差远了,你大概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她家餐餐大鱼大肉,哪像师父永远清粥小菜?睡的是铺棉的床,又软又暖。哪像师父是硬木板床,被子又单薄。

「跟师父以前的日子比,这样很好了。」

这算好?阮罂哈哈笑。「难道师父以前很惨吗?对啊,你从没跟徒儿说你的事,你以前住哪?谁教你武功的啊?师父的爹娘呢?」

「练剑了。」他面色一沈,撇下阮罂,走出草屋。

阮罂忙跟出去。停在屋顶的「苍」,看见他们,振翅,叫一声,飞上来,在他们身后跟着。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摇曳的芒草间。看着师父背影,阮罂觉得那背影像在生气,隐约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惹得师父不高兴。她心上忐忑,师父不高兴,她就紧张。因为,师父是她实现西域大计的唯一路径,惹阿花阿狗阿猫都行,就师父惹不得。

阮罂追上去,跟师父走在一起。她偏着脸,讨好地,笑看着师父。「师父师父啊,你知道吗?我啊,我最喜欢师父了……」够恶,但好话人人爱听嘛,除了司徒剑沧。

「当然喜欢,因为你想去西域。」他冷冰冰回道。

阮罂脸红,硬着头皮反驳:「不是因为你帮我去西域我才喜欢你,平时我对你很好啊,如果不喜欢怎么还会对你好?」

「当然对我好,怕我变卦,不帮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戳得她心流血,呜呜。

这么直接,害她无地自容,脸颊热烫。死不承认啊,阮罂昧着良心还在硬拗:「就算不去西域,徒儿还是最喜欢你。」是吗?不确定。唉,管他,说好话就对了。怎么可以让师父看穿她的心机?

司徒剑沧却是个明白人,睐她一眼,冷笑。「别像那些大人,净说浑话。」他最痛恶的,就是这种虚伪的表情。他以前看太多了,现在,在阮罂面上也看见了,不明所以的,这次,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还生气。那心情,就好像看见喜欢的白衫弄脏了。

司徒剑沧冷厉的口吻,刺伤阮罂。她脸色骤变,因为心虚,声音大起来。「真的,我是真心的啦!」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你不信?」

不信。竟以为几句好话,就能将他安抚得服服贴贴,任她摆布?摆几个虚伪笑脸,就妄想收买他的心?未免把他想得太肤浅。

当初,他父亲在朝当官,多少人千方百计想与司徒家交好。待父亲被奸人陷害,家道沦落,那些平日涎着脸讨好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就怕受牵连。看尽那些小人嘴脸,司徒剑沧的心肠已淬炼得犹如照妖镜般,将世情看得太彻底。也许他太自作聪明,过分自以为是,但这么做不会令他快乐,质疑别人的感情,只令得他寂寞孤独。然而他再无法回到单纯的自己,他怀疑,怀疑一切,就算有谁拿真心接近,怕也已经看不出那份真心。更何况,这丫头的心机那么明显。

不知道司徒剑沧已经动怒了,阮罂还嘻嘻哈哈回嘴:「我就是最喜欢师父,不去西域也没关系,有师父陪我就好啦!」这个谎话,够感人了吧?

他站住,盯住她,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教阮罂呆住了。

「别跟我虚伪,想利用师父,就明着来。别假装喜欢我,我最讨厌虚伪的小人。你记住,永远别跟我应酬,那种小聪明,会让你看起来很丑。」强硬无情的警告,让阮罂颜面尽失。她一下子,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眼泪立刻涌上来,她鼻间一酸,便哭出来。

司徒剑沧撇下她就走,将她落在后头。

好重的话!阮罂被批得面无血色,难堪至极,又狠狠伤心。师父尖锐的,不留情面的,一下把她心中想法全挑明了,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明摆着一副在跟他虚情假意吗?

两年来,对他好、对他笑……师父眼中看见的都是这样的她?丑陋?小人?阮罂连耳根子都红透,很惭愧。

阮罂觉得很抱歉,又觉得并不完全都是在跟师父虚情假意的。她追上师父,拿眼角瞅他。不,不全是这样的,也许有七分真的只为去西域才讨好他,但有三分是真心乐于亲近并崇拜他。

她要讲清楚才行!阮罂心跳如鼓,很小心地,把手,伸向师父。在芒草间,这一大一小的手,交握一起。

手被阮罂握住,司徒剑沧停步,望着她,看见一双红眼睛,泪汪汪地。

「师父没说错,我常是这样想的……我真坏……」

「没必要哭,这世上多得是为目的才维持的关系。」

「可是跟师父在一起时,我常觉得开心。就算师父有时讲话刻薄,惹我生气,但我只气一下,真的……你相信我。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比谁都重要!」

他迈开脚步,往前行。不喜欢被打动的感觉,有一瞬,他软弱了,差点冲动地想将她搂进怀里安慰,要她别哭。他忍住,还生气,气这种无意义的感情拉扯,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但那小手,仍紧紧握住他。

这就好像,他在牵着她的手走路。

此刻,天空白色的,苍飞翔,遍野芒草白茫茫,像白色波浪,随风荡。阮罂觉得自己,像被淹没在这白色天地里,她微笑,心尖冒出甜。师父的手很暖,她觉得,自己变成温暖的粉红色。而白色属于师父,她很乐意,在这白蒙蒙中融化,陶醉地,晕头转向。

第一次喔,阮罂觉得去西域没什么重要啊,那千奇百怪的大荒漠,懒得去看了。神奇的死亡之虫,通体的红身体,怪异模样,不再吸引她。剎那,她像饱满的圆。跟师父手牵手,好满足,忘了理想,忘记需要,差点连自己都忘掉。

这浑沌甜美的感受,是什么呢?巨大,无边无垠地包围住她身心,是什么无形的东西呢?神魂颠倒,又为什么呢?

这次她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眷恋着跟师父手牵手的滋味,她很喜欢呢,懒洋洋,很有安全感,好陶醉哩!太喜悦,于是,忘记了言语,只傻傻地缄默着,感受着,仿佛一张口,美好感觉就会烟消云散。

两人沈默地走了一会儿。

司徒剑沧主动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

她怔住了,停下脚步。而他若无其事的往前走,那么无所谓地,撇开她的手,就像撇去衣上的尘埃。

阮罂没跟上去,呆在芒草间,眼眶潮湿。

刚才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痛。方才意识到多满足,这剎的感受就有多空洞。方才,她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东西盈满心房。这剎,那神秘的好东西陡然消失。自尊,被那个冷漠的一抽手,抽痛了。原本晕红的脸色,瞬间覆上寒霜。

师父是谁也不需要吧,枉费她还惭愧自己利用他,担心他感觉很受伤,真傻啊!他哪会伤心呢?认识到现在,师父就那冷冰冰的表情。

她来,他不曾笑着说欢迎;她走,也不曾目送她。她讲话时他会听,但他自己从不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事。有时一起用膳,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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