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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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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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慌着发脾气做甚?”
子轩识相的收住了,转身回去收拾去了,静芸夫人见事情差不多,也回去打扮,贾家可是官宦人家,前去拜访,衣着打扮皆不能随意的。
收拾停当,坐着车便往贾府去了,一路上,老太太少不了的又唠叨子轩,万事要留心,可别出错了。子轩不耐烦地应着,静芸夫人看着,心里暗自偷笑。
门房去通报了,老太太领着静芸夫人和子轩站在门口,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襟,片刻,贾夫人亲自迎了出来,老太太受宠若惊:“怎么劳动夫人亲自过来?叫丫鬟来便是了。”贾夫人一边笑着应说:“老夫人是贵客,怕丫鬟轻慢了。”一边看向子轩,心里很是满意。
一路说笑着,来到后院的小花园,贾夫人已经摆上了桌椅,就等老太太来了。贾夫人略为抱歉的说:“真是抱歉,我家相公外出了,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他托我转告老夫人说抱歉呢。”
老太太连忙回礼:“哪里的话,自然是贾大人的事重要。”环顾了一下,老太太有些疑惑:“令千金怎么没有在?她身体可完全好利索了?”贾夫人答道:“跟着她爹出门了,也是要晚些才能回来呢。”
一群女眷便坐下来,吃着点心,喝着茶,聊着胭脂水粉,子轩听得有些坐不住了。贾夫人看在眼里,便吩咐丫鬟带子轩在园子里四处逛逛:“咱们这园子以前可是一个王爷的,气派着呢。”语气间有种不经意的炫耀。
子轩求之不得,便跟着那小丫鬟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丫鬟上来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问是不是这就开席,贾夫人便询问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自然说要等贾大人回来。正说话间,恰好有人过来了。
那洪亮的声音,远远的听了便知道是贾大人,转过假山,贾大人大步的走了过来,后面子轩跟着。贾夫人迎了过去:“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看到后面的子轩:“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在一起?”
贾大人看了看子轩:“你说他么?我刚进门就瞧见他了,这小子,不错啊。”说着,拍了拍子轩的肩:“我很喜欢。”贾夫人有些得意的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的。”又看了看,发现叶儿不在,便问贾大人。
贾大人更是开心的笑了,声如洪钟:“那丫头,居然也会不好意思,跟我回来,见着子轩,说了两句话,便害羞的跑回去了。你派人去叫罢。”
方才走过来给老太太和静芸夫人打招呼:“真是抱歉啊,临时有些事要处理,怠慢两位了。”老太太忙还礼:“哪里的话,劳动贾大人了。”
宾主落座,老太太又问:“怎么不见小姐?”贾夫人说:“已经派人去叫了,这丫头,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啊。”贾大人开心的大笑:“这丫头八成是中意子轩了。”贾夫人无可奈何的责备:“你这个人,说话就是口无遮拦的。”
贾大人也不往心里去:“我可是带兵打仗的人,莫不成到了阵前,两兵交锋,我还要慢慢去问别人‘令尊安好’?”一句话,说得一桌人都笑起来。
丫鬟回来回话说小姐不来了,贾夫人这才认真起来,亲自去了。贾大人重重的拍着子轩的后背:“小子,不错,有出息,来,跟我喝两杯。”子轩也不胆怯,跟贾大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将老太太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贾夫人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贾大人极为高兴:“自我从军中回来,都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再来再来!”贾夫人抱歉的给陆家两位夫人赔礼:“真是见笑了。”老太太不以为意:“带兵打仗的人,自当如此。小姐怎么了?”
贾夫人不好意思的说:“那小丫头,见了子轩,便害了羞,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唉,真是。。。。。。”老太太心里高兴,便大胆的暗示:“若是往后常常在一起,便不会这样了罢?”贾夫人会意:“那自然是好的。”
当晚人人尽兴,老太太回到陆家,便着手准备提亲了。
这一次,子轩竟然一反常态,默认了老太太和静芸夫人安排的亲事。老太太心里暗自得意,只怕是那次在贾府,子轩见到了贾家的小姐,觉着合眼罢,不过自然更好。
陆家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择了个好日子,上门求亲去了。这门亲事,竟是异常的顺利,贾家小姐也不似往常那般挑剔,允了这门亲。皆大欢喜,老太太请先生翻了黄历,腊月初八,宜嫁娶。
两家人,欢天喜地的准备,老太太唯一心里不顺畅的,是至今她都还没有见到贾家的小姐,不过子轩跟静芸夫人说的,那小姐很有贾夫人的风范,是个可人疼的,老太太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说嘛,贾夫人的孩子,错不了。”
这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一个月过去了。陆家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将陆府里里外外给装饰一新,连着寒冬腊月的天儿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陆家是旧式人家,那些西洋的玩艺一概不接受。子轩胸前戴了朵大红绸子扎的花,一脸喜气的去迎亲了。
贾家也是张灯结彩,连下人们都一律大红的衣服,曜得人眼睛发花,丫头们兴奋的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像是一群报喜的鹊儿,让贾大人夫妇眉开眼笑,从面上蜜到心底。一阵锣鼓喧天,想是新姑爷来迎亲了,整理整理衣冠。
喜婆颠簸着小脚,身上的肉愉快的颤抖着:“老爷,夫人,吉时就要到了。”贾夫人连忙带着丫头往小姐房里去了,贾老爷却端坐在大厅,一群人拥着新姑爷进了贾家的门。
子轩气宇轩昂,走进贾府的大厅,正跟贾大人说话间,喜婆和贾夫人扶着盖了红盖头的小姐出来了,那魂牵梦萦的熟悉身段,让子轩心里一热,感激地给贾大人跪了下去:“爹,感激之情,无以为报,请受子轩一拜。”
贾家小姐也跟着跪了下来,匍匐在贾大人脚边,泪珠儿晶莹的滴在了贾大人的鞋边。低低的唤出来:“爹爹。”贾夫人拭去红眼圈边的泪,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两人挽起来:“好孩子,起来罢,往后,在一起好好的过罢。”
贾家小姐叫了声娘,便紧紧地抱住了贾夫人,不肯放手。贾夫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依依不舍的将女儿交给了子轩。
一路吹吹打打,迎亲队伍穿过半个静安城,热热闹闹的回到陆家,早有人见到迎亲的队伍,远远的便放起了鞭炮,这桩天作之合的亲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静安城,这天大半个城的人都出来夹道观看,贾家这次的嫁妆可是下了血本,足足有半个静安城那么长,前面的人都到了陆家,后面的还才将将出贾府的门。
人们边看着,一边议论,看人家老陆家娶亲,多有福气,女方家又是大官儿,又有钱,这嫁妆阿,可是寻常人家几世才累积得起来的财富啊。于是便啧啧的称叹:“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在人们的议论声,祝福声甚至有些诅咒声中,贾家小姐款款的步入陆家,迈过火盆,喜婆扶了,跟着子轩进了门。
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时,喜婆感觉到新娘子的身子颤了一下,以为她是害怕,便安慰的握了握新娘子的手,觉得新娘子的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了,喜婆方才放下心来。
大礼自然是很隆重的,许多达官贵人都是陆家的座上宾,又请了许多生意场上的宾客前来观礼,众人自然纷纷锦上添花,老太太一边招待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那新娘子蒙着红盖头,老太太也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隐约觉得这身段似曾相识,却因人多纷杂,许多人需要招待,也忘记了这个。
拜了天地高堂,两个新人被送进了洞房,子轩兴高采烈,轻轻揭起新人的盖头,那娇艳欲滴的面颊,那鲜红的樱桃唇,那闪亮清澈如秋水的双眸,标致婉转的身段,不是眉佳还能有谁?
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子轩打心里乐个不停,坐在床边,轻轻执起眉佳的手,柔声说:“娘子。”这称谓让眉佳心头一热,面上又飞起驼红,娇羞的迎着子轩灼人的目光,别有情调。
大红的纱帐垂了下来,焕然一新的子轩旧居散发出激情,紧闭着的房门将一屋春色关在房里,窗外,几个调皮的小子躲在旁边偷听着新人的动静。一切都是美好的。
次日清晨,眉佳早早儿的起来了,新媳妇得去给老太太请安,心里早就紧张得连双腿都在发抖,不知道老太太会被气成什么样子,甚至都不敢出这房门一步,可是总不能躲一辈子吧?该来的,怎么都会来。
子轩抓了眉佳的手,十指交扣,缓缓地走向老太太的屋子,远远的,杜鹃看见他们过来,兴奋得高声叫到:“奶奶,新少奶奶来了……”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看清楚了子轩手里牵着的人的容貌,后面的话便生生的咽了下去,呆呆的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给老太太通报。
进去的时候,发现静芸夫人已经在了,显然是怕自己的儿子媳妇应付不来,早早儿的来做后援了。看清楚来人,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的张着嘴,看看眉佳,看看子轩,又看看静芸夫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好啊,你们,很好,真好,都是我的好媳妇,好孙子……”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给我滚,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们!”子轩慌忙拉着眉佳跑了出去,这时候老太太在气头上,得等她气消消,才能来。
老太太阴霾的眼神锐利的刺向静芸夫人:“你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见过那小娼妇的,你一直瞒着我?”静芸夫人有些理亏,却仍然勇敢的回答:“我是见过,可是今非昔比,眉佳可是贾大人名正言顺收养的义女。”
老太太嗤之以鼻:“猴子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即便是贾大人收养了她,可她还是个下贱的,怎么也变不了。”
说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桩亲事,这么顺利,是有阴谋的,全部的人都知道,只是瞒着她一个人,连贾大人,贾夫人,陈大人都是知道的,甚至都是串通好了的,他们,他们竟然帮着这些孩子来欺瞒自己、设计自己,太不象话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唤过杜鹃:“给我更衣,我这就到陈家去。”刚要出门,就听丫鬟来报:“陈大人、贾大人夫妇一起来拜访了。”
第三十三章
    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整理整理衣襟和因震怒而略显凌乱的发髻,去迎这几位客人去了。静芸夫人和杜鹃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陈大人早就料到这天早上陆家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因而一大早就连同贾家夫妇来探望,倒是没有这么个理儿的,可他们都没有办法等到三日后新娘子回门。
老太太脸色难看,急急的走了过去,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贾夫人探寻的给老太太身后的静芸夫人使了个眼色,静芸夫人微笑点头,贾夫人稍稍安心了些。
将客人迎进去,吩咐杜鹃上茶,宾主坐定后,老太太冷冷的问:“不知几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陈大人有些心虚,毕竟他们联合起来瞒着老太太将眉佳嫁了进来。讪讪的笑笑:“可不是想来看看新娘子。”
一提起新娘子,老太太隐忍的怒气也藏不住了:“好得很,新娘子好得很,贾大人的宝贝女儿,自然好得很!”老太太故意将宝贝女儿四字咬得重重的,其怒气不言而喻。
陈大人略一思索,索性摊了牌:“老夫人也无需动怒,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何苦跟小辈过不去呢?”老太太冷笑:“陈大人,你可曾听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么一说?如今陈大人你可是管得过宽了罢?我陆家一不犯法,二不曾得罪你,你为何一定要插手我陆家家务事?”
陈大人有些尴尬,陈珏见不得自己白发爷爷被老太太这么训斥,冲将出来,朝老太太喊:“奶奶,我爷爷这样还不是为你们家好?子轩哥哥跟眉佳嫂嫂是两情相悦,你若是一直这样,早晚子轩哥哥会带着嫂嫂远走高飞,到那时候,你岂不是连孙子都没有了?”
老太太也不好跟陈大人弄得太僵,毕竟人家还在朝廷做官,有说民不与官斗,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太太理智的收住脾气,却也不肯原谅陈大人,冷着脸不吭声。
贾夫人便出来圆场:“老夫人这又是何苦呢?眉佳这孩子在贾府住的时日也不短了,我们见这孩子心地也好,待人也不差,倒跟子轩很是般配呢。”老太太恨恨的说:“你知道什么?”
贾大人却不依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眉佳现在是我贾家的女儿,若是有人欺负她,我定是不干的,欺负我女儿,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我就要他好看,管他是谁!”
气氛霎时僵住,没有人敢说话,老太太强忍着怒气,端起茶碗,颤抖的手透露了她心里强烈的愤怒,贾夫人见老太太端茶送客,便拉了贾大人一下,摇摇头,贾大人一向都听夫人的,住了嘴,却仍坚决地看着老太太,好像在宣布他保护女儿的决心。
老太太别过脸去,不肯理他们,陈大人等只好告辞。见他们一走,老太太愤愤地将那茶盏狠狠的掷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像是老太太的愤怒,杜鹃走过来,收拾起地上的碎片,轻轻劝慰:“奶奶何苦为这些人伤身子?”
静芸夫人只是暗自佩服老太太的自制力,居然将这奇耻大辱生生忍下来,没有跟陈大人他们反目,想来老太太确实是很有些本事的。
老太太愤愤地起身,也不理会别人,佝偻的身体散发出深深的悲哀和无奈,疲倦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直直飞进静芸的耳里:“让他们走,我往后不要再见到他们,一文钱都不许带!让他们走!”
这也许是老太太这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最大的失败罢?静芸夫人心里想。当日,下起雨,夹着雪,腊月的天里,到处都是那么寒冷,只有静芸夫人握着子轩的手尚有一丝温暖。老太太在屋里,不肯出来,只说让他们滚。
杜鹃在一旁看着,不许静芸夫人给子轩钱财首饰,静芸夫人嫌恶的瞥了一眼杜鹃,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子轩的手不肯放,这静安城是没法呆了,静芸夫人心想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又叮嘱眉佳:“好好照顾子轩。”眉佳认真地点头。子轩拿出一封书信,交给静芸夫人:“娘,将这个,交给陈大人和贾大人,让他们安心,也不要为难奶奶。”回头深深的看了陆家的大红木门。
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眉佳也跟着磕了下去:“奶奶,孙儿不能侍奉您了,您要保重。”静芸夫人扶起二人,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们也要好好的过,不枉吃了这么多苦头。”眉佳紧紧地抱住静芸夫人,肺腑间迸发出来:“娘,您也要好生保重,原谅我们不能照顾您了。”
静芸夫人挥手:“走罢,走罢。定下来了,给我来给书信,报个平安。”子轩眉佳二人点头,相扶着离去,身后却传来老太太不甘心的咒骂,到底是血亲,怎么都是自己的孙子,老太太骂着眼角却滚出来混浊的眼泪。
然而,到底还是不肯放下心结,赶那二人走,兴许,已经是自己最好的让步了。
子轩听着身后老太太的骂声,心里暗自伤心:“奶奶,终究不肯原谅我们么?”扶着眉佳,望静安城外去了,这一路上,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呢?
只是无论将来有什么事,都有彼此相依相伴,这荆棘丛生的道路,将不再那么的举步维艰了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送给天下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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