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缘,三杯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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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缘,三杯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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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的十几年时光,终于还是迎来了第一次的分离。
还以为会一直在一起呢。
那些年,曾有过多少个“还以为”,却终究以辜负烂尾。
你也曾以为: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一定会挺过考验。
但其实每一个最终受伤害的人也都曾这样坚信着。
这样卑微而无力的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段青涩的时光,想写的尽量不那么矫情,但是写出来的时候却真有点感慨万千。
这真的是一段太美丽也太适合辜负的时光。


☆、第十一章 兄妹结(三)

书桌前,她认真而虔诚地书写着给他的回信。
桌子的右上角摆着厚厚的一叠信,每一封都被压平了皱褶,按照时间的顺序保存好。
他会告诉她昨日看到了京城漫开的桃花,或是在先生府上遇到或友善或奇怪的人。
她也会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很好,她现在在学女工,等他回来时就能穿到她织的线衣。
每月两封信笺是他们默契的约定。
双鲤迢迢,情深纸薄。
半年过去,寒冬之时,他在信中说先生允他回家探亲。
她穿着自己新做的衣服,在铜镜前照了又照,出城数里去迎他。
可惜一路风雪肆虐,见到他时,头发衣服都吹乱了,清晰可见的只有一张仍是豆蔻年华,却因等待与期盼有着别样的美的容颜。
他把她拉上马,护在怀中,扬鞭策马,带她回家。
风雪一年又一年吹过,纵是年年相似。而墙头她所植的梅树,却是年年花开愈盛。
由此看来,时间的流逝中不被改变的只有山川风雪等无命之物,但凡有生命的东西便不可能不被时间撼动。
桌上的来自他的信件似是越来越薄,一开始每月两封,从不逾期,后来他要考试,信便拖为每月一封,再后来,每月一封的信也越来越薄。
可惜的是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种变化。因为他桌上的她的来信从未变过,每月两封,每次厚度都是一样的。
三年已过,又一个春寒时分,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期。
这一年他已十八,而她也十六岁了。
他在信里说,今年年底便会学成归来。
梅花初绽,满城白雪皑皑。
破晓时她便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心想着家乡比京城冷,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大衣,小心折好抱在胸前便出了门。
刚醒的母亲看到了她出门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城门前,萧瑟的古道,翘首盼望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如春寒初绽的梨花。
突然隐隐地听见了马蹄声,她的手指紧紧地按在胸前抱着的大衣上,指尖泛白。
远方果然来了一群人,三四个少年骑着马在前面谈笑着,后面一个少年跟在一个马车旁边。
一行人在她面前停下,他却没有立刻上前来,而是掀开了马车的轿帘。
莲步轻迈,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肩上披着雪白色的裘衣,青丝用发带轻轻绾出一个结,从轿中走出的女子把手伸向了身旁的少年,走下了轿子。
她一瞬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看着他握着她的手。
那双手去年的时候也曾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寒冬天气放在他口前轻呵气。
也曾在三年前的那个离别的夜晚,双手包裹她的双手,紧紧按在胸前。
也曾在每天他放学回家时,牵着她,一遍又一遍走过从书塾到回家的那条小路。
也曾在有人出语侮辱她时毫不犹豫地打到那人的脸上。
也曾,在数年前庙门口找到她时,拉住她的手,冻得一起发抖,却怎么也分不开。
那双手,现在,握住了另一双纤纤玉手,而她的手,布满了针刺的小伤口和冬天干活留下的红肿痕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在发抖。
这件大衣,是她从半年前就开始缝制的,利用所有不干活的空闲时间,对着油灯,一针一线,寄托了她所有的爱与期待。
他走过来,笑着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先生的千金,谢小姐。”
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拉起她的双手,放在口边取暖。
没有像以前一样护在怀中问她冷不冷。
也没有那句“哥哥回来了”。
他站在她面前,笑容依旧温柔如初。
她也温柔地笑了,眼睛都在闪烁,手却缓缓背在了身后,连同那件还没被他注意到的大衣。
她说:“哥哥,我很想你。我们回家吧。”
该怎么去说这段感情。
叶元青和那位谢婉莹谢小姐。
对于叶元青,一个贫苦而勤奋的身处异乡的孤独的少年,当他感受到来自这个温婉的小姐的关心和珍惜后,不禁又感激又爱慕。
而对于这个大小姐,很显然,这个书生的努力和坚强也让她感到辛酸而感动,她惜他敬他。
朝夕相处的三年时光,也便酝酿了他们的这段深情。
如今叶元青考得了进士,又托师父推荐,十八岁便被任命到家乡做文官。她便也放下锦衣玉食与他同归。
真是令人感动的贵千金与穷书生的故事。
而这位谢小姐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不愧是名师谢一宁的宝贝女儿,不仅长相清秀,不施脂粉,舞文弄墨自不必说。
重要的是人家做得女神,也做得小女人。
叶元青带她在城里游玩的时候,人家小鸟依人地紧跟在叶元青身旁;遇到街上卖书法丹青的店摊,朱唇一启,字字珠玑。这样的女子,既让男人赏心悦目又让男人有面子,怎能不惹怜爱。
一路上,叶元青自是屡屡看到旁人羡慕的目光,手下也紧紧地搂紧了身边的恋人。
“莹莹,你是老天送我的最珍贵的礼物!”花前月下,也曾有过这样的发自内心的喟叹。
谢婉莹第一次见叶元紫的时候,拉起了她的一只手。
“妹妹的手真冰,我们快回去暖暖。”俨然是一个嫂嫂的样子了。叶元紫却连直接看她都不敢的,很快的从她清秀的面容扫过,点了点头。
去了叶元青的家,叶元青的爹娘也自然非常喜爱这个姑娘,大家闺秀,举止谈吐都深得他们心意,她的父亲又是那样的背景。在这个准儿媳妇身上,他们就看见了自己家儿子的美好未来。
而我们的叶元紫小妹,也并未像她的爹娘所害怕的那样大哭大闹,反倒是平静得很。以至于让大家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可是有一个人,决不会忘了她的存在。
他曾对她说过,哥哥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他回来那天当晚,他把谢婉莹送到客栈,回来时妹妹已经躺在床上,面朝里在睡觉了,他差点忘了,安安静静是她最擅长的事。
他坐在她的床边,把母亲刚拿出来的厚棉衣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被子上。弯下腰在她头顶轻轻地亲了亲。
“晚安。”话语竭尽温柔。
黑暗中,面朝着墙的脸,睫毛动了动,脸贴着的枕头却早已湿透。
等了三年,不,何止三年,从他开始时读书的那天,她就一直盼着今天的到来——他学成归来,有所成就的那天。
可是为什么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却又那么难过。
想问问他为什么,可她,又要用什么资格?
她只有对自己说:不要哭,叶元紫,你没有失去你的哥哥,你没有失去他就很好。
自这晚后,日子也一直过的很太平,他们兄妹便很少独处过,晚上一起睡的时候也总是她先睡了,早上也是她先起,在外面做做女红,清扫的事。
时间就这样完美的错开来了。
而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像从前一样,默默整理碗筷,在他回家时到院子里迎他。现在她还能帮他补衣服做衣服了。
叶元青事业上也是一帆风顺,半年后原县令升官赴京,他便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县令。
还不到十九岁就能当上县令,叶元青也真算是少年英才。当了县令,上头就给安排了一个大宅,他的理想一步步地也即将都实现了——名利有了,住上了大房子,美人在抱。
刚当上县令的这个月,他就对外宣布,要喜上加喜——他要娶谢婉莹为妻。
自从消息宣布,这家人可都忙坏了。
他们招了一批侍女家奴,首先要办升官宴,然后装房子,再然后要办喜宴。
谢小姐坚持要在成亲前去庙里上香还愿,还拉了叶小妹同去。
去的那天,叶元青一路护送他们到庙门口。一路上谢小姐都是拉着叶元青的一只手的,叶元青另一只手本想拉着妹妹,却又觉得一手一个少女实在是很奇怪,便让小妹挽着他的胳膊。
叶元紫摇头,叶元青便揽过了她的肩膀,笑着说:“放轻松点,等下就到庙里许愿了!”
刚到庙门口,叶元紫身体就是一抖,叶元青知她因小时候被丢在这里的事对庙门口都有些敏感,便放下了揽住她肩膀的手,用靠近她的左手拉起了她的手。叶元紫很自然地就把另一只手也附在了他的手上——这是她最喜欢牵他的姿势。
待她的双手都握住了他的手后,两人皆是一颤,这是他们多么熟悉的动作,却又有好久没有这样牵过了。
两人都在心猿意马时,庙里突然涌出一批刚上完香的人,顿时他们就陷入了人浪之中。
“元青!”随着谢婉莹一声呼喊,她已经被挤到了旁边,离这两人有了两三人之距。叶元青立马伸出两只手去拉她,左手在一瞬间脱离了那熟悉的两只手。
“小紫,快抓住我的衣服!”他回头对她说道,她愣愣地抓住了他的衣摆,叶元青此时也抓到了谢婉莹的手,一番波折之后,终于将她拉回了身边,抱在了怀里。
叶元青一手拉住一个,费劲波折终于进了庙,过了那一阵人潮,现在人已经少多了。
叶元青松了拉住叶元紫的手,两只手给谢婉莹整理被挤乱的衣服和头发,回头看了眼妹妹,看到她也在自己给自己整理,就扭过头去对谢婉莹说:“是不是受惊了,别怕,没事的。”
然后对两人说:“我还有公事要办,要赶回去,你们上完香就手拉着手一起出去,千万别丢了,知道么?”
两人都点了他点头。
“元青你也小心!”谢小姐给叶元青也整了整皱的衣服,然后拉住了身边小妹的手。
叶元紫呆呆地看着哥哥,于是到嘴边的要他小心的话,也便无法说出口了。
上香时,两人去领签,在上面写心愿然后挂在专门的许愿树上。
谢小姐领了很多签在案台上专心地写,回头看小妹只攥着一只签。
“妹妹就拿了一只签啊,写的是什么啊?”
叶元紫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中的签展开:是一只福寿签,上面写着“愿叶元青长命百岁,无病无忧。”
谢婉莹似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妹妹写元青名字的那三个字,跟元青自己写的字真像呢。”
叶元紫听了却愣了神,她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便低头盯着自己的签看了。
晚上叶元青回屋的时候,难得的叶元紫还没睡,在做些针线活。
他走过去说:“还没睡呢?怎么在晚上做这些,多伤眼啊。”
她回答道:“娘说新房子要用新的床被,时间赶有些来不及了,我就帮着多做点。”
他点点头,坐在了她身旁,片刻后开口道:“小紫,在我跟着先生读书的这些年,婉莹不嫌弃我的出身,一直陪着我鼓励我,如今更是放弃锦衣玉食,随我回家乡。所以……所以我绝对不能负她。”
她手中的针线活停下了,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两人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直到她的一声“嗯”。
临睡前,两人都静静地躺下了,他对着她朝向床外的背看了好久,才说出一声:“谢谢”。
夜色中,她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回应。
你想谢谢我什么呢,哥哥?
是谢谢我的理解?还是谢谢我的放手?
两天后,他们搬入了新宅。同时,一周后叶元青和谢婉莹就要正式成亲了。
他们五个人第一次在新宅一起吃饭,爹娘坐在大的红木圆桌旁,脸上溢满了笑意。
叶元青温柔地笑着,而谢女神愈发的端庄。快吃完饭的时候,谢婉莹放了筷子说:“别院的景色别致,也安静一些,爹娘以后就住在那吧。”
“妹妹你和爹娘一起住,也好相互照应着,我和元青就住在主院。爹,娘,妹妹,元青,你们觉得可以吗?”
父母亲都连忙答应了好。片刻后,屋里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安静。
谢婉莹知道叶元紫不怎么说话,便看着叶元青道:“元青你觉得呢?”
“啪!”她刚问完这句,叶元青的筷子便不小心落在了桌子上,他重拾起筷子,在一家人的注视下脸色却有些发白。
“元青你不舒服吗?”谢小姐问。
叶元青把筷子敛好,又沉默了半刻,道:“好。”
谢婉莹看了眼把头埋在饭碗里的妹妹,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让管家去收拾。”
此时叶元紫放下饭碗,小声地说:“我吃饱了。”
然后起身端了自己的碗去了厨间。
她放下了碗筷,在厨间站了会儿,揉揉着眼准备出去,却看到厨间门口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她站住了一下,又继续准备从他身边出去。
身体交错的一瞬间,他扬手把她搂到了怀中。
时间似乎突然变慢了。
他在乎的是如何跟他解释,她在乎的却只是他好久都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他们一动也不动,一点声音也不敢出,直到她从他怀里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终究连所有解释都苍白了,也曾答应要和她住在一起,不用她再爹娘继续住,曾许诺她的属于两人的世界,这些誓言也便这样无疾而终。
除了这句对不起,他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低下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手背相擦的瞬间,他的眼睛竟也湿了。
对不起,承诺你的没有实现。
对不起,连一句解释都给不了你。
此生——
未负父母养育之情,未负先生知遇之恩,未负婉莹爱怜之意,未负十年寒窗之读。
到头来,却还是负了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兄妹结(四)

六月时分,院中荷花盛开,他们大婚后三个月,终于传来了谢婉莹有喜的喜讯。
整个县令府都陷入了喜悦之中,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府中一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而这盛夏时分,叶元紫却染上了热伤风,幸好症状很轻,请来了一个大夫开来了些药,说吃上几天便没事了。
爹娘送走了大夫,对她说:最近府上有喜事,染上这种伤寒病症就好好待在屋里,别出去了。
自从搬入这大宅,父母对她的态度也稍好了些。反正府里的活也都有下人干了,接等叶元青的活也有他的夫人做了,她现倒是什么事也不用做了。
府里举行喜宴庆祝叶夫人有喜的当晚,她在房中觉得的很闷。便起了床,出门走走。
虽是盛夏,到了晚上外面却是很凉快的,沿着河边走,有清风月光相伴,他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只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处已经荒废的老房。
她站在以前的家门口站了半天,月光倾泻,竟有种时光倒回之感。
她的手覆在门上竟有些不舍得推开,停顿了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还是推开了门。
不推开,就能骗自己还是当年的光景吗。
里面的窗上再也不会如当年,有一个少女掌灯,少年苦读的身影了。
她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原来想了那么久逃离的这个地方,却原来是最怀念的地方,装着最好的那些年。
她推开了自己和哥哥曾经的屋子,在哥哥的床边坐下。双手抚过光秃秃的床板,抚过那时相依的两兄妹,抚过心心相印的少年岁月。
她抬起手,却终究只留上一手的灰尘。
她在屋里找到了抹布,还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床席子,她把整个屋子都擦了擦,也把床和凉席擦了擦。转身就躺了上去。
她还是习惯性的睡在了里面,后背贴着墙,在身边留出了他的位置。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似是睡了过去,嘴里喃喃道:“哥哥,我好想你。你还会不会回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叶府里仆人都在忙活着,管家见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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