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远急道：“她去了哪儿？”
阿飞想了想道：“好像是顺着京城东边那条官道走的。”
宋继远转头便离开了。
步霆侧头看了看她，阿飞吐舌头道：“怎么，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啊……”
步霆刮了刮她的鼻梁道：“这回没有。我们继续吃饭吧。”
两天后，既定的国师大典的日子。
步霆刚坐下，一个太监过来恭敬道：“步将军，国师有请。”
后院。
宋继远看到步霆过来，走过去低声道：“我沿着那条路行了两天，并未找到明月，她到底在哪儿？”
步霆看了他一眼，道：“国师若只有行两天的心意的话，自然是找不到的。”
“我算过了，寿辰当天她还在京城，说明她离开不久，我用的上等的马，行了两天，怎么没找到人。”
他说完，步霆停了一会儿才带着嘲意道：“算？国师大人，你为什么只行两天路，难道不是因为今天有国师大典吗？国师既然如此有本事，不妨算一算明月姑娘在哪好了。步某还有事，先走一步，马上举行的大典，国师还请不要迟到了。”
当天下午，阿飞和步霆在京城西郊河边送别明月。
“明月姐，你就安心养胎吧。我们会解决这边的事的。”
程月点点头，“谢谢你们。”
步霆道：“以后就是程月姑娘了，没有明月了。恭喜程月姑娘了。”
程月愣了愣道：“是啊。我终于做回了程月。”又看向他们道，“还请你们替我保密这件事。”
步霆道：“自然。程月姑娘，以后若是有困难还可以来找我们。”
程月点头致谢，犹豫着又道：“他……现在好吗？”
阿飞叹了口气，步霆答道：“嗯，挺好，国师大典很顺利。”
当程月的马车逐渐远离视线，变成一个点时，阿飞抱住步霆的胳膊道：“你这回怎么支持我骗宋继远了？”
步霆道：“有时爱情中需要这样的考验，才不致以后辜负一方，也能让另一方认识到自己更看重的是什么。”
“这么说还是帮了宋继远？”
“本就是不能双全的事，这回他自己做出了选择。本就有舍才有得，希望这是他想要的‘道’。”
阿飞突然抬头看他：“那我们之前的分别也是对我的考验吗？”
步霆把她风中的碎头发捻到耳后，说道：
“嗯，也是对我的考验。我们都通过了考验，所以便再也不会分开了。”
阿飞竟又听得面红心跳，心想：某人怎么这么会说情话，哼，回去后严刑拷问！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林宥嘉的《心酸》，“我曾拥有你，真让我心酸。”
☆、第四十章 “公”斗（上）
告别程月后，阿飞和步霆便一同去了宫玉楼。
见了老鸨，阿飞阔气地直接对她道：“我们要赎明月姑娘，你开个价吧。”
老鸨为难道：“明月最近不在楼中……要不……”
“没关系，她在我们那儿，反正你开个价吧。”她说得理直气壮。
老鸨这一听，张嘴就打算叫人，阿飞连忙道：“你，你叫人我就把你做假账的事说出去！”
老鸨：“……你怎么知道？”
阿飞：“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做假账的事情说出去！”
老鸨：……好吧，五百两。
阿飞一拍桌子，“你当我傻啊。你上个花魁卖出去的时候才三百两，就算物价涨了，半月前刚被赎出去的那个十八岁的姑娘也才二百两啊。”
老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颤抖地指着她道：“你……你是什么人？”
阿飞：“你再废话……”
老鸨：“好。三百两行么……”老鸨想，反正明月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过几年前景堪忧，此时有人赎也好……
阿飞爽快道：“好。成交！三百两银子你上国师府找宋国师要，他会给你的。”
老鸨：“这……”
阿飞：“你再废话……”
老鸨：……
步霆看了看阿飞道：“是不是对宋国师有点不大厚道……”
阿飞喝了口桌上的水道：“老子还帮他讲了半天价呢，哪里不厚道。”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晚上，将军府的管家看到两人一同回来，连忙眯着眼笑着迎上去道：“将军，阿飞小姐，你们回来了。”
步霆冲他点点头，看了看院子道：“思钦呢？”
阿飞也好奇道：“对啊，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他。”
管家低下头答道：“回将军，思钦少爷昨天被杨将军叫回去了。”
阿飞幸灾乐祸：“哈哈，那小子估计要被他爹教训几天了。”
步霆看向阿飞道：“他应该比你大吧。”
阿飞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一路随手折了院子里几朵花枝，回头对步霆道：“但是他心理年龄比我小多了啊，跟小孩子一样。”
步霆随她一路走到正堂坐下道：“我把你住的房间收拾好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还有以后想吃什么，买什么，就直接找管家说。”
阿飞鼓着嘴道：“怎么说得好像你要离开一样。”
“恩，我白天的时候会比较忙，应该晚上才回来。”
“啊……”阿飞瘪瘪嘴，却没再说话了，步霆看着她道，“怎么了？”
阿飞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丫头，还有不远处的低头待命的管家，挥手道：“哎呀，再说吧，我饿了。”
晚上吃完饭，阿飞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身边的丫头一直默默站着，她再次回过头去对她道：“我不用你伺候的，你出去吧，我不喜欢人看着。”
刚说完，步霆从开着门走进来，他换上了平时在府中穿的衣服，浅蓝色的底绣着带着白色的简单花纹。阿飞这些天看到他不是穿着将军的金甲就是黑色的长袍，此时看到他也觉得眼里舒服多了。
步霆在她屋子的桌子边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对一边站着的丫头道：“你先下去吧。阿飞小姐不叫你不要进来。”
“是。”那丫头鞠了个躬默默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阿飞这才舒了口气，坐下来道：“怎么府里这么多丫鬟奴才的，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不舒服。”
步霆给她倒了一杯茶，“吃饭前你欲言又止，也是因为这个？”
阿飞点头道：“嗯，你不觉得在他们面前，讲我们自己的私事很……”
“很什么？”
难为情。
阿飞不回他，只闷声道：“今天你说你白天都会出去，那我一个人在这玩什么啊？”
“你先熟悉一下京城的环境，等过几天我有时间了，带你在周围看看，到时看你想做些什么。要不，还继续开茶馆或是你一直想开的饭馆或客栈？”
阿飞看着某土豪，想了想道：“你还真放心让我出去做生意啊。”
他忍俊不禁，“你那是算是什么生意啊……”
“生意无大小！”阿飞争辩道，“哼，搞不好以后还要靠我吃饭呢。”
步霆却没笑了，思考了片刻道：“很有可能呢。”
阿飞一时也楞了，刚想问问他话中什么意思，步霆扯过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坐着。
烛光映着两个人的面容，朦胧仿佛梦中，泛着柔和的光。
“别想了，明天在京城好好玩玩，我会派人在后面保护你的。”
说完，他的气息突然贴近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直到两片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那唇上还带着茶叶淡淡的清香。她连呼吸都忘了。
阿飞再睁大眼时，他的唇已经轻轻离开了，他的额头还在她额头旁边，呼吸灼热着她的脸。他一双眼睛仿佛一片大海，让她义无反顾地沉溺。
“早就想这么做了。阿飞，晚安。”
她呆呆地看着他，步霆的嘴角还带着笑，目光一片温柔。他起身出了门，轻轻地关上了门。
阿飞没想到的是，她的京城之旅生生推迟了五六天，因她第二天便见到了杨思钦。
不过，还有，杨炎大将军。
当杨将军府的人把阿飞带到杨府中的时候，阿飞不免心中忐忑了一番，她没想到这么快便要与这个算是“公公”的人正式见面了。另一方面，阿飞也明白，杨炎专挑步霆执行公事不在的时候找她见面，想是不会让自己轻松的。
阿飞下轿的时候，又扯扯身上的淡红色的衣裙。挑衣服的时候她想，老人家嘛，应该蛮喜欢红色这种有活力的颜色。
她一边低头打量着身上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一边暗暗感叹，怎么没有多看点什么宫斗宅斗的话本子，也学习一下斗公公的技巧。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
阿飞想着便迈进了将军府，刚踏一步进去，四个奴才丫鬟就拥了上来，低着头要给她引路。阿飞心想：这天子脚下，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阿飞对他们点了点头，便跟着他们一同往里走了。
见到杨炎的时候，杨思钦也在。他们在书房中，杨思钦正在低头抄写着什么，厚厚的一叠纸，杨炎双手背在身后，在他身边走动着，盯着他。
离他们越来越近，阿飞才再一次看清杨炎，他已年近知命，却一点不显沧桑，一身深蓝色衣袍，自是威严不凡。
他教育儿子是实，但特意选在阿飞来的时候，有意让她看到这一幕，又何尝不是给阿飞一个下马威。
阿飞也大汗：这个大将军对我印象这么不好吗，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真的好吗……
阿飞几步走到书房门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杨将军好。”
杨思钦先抬起的头，他整个人脸色很不好，对阿飞使了个眼色。阿飞翻译过来就是：你保重。
阿飞也不敢回他眼神，只小心翼翼地等着杨炎发话。
“你就是阿飞姑娘？”杨炎看着她慢慢道。
“恩。”
阿飞还以为他要问家在何方，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几亩田几头猪什么的，阿飞都准备豁出去说我一无所有了，却没想到杨炎却不再问了。
他只点点头，对杨思钦和阿飞道：“马上一起来吃饭吧。”
直接就吃饭了？难道想在饭桌上考察一下？
阿飞听话地应了声好，瞥了眼杨思钦，也使了个眼色，便跟着丫鬟往正厅走了。
杨思钦也翻译了一下那眼神就是：马上要帮我！
饭桌上。
等菜都上齐的时候，阿飞用余光瞄着杨思钦看他怎么做。待他终于拿起筷子的时候，阿飞终于舒了口气，也拿起筷子。她顺手用左手拿起，又想起什么，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地换到右手。幸亏她擅长针灸，手指动作极灵活，换好后，发现那两人还在夹着菜没注意自己，便放了心继续夹菜。
她想起明月讲自己故事的时候，说到宋继远在宫中养成一个习惯——吃饭的时候每道菜都夹一下，不要表现出偏爱。应该是好习惯吧……她也效仿着，于是硬着头皮夹过皮蛋，还有羊肉这些她平日不喜欢吃的东西。
杨炎突然说话，却是对着杨思钦：“明天和管家一起去把宫玉楼那个丫头赎出来……”
阿飞猛地抬头，嘴里还啃着排骨，又连忙低下头默默啃着。杨炎说的是小晴吗……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她想，这个大将军调查得真细啊，杨思钦跟谁待在一起都知道……
别慌。她猛地反应过来，杨炎只说小晴，却没提跟杨思钦接触更明显的“明月”……所以他已经知道自己假扮明月了么。
阿飞顿时觉得这些朝堂上的大官真恐怖，正想着，又听杨炎继续道：“我看那丫头也挺机灵，就送到东平侯府上当丫鬟吧。他府里最近刚丢了几个丫鬟。”
话音刚落，杨思钦正喝着汤的汤匙也停在了碗边，整个人都呆住。
片刻后，寂静的饭桌上突然“叮”的一声勺子磕在瓷碗上的声音，勺子因被人大力放下，在碗边震了一下。
周围的仆人连大气不敢出。
杨炎微微地皱起眉，杨思钦则满脸惊讶地看着刚才大声放勺子的人。
阿飞直接看着杨炎道：“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章起想试试这种排版，别人说看起来更舒服一点。你们觉得咧，是以前的好，还是这种好啊……
☆、第四十一章 “公”斗（下）
这世间，有很多做英雄的人，他们见义勇为，他们拒绝沉默，但你怎知他们在一时意气后没有偷偷地后悔过。
正义是一回事，但是站出来其实又是另一回事。
阿飞此时就是这般想的。当她感受到杨思钦仰慕的目光后，她便暗叹不妙。要想救小晴，办法多的是，最烂的莫过于在这里跟杨炎呛声——这个道理连杨思钦都知道，自己居然还往枪口上撞……
在杨炎锋利的目光下，阿飞默默地把勺子重新摆正了，笑眯眯道：“我这个手啊有时候会抖，拿东西有些拿不稳的。我……刚才的意思是这个小晴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赎一个青楼姑娘还送到别人府上啊？”
杨思钦顿时对阿飞无言以对，瞪了她一眼，自己也不敢吭声，只闷下头狠狠地扒着米饭。
杨炎淡淡道：“只是青楼里一个不怎么守本分的小婢女。”
杨思钦筷子捣碗的声音又变大了些，阿飞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决定乖乖地少说多吃。
一顿饭竟也安然吃完。起身离开饭桌的时候，阿飞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以后一定要离开这个老头的，跑得越远越好，最好随步霆一起被发配边疆什么的。
三人移到正厅的椅子上坐下，几个婢女来倒上了茶，阿飞知道这又是一场聊天的架势，顿时觉得实在是心累啊。她偷偷瞟了杨思钦一眼，想着幸亏还有一个人跟她一起受罪，顿时又觉得安慰不少。
再一想，这个杨思钦还要经常受这罪啊，她突然又觉得心胸舒畅了很多。
杨炎呷了一口茶，看向阿飞道：“不知道姑娘与霆儿最近是否已有打算？”
阿飞抬头，眼前还有茶水的雾气，愣道：“什么打算？”
“何时成亲，办喜事。”
如果不是在这，阿飞真想喷出口中的茶水，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呃，还没……”
杨炎道：“早点打算总是好的。”
阿飞不知道他着什么急，不过转念一想她和步霆也确实都不小了……阿飞抿着嘴唇正不知道该如何答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将军，步少爷到了。”
堂中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救星终于来了！
步霆说他今日有事，却在午后赶来这儿，想来也是听说了阿飞被义父叫来了，紧急来救场。
步霆几步便走进了正堂，给正座上的杨炎行了一个礼，抱拳道：“义父。”
杨炎放下杯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步霆上前道：“孩子前日降级接管李将军麾下，今日遇到征兵家属来军中闹，反应了一些李将军作风的事。”
杨炎听后，直接起身，满意道：“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成果了。”
说罢，两人直接转身走向书房了。管家才上来招呼剩下的两个还懵着的人。
阿飞想了一下，才看向杨思钦道：“原来步霆被降职受罚是杨炎有意安排？！”
杨思钦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的。本来爹就不是人前易怒之人，那晚哥抱过你之后，他表现得就有些反常，我还以为他气糊涂了，但后来哥回府后，他表现得也不是很愤怒了。想来也是有可能是恰好利用这次哥被降职的时机，故意安排的。”
阿飞目瞪口呆地听完他的话，惊道：“你说完这些，怎么还这么淡定？”
杨思钦叹了口气：“你当我们家是普通官宦人家啊，这些很正常啊，我哥十六岁便开始在军中挑大梁了，二十岁那年便假降于姜国，忍辱负重六年才归国。我爹爹亦是少年时便开始打仗，二十五岁时便名贯朝野。”
“那步澜……你哥假降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内情？”
“只有我爹知道。我当初听说的时候也很震惊，一直追问爹，可他也不置一词，这件事居然瞒了六年。我哥他从小就是爹爹的骄傲，他们有这种计划我已经不惊讶了，我有时候想，他们才是亲父子吧……”
阿飞想了想认真道：“唔……但其实说实话，还是你长得更像杨将军一点……”
杨思钦听了这话，看看正在深沉思考的阿飞——怎么总觉得这话怪怪的，难道不是应该安慰说你其实也很优秀这种话么……
杨思钦又突然想起吃饭时候的事，对阿飞鄙视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