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分的差距、思想的差异、生活环境的差别……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也太远了,她不确定,她是否可以做到义无反顾的去追随,那需要极大的勇气与决心,并不是一时冲动而已。
「你到底怎么了?」他确定她有问题,只是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她摇头打发过去,无精打彩地趴在桌上。
怪,真的很怪。
瞧了眼她吃不到几口的热汤面,他好奇猜测:「你踩到狗屎了吗?」
「你才踩到马粪啦!」懒得理他。
「不然——有男人受不了你泼辣的个性,把你拋弃了?」
她没什么表情地抿抿唇。「问你啊!」她成天都和他在一起,有没有男人他最清楚了。
「我?」他一脸被鬼打到的惊吓模样。「你不要胡乱栽赃,我几时拋弃你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很委屈你了吗?」她扯唇,要笑不笑地瞪他。
「那还用说?你嘴那么刁,又难养,动不动就摆大小姐派头,任性又难相处,脾气也不好,说没两句就拍桌叫喝——」
话没说完,她立刻拍桌跳了起来。「封晋阳,你给我说清楚,我几时嘴刁难养、脾气不好难相处,说没两句就拍桌叫喝了!」她不过娇气了点,居然就被他说得这么不堪!
现在!
现行犯当场为他的话作了验证,封晋阳抿紧唇不敢笑出声,转头看看客栈内其他客人,全都报以满脸的认同。
光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已经泄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自暴自弃的再一次瘫回桌上。这样要她怎么相信,他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她?!
就这样??封晋阳不敢相信,她居然没冲上来与他拚命。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喂,妳要不要吼一吼、叫一叫?还是——摔摔东西也可以啦,事后我再和掌柜的结算损失就好了,千万不要压抑自己……」
他愈是说,她心情就愈是跌到谷底。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无理取闹,只会像疯婆子似的撒泼吗?
是啊,她是真的做过这种事,不是吗?
「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任性、野蛮、不懂事,行了吧?」一脸颓废地说完,起身先行上楼,她要回房好好反省。
留下楞在原地的封晋阳,回不过神来。
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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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若无的怪异气氛,一直维持到回程的路途即将结束时,本来还企图缠闹她,逼她恢复正常的封晋阳,也渐渐陷入沉默了。
终点到了,他们的缘分,也将结束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今各自回到原来的世界,往后,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一路上,她一直在等,等他有所表示,确定他亦有心,让她知道,她该怎么做。
只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他宁愿说些让人气得毛发直竖、血液逆冲的话,都不愿给予一丁点的承诺。
甚至最后,他干脆也陪她玩起闷葫芦把戏,成天用深思的眼神打量她,就是打死不开口!
等不到她期盼的,路程又将走到了底,她在心底失落地浅浅叹息,终于放掉奢望。
他说要先回安阳,再差人护送她回肃亲王府。
为什么他不亲自送她回去呢?他就这么急着想摆脱这个难相处的骄惯格格吗?
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对她,根本就没那个心……
再一次踏入安阳县城,市集依然繁荣,人声依然鼎沸。
她那些走失的随从全窝在这里,贪生怕死的不敢回去。
这下可好,连调派人手护送都不必,原班人马直接打道回府即可。
单晓月一听闻他回来的消息,连忙飞奔而出,直扑他怀里。「大师兄,我好想你——」
「呃——」封晋阳双手不知该往哪摆,下意识回头看了兰熏一眼。
就抱啊!矜持什么!
兰熏闷闷地别开眼。明知他们早她好多年认识,也明知他对她无意,但……就是会觉得不是滋味。
看人家亲亲密密的拥抱,倾诉别后离情,她内心的失落感,好深好浓。
「来人,回府!」她干么还要留下来?好多余!
「兰熏!」封晋阳出其不意地唤住她。「这个,拿去。」
一只蜜色锦囊在空中拋了道弧线,落入她的手。
「这是什么?」她怔然,留意到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而且喊得柔醇自然,让她心房没来由地多跳了几下。
从没想过,她的名字由另一个人口中唤出,会是如此教人怦然心动……
「回去再看。」他道。
看了下手中的物品,她温驯地点头收起。
「自己保重,知道吗?」他低声交代。
「嗯。」她低头轻应,心酸酸的。
讨厌啦,他干么这么温柔?像是极挂念似的,不喜欢她就不要让她胡思乱想嘛怕自己会忍不住掉泪,她没敢多看他一眼,匆匆钻进马车,以至于没瞧见,他深长绵远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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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格格!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瑾儿好担心您呢,这些日子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马上去备水让您沐浴梳洗,还有,吩咐厨子做几道您爱吃的美食……」
从回府到现在,瑾儿已经念半个时辰了,她娘都没那么啰嗦!
兰熏趴在浴桶边缘,享受被泛着玫瑰香的温水环抱的滋味,令她不禁舒服得想叹息。
瑾儿忙进忙出的,这会儿正为她备妥干净的衣裳,以她平日偏爱的熏香熏过,挂在屏风旁。
瞥见一旁的兜衣,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莫名地冒出一句:「瑾儿,你觉得这兜衣的样式,会很俗丽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瑾儿呆愕,答不上话来。
「算了,改天帮我裁些布料与绣线,我自个儿绣花色。」
「噢。那格格要什么样版?」反正当下人的就是听主子的命令办事,她早就放弃理解主人的想法了。
「梅,我要绣寒梅。」她由浴桶中起身,瑾儿赶紧上前替她拭干身体。
她伸手取来单衣披上,步出屏风,坐到菱花镜前,拢了拢稍微打湿的长发。瑾儿接手打理的工作,抽出固定发式的簪子,将长发梳顺。
「格格,这簪子要丢了吗?」虽然这凤钗样式挺好看的,但应是出于市井,临时应急用的,不值几个钱,以格格的个性,是看不上眼的。
「等等!」急忙由瑾儿手中抢回凤钗,小心合握掌中,感觉心也暖了。
这支凤钗,对她而言意义不同,那是封晋阳头一回送她的东西,指尖轻抚过凤钗的每一道纹缕,想起了他为她盘发插簪时的温柔……
「对了,我放在袖内的小锦囊呢?」她回头,仓促寻找。
「是这个吗?」瑾儿上前帮忙,在她换下的衣服旁找到了那只小囊袋。
「对,快给我。」打开袋口,发现里头赫然是她典当的如意镯,以及一对珍珠耳坠。
他竟知道?!甚至,瞒着她悄悄赎了回来……
将锦囊栘至胸口平贴着,感觉心湖阵阵激荡。
封晋阳啊——
兰熏浅浅喟叹。
她认栽了。这样的男人,教人怎么能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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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进宫一趟,向太皇太后据实转告了行痴和尚的决定,太皇太后虽失望,但也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怪她。
回来已经超过半个月了,她与封晋阳,真的就这样回归各自的世界,再没见过面。
刚开始,她每日清晨睁开眼,都暗暗期盼他会来看她,但是日复一日,等着等着,等到夕阳西下,失望的闭眼就寝,隔日又重复期盼。
直到她意识到,这样的等待多没意义,她就算等上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她要的。
她笑自己的傻气。以封晋阳的身分和立场,当然不可能来看她,也没那个理由啊!
于是,连期望都没有的她,变得更加闷闷不乐,成天说不上几句话。
与她最贴近的瑾儿,见主子一日比一日更沉默,脸上寻不着昔日笑容,又不晓得地不快乐的原因,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的好格格,您好歹吃点吧?您最近食量愈来愈小了。」简直要求她了。
「我不想吃,撤下吧。」兰熏看也不看一眼,斜倚在楼台边的护栏上,清风徐徐吹动裙袖,翻飞出朵朵衣浪如花。
瑾儿苦着脸,几乎要哭了。瞧瞧她现在的样子,腰间的系带愈束愈小,都快被风吹跑了,怎么能不吃?再这样下去,格格要病倒了,掉脑袋的是她啊!
「我的好格格,您到底有什么不如意,说给瑾儿听,瑾儿要没法子,也有贝勒爷、太皇太后为您作王啊!」
兰熏摇摇头。「这种事,没人能替我作主的。」
难不成要强押封晋阳与她成亲不成?就算能,她也不要这样的婚姻、这样不情愿的男人。
回来之后的这些日子,她才意识到封晋阳对她有多重要,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她心中埋得太深了。
用膳时,脑海会本能地浮现他教训过她的话,每一道菜都是别人的辛劳换来的,她不敢再视为理所当然,任意糟蹋浪费;穿衣时,她会看着新绣好的肚兜花色发怔,想起他轻嘲戏谑的神态,原来的牡丹样式,早已不再穿了;对镜梳妆时,总不忘小心翼翼将他送的凤钗别上;她不再缠小脚,从他为她脱去鞋袜,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不再缠了;他说她脾气不好,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对任何人发脾气,因为他不喜欢她盛气凌人的样子……
不愿承认思之如狂,但是这点点滴滴都告诉着她,她在不知不觉中,极不争气地思念着他……
「别人不能作主?那你自己能作主吗?」瑾儿又问。
「我?」她能作主吗?她自己的爱情,她该不该主动去争取?
「既然不快乐,那就去把快乐找回来啊,你这样成天愁眉苦脸没有用,快乐不会自己上门来找你的,不是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谨儿说得没错,既然思念他,既然他那么重要,那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看看?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以封晋阳的立场,他没办法多说、或多做什么,毕竟两人的身分差异太大了,但是她可以啊!她可以让他知道,为了他,她是愿意拋下世间浮名的!
也许他只是在等她有所表示,好方便下一步动作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转身往楼台下飞奔。
「格格,您去哪?」
「找我的快乐!」随着衣袂翩飞,坚定的回答由风中传回。
第八章
「大师兄,吃饭了。」
「放着吧。」封晋阳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边,眺看远方。
又到了用餐时候了吗?时间过得好快,不知那个骄傲、倔强、又可爱的小女人吃了没——
他在心底沉沉叹息。
都好几天了,她过得好不好?不会——真将他拋诸脑后了吧?
惶然,不是没有的,但是他要自己静心等待,给她时间去看清,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是她的权利,她有资格,自己选择她要的人生。
如果等到了最后,她仍是拘泥于外在形式的奢华,他也认了,毕竟他努力过,只可惜改变不了她。
他相信,她不会让他失望的,对吧?
「大师兄?」
又来了!近来大师兄常露出这种神情,飘忽得难以捉摸,就像那一日,兰熏格格都已走远,他绵柔的目光仍收不回。
该怎么说呢?他的眼神,太柔、太沉,像是——埋了什么她说不出来的东西,他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唤。
单晓月莫名地慌乱起来,觉得他离她愈来愈遥远了——
难道,他与兰熏格格?!
会吗?有这个可能吗?大师兄不是很看不惯她骄矜的行事作风?可是为什么,自他去了一赵五台山回来之后,好象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种即将失去他的恐慌本能地,她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慌乱,封晋阳拉回视线,不解地凝视她。
没有,一切都没有变,大师兄看着她的眼神,依然和以前一样,温柔关怀。
「大师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她仰脸,期盼地问。
「傻话。」孩子气的问话,换来他疼爱地轻拍俏脸。
想起什么,他凝思道:「晓月,你快十八了吧?」
「是啊!」
他敛眉,思量着。「十八,不小了,是该许人家了,要大师兄为你作主吗?」
他们三个师兄妹,都是身世凄凉的孤儿,由师父抚育成人,并且传授毕生武学,如今师父不在了,师妹的婚事,他自当担待。
「大师兄,你、你怎么突然跟人家提这个嘛!」她轻嗔,羞红了脸。
是大了,懂害羞了。
封晋阳轻笑。「你不说,师兄哪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替你作主?」
「谁都可以吗?」如果,她想嫁的人,是他呢?
「师兄可没那么大能耐,当然也要对方有意才成。」
「那——师兄呢?你心里也有人了吗?」她语带试探地问。
封晋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浅浅带过。「丫头,你还管到我这里来啊?」
他就是这样,待人温文柔和,可是触及到内心世界,却像一阵风、一团云雾,教人捉摸不住,谁都不晓得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她好泄气,颓然道:「有,对不对?」
封晋阳挑眉,不作声。
「是兰熏格格吗?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她?」
封晋阳笑了,很轻、很轻地说道:「那女人啊,脾气差得连鬼都不敢领教,谁娶她谁倒楣。」
「真的是这样吗?」他这是想骗谁?她?还是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他提起兰熏格格时,眼神柔了,声音低醇得几近缠绵,这样的柔情,是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他明明、明明就是爱着兰熏的。
单晓月心碎了,心中埋藏的情意再也说不出口,她不要他为难,既然他爱着兰熏,就让他快快乐乐的去爱。
「我知道了。大师兄,请你一定要幸福,好不好?」
很多事,不需明说,懂得的人,自然懂得。
他的小师妹,善良得让人疼惜。
封晋阳很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兰熏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那他一定会杀鸡宰羊来谢神。
有什么用呢?再怎么善解人意,大师兄喜欢的人一样不是她。虽然她不明白大师兄的选择为什么会是兰熏,她早了那么多年认识大师兄,一直陪在他身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是输给了他口中性情不好又不可爱的兰熏,不过,她会尊重他的选择。
「别说那些了,快来吃饭吧,再不吃要冷了。」
封晋阳领情的端起饭碗,吃没两口,仆人前来禀报,说是兰熏格格到访。
「她在哪里?」平日出门不是都得劳师动众,怎么这次那么低调,怪不习惯的。
「咦?格格说不要惊动大人,只问您在哪儿,她要自己过来,怎么——格格还没到吗?」
封晋阳心思一转,立刻意识到怎么回事。
「糟!」搁下饭碗,他飞快冲了出去。
他头又要痛了,这小心眼的女人铁定会跟他没完没了!
一路找来,在她气冲冲踏出大门时,急忙喊住她:「兰熏!」
「滚开!」她头也没回,大步跨出。
气死人了!枉费她带着满腔情意来找他,没想到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那么不堪!
是嘛,她不温柔、不可爱,没他小师妹善解人意,他还追来干么?
忿忿然走了几步,发现后头毫无动静,她奇怪地停住,回过头去。他还当真闲闲地靠在门边目送她,完全没有留她的意愿。
他、他、他——可恶!
「封晋阳,你死人啊,不会留我吗?」
他差点喷笑出声。
清清喉咙,强迫自己将笑意咽回,端出十足谦恭的神态。「下官惶恐,格格要走,下官纵是向天借了胆,也不敢强留啊!」
这会儿倒说得恭敬卑微了,怎么平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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