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秦夫人从儿子手中接过意儿时,欣喜之余也带着愠怒,暗恼儿媳妇生了这么可爱的孙子孙女却隐瞒不报。
忙着指引下人将孩子们的东西搬到合适地方的秦啸阳没有注意到娘的脸色,过于兴奋的秦啸月也没注意,可是敏感的秀云注意到了;同时她也看到了大宅里处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和装饰过的院子,但这所有一切都远不及看到那间挂着红门帘的厢房时带给她的冲击大。
她脚步迟疑地看着那间被装饰一新的厢房,眼睛刺痛,心口刺痛。
如儿在她怀里因为她骤然收紧的胳膊而不安地蠕动,她无法开口,只能被动地向公婆问安后,随着啸月进了上房。
此后她的眼前一直晃动着那刺目的红绣门帘和张扬着喜气的大红灯笼,虽然上房内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可是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啸月一直陪着她,跟她说话,不一会秦夫人也抱着哭泣的意儿进来了。
“秀云,快来看看这孩子怎么了?为何一直哭?”
秀云把如儿放在床上,接过了意儿。
到了她的怀里,意儿立刻不哭了,秀云解释道:“可能是孩子怕生。”
秦夫人脸色略变。“这就是你的不对,说好的回娘家住几天,怎么一去就一年多?生了孩子也不回来,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秦家吗?”
“娘,嫂子回来过,要不是看到哥在相亲……”
“娘跟你嫂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出去!”秦夫人厉声喝斥,啸月却不动。
秀云急忙推推小姑,让她听话出去。她可不想一回来就让婆家争吵不休。
等啸月出去后,秀云抱着意儿站起来,请婆婆坐下说话。
秦夫人走到床边坐下,逗弄着独自在床上玩得高兴的如儿,好奇地问:“这两个孩子长一个样,听啸阳说是对龙凤胎,那哪个是男?哪个是女呢?”
“好动的那个是男孩,安静的那个是女孩。”
回答她的不是秀云,而是走进门来的秦啸阳。他是听了妹妹说娘将她赶出门,要单独跟嫂子说话时才匆匆赶来的,他实在不愿娘说出纳妾的话再伤秀云的心。
“哦,是吗?”秦夫人欢喜地看看两个孙子,在床上爬的那个正嘻笑着抓起她衣襟间挂着的玉佩,模样十分机灵顽皮;而在秀云怀里的那个只是瞪着那对秦家人的黑眼直瞧着她,样子十分乘巧文静。
她满意地抱起身边的如儿,用指头在他腋下轻捣着。“呵,那这个一定就是秦家大胖孙了,是不是?”
如儿被她逗得格格笑,更让她喜欢得不行,立刻在胖孙子脸上亲了几下。
看着祖孙二人如此亲近,秀云放心了,她抬头看秦啸阳,刚好与他视线相接,他立即对她一笑,让她心头一颤,可是想起红灯笼红门帘,她转开了眼。
“秀云哪,你真是能干,给我们秦家生了这么可爱的孩子。”秦夫人目光和蔼地对她说,然后语气一转。 “不过你也知道,秦家和你娘家陆家一样,都得靠信誉持家,如今那说好的新人等了一年了,也该……”
秦啸阳一听,急忙打断她。“娘,这事我说过……”
秦夫人毫不含糊地接着他的话说:“这事是你亲口承诺的,从南洋回来三日内迎新人,我们当初也是这样跟人家姑娘说好的。如今你回来了,就得兑现,明日她娘家要来铺床《注》,后日进门!”
“娘,这是不可能的!”秦啸阳看看脸色灰暗的秀云,急切地对娘说。
“那你说,这是不是当初你亲口承诺的?”秦夫人步步紧逼,她不能让秦家成为背信弃义的人,那与断子绝孙一样可怕!
“娘,这事可不可以等会儿再说?”秦啸阳几乎是哀求了。
他亲口承诺的!秀云麻木地坐在椅子上。
按常理,纳妾是不必行六礼的,可秦家不仅张灯结彩,布置婚房,对方娘家还要来铺床,说不定最后还要拜堂,那不就是娶正房的全礼了吗?
那我算什么?她迷惘地想,奇怪自己的心竟没有刚才看到改装过的厢房和红灯笼、红门帘时那样痛了,甚至,她有种弄清楚事情后得到解脱的感觉。
她将烦躁不安的意儿抱在胸前,婆婆又和秦啸阳说了什么她听不进去。
不久,秦夫人将烦躁的如儿交给秦啸阳后先离开了。
秀云知道孩子们烦躁不安的原因,于是她沉默地在已经被送进来的东西里寻找尿布,然后在床上替意儿拆换湿了的尿布。
“秀云,娘会让两个丫鬟来帮忙照顾孩子。”陪着她的秦啸阳小心地说。
“不用,我行。”她简单地回答。
看她动作俐落地替意儿换上干尿布,他赶紧递过铜盆让她放换下的湿尿布。随后又默契十足地放下如儿,抱过意儿,让她替如儿换。
这时两个丫环进来,其中一个为他们倒茶端水,另一个抬着尿布出去清洗.
秦嗜阳见人来人往,自己难有机会跟她说话,只好把意儿交给丫鬟就离开了。
不久,秀廷来了,将手里的一个东西递给她。 “姊,这是娘让我抱在怀里,说到了再给你,我刚找丫鬟热过,你快吃。”
秀云一看到那熟悉的瓷壶就明白了,是娘为她煲的老鳖汤,那是最下奶又有营养的东西,在家里,她可没少喝。
秀廷又告诉她秦府招待他们吃晚饭,今夜他们会住在丰润居,明天才回去。
秦啸阳很细心地指挥着秦府下人们安排着一切。很快地,孩子们的摇篮和常用物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不需要秀云亲自动口动手。
但她以要照顾孩子睡觉为由,一直不离开卧室,连晚饭都不去吃。
“让丫鬟照顾孩子,你安心去吃饭吧。”秦啸阳对她说。
“不用,孩子们怕生。”她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不愿意出去?”毕竟了解她,秦啸阳的问题一针见血。
“累。”还是简单的回答。打死她也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害怕见到那间厢房和满院的红灯笼而不愿出去。
“那我让人送晚膳来,你得好好吃饭,就算是为了孩子,行吗?”
秀云点点头。
秦啸阳不再多说,离开了卧室。不久,丫鬟送来了精致的晚膳。
晚饭后秀廷来向她辞行,她紧紧抓住弟弟,避开丫鬟在他耳边说了一阵。
“姊,行吗?姊夫和他妹妹正跟他爹娘关着门说话呢。”秀廷担心地问。
“别管他们,我只有这一招了,不然你愿意看着姊屈死在这里吗?”
秀云的一句话说服了秀廷,他连连点头。 “我听姊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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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秦啸阳没再出现。她知道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如今自己已经被他强行带回了,他何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何况那个新人不是明天要来铺床了吗?她真希望他永远别出现!
唉,如儿,娘是个该下地狱的妒妇,你不要怪娘啊!
她坐在床上一边给如儿喂奶,一边流泪,她恨自己因为不能容人而不得不抛弃自己的骨肉,可是她就是无法忍受与人分享一个夫君!
夜,渐渐深了,孩子们也吃饱睡熟了。虽然有点好奇秦家两兄妹关着门跟他们的爹娘说什么,但此刻的她无暇去伤脑筋,一则是又累又乏,二来是时间不够,她得利用此时离开。
她将吃饱睡熟的儿子放好,匆匆将如儿的衣物尿布一一放入她以前用的衣柜。当打开柜子发现一年多前离去时,她留下的衣物依然原封不动好好放在里头时,她心里有一丝安慰,起码秦啸阳并没有急着将她的痕迹抹去。
然而她不容自己感情泛滥,放置好如儿的东西后,再包了几件意儿的衣物,提着包袱,抱起意儿往门口走去。
可是在出门前,她又不舍地回头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如儿,眼泪汩汩而下。
她扑到摇篮边,无声地对儿子说:“如儿,原谅娘把你留下,谁叫你是个男孩呢?日后长大了,记得要认你的妹妹……”
想到今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儿子,她扑在摇篮边哽咽难语,无法自持。
这时,秦啸阳进来了。
“你来干嘛?”她站起身抱紧意儿,来不及擦干眼泪,吃惊地问。
“这里是我们的卧房,你难道忘记了?”
“那间厢房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你去那里吧!”他平静的语气让秀云迅速恢复镇静,她擦去眼泪冷冷地说。
“不,我不会去那里,这里是我的房间。”秦啸阳说着关上了门。
看着房门被关上,秀云觉得自己的希望也被关上了。“那我呢?既然没有我的地方,你为何非要我回来?”
“你当然是和我在一起,这里是我们的卧房。”他用力强调了“我们”。
可是秀云不领情。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瞠怒的眼睛似乎在说:你在说鬼话!
“你拿着包袱,抱着孩子要去哪里?”他努力保持平静温柔地问。
天上神灵知道,当发现她企图再次逃离他和看到她的泪眼时,他的心有多痛!
她对他的排斥是如此明显,可是他不怪她,他怪自己。
但无论怎样自责,他都不会让她离开,因为他无法离开她和孩子!任何一个他们的孩子。
他渴望看见她动人心弦的笑容,看到她与孩子们嬉戏玩耍,更渴望看着她在他的怀里甜蜜微笑!更因为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们的娘亲。
当她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他生孩子时,他没有守护在她身边,这对他是个永远的遗憾。如今,他要弥补那失去的一切,他要重新得到她,让她为他孕育新的生命。
这次,他会认真地用爱—;—;是的,是爱,对她的爱、对孩子们的爱,来细心守护她,直到一个又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直到他和她生命的终结!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脸色一变。“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让我离开!”
她的话让他心里狠狠一抽,但他仍不失温柔地把她手中的包袱抓过来。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你到底要我留下做什么?”为了不惊扰熟睡的孩子,秀云疲惫又伤心地看着他小心地将意儿抱过去,放进摇篮里。
“我要你陪伴着我和我们的孩子,每夜都睡在我的身边。”
她气极了,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努力压低嗓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连新人的房间都准备好了,日子都定下了,还敢对我说这些!明明你在乎的就只是孩子,却还骗我,现在我已经把如儿留下给你,你还要怎样?”
他没有生气,反而用让秀云更加愤怒的温柔目光看着她。 “我要你回来,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我没有骗你,我在乎孩子,也在乎你!厢房我明天就会让人重新布置,那会成为如儿、意儿玩耍的房间。”
她吸了口气,咬紧牙关,免得失声骂出有失身分的话来。
“别闷在心里,要骂就骂吧,只要小声点别吵醒孩子们就行。”见她如此,秦啸阳既心痛又担忧。 “别生气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女人搅在我们之间!”
秀云气愤地说:“别做出在乎我的样子。从我们成亲以后,你何时在意过我?可自打知道有如儿意儿后就变了,变得像是真心喜欢我似的,这其中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你不要再装了,要娶谁你就娶谁吧,别再来烦我!”
“你错了,我不想要其他女人,我只要你,只喜欢你,我……”
她没法继续听下去,突然从他身旁冲出去,打开房门站在屋外指着外面。“看看那里!你还敢睁眼说瞎话?新人明天就要来铺床了,外面的大红灯笼,大红房间是为谁布置?为谁贺喜?”
秦啸阳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再轻轻地关上门。然后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厢房前。
“你说的是这个,对吗?”他指着挂着红绣帘的房门。“那好,如果你无法忍耐到明天,我也一样,我们今天就毁了它!”
他不等秀云做出任何反应就放开了她的手,抓起门上簇新的门帘三两下就把它扯了下来。
由于用力过大,绣花面料被扯破了,门楣也垮了一段。可他还不罢手,又将门上贴着的红喜字一把撕下,连同窗子上所有带喜气的贴画都统统撕掉。
最后甚至连厢房廊檐下那排红灯笼也没放过,可惜灯笼挂得比较高,他无法完全构着,于是他跳起来拽下那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然后又把目标转向下一个。
看着他近乎疯狂的举动,秀云先是惊诧,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失去理智的样子。可是当那精美的门帘落地,漂亮的窗花被撕烂,装饰一新的厢房面目全非时,她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再看到皎洁的月光下,她一向平板冷静、行为端正的夫君,像个孩子又跳又蹦地拉扯着那些灯笼时,她的心情更好了。
她走到他面前,大声说:“让我来!”
“你?!”秦啸阳吃惊地停住手,俯视着她。他这么高都构不着了,只到他肩头的她行?
“你抱我。”他吃惊的样子让秀云好笑,她指指头顶。 “我来摘。”
“好主意!”这个建议大大地取悦了秦啸阳,他毫不迟疑地蹲下身抱着她的双腿将她举了起来。
合两人之力,他们将灯笼一一摘了下来。
“行了。”当刺眼的灯笼全部被摘除后,秀云拍拍他的肩让他放下她。
他让她慢慢地顺着他的身体滑下,当她双脚落地后,他并没有放开她。
秀云抬头看着他,明亮的月光闪耀在他深邃的黑眸里,那灼人的光芒令她感到晕眩。她赶紧抓住他的臂膀,怕自己摔倒,可是越靠近他,她越发晕了。
“你破坏了这里,明天怎么办?”她依偎着他问。
“明天有你。”他的声音低沉。
“我能做什么?”为逃避那晕眩感,她闭上了眼睛。
“你能让我成为一个快乐而完整的男人!”他的呢喃最终消失在她的唇边。
“爹娘怎么办?”他的唇将她的意识弄得迷离。
“爹娘被我和啸月说服了,他们不会再逼我。”
“新人呢?”她虚弱地问,其实心里已知道那不再是个问题。
“是你,你是我的新人,我的旧人,我最爱的夫人!”他炽热的话语和急促的亲吻给秀云的心田注满了甜蜜的美酒,她晕了,醉了,晕倒在夫君温暖的怀抱里,醉倒在他的浓情蜜意中。
“你是说你爱我?”她痴傻地问,不在乎她的身体失去重心,双脚离了地。
“是的,我爱你!”这完美的回答让她情愿永远不睁开眼睛。
感觉到身子在移动,微风拂面吹过,但她还是不想睁开眼睛。
等了一辈子,她终于等到了这样的奇迹,她要细细口叩味,享受个够!
“睁开眼睛,秀云,我要你看着我爱你!”热热的话语吹拂着耳际。
这样的甜言蜜语她听不够,不想张开眼睛,只为能听他再说更多。她害怕当眼睛睁开时,一切又归于冷漠!
可是炙热的吻,撩情的话,急促的手让她无法继续,她张开迷蒙的眼,对上了饱含深情的黑瞳,那闪烁其间的月光换成了黄色的灯光,但同样炽热闪亮,让她的心沉醉。
于是她用自己充满热情的眼将他的目光纳入眼底,与自己融合在一起;无论是冷漠的还是无情的,都变成了热情澎湃的火种,点燃了他们各自深埋在心底的热情之火,照亮了他们曾经有过黑暗的心房。
“你说你爱我?!”虽然睁开了眼,她仍然痴傻地问,仿佛除了这句话已经不会说别的了。
“是的,我爱你!我爱你!”秦啸阳抱着她,狂热地亲吻她。
他从未像这样亲吻过她,秀云疑惑却身不由己地顺从了他的愿望。他用从未有过的方式温柔的对待她,在淡淡的灯光下用那种让秀云心跳加速的目光巡视着她的全身。
“别看,生过孩子的女人不好看。”虽然迷糊,但一种本能让秀云蜷起身子躲避他的目光,可是被他轻柔地阻止。
“不,这才是女人最差丽的身子。”他用充满敬畏的目光逡巡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最后停留在肚子上。
他伸出手试探地摸着,难以相信如此瘪平的地方,竟然曾经容纳过他的那双儿女?
他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她的腹部……
“我爱你,秀云!”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