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豆子眉开眼笑,接着回头催促大家。「喂,弟兄们,还磨蹭什么,赶快把好东西拿出来啊~~」
话未落尽,只见众人竟然已从床底下搬出私藏好货。
「来来,喝酒喝酒!」小豆子带头吆喝,杯子、大碗跟着纷纷上场。
「果然……」命福顿时瞪大了眼。他在进府第一天,就已见识到这玩意儿的可怕了,它是个足以让每个人都变样的魔物。
小豆子提着酒,跳上铺子,高声宣布:「来来,今天晚上,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呵,我们本来就住这里,也不用『不归』啊……」命福笑得很僵硬。
「也对,那就来个『不醉不睡』吧!」众人同声改口起哄。「老规矩,哪个不成才的先喝醉,就要被大家扒光衣服,丢到池子里去清醒清醒~~」
不会吧……
命福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他这辈子最害怕的场面之一,莫过于喝酒了。
「小子,你脸色发白了,是不是怕被大家扒光衣服,丢进池子里去啊?」小豆子取笑道。
「是啊,好怕呀……」命福干笑两声。他已经可以预料到今晚奴仆房里惨烈的状况了。
「别怕,有小豆哥我罩你,干!」
小豆子拉住命福,盛意拳拳为他斟上一大碗。
「干、干、干!」众人闹道。
看来是逃不掉了!唉——
命福叹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喝下第一碗。
于命福啊于命福,说什么你都要挺住才行,千万不能成为第一个喝醉的,千万不能啊……
第二章
恶,他快吐了!
命福努力挪开压在他肚子上的一条肥腿,摸着黑,手脚并用爬下床铺,从橱柜里摸出两件自己的衣衫,然后蹑手蹑脚出房。
一出奴仆房,命福即大口大口攫取暗夜中沁凉的空气,努力消除梗在喉间的作呕感——没办法,房内五味杂陈,实在太臭了,他想不吐都很难!
前夜大伙儿全都杀红了眼,喝得乱七八糟,他更是成为众人疯狂灌酒的对象……为了不让人脱光衣服,丢进池子里泡冷水,他凭着最大的意志,努力战到最后一刻!
哈,还好,他赢了!
说实在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原来家里出了个酒鬼老爹还是挺有用处的,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不敢说是海量,但至少帮他安然应付了好几次这类恐怖的场面。
可惨的是,成为最后一个倒下的人,下场就是被每个人轮吐一身,还得忙着收拾善后,好不容易撑到全部的人一个个不支倒下,狼狈的他,才能拖着摇晃的身躯,一身臭地爬到澡堂去清洗净身。
天未亮,命福即以最快速度洗完澡,恢复一身清爽,迎接鸡啼。
今天是他开始伺候三少爷的重要日子,他决计不会让自己出任何差错的!
备好一切,还未及卯时,命福即斗志高昂地来到三少爷的房门外,领着黑石伯的千叮万嘱,他心里最坏的打算便是——花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叫醒三少爷。
赖床吗?呵,没关系,以前在家乡,他也有个爱赖床的弟弟,每天一早也都是由他来叫醒弟弟去做事的,这他可是很有经验的呢!
做好万全心理准备,命福举手敲了敲三少爷的房门,没回应。
正常的!反正他有黑石伯的特许,早晨叫三少爷起床时,是可以自由进出少爷寝房的。他公事公办再敲了两次门,即自行入内。
房里,光线幽暗,不熟悉寝房内布置的命福,连续撞了两次桌椅,才终于在努力保住手上的洗脸水没洒出的情况下,来到内房。
「少爷,卯时了,请起身梳洗了。」
床帏垂帐内,没半点反应。
命福放下端着的洗脸水,靠近床边又连喊数次,仍无半点动静。
果真是「睡死了」!干脆一把掀了床单,直接将人拖下床算了!摔他个头痛屁股疼的,还怕不醒吗?以前他都是这样叫弟弟起床的,保证非常有效。
脑袋才想着,命福的手已经「习惯性」开始动作了。当他正要掀开帏帐时,猛地,迟来的理智拉住了他——
等等,不妥!
眼下睡在床上的这个人,可不是他那贪睡的弟弟呀,「他」可是未来会给赏钱的大金主,「他」是金枝玉叶的三少爷,和他那粗枝大叶的弟弟可大不相同呢。
笨蛋于命福,你是酒喝太多昏头啦?!怎么可以用对付老弟那招来对付戚家三少爷,那可是要卷铺盖走路的,他才不想跟银子过不去呢!
好吧,既然「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吧。
命福决定尽忠职守站在床边「提醒」戚卫雪起床,连续「提醒」一个时辰,他于命福有能耐不怕口渴,就不信三少爷不被吵起来——
他决定以他自豪的「耐力」跟三少爷的「赖力」耗上了!
「少爷,卯时了,请起身梳洗了——少爷,卯时了,请起身梳洗了——」
他语气平板,但坚持不间断,连讲了半个时辰之后……
「少爷,卯时了,该起身梳洗了——少爷,卯时了,该起身梳洗了——」
腻了!他换了一个字,又继续「提醒」了半个时辰……
「少爷,卯时了,快起身梳洗了——少爷,卯时了,快起身梳洗了——」
再换一个字,语气开始加重不少,口气也有点不耐……
「少爷,卯时——啊!」
啪!忽然一只手伸出帐外,吓了命福一大跳,他向后弹跳开来。
「水……」床帏内,幽幽传出虚弱男声。
终于有点声响了,命福赶紧凑上前,听候差遣。「是,少爷想洗脸吗?」
「渴……」
「哦,是。」命福马上改倒了杯水,递向那只手的主人。
水杯被拿进床帏之内,朦胧之中,纱幕后人形隐隐晃动,命福有点好奇地眨了眨眼,仍无法看得真切,须臾,水杯被递了出来。
「少爷,卯时了,请起身梳洗。」命福恭敬道。
「我……没办法……」低沉的嗓音似乎有隐隐压抑的痛苦。「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
「少爷,您怎么了吗?」
「我……不舒服……」
不舒服?!
莫非三少爷有宿疾在身?他怎么没听说过?况且黑石伯也没跟他交代这件事,这到底怎么回事?但三少爷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虚弱的样子,似乎很难受……
「少爷,您生病了吗?」
「嗯……」
低低呻吟着翻了身,一只手又露出帷幔外。
「少爷,您还好吧?」命福以为对方就要跌下床了,连忙上前想搀扶,可才一触摸到,命福即被手上传来的热度给吓到,不由地大惊失色,喊道:「少爷,你的手好烫——啊,怎么红红的?」天啊,还长了些红点!「少爷,您躺着别动,我去帮您请大夫……」
说着,命福急忙转身就要跑开,却反被那只手紧紧扣住。「等……等……」
「少爷?」
「你知道……去哪……请大夫?」
「啊?」命福顿住。「呃,是不太清楚啦……不过没关系,我去问黑石伯就知道了。」
「千万别……」那只手抓他抓得更紧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黑石伯……」
「为什么?」
「他会大惊小怪……我不想让他……惊动我哥……」好逞强,但好贴心。
命福忽然整个心疼起来。
他记得初进府时,曾经听人提起过,戚府在多年前发生过几乎灭门的大火,当年虽然三位少爷全部幸存,但老爷、夫人却都烧死了,曾经权倾一时的戚家也逐渐没落。多年来,戚家兄弟相依为命,企图重振戚家往日荣景;还好三兄弟个个争气,各凭本事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重新为戚家在朝廷挣回一席之地。
戚家兄弟相互扶持的情感、重振家业的努力,他于命福深受感动,也十分佩服。
说不定三少爷这「老毛病」就是那场火种下的病根,或是多年辛劳累积下来的宿疾……啊,好可怜的三少爷!病了,又怕家人担心,只想一个人默默承受,真是个「孝顺」的好弟弟,他绝对可以感同身受。
「少爷,别担心,命福在,命福会照顾您的。」命福好忠心、好真心保证,倍感自己责任重大。「瞧您这般不舒服,命福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才行!」
「去城南万药堂……找古大夫……他知道……我这病……」
命福用力点头。「是是,城南万药堂的古大夫,命福立刻就去,少爷,您先撑着——」
二话不说,拔腿狂奔而出,救人如救火,一刻不宜迟。这可是他上工第一天最重要的差事,可不能搞砸了呀!
***独家制作******
命福几乎拼了不值钱的小命,一路赶往城南,在迷了两次路之后,终于找到万药堂的古大夫,在说明来意后,古大夫立即匆匆跟着命福赶回戚府。
隔着帐幕,把完了脉,古大夫面色凝重,交代命福随他回去取药。
接下来,命福到处奔波,为了生病的三少爷忙进忙出,连煎个药都要大费周章,偷偷摸摸,以避开黑石伯的耳目。
终于,在他折腾了大半天,小心翼翼捧着煎好的汤药,正急着赶回三少爷寝房时,即被人中途拦下——
「慢着!」
「是……」命福猛然停下,低垂着头。
「抬起头来。」拦下他的男子沉声命令,嗓音明显较三少爷低沉浑厚。
「是……」命福听令抬头,果然瞧见一名高硕挺拔的男子,他不认识来人,但从对方一身官服,加上黝黑亮实的肤色,他猜想他肯定就是临安城里人人都知晓的救火大英雄——御前亲军统领,专门掌管精锐救火部队的戚家二少爷,戚卫然。
「新来的?」戚卫然问道。
「是,二少爷……小的刚入府半个月。」
戚卫然认真打量命福,以及他捧在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问道:「你在哪当差?」
「今天刚来伺侯三少爷。」
「老三?」戚卫然语气微扬。「正好,我在找他,他人呢?」
「三少爷他……」糟了,三少爷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生病的事。「呃……出去了……」
「出去?他如果出去,那你在这里偷什么懒?怎么没一起跟出去?」戚卫然严肃再问:「这是什么?」他拿起药汁闻了下,一张俊脸更加严肃了。
「这是……因为……」命福脑袋里千头万绪,他努力抓住一条最清晰的,罗织出一套说词。「三少爷只说有个案子急着处理,就匆匆出门去了……这个……是少爷交代想喝的……叫我留下来帮他熬……」
「喔?那你现在熬好了,是急着想捧去给谁?」
「是……是……」
「说谎!」
戚卫然突然大声斥喝,命福吓一大跳,双手猛地一颤,药汁溅了出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戚卫然不悦道。
「没有什么鬼啊……」命福嗫嚅着,摆明了心里就有鬼。
怎么办?二少爷也是主子,他该对主子说实话的,但他也答应了三少爷不能说,他说什么都不能出卖三少爷呵!
戚卫然冷冷看着命福,不发一语,随即转身走往三少爷的院落。
「啊!」命福心一惊,连忙紧张地跟在戚卫然身后。「二少爷、二少爷!您不能去啊——」
戚卫然步伐大又快,命福端着药汁,只能尽量小跑步追着他跑往三少爷的寝房。戚卫然连敲门都省了,直接大剌剌推了门走进去。
「戚卫雪!」戚卫然喊道,走近床边,猛然拉开帏帐。「你搞什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床上,空空如也——果然不见半个人影!
「咦?」命福比戚卫然更吃惊。人呢?
「人呢?」戚卫然同时转头问他。
命福完全一头雾水,但还算机伶地顺着情势,随口扯道:「就说了……三、三少爷他……出门去了……」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三少爷怎会不见了?!他刚才去煎药前,他明明还躺在床上休养呀……
「胡说,他今天根本没有去军巡铺当差,早膳、午膳也没出现,快说,你们在耍什么把戏?」戚卫然不悦道。
「没……没有什么把戏啊……」命福为难道。这教他该如何说才好呢?
戚卫然瞪着命福,再想进一步逼问时,蓦地,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远方传来。
「老三?」戚卫然警觉道,转身走出房。
命福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意会过来原来戚卫然口中喊的是三少爷,连忙紧跟出去。这次,命福的脚步可快了,他连追带跑,快速跟上戚卫然,来到上回他跪地祈愿的那座苑囿。
远远地,即看到亭子里有抹俊美帅逸的身影,正闲适地在吹奏竹箫,待两人走近,命福看到那男子的相貌时,不禁大吃一惊。
「啊,土、土——」
箫声愕然停止。命福瞪大了眼,结结巴巴指着吹箫男子——
「土地公神!」终于,他喊了出来。
「土地公?」男子站起身,有些讶然,更多的兴味盎然。
「你为什么喊他土地公神?」戚卫然亦不解地望向命福。
「他……他本来就是啊……」命福皱起眉头,一时间被这状况给搅糊涂了。难道他不是?可他之前明明「来无影去无踪」的,也真的允了他的愿望……但,看起来似乎连二少爷都认识这位「土地公神」……
「你什么时候变成土地公神了?」戚卫然转回头去问亭内男子。
男子耸耸肩,眼角含笑,看着傻愣在旁的命福。「是啊,我怎会变成土地公了?我也很想知道。」
戚卫然走进亭内。「少在那装无辜,三弟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吗?你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三弟……三……弟……」命福喃喃重复,一时间竟无法消化这两个字。
等等,三弟?二少爷喊他「三弟」?那不就表示他是……
「三少爷?!」他后知后觉地尖声怪叫,声音还不小心分了岔。「你、你是三少爷?」
「如假包换。」戚卫雪朝命福不太正经地眨眨眼,一副随时快大笑出来的模样。
土地公神是三少爷?三少爷就是土地公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况且……三少爷他……
「你、你不是病了?」命福疑惑道。
「你病了?」戚卫然不以为然地询问戚卫雪。这浑小子向来身体健朗得很,从不生病的。
「你看我像吗?」戚卫雪悠闲地走回亭内,继续泡茶品茗,甚至好兴致地朝戚卫然招手道:「过来喝一杯吧,再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你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一整天不见人影,外头待处理之事都多到要火烧屁股了,你还有兴致在这里泡茶?」
戚卫然嘀咕着走进亭内坐下,唯独命福一个人,仍呆傻傻端着汤药,像个不存在的木头人杵在原地。
命福见鬼似地直瞪着戚卫雪,完全不敢置信。眼前这谈笑风生的男人,看来气色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是之前还病恹恹躺在床上的三少爷?不对、不对!这其中一定哪里有鬼……
「你别傻站在那儿,过来泡茶。」戚卫雪召命福过去服侍。
命福依令走进亭子里,将汤药放在石桌上,冷不防一把抓住戚卫雪正要拿起瓷杯的手。戚卫雪挑起眉,看着命福这大胆又异样的举动。
「你做什么?」
「抱歉,少爷,我得罪一下了——」说着,命福即刻掀开戚卫雪的衣袖,露出他结实强健的手臂。「啊——」
果然!有红色斑点!
「少爷!」他真是「生病的三少爷」没错了!「您瞧您,明明就是病了,怎么还跑出来?快快回去房里躺着才行呀!」命福忠仆性格再度发作,紧张兮兮拉着戚卫雪,想要拖他回房休息。
闻言,戚卫雪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他越笑越夸张,一只手还猛拍起石桌来了。
「少爷?您——」命福无意间低头一瞄。「嗄?!」他吓得大叫一声,慌忙放开戚卫雪的手,整个人弹跳开来。
戚卫雪手臂上的红斑点竟然「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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