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已实现一生的心愿,明明他已如愿以偿,在二十八岁以前就飞黄腾达,他……还想要什么?
他还缺什么?
星期天排出休假在家的傅宇辰,哪儿也不想去,而说不动他陪自己出门的李意真,只好约了几个女性朋友,自己外出去逛街、喝茶了。
在早晨的天光中,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继续睡也睡不着,又不想起床面对李家人,他只能烦躁地抓耙头发,无聊地扳着手指头。
烦躁感一直持续在折磨他、捉弄他!他干脆起床梳洗,打算用过早餐后,再到广大的庭园中散散步。
说真的,他一向很少有闲情逸致,浪费时间在慢慢散步这种事。
吃过早点,傅宇辰漫无目的走出主宅,挑了一条清幽的小径继续往前走,经过数个五彩缤纷的大花圃,就走进一片树林子里。
高耸的树林中散发着清爽的芬多精,些许岚雾尚未散尽,一缕缕轻纱似地、披挂在树梢之上。
看到不远的前方,背对他正在扫着步道的娇小人影,傅宇辰直觉闪进某裸大树干后,不想被乔盼柔发现自己。
突然,他觉得心里很苦!
这半年多以来,她在人前对他客气、礼貌,在人后,她却常常用冰冷的表情对待他,甚至是对他视而不见。
她恨他。
私底下,她从来就不对他掩饰这一点。
之前他一直忙碌着订婚的事,忙着能在公司里有所表现,忙着适应李家人的生活,几乎是无暇去想到乔盼柔。
他只隐约感觉自己,已被她看成一个惹人厌的“陌生人”。
而直到今天此刻,他才发现他的心,也被这样态度的她给重重伤到了!
他不怪她,真的不怪。
傅宇辰躲在树后,偷偷打量乔盼柔的倩影,眼中布满连自己都不自知的酸楚柔情。
他该赶紧离开了!
他不能被她发现他在这儿,不然,她一定又用那冻死人的眼神瞪他,令他的五脏六腑都发冷起来。
即使是这么一再命令自己,他的脚步依然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第七章
傅宇辰躲在树干后,望着工作中的乔盼柔好久。
幸好李家人都有事外出,仆佣们也各司其职,没人在这边出现。否则以他那副失魂落魄、伤心感慨的模样,一旦被其他人看见,真不知要引起什么样的风波了!
他想念她!真的好想念!
她甜甜的笑容、如兰花般芬郁的体香、她的温柔多情、她的痴情眼神……
不!这不是他该去想的!
傅宇辰如梦初醒地震惊了!他是意真的未婚夫,他已经做了自己的最终选择,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提不起、放不下?
就在他的思绪乱成一团之际,结束工作走来的乔盼柔,一下子就看见他站在一棵大树后发愣,也不知躲在那儿做什么。
她决定假装没看见他,特意保持同样速度的步伐,慢慢走经过他,就当两人从没碰过面一样。
“盼柔。”他急急出声唤她。
她停住脚步,冷漠地问:“有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叫住你?你也让我有机会关心你……”
“不用了!”
乔盼柔不想理会他,急急要走离树林子。
她被他无情抛弃的伤痕,最痛的时刻她已然走过,她的泪水也好不容易才渐渐收起。
她已经在过心如止水、一无所求的日子,她绝不让傅宇辰再靠近她,带给她新的情绪困扰!
一个情急之下,他竟然握住她的小肩不让她走。“等等!你别走!”
“放开我!我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她生气地叫出声,蓦地浑身发抖了。
“盼柔,不要排斥我,不要讨厌我,不要对我视而不见。”
“你再不放开我,我要大叫了!”
“你叫吧。”傅宇辰阴郁地笑出声。“我还是不会放开你。”
“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当初你明明答应过我,你绝对会跟我保持陌生人的距离!”
“你就不能‘法外施恩’吗?我只是想照顾你,我并没有任何恶意,你何必像对待洪水猛兽般防着我?!”
“全世界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你不要再打扰我的平静生活,我会感谢你!”她绝不妥协!
傅宇辰不想再浪费口舌说服她,只是简单提出要求。“今天我帮你排休假,你跟我回一趟‘仁爱”育幼院。”
“何必这样?我自己会找时间回去。”她警戒地望着他。
“你想让院长和修女们知道,我们俩已经‘感情破裂’了吗?”
“你就只会用这个来威胁我!”乔盼柔真的很生气!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车库前会合。”
傅宇辰悠哉悠哉说完这句话就走掉了,将生闷气的她一个人丢在原地。
认命回到自己的宿舍换外出服时,乔盼柔打定主意,她不想再为“那个人”生气、介意了!
既然他们是“陌生人”,他的所作所为,当然再也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再说,自己也好久没回“仁爱”了,她还真的很想回去跟亲人们闲聊、话话家常。
替“义妹”向孙总管请假,并说明两人的去向之后,傅宇辰开着他名贵的义大利进口跑车,就载着乔盼柔外出了。
一路上两人陷入无言状态,直到她发现不对劲,才打破尴尬的寂静。
“这不是往育幼院的方向!”
“紧张什么?我先带你去吃中餐。”他淡淡地说。
乔盼柔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带她来到昂贵的日式料理餐厅,进了两人包厢后,他又自作主张,点了贵到最高点的怀石料理。
等侍者走后,她忍不住发作了!刚刚她也在看菜单,她知道今天中餐,他们就要一起吃掉近一万元了。
“你怎么可以那么浪费?”她不快质问。
傅宇辰好脾气地笑了。“盼柔,放松心情吧!你看看这家店的装潢和格调,还有,等一下我们吃的东西,每一样都会好吃得让你惊叹,花这些钱很值得。再说我也不是花不起。”
“对不起,我可不想看你摆有钱人的派头,我还是到附近路边摊去吃面吧!”乔盼柔起身就想离开。
“坐下!没有你,我还有什么心情吃?”他皱眉低喝,硬是将她按回座位。
“你是什么意思?想叫我恭喜你的‘成功’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
他忍耐地对她说:“一个人想对你好,你一定要曲解他的用心吗?”
“我根本不要你对我好!我一点都不稀罕!你该讨好的人是小姐,不是我!”乔盼柔不客气批判他。
“你非得逼我用主子的权威,命令你留下来,是不是?你这倔强、又爱惹恼我的小女佣!最好不要挑战我耐性的极限!”几近恼羞成怒,他冷下脸教训她。
“虽然我是女佣,但我也有基本的人权!在我的休假日内,我有权决定自己想跟哪个人用餐。”乔盼柔根本不服输。“而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吃!”
“盼柔……”傅宇辰放软声调,眼神突然充满忧郁。“我们能不能暂时休战?平常我的公事很繁重,好不容易放个假,我只想轻轻松松吃一顿好的,你能好心成全我吗?”
她本来还想义正词严驳斥他,但是看到他那么忧伤疲惫的模样,她突然什么话都讲不出口了。
乔盼柔暗暗叹口气,逼自己在原位坐好,但视线并不想衔接傅宇辰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看向别的地方。
察觉她的态度稍稍软化,愿意勉强留下来,他的眉头舒开、喜上眉梢,嘴角也微微上扬。
他不愿浪费时间在跟她继续闹别扭上,只是有如风度翩翩的、正在追求一位窈窕淑女的殷勤绅士,为她布菜、为她介绍桌上各样美食的吃法、甚至为她剥虾壳、蟹壳,细心将挑出来的鲜美嫩肉,放进她的碗中让她享用。
“好不好吃?”他温柔问她,双眼带笑,似乎满足于全心伺候她的喜悦。
她简单点点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他,心中的酸涩和甜蜜,一点一滴涌上来。
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情?
或许傅宇辰自己也不自知,但他是卯起来在讨好她,想把自己变成有钱人后已经拥有的奢华享受,也要她能享受到。
看看这些精致、充满美感和格调的日本料理,若不是他刻意带她来,以她的微薄薪资,一辈子都不可能尝得到。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心情再也不会像以前跟他窝在套房里,一起吃一份锅烧意面那么样的快乐了!
现在与她在一起的他,只是另一个女人的。
两人用餐时,几乎都是傅宇辰单方面一头热,试着让乔盼柔跟他多说几句话,他们才勉强有些对话,气氛也不再像早先那般剑拔弩张。
当他们用过中餐,一起走出餐厅后,他载着她又继续开车上路。
不过这次他选择去的地方,依然不是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育幼院。
再度被傅宇辰惹火的乔盼柔,杵在代理国外名牌的精品服饰店门外,打死都不想走进门去。
他温柔劝慰她。“我买点衣服和鞋子送给你,让你好好打扮,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你可别拒绝我。”
“傅先生!我只是个女佣,难道你要我穿香奈儿套装扫地、抹桌椅?你会不会搞错了?”
她无情讽刺他,一双美眸因怒气而闪亮。
“无所谓,我只是买给你而已,当然是随你高兴什么时候穿。”
“你疯了!这种价位的衣服我根本穿不起!你不要害我被李家人怀疑,我到底是从哪儿拿到这么多钱可以花用!”
傅宇辰不在乎地说:“要是他们真的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送的吧!事业有成的义兄,难道不能送点礼物给义妹?”
“我不要!请你带我离开这儿,我不要你给的任何礼物!”
他的眼神倏然变冷。“盼柔,你又想逼我生气了?”
“我才是要生气的人!”她狠狠地瞪着他。“我从来没遇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我们都已经分手,你自己也有未婚妻了,你何苦拼命缠着我?我被你伤得还不够重吗?你到底还想怎样?”
“进去!”他干脆不理会她的长篇大论,硬是拉着她的手腕,野蛮人似地将她拖进店内。
她抵死不从,努力想挣开他的箝制,小脸涨得通红,香汗也一滴滴冒出额际。
“别在这边丢人现眼!不然,我就直接抱着你走进去!”
乔盼柔差点儿被傅宇辰气晕。“我丢人现眼?!”
若非他苦苦相逼、固执己见,她何必跟他在人家店门口前进行“角力赛”,还引来一堆好奇的目光!
就在她气得分心的这一秒,他就成功地将她给带进精品店里了。
店长和专柜小姐笑容满面,走到他们眼前热情招呼。“您好!欢迎光临!”
从她们想大笑又不敢,不笑又怕不礼貌的表情看来,刚刚这对“情侣”的争执早已被她们悉数收看、收听。
傅宇辰一脸冷酷。“请你们帮这位小姐,选出几套衣服、鞋子让她试穿,我只要这一季的最新款!”
又羞又窘的乔盼柔,除了怒瞪他之外,真的无计可施了。
她总不能来个“大闹店家”,让自己和这个可恨的男人,一起登上今天晚报的花絮新闻版吧?
店长只当小俩口闹闹别扭,没什么好紧张,使了个眼色给她的部下之后,两人随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为乔盼柔介绍衣服的特色,并针对她的身材,为她找出最适合她的衣装。
当她穿着一袭淡蓝色、荷叶袖的短裙装,脚踩一双白色镶钻细高跟鞋,走出更衣室时,傅宇辰的目光几乎一下子就黏在她身上,久久移不开。
脸上还带着薄怒红晕的她,负气之下,干脆一甩头、高傲昂起下巴,不理他那似要看透她的“色狼眼光”。
他满意地立刻对专柜小姐吩咐:“等她换下来,这套衣服和鞋子全包起来。”
乔盼柔马上倔强地说:“傅先生,你若真的买下来送我,我绝对一回家,就将这些衣服全部扔进垃圾桶!”
一旁的店长和专柜小姐,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对她们刚成交卖出的“当季最新款”十分之心疼哪!
岂料傅宇辰竟若无其事回答:“随你。”
她真是气到无力、也无心再表示什么反抗了,他太清楚以她的节俭美德,是不可能把可用的东西随便扔掉的,她那句“放话”只是在虚张声势。
一想到“虚张声势”这句成语,乔盼柔突然心惊胆颤!
今天她跟“义兄”一起出门,她的一切反应,都跟这四个字脱不了干系,她明明就是在害怕!
她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太积极、太靠近她?怕他再次重重伤她?还是怕她自己不但逃不开他,还有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不行!不行的!他们只是一对陌生人啊!
就在心慌慌的乔盼柔,跌入恍惚的思索之际,傅宇辰已快手快脚,又替她选了好几套名贵的衣服刷卡买下。
当他带着她走出精品店,两人手上满满都是手提袋,里头装的全是属于她的新装和新鞋子。
坐进副驾驶座的她,不再张牙舞爪反抗他,也不再抗议连连,就只是有些呆愣地安静不语。
她不知道傅宇辰的想法、和做这些讨好她的事的原因,她只知道不会有一个义兄,会为义妹买下近三十万元的服饰。
坦白说,她害怕这样的他。
他们的车继续开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一个位在花卉农园中的深山咖啡馆。
乔盼柔下了车,认命叹一口气,已经毫不意外傅宇辰擅自改变行程。她冷冷对他说:“现在都已经傍晚四点多,你不是要跟我回去‘仁爱’?”
“改天吧,今天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此时,两人已经散步到小森林般的玫瑰园子旁,她干脆站定,眼中全是冷冽的不满。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是否想跟你在一起?”
“你对我充满敌意和恨意,我何必多此一问、白费力气?不过我很有耐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化解你对我的种种心结,让你心甘情愿让我照顾。”
他还是如此自信!如此霸道、狂傲!
“傅宇辰,今天是我跟你出门的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她冷笑了,不想再让他随心所欲操控她。
他以为他是谁?神吗?想抛弃她就抛弃,想靠近她就靠近,太卑鄙了!
傅宇辰深深凝视她,语气十分温柔。“我一直有个梦想,我相信这个梦想,你也知道。”
“我已经忘记你的一切了,不好意思。”她根本不想看他一眼。
他自顾自说下去。“等我变成有钱人的那一天,我要给一个女孩最好、最奢侈的享受,我要让她尝尽天下美食,打扮得比任何女孩都漂亮,我绝不让她再天天穿着从大卖场买来的、最便宜粗糙的衣服。等我能休长假时,我还要带着她到世界各国去旅行,过着人人羡慕的贵妇生活。”
“别说了!”乔盼柔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痛楚。“我没兴趣听你说梦话!”
“从今以后,我会非常温柔地对待那个女孩,无论她怎么讨厌我、恨我,我还是会用我所有的耐心与毅力,好好修补她那颗破碎的心,我只求她还愿意原谅我、愿意正眼看着我。”
他一瞬也不瞬盯着她,将往后对她的“计画”,预告出来让她知道。
“她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乔盼柔咬牙切齿回答他。
“那我就永远努力下去,至死方休。”他笑了,笑容中有着浓浓的苦味。
两人走过玫瑰花园,再进入咖啡馆中,喝他们在一起喝的第一杯咖啡,这是以前贫穷的他们,绝不可能舍得花钱的享受。
只是伴随着这一杯咖啡的,不是甜蜜的笑语、不是充满爱情滋味的愉悦,而是两人的沉默无语。
第八章
乔盼柔那天和傅宇辰一起出去,却没到“仁爱”育幼院,变成是一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
面对李家人必然的随口问起,他们早已约法三章,编了一套可信的串供说词,让人以为他们当天真的“回家”了。
而为了不让这件“坏事”曝光,影响李意真的心情,甚至让她起疑心,乔盼柔不得不随着傅宇辰说谎。
但这是她唯一对他妥协的事。
从那天之后,她对他真可以说得上是,彻底的不理不睬!
无论傅宇辰再怎么想尽办法,要将她带出李家门外约会,她总会非常技巧地回绝,甚至是一看到他,就赶快逃到有人在的地方“避难”。
毕竟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