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不安:“真的吗?她还会打人?”我是不是招惹上了母老虎?
林晨树哈哈大笑:“你以为她是你,还打人?她是全天下最优雅的女子,你放心好了,连脏话她都不会说。”
真是的,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我的半条命都被吓没了,不过我也没空修理他,静书要见我呢,为了什么,我惶恐不安。
静书今天没有一身黑,白色的麻质衬衣,胸口点缀了几朵浅色的小花,下身是一条红底的大花裙子,她的身材修长,这样穿很好看。如果是我穿,一定象个矮冬瓜,我好生羡慕:“你这样穿,真好看。”
静书笑了:“谢谢。”
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但又很想去看,我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我们的视线终于交织在了一起,静书笑了:“我见过你,很早很早以前。”
我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江南有一本很旧的《格林童话》,虽然保管得很好,但因为翻得很勤的关系所以已经很旧了,他会有这么一本童话书已经很怪异了,还经常翻看,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偷偷地看了几眼,在书里,我看到了你们的合影,你扎着马尾巴,笑得很甜,而他,搂着你的肩,笑得阳光灿烂。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这样笑,笑得这么单纯,明净,无邪。”
我低声地:“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静书连忙摆手:“我不是要追究什么,有些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也许你是最合适的人,有些事,我也想说给你听。”
我没有再开口,也许她只想要一个听众,也许她想说一些事情给我这个旧情人听,至少听开头,她对我没有恶意,我静静地,认真地听着。
“你的名字,我也偶尔会听他提起。很少,因为他很少喝醉,但每次醉了就会叫你的名字,所以,杜晓西,在林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是江南的杜晓西。”
她真是个高手,我记得那天她笑着说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江南才记得我,那么淡定,那么从容,跟她比,她已大学毕业,我刚读小学。
静书露出一丝飘忽不定的微笑:“你一定觉得我当时很假,明明知道你是谁,却一点也不露声色,我早已知道他是为你而来,我早知道一定会在那里遇到你,我已准备了千百遍,我怎还会出错,我怎会不从容?”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她,一点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我提议回来的,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提,他也会回来,我想赌一把,也许你已根本忘记了他是谁,也许你早已爱上了别人,也许他见到你就会发现他爱的根本是他的想象,而不是你。虽然冒险,但我以为我的希望很大,毕竟你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五年,很多事情都变了,我想让他自己去发现,虽然疼,但——可以更快地清醒。
你们终于见面了,我看着他替你穿鞋,然后他替我们介绍,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几乎站立不住不住颤抖的身形,我知道,这一仗我赌输了。你根本没有忘记他,他还在你心里,就象你从来没有从他的心底出来过一样。
你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吗?是几件毛衣和围巾,都很旧了,有些还脱线了,我好心替他洗了又把破洞补上,他却大发雷霆,后来我看到他一个人紧紧地我那些毛衣搂在怀里,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将那几件旧衣服是视若珍宝了,是你织的吧?他应该是恨我洗去了你的气息,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可我比他更傻,偏偏就喜欢这么一个人。”
是这样吗?江南从来没有说过,我的眼睛又笼上了一层雾气,可是,在静书面前我不能,我目力克制着自己。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这么爱你,还会和我结婚?”
我轻声地:“他以为我结婚了。”
静书摇了摇头:“那天,听说你结婚后,他喝了很多酒,我一直陪着他,他突然就对我说,静书,如果你愿意,我们结婚吧。”
“所以你们就结婚了?”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没有,第二天他就不认帐了,不过他接受了我,我们由普通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是很大的进步,我已经满足。但是,两年过去了,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是再也没有提结婚的事,我知道他还是不死心,我仍旧不是他的未来。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结婚,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静书忽然停了下来,我紧张地看着她。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种哀伤的神情:“我病了,医学上叫做脑动脉血管畸形,简单地说就是脑血管瘤,是最难治愈的那一种,动手术的话,存活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而我,由于位置生得不好,根本不能动手术,所以连这百分之五也没有,我的脑中好象装了颗定时炸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许两个月,也许两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吃惊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起来健康鲜活的静书,怎么可能!
静书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是真的。我不是不害怕,但是,既然命运要我只能活这么久,那我就一天当一年用,每一天我都想活得很精彩。不要同情我,我没有什么可同情的,我很幸福,我比一般的人还要幸福。我只是有些内疚,对江南,对你,如果不是我的病,我们不会结婚,你们也可以在一起,是我夺走了你的幸福,请你原谅我。”
静书低下头,给我深深地鞠躬,我连忙还礼,太让人震惊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和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
静书看着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很自私,我本来也想成全你们的,但是——我舍不得他,你知道,不会很久的,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年,这两年,请你不要抢走他,让他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静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连呼吸也几乎听不见了,我的心早已麻木,我听见自己说:“你放心,我和他,不可能了,早就不可能了。”
是的,不可能了,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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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江南退缩迟疑的理由,也是他说不知道会让我等多久的原因。是很艰难的抉择吧,所以才会那么为难,才会那么犹疑。我们都是善良的普通人,虽然有时候很自私,但当我们面对生死的时候,没有办法只想到自己,因为我们是平凡的普通人,有良心、有血有泪的普通人,我们做不到那么残忍,也不允许自己这么残忍。
我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待就可以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原来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等待,我的等待是什么呢?是不是会被理解成等待静书的死亡,等待她用生命把那个位置空出来,我怎么能?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作弄我?所谓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五年前我似乎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轻易地放手,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地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失而复得,从来没有想过放开的可能是我们的一生。
命运,人总是搏不过命运,我们已经耗尽心力,却仍然不能携手走到终点,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如此执著,如果我们能够晚几年再重逢,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不同吧?可我们偏偏就在此时相逢,生生地错过了这一世,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何如?最好的世界是我们进不去的世界,是因为进不去才是最好的,还是因为最好的所以我进不去?只差了一点点,可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我被生生地拒绝在这最好的世界之外。
我既伤心又绝望,更抱怨命运的不公,一个人坐到店家打烊,才灰溜溜地往家走,家,昨天还是甜蜜的家,今天——我不想回家。
想找个人陪,北北?去了北非做节目,需要她的时候永远找不到她,剩下的只有林家大哥林晨树。
我习惯性地拿出电话拨了快捷键11,林晨树的电话。但立刻,我清醒了,没有犹豫立刻挂断了电话。我不能真的把他当做备胎,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气息,但是,不可以,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不能时时刻刻要人陪,即使孤独、寂寞,我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无处可去,也无人相陪,我的人生还真是悲惨。
但是,当我看到林晨树在我家门口,手上提着我最爱的小龙虾,笑盈盈地看着我时,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也不是真的这么悲惨,至少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我喜极而泣,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太好了,这样的夜,我不用一个人。
林晨树被我的热情吓到了,连忙提着小龙虾往屋里逃:“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我撇撇嘴,切,是谁一天死皮赖脸地想牵我的手来着,给他机会他还矫情了,不理他,我看他装清纯到什么时候。
果然,只一会儿林晨树就耐不住了,他凑近我:“你对我这么热情有什么企图?不会又算计着让我给你加工资吧?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
我递了一罐啤酒给他:“我刚加了工资干嘛还要你加,你看我哪里有一丁点贪得无厌不识好歹的样子?我那不是对你热情,是对你手里的小龙虾热情。”
林晨树不满地嘟囔着:“我堂堂林氏总经理,还不及两只小龙虾?太伤自尊了,不行,你得补偿。”
“怎么补偿?”我一手啤酒一手小龙虾,啊,是沈记的小龙虾,味道好得没话说。美食,美酒,还有帅哥,我的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至少比刚才好,相信吃饱了会更好。
我这个人专门喜欢吃这种不卫生的食品,什么小龙虾,鸡爪子,鸭脖子,这些东西林晨树是不碰也不碰的,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据说是打死也不吃,真是没有口福。不过他很奇怪,自己不吃,却喜欢看着我吃,我的吃相一点也不美,不知有什么可看的,我终于忍不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美女见多了,没见过这么贪吃的美女。”林晨树一脸的不屑。
贪吃就贪吃,总比没得吃好,反正我在林晨树面前早已没有形象可言。吃饱了,果然心情好些了,怎么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我用手按住了脑袋,天啊,我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罐啤酒了,已经超过我的极限了,难怪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模糊。不行,得把对面坐着的人赶走,否则待会发酒疯得罪了老板可不好。
我定了定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晨树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呀,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怎么吃饱了就赶人呢?我不走。”
我摆摆手,身子都站不住了:“我是好心,我这个人喝醉了就发酒疯,还会打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模模糊糊地怎么觉着林晨树很兴奋,我喝醉了他高兴什么?我指着他:“你是不是想趁我醉了占我便宜?”
“绝对没有”,林晨树举手发誓,不过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果想听你酒后吐真言。”
真言?我咯咯地笑了:“我清醒的时候说的也是真话,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我大概真的醉了,都控制不住自己了,话特别多,笑也控制不住。
林晨树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他连忙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然后站起身,我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进屋给你拿条毯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醉的关系,林晨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柔和。
我摇摇头:“我不要毯子,我要你。”
林晨树呆立了很久,才柔声地:“你醉了,乖乖地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但是,忍不住,一颗、又一颗、象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林晨树吓坏了,连忙在我身边坐下,抓着我的手:“晓西,晓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我好不了了,江南,我只怕自己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的手立刻被松开了,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我还是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江南,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控制不了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
我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你不要走,不要来了又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影,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我觉得委屈,觉得不忿,我想要发泄:“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那么难吗?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江南,你这个坏蛋,你骗我!”
我揪住眼前的人打他,捶他,最后,终于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你骗我,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憧憬。你真是个坏蛋。”
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紧紧地,我立刻清醒了,我推开了他。
林晨树有些紧张:“我只是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所以——”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我轻轻地:“谢谢你,谢谢你。”
林晨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又没做什么。况且,我说过,我的肩膀你随时可以依靠。”
我点点头:“你现在可不可以借我靠靠?”
明知道不可以,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求,在靠上那个熟悉的肩膀的瞬间,我满足地叹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靠着的肩僵了僵,我抬头看他,他的笑容象焰火般绚烂,让我几乎眼晕:“你现在才知道呀,没有林晨树,杜晓西会活不下去的。”
我微笑:“是呀,幸好还有你。”
我们静静地坐着,许久许久,我悄声问他:“你怕死吗?”
林晨树惊讶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有谁不怕死。”
我点点头:“我也怕,而且怕得要命。可静书说她不怕,只要有江南在她身边她就不怕。她说她很庆幸可以把江南留在身边,用生命来爱一个人,我做不到。我是不是很虚伪,口口声声说很爱他,可是爱得这么有限,用生命爱一个人,我好象做不到,我输了。”
林晨树摇了摇头:“傻瓜,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烦恼呢,爱就是爱,不该比较,也不用放在天平上衡量,我们不必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不意味着你不能,爱就是爱呵。”
是呵,爱就是爱,我何苦去和静书的爱做比较,我的爱也是爱,虽然不能用生命来衡量,但也是很真很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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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早上醒来,立刻发现不对。
我竟然枕着林晨树的腿,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在聊天吗,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让人尴尬,是自己静悄悄地爬起来,还是继续装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真是丢死人了,怎么会和他共度了一夜呢?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决定还是继续装睡,自己起来如果不小心弄醒了他反而更尴尬,我的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
我静静地等着林晨树醒来,可是这家伙,一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他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不对,我怎么觉得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本来随意地搭在我肩上的手却越来越烫,难道他醒了?我偷眼向上望去,正好看到他正半眯缝着眼睛也在偷眼看我,我大窘,飞也似地站起身,脸腾地红了。
到底还是林晨树老练,可能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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