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七年来,他受的煎熬自责,并不比娘的痛苦更少。
也许,我还没有说过,八月十五,便是我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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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傅剑山庄,天边一线微微晨光,这才意识到,天明在即了。
秦飞在我身旁,不言不语。
“嗯……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啊?”
我忽然问。
“他……”
难得地,秦飞吐出一字。
“你在意他说的话啊?没关系,现在赶快走不就得了,再说你武功那么好,就算打起来也不怕,而且,现在我也算是半个武功高手了,你还担心什么?”我故意扭曲秦飞的意思。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最后傅远清与我擦肩而过所说的话语。
———一个人无意中养成的习惯是改不掉的,我能认出他,自然也有别人能认出他,如今整个武林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你们,小心些。
老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看来,他早就认出秦飞的身份了。不过,干嘛要特意提醒我呢?
不自觉地笑笑,该不会,他真的看出了什么吧?
“……”
“喂……”身边的沉默拉回我的思绪,我翻白眼,这家伙真是让我没办法。“……刚才,我不是特意还去了他房里一趟吗?我说没事就没事啦!”
我知道秦飞的意思,我也知道秦飞听出了某种端倪,只是,我实在不知该用何种身份去面对那名老人。
每个人有能舍与不能舍的,有必须选与无所谓的。
了无牵挂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必拖累他人,既然选择了秦飞,我便不悔将会失去的众多选择,何况那样的身份与地位,根本不容许这样的我去选择,徒增烦扰而已。
更何况,他此生在意的,始终是她的原谅。
其实,何苦呢,她,由始至终,都未恨过他的吧……
他终于凝向我:“做了什么?”
我笑得诡异:“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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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烛火,显然是刚被吹熄不久。尚存温热的烛泪,凝结在红烛身上留恋着不肯离去,形成一鞠完美的弧度。
老人踌躇着,走到桌前,仿佛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拿出压在烛台下的那张纸。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苍秀的字体,未干的墨迹,老人看着看着,眼角的温热,终于流下历经风霜的脸庞。
“芸儿……你终于,原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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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进度是快了点~不过俺想要快点结局啦~哦呵呵呵
五十二、拦截
“去哪?”无论何时,他的言语,都是不变的简洁。
“洛阳好不好?”出了宜昌,面对他的询问,我坏坏地笑着。
“嗯。”
瞬间,他有些失神。
我恍然,哦,光顾想着我的事,却忘了,之前那六十七个人,他也是在洛阳杀的。
“你……想去么?”
我想见白猿,也想让他见见娘,但,若他不愿去,将来,我挑个时间独去也不是不可以。
“嗯。”
哦,差点又忘了,和这家伙说话要有十分好的理解力才行。
“那,若是灵山和洛阳,你想去哪一个?”灵光倏闪,算算时日,那该死的老酒鬼也该回来了,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想念和他吵吵闹闹的日子……而且,如今秦飞的境遇实在四面楚歌,先放他留在灵山,我溜回洛阳一趟也好。
“无妨。”
“那我就说,先去灵山了!”没辙,要是真让这家伙选,到天黑也分不出什么结果来。
“嗯。”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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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知道武林各派联合追杀秦飞,也早想过这一天的来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的来到还是比我想象的提前许多。
甚至,来不及赶到灵山,我们,便遭遇了那样一场的拦截。
放眼面前人潮如海,我不禁咂舌。
乖乖!这才不叫拦截,这根本就是倾巢出动。
哎……平时看不出怎样的那些名门正派,这种时候,心倒真是齐整。
“我种的因,我来偿果。”面无表情地,秦飞上前。
“老大……”有点无奈地,我跟上一步,拍拍他的肩膀,“你以为现在我还能脱得了干系?”开玩笑,就算能脱我也不脱咧!“所以啊,我不帮你也不行了!”
“那,如何?”看我一眼,隐去眸中蓦现的情感,秦飞不再拒绝,将手指搭上怀中判官笔。
“还能如何,先打打看,打不过就溜喽!”挺佩服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一派轻松。
“不过……”盯着他,他转过头,我勾起唇边弧线:“别杀人了。”
无言,他将脸转回面对众人,我却知他答允,于是笑得安心。
是嘛!既然如今只是可做可不做的事,而且就算以前也做得不快乐,那,为何还要做?
“魔头,今日定要你偿命!”
“魔头,你的死期到了!”
“就算是你,也对付不过我们全部!认命吧,秦飞!”
面前人声鼎沸,我皱皱眉。很明白,仇恨的无从化解,所以,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有些无奈地,我开始注意到一直被当作装饰品挂在腰间的长剑。
冰魂……应该就是这名字,自从在灵山被西门老头找人修好后,这玩艺就这么送给我,也就这么挂在我身上了。
哎呀,剑呀剑,其实你应该是很想饱饮人血的吧?只可惜你跟了我这么个生怕麻烦找上门的主人,不过如今你终于有机会出鞘威风威风了,你高兴吧?开心吧?爽吧?
哎……要知道,你的主人可是快要愁死了……剑呀,下次你还是跟个别的主人,稍微暴戾冲动点的,这样也不枉你的剑生了是不是?
“有信心赢么?”我笑笑地望着身旁的前任超级杀手,他的判断我还是比较信服。
“难。”顿了片刻,他难得地继续说:“杀,十之六七;不杀,十之一二。”
“唉……”比较几率,我耸肩:“那,就只好找机会跑了。”
“你先走。”
“……说什么傻话!”我顿时皱眉,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以前,没武功那可以算我碍事,我无话可说、无言可辩;如今我怎么说单独对付一群门派弟子还不成问题,这样还让我独自离开,说笑哩!?“要走,一起走,要不,就一起留,你听到没?喂,我说要是你不想害死我,你就得乖乖地找机会和我一起走,知道不?”
语落便展开应战的架势,因为根本不想也不认为他会应答,所以,当我听到身边的低语,是讶异的。
“……知道了。”
瞪眼,张口,相信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很蠢,蠢到最后,不禁傻笑。
是我不了解他,还是他已不再是他?
这家伙,还是,改变了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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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来得及,……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声音。
一道青色身影,稳稳落于我们身前。
先是怔然,随后,我难以置信地低呼
“—————江烨!?”
五十三、结局
面前人群,响起沸腾的惑然;数道青影闪至列前,那,是武当的人。
“江烨!亏我们师兄弟还一直为你担心……想不到你失踪这些时日,竟然会堕入魔道!……你,你简直令人失望……”
“不过若你此时能过来,与我等一同除魔卫道,今后你便还是武当的弟子!江师弟,你听见了么!”
“我……”
他低下头,我懂,那是犹豫。
这种时刻,任谁,只要存在感情,便无法轻易地选择。
什么也不会说,我,放他选。
“江烨,千万不要被一时心情迷惑。”
“江烨!你要想好,今日你若选择离开武当,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江烨!你过来,你不要忘恩负义,忘了武当养育你的恩情!”
……
“我……”面对声声言语,视线中的身影终于挺直,扬首:“武当对我的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生今世,只要我江烨尚存一息,便定会回报武当的恩情。不过……”忽略掌门面容上的欣喜,他语锋倏转,“我没办法不帮他。”
走至我身旁,站定,“今日,我定不会对武当弟子出手,只是,若有人要对他出手,便先问过我这把剑!”
“你想通了?”低声,我明知故问地道。
“差不多。”他笑笑,“或许,还需要一些实践。”
后来他问我,当时,为何什么也不说,若是那时他真的选择了武当,选择了当时的正义,我,会如何?
面对他抛出的疑问,我只是斜眼看他,同样抛回一个疑问,却没有回答。
'欲擒故纵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
腰间的剑,已出鞘;薄如蝉翼,透明如水。
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像风雨欲来前的乌云,望不到边。
这一次,算不算最终决战呢?
我不着边际地想着,直到身旁传来声音。
“怕么?”
冷淡干脆的音调,是秦飞永远不变的死板。
“怕,当然怕!没人不怕死啊!”我扯开唇,脸上是任谁也看不出一丝害怕的嬉皮笑脸,“但是……有你们在,我便不怕。”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同样很像他的人,冷冷硬硬的,还有练武时磨出的茧子,却,那样一丝不用心便永远察觉不出的温暖。
能主动拉我的手,也算有点开窍了吧?
明知生死攸关,我却笑了。
“你笑什么?”
清明温和的声音,那是江烨一种招牌。
“我忽然想到……”止不住的笑意,漾开自唇畔:“当年,和你们最初见面的时候……”
那时,我根本不会想象到,如今与他们的这份交集。就算那时有幸遇见个半仙铁口断命,恐怕我也只会嘲笑地说他是个疯子,然后很不屑地走开。
毕竟那时没人会想到,缘分,是以那样一种形式纠结。
“我很自私对不对?”不等他们回答,我想起什么地又道。
“?”
“如何说法?”
“你们俩,我谁也舍不下,谁也不想舍,若……”我继续笑:“若定要舍一个,我只能舍去我自己。”
缘分,很久以前就注定,注定我的无从选择。
内心,模糊中,仿佛下了某种决定。若今日是注定的无从逃避,我又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那么,我能做的,就剩下……
“胡说八道!”
极为难得的,两人如此心齐,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硬生生地将我从思索边缘拉回。
“哎!?”
我愣住,什么时候,这两人居然能不谋而合了?
互瞪一眼,继续说:
“你说,打不过就跑。找机会,一起跑。”
“你说过只要活着,就总有去改变的机会,死了可就一切都消失了。所以就算无赖,就算偶尔耍些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再度互瞪一眼,而这一次,我愣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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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呵呵……呵呵……”
忽然,我笑了。
抑制不住的笑,笑弯了腰,笑得三分像个疯子,七分像个白痴。
原本摩拳擦掌的众人此刻皆为一愣,纷纷停滞脚步。怕是他们都搞不清我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说不定还认为我其实有什么阴毒致命的埋伏。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有。
只不过,很单纯,想笑罢了。
“呐,说好了,找机会就一起跑,谁赖谁下辈子做小狗!”
低声说了句,童言童语般的约定成了扯不掉的牵系。
缓缓,我笑着扬起手中的透明。
五十四、尾声
——十年后——
逍遥快活唯我独尊谷。
数丛横生的杂草,几乎掩盖住谷口旁大牌子上全部的字迹,拨开齐腰高的草丛,一条蜿蜒的小路遥遥延伸,不知终点流向何方。
然,谷口的破败荒野,却与谷内的精致优美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一名六、七岁的女孩儿走在青石小径,淡粉衣衫映衬她娇俏可人的脸蛋,投在清幽雅致的翠绿竹屋间,仿佛一幅天然画卷般优美,如果……她没有边走边破口大骂的话……
“死色鬼,臭色鬼,你给我滚出来,否则今天老娘抓住你,就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用色鬼,败家色鬼!你听到没有!听到了还不滚出来!?”
没有动静。
风吹过,草丛簌簌作响。
眼珠于是一转,“不出来是吧?哼哼……”小脸露出甜美笑容,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危险,“正好,死色鬼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今天我就来试试花姑姑教我的方法……正好,自从上次学来被爹爹警告不许用动物做失败试验后,总是发愁找不到实验对象,哎,不先失败怎会有进步哪……”
粉嫩小手方扬,草丛中顿时响起一个声音,“别,别别……算我怕了,怕了!我出来,行了吧?”
笑容这才变为得意,环臂仰脸,很不屑地望着一点点从草丛中蹭出来的小男孩:“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知道……”虽一脸苦色和满头的草屑,却不掩他的俊逸,如墨的黑瞳灵活闪烁,唇红齿白一如画中仙童(可见将来绝对是名为祸天下女子的害人精,嗯嗯……这种祸害的芽,还是早点铲除的好……某尘偷笑ing,不过落在俺手里,再祸害也是祸害男人的命,认了吧!),只是,俊美中不知为何,带了那么点同样掩不住的邪气。
“那还不快点?”
女孩哼哼着,男孩似乎明白自己的毫无转圜,没办法只能伸手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呐,行了吧?”
“算你听话,这次的行了!”鲜红的巴掌印浮现,脸蛋瞬间有些浮肿,知他用了全力,女孩笑得愈发得意。
“那,我走啦!”揉揉发红发疼的小脸(…_…禁打呵……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虐的命),男孩望了女孩几眼,发觉危险暂时度过,转身便走。
“哎,等等,你去哪?”
“反正不去你那!”男孩一吐舌,刹那头顶被女孩扔来的石头打中。
“废话!”粉面立刻通红:“我警告你,你这色鬼今后要是再敢偷看老娘洗澡,老娘就一根根把你的指甲拔下来,再用针往里塞进花姑姑的药!”
“啰嗦!”身子明显抖了抖,却嘴硬地反击回去:“谁高兴看你啊!告诉你,比你好看的人可多了,爹爹就比你好看,小真也比你好看!”
“哦……”女孩一眯眼,倏然惊呼,“爹爹师傅,您回来啦!”
男孩一惊,猛然转头,看到身后空无一物再愤然转回,“死璃儿你骗我!”
“哼!”环臂轻哼,女孩冷笑:“还敢提偷看爹爹的事啊,我看你是上次的苦没受够吧?怎么,要不要我再帮你告诉爹爹师傅,或者,顺便连师傅爹爹也一块告诉了吧?”
“你敢!”男孩的脸顿时煞白,看得出他对女孩口中的‘苦’惧怕非常并且记忆犹新。
“我怎么不敢?”
“你,你,你……”男孩没辙,干脆甩袖便走,女孩于是继续冷淡嘲讽,“干嘛,偷看小真去?你猪脑子还真没记性,上次被云哥打到三天下不了床,这会儿就给忘啦?”
“我,我……”男孩一张小脸瞬间涨红,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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