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在MUD里见到一个女孩子,她的ID也叫韩梦,我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操场看见韩梦的瞬间。
我问她,韩梦是你的真名吗?她说是的。我又问,那你高三是不是念的文科?她也说是的。我再问,你还记得每天中午你都在教学南楼看树叶的影子吗?女孩终于否认了,她说不是啊,我们学校高中部只有一栋教学楼。她说,你是不是要找人啊?我说是啊,我以为你是。我突然被巨大的失望噎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我从MUD里悄无声息地退出。呆坐了很长时间以后终于重新登陆信箱去收信,原来我是根本不能够忘掉这个名字的。
在信箱里我突然看到了一封信,这封我等了很长时间的信,它安静地躺在我的信箱里,明亮的蓝色和粗粗的字体都在提醒着我它的真实性,我握着鼠标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去深圳实习了一个月,一直没有机会上网,回复迟了,希望你不要见怪。”韩梦说,“我还记得学校南楼文科一班门前的那个栏杆,我和最好的朋友沈语一起在上边刻下了我们的名字。高三的时候,我和沈语都喜欢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风景,有时候看着白杨树的叶子都能发好长时间的呆,呵呵,高三的日子枯燥得有些可怕。”
末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信箱?”
于是我开始和韩梦通信,我们聊高中的学校,聊南楼和北楼中间那条窄窄的小路,当然也聊到最后的那场篮球赛。韩梦说:“我还记得你三步上篮投进的那个球,动作是那样流畅,那时我和沈语都站在树阴下,虽然我们班输了,但是那场比赛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
我想韩梦一定是上天特别赐给我的女孩,否则不会经过三年我们还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否则她不会到现在还记得我投球的姿势,否则我不会冒冒失失地发信给自己猜测的地址而恰好被她收到。我想这不是碰巧,不会有这么多的碰巧,这应该就算是注定的吧。
在此之前我和韩梦应该算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但是在我们聊天和通信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陌生,好像是相交了很多年的朋友。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们每天中午都能够隔着小路遥遥望见彼此的原因吧,是真正的心灵相通,所以就胜过了所有的言语。
第二部分从北楼看见你(2)
有一天下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恍惚起来,我始终想不起韩梦的样子。在记忆里只有白杨树叶斑驳的影子,她飘啊飘的白裙和瀑布一样的长发,这么多年了,原来一直清晰的只是她的名字:韩梦。我始终忘不掉的只有一个名字。
我们的爱情在频繁的通信和聊天中开始慢慢地萌芽和生长,每一个阶段都令我无比欣喜。我知道这才是我要的结果,也是很久以前就注定的结果:我爱上了韩梦。
以前三年的所有情感,不过是一种想念,那时我们对彼此一无所知。而现在,虽然隔着电话和网络,我却能清楚地知道她的一切,可以想像出她的一颦一笑,可以告诉她我的想念,而不必理会我们中间是否隔着沉重的压力和一条窄窄的小路。这样的感情,才算是爱情吧。
韩梦的每一封信都被我保存在一个特定的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就是韩梦。以前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那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而现在,这两个字却是那么真实和美好,仿佛触手可及。
韩梦说:“把你的照片发给我好吗?我好像已经忘记你的样子了。”
我把自己的照片扫描给她,韩梦感叹说:“你好像没有变,还是高高大大英气逼人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说:“而我在这三年里,好像已经变了很多。”
我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美好的,还是长发飘飘的样子。”
韩梦说:“我早在大二的时候就剪掉了长发,现在的我留着一头短发,上次沈语看见我都吓了一跳。”
我微笑起来:“我只见过沈语一次,就在那次篮球赛上,你们站在一起。”
韩梦说:“沈语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也是长发,不过她的发质比我的好,看上去像瀑布一样。”
韩梦说:“今年暑假我要回家,我们在南楼的文科一班门口见面好吗?”
那年暑假我提前回到了小镇,每天都盼着和韩梦相见。我已经无法想像出短发的韩梦是什么样子,是变得活泼了还是依旧安静。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爱这个女孩,所以就能够接受她的一切。
在韩梦没有回来之前我就去了原来的学校,当我站在北楼的教室门口望向被白杨树叶影子斑驳覆盖的南楼时,三年前的往事一点点地涌上心头,觉得很平静。我一直舍弃不下的原来是最初的心倩,那时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白裙长发的女孩,而只有现在,我才真正懂得爱的含义。
是的,是的。我在。心里说了很多遍,我爱韩梦。已经脱离了当初青涩的年纪。
在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我接到韩梦的电话,她说:“我现在在学校的南楼,想像你当年站在北楼的样子。”
我放下电话就往学校跑,看到熟悉的校门时心情非常轻快。远远地看到南楼上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生,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但是我想我仍然能够一眼把她认出来。
跑到楼下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长发的女孩,她的头发仍然像瀑布一样光滑。我看着她大脑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然后我吃惊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韩梦。
长发的女孩子回过头来,她的气息是我曾经熟悉的,虽然已经有些淡忘,但这一刻却突然像电光火花一般照亮了内心。
她看着我微笑,说:“你就是韩梦在楼上等的人吧!”她的微笑还和当年一样安静,然后她说,“我下来买点矿泉水,我是韩梦的好朋友,叫我沈语好了。”
我看着她突然愣住了,所有的记忆一刹那全部没有了头绪,我陷入了无措的慌乱中,慌乱中有件事却渐渐清晰起来:三年前,我搞错了她和韩梦的名字,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念的韩梦,实际上却是沈语。而我阴差阳错爱上的,却不是这个当年站在栏杆旁看白杨树叶影子的女孩,而是从未留意过的韩梦!
沈语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轻轻地说:“我听韩梦讲了你们之间的事,很羡慕你们三年以后还能联系上。”她叹了口气,“以前我和韩梦都爱在下午课间的时候趴在栏杆上聊天或者发呆,中午的时候韩梦要回家,我就只好一个人待着,那时北楼有个男生也会在相同的时间出现。”
沈语的语气渐渐变得怅惆,她说:“我一直很希望再见到他,但是我想也许没有机会了。”
然后她笑了,她说:“我们没有你们幸运。”
我本能地想告诉她其实我就是那个在北楼出现的男生,但是我很快地冷静下来。我想我应该遵从自己心底的选择,因为在心里早就明确过,我爱上的人是现实生活中和我通信聊天无比真实的女孩,而不是年少时站在南楼上那个遥不可及的女孩。尽管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事实依然如此。
我向沈语点头微笑,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转身上楼。
三楼文科一班的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俏丽女孩,一头妩媚可爱的短发。她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雨后放睛的夕阳洒了她一身金黄色的光芒。
(文/木儿)
第二部分太阳照在寂寞角落(1)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第一眼便会决定有没有故事发生,是的,我从第一眼起对他便有种难以拒绝的熟悉和亲切。
一
阳光有些细碎和零落,我一直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温暖,于是总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出去走走。
“Hi,要漫画吗?”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男孩,黑亮的眼睛,嘴巴因为微笑而有些许的邪气。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第一眼便会决定有没有故事发生,是的,我从第一眼起对他便有种难以拒绝的熟悉和亲切。
我迟疑了一会,然后还他一个浅浅的笑容,说:“什么漫画,好看吗?”
“最适合你的也是最流行的,《街头的寂寞》,作者阿波。”他一脸灿烂。
“阿波?《街头的寂寞》?没听说过啊!”我有些好奇地看他手里的画:拥挤的街头,阳光散落在树阴里,最清晰的镜头落在一身白衣的女孩身上,似曾相识!不,那画里的少女分明就是我。
“我就是阿波呀,这幅画是送你的!可以接受吗?”我笑着接下那幅画,然后道谢。转身离开几步后,没有预料地冲口而出:“阿波,我叫绿绿,如果有空,可以去我家里作客。”
“现在可以吗?”
我点点头。
我的房子很大,可房子里的寂寞却很重。八岁,我没有了妈妈,十二岁,我咬牙切齿地恨着我应该叫爸爸的人,说,如果你要带那个女人进门,我就离开这里。爸爸绞尽脑汁地让我明白我需要一个妈妈。倔强的我于是离家出走,不过,我还是被爸爸找了回来,然后我们双方签订了那个条约:爸爸提供我十八岁前所有的生活费用,给我一间足够大的房间,陪我过每年的生日。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我的房间。我的强硬让爸爸终于让步了,但我看到他转身时泪光点点。
阿波就成了第一个闯进我寂寞里的人。
我说,免费入屋参观,但严禁侵犯所有权。阿波苦着一张脸说,女生都这样小气!
阿波比我小两岁,但却比我高出许多。于是他恬不知耻地将“绿绿”喊成“妹妹”,然后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可是我还是威逼利诱让他成了弟弟,谁让他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偶像剧呢?
我向阿波开放了我的寂寞,可阿波说绿绿你很虚伪耶,明明不开心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明明高兴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累不累啊?
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我是上帝不小心造出来的,是多余的。
“不,你不多余,至少你对我来说很有用,可以随心所欲看偶像剧,跷课后不用流浪在外……”
我拿起坐垫掷过去,他哇哇叫着跑到我跟前:“绿绿,我可是你弟弟呀,你舍得打我啊?”我就笑,有些不由自主。
阿波一进门就拉开窗帘,让阳光毫无遮掩地射进来;阿波每次来时也会带一些我喜欢吃的零食,然后在一边诱惑我赐他一声狗叫;阿波会将这房子里几年来沉淀的忧郁赶得净光光;阿波会细细地打扫房子;阿波……
我有些好奇,十六岁的阿波实在有些出奇的早熟,善解人意得让我自叹不如。我忍不住问:“阿波,你一定有个快乐的家吧?”
“没你这样有钱,但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都在努力地经营着快乐。”看得出阿波很为他家骄傲。
阿波有一次很认真地说:“绿绿,在你过十八岁生日时,你最希望得到什么礼物?”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的礼物你给不起的!”
阿波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纠缠不休地问:“究竟是什么”?
我随口应道:“天山的雪莲啊!”
可是阿波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就连看偶像剧也漫不经心,我问他时,他总会反问我一句:“绿绿,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会啊!如果你能贿赂贿赂我!”我想可爱的阿波可能又在外面惹事生非了。阿波咧咧嘴:“我送你一个最让你惊喜的生日礼物吧!”我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嘴里不依不挠地说:“说话算数,如果没有,你以后就别进这个门!”
我十八岁的生日快到了,阿波却忽然如蒸发了般不见,我的心开始彻头彻尾地痛起来。阿波,已经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小小的太阳,没有他,也许我的生命会又如以前一般枯萎的!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后来打开信箱,发现有很多的信件,全是阿波的!
绿绿: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要去新疆天山,要给你采一朵雪莲回来,送你一份你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阿波
绿绿:
我已经到了新疆,这里风光迷人,维族和回族人很多,烤羊肉串特别好吃!
阿波
绿绿:
快接近天山了,很冷,但这种寒冷很清澈,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
阿波
我的手颤抖了好久。胆颤心惊地发给他信让他回来,我说我生日的最好的礼物是能看到他的笑容。可是他却丝毫不提回来的事,两天一封的邮件上总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我开始习惯地拉开窗帘,安静而有所期待地望着窗外,任阳光刺痛我的眼睛,我希望有天早上,阿波忽然会出现,说,绿绿,我回来了!
第二部分太阳照在寂寞角落(2)
下午打开邮箱,看到阿波的最新邮件:
姐姐:
第一次这样叫你,有些吃惊,是不是?其实我早该叫了!我想有些事情我该告诉你了。
我给你说过我有个快乐的家,但是家中却有份我们永远的阴影,那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姐姐。她是爸爸前妻的女儿。我和妈妈到爸爸家后,我总看到爸爸每日抚摸着一张照片,眼圈潮湿。我问妈妈:“那是谁啊?爸爸为什么要看着她哭呢?”妈妈说,那是你姐姐,一个倔强苦命的孩子。“可是,她在哪儿呢?她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呢?”妈妈和爸爸一样,眼眶湿润。
从那以后,我不敢问我那个姐姐的事,但我心里明白,我有一个姐姐。
我十二岁时,一次意外的煤气爆炸,妈妈为了救我,双眼失明。为了治疗妈妈的眼睛,爸爸将家里的积蓄全拿了出来,生活清贫了许多,却过得安宁平和。直到那天晚上,我偶尔听到爸爸妈妈的谈话。
“这次就先给她少点吧!反正够她开支就行了,我们还要治疗你的眼睛,波儿也要上学。”爸爸说。
“不,我们欠她的太多了。我们清苦一点不要紧,不能再苦了她,等她十八岁时,我们尽量劝她回来,也好有个照顾。我这些首饰也没什么用,就卖了给她凑齐!”我听到爸爸深深叹息:“让你和波儿受委屈了!”
……
我从那时起有些恨那个姐姐,要知道,因为每年给她的钱足够我们家两年的开支,我不明白,我们欠她什么?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偷看了爸爸的日记,看到爸爸每天都在日记里惭愧,每天都在日记里写下对那个女儿的牵挂……
那个女儿就是你!
为了爸爸妈妈不再愧疚,我开始想方设法寻找你,然后再说服你回去,因为我相信,你会喜欢上妈妈,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妈妈。我走近了你,也竭尽全力让你快乐起来,我发誓要给你一份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雪莲,相信我一定会带它回来!
姐姐,你迷路太久了,该回来了!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