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闪躲。
「当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满脑子都会想着他,想看到他、碰到他、闻到他、感觉到他在我身边。我会很喜欢他看我、跟我说话,喜欢他亲近我、搂着我、吻我。然后,好像很自然而然的,就会进到性爱。」
她停滞了好久,没人有丝毫动静。
她没有底稿,不知道这些话将继续走到多深,该停在何处。
「其实,这一点都不自然而然。」交握的纤纤玉指逐渐蜷紧,紧得十分用力,紧得发抖。「如果一个男生不珍惜你,他是很容易会跟你发生关系的。就算他那时候是真的很珍惜你才跟你做爱,你怎么知道这份珍惜的保存期限有多久?你怎么确定他珍惜的对象只有你一个?也许不是每个女生都很在乎这些事,可是我在乎,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我希望一辈子跟他在一起,也希望他一辈子只喜欢我。」
「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个幼嫩的声音窃问。
「不好,因为你会变成别人的笑柄。」
原本有点想偷笑的青少年,被晓淑赤裸裸的实话慑住,哑口愕然她的淡然。
「如果你们立志要过干干净净的生活,就要有被人嘲笑的心理准备。」
这是一个癫狂的荒谬世界。淫浪放荡,视为时尚;干净自重,反而得承受各样嘲讽与批判。
「我常常因此被人讥笑,而不是因此获得尊重。可是不要紧,我撑得下去。我犯不着为了讨好别人,或符合一时的潮流,就作践我自己宝贵的身体。」讲着讲着,她笑了起来。「我虽然把性的事情看得很严肃,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作梦,超哈罗曼史的喔。」
这话立刻引起小女生们共鸣,激切喧哗起各自喜爱的作品。
「这些好像跟我们男生都没什么关系嘛。」几只小鬼故作无聊地懒懒耍帅。
「随便惯的男生,他不会懂得如何认真。」
李维祈意味深长地勾着嘴角低吟,不知他是在回应那些青少年,还是在说他自己。
「那……那又怎样?」小毛头就是嘴硬,死不认输。
「等到有一天他碰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他会很惨。」
男孩们的心被他吊得七上八下,再怎么追问,他也不回答,反而悠哉催促他们排队沐浴去,准备一起晚间的祷告,上床睡觉。
等到青少年们全横七竖八地在教会长椅上沉沉入睡,已是深夜时分,也是大人们最辗转难眠的时刻。
晓淑一人独坐屋外长廊的木板地上,茫然凝望檐下滴滴答答的残雨,以及流云之后隐隐约约的净丽星空。
有些事情,她想开了,不需要再牵挂执着。
一座魁伟暖热的躯体,也在她身后席地而坐,把娇柔的身子困在曲起的两条长腿间,将她拥靠至厚实的胸怀。他一面汲取她的发香,一面聆听星空下的雨滴微响,夜虫幽唱。
「我要跟你分手。」
她淡淡地说,心不在焉地说,自言自语地说。
「我并不认为我们有正式交往过,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投注感情到你身上了。」
细语盈盈,他却毫不回应,专心地自她肩后以鼻摩挲她颈侧惊人的细嫩。
「我要重新找一个懂得爱我的男人,然后当一对很甜蜜、很投契的情侣。他不高不帅也不要紧,只要他单单爱我一个、知道珍惜我的感情就可以。」
他几近虔诚地细细吮啄起她丰潣的耳垂,着迷地深深呼吸着她肌肤散发的馨香。
「如果爸爸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跟那个男人结婚。如果有了孩子,我就辞职,全天在家带孩子。等孩子比较大了,我再二度就职。」事业可以重新打拚,陪孩子一同成长的珍贵时光,一去就再也不复返。
她曾经被爸爸这样珍爱过,所以她也要这样疼惜孩子。
「然后,我就一面当妈妈,一面当老婆,一面当女儿、当媳妇、当上班族,持续着教会的生活和服事,过得很忙碌、很充实。」
柔弱的呢喃,美如梦呓。
「然后,我就忘了你。」
「嗯。」
夜凉如水,袭来雨后的清芬。一双健臂缓缓收紧,将纤柔的娇躯更深揉进炽热的胸膛。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她的背,渗入她灵魂里。那里面有一颗破碎的心,只因一次初恋付出得太彻底,重伤之后,就留下绵绵长长的后遗症。只能独自承受,难以治恋。
她不想再被过去的眷恋牵绊了,也疲于反复不断地为他挂念,被他主导着每日的所思所想、一言一行。
对于感情,她要重新来过,摆脱自己对他的执着。
只不过,她太专注于这份对着星空的期许,忽略了此刻的她,连他健壮的臂弯都摆脱不掉,又该如何摆脱他对她心灵的统驭?
她对爱情,缺乏经验与谋略。不够防备,太单纯。
两名小女生窸窸窣窣地躲在他们背后的一段距离外偷窥,对他们亲昵沉静的依偎,无限神往。
「我也好想谈这样的恋爱。」
「我倒觉得他们结婚,是迟早的事。」不仅止于恋爱了。
「晓淑老师这么漂亮,为什么却只喜欢一个人?」应该会有很多对象才对。
「对啊,她实在超笨的。」世故的小脸无奈勾起嘴角。「不过这样笨笨的好像也不错。」
「嗯。」脚踏两条船的确满累的。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接吻啊?」呵啊……稍困。
「这样就很好啦。」超甜蜜的说。
小女生们向往着晓淑的浪漫,一如她也曾满怀梦想地向往恋爱。总是这样,一代又一代,承传着对真情挚爱的美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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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是范晓淑。你是……」办公室的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突然喝出忍无可忍的娇斥。
「请你们不要再打电话来!你们这种行为,已经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如果有任何疑问,请直接去问李维祈先生!」
愤然摔上的电话,引来旁人没安好心眼的关切。
「怎么啦?」
「又是新闻媒体打来的?」
死李维祈……有种就别在她眼前出现!
她正打算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某八卦杂志却在近期企业报导专访李家第二代投资布局的文章中,附加一张她与李维祈在餐厅外公然拥吻的偷拍照片,从此陷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气得要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别人偷拍的对象。
而且事情根本不像记者写的那样。她那时是被他硬吻上来的,还拚命拳打脚踢地抵抗,可是这一切激烈起义的奋战一旦被浓缩为一格画面,看起来还真的满浓情火辣的。更可恶的是,这家报导完了还不够,另一家也来插花,以娱乐专栏来评比她和李维祈家人安排的相亲千金。
评比?他们算老几,有什么资格来评比她?!
「我觉得你不是生气那些狗仔记者,而是气自己竟然输给那个相亲小姐了。」
姊姊妹妹们在教会庭园捧着便当,边吃边聊。
「我没有输给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完全没什么好比!」李维祈的相亲对象是谁,跟她毫无关系。
「可是人家的报导很中肯啊,你的确很不会穿衣服,品味不如人。」乐乐咬着筷子,诚实傻道。
「不要紧,至少你的胸部赢她,比她的辽阔平原壮丽多了。」柯南歹毒鼓舞。
「妳不要再提胸部的事!」她喷火跳脚,娇气四溢。「他们把我写成波霸的事已经够气人,你还拿来开玩笑!」
「你的胸部真的很伟大啊。」柯南挑眉呵呵呵。「不是才狠狠告了你公司的那个烂男人一记吗?结果怎样?」
晓淑略略息怒,颓然扒饭。「他道歉了,在老板的淫威之下低头承认他不该拿女性的身体来比做业绩。」
「很好嘛。」
「一点都不好!」乐乐激愤申诉。「晓淑正式跟那个男的提出警告,不要再拿她的身体开低俗玩笑时,那个男的还讽刺她,连老板都质问她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他们是看到晓淑请律师出马了才知道事态多严重!」
「那你现在在公司的日子还好吗?」一名粉领新贵关慰。
她落寞点点头。「公司规模扩展到一定程度,老板也会开始考虑到企业形象的问题,懂得该执行性骚扰的防制教育训练。」
看晓淑一副沮丧状,想也知道她一定暗暗背负了不少同事的某种眼光。没办法,大家还是比较喜欢天下太平的假象。正直的人,嘴巴总是很乌鸦。
「不管怎样,我都对自己这次的行动很满意。」她霍然大扬嘴角,一扫阴霾。「至少我变得比较有勇气。」
「好棒好棒!」乐乐开心地啪啪啪。
「我最喜欢你了。」她感动地一把将乐乐的脑袋瓜拥入胸怀。「乐乐,你要永远都当我最好的朋友喔。」
「呜呜呜!」小人儿窒息挣扎。
柯南冷笑。「小心被狗仔拍到,把你写成同性恋。」
晓淑吓得赶紧撇开乐乐,划清界线。女人的友情果然不值钱……
「所以晓淑,维祈是为了躲避狗仔,最近才不来教会?」
「我哪晓得啊。」她才不屑咧,只不过她是有在暗暗计算他几天没显灵了。
「我们打电话找他也打不通。」
「难怪我最近的电话特别多。」她这才发觉,好像满多人都是打到她这里来找李维祈。「大家要找的是他,干嘛问的却是我?」
「妳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愕然反瞪。「我为什么要知道?」
姊姊妹妹无奈长哎。「你这个女朋友当得好失职。」
「我几时是他的女朋友了?」请不要破坏她告别过往之新生活运动。
「你要好好扮演沟通的桥梁,用你的积极去推动他、影响他,不然男人通常很懒得主动参与帮忙的。」
「那关我什么……」
「而且你们如果已经决定要结婚,最好快点跟教会办公室的人员预约婚姻辅导的谘询课程,否则你会排不到今年在教会内举行婚礼的档期。」
结婚?晓淑的嘴巴愈吓愈大。
哪时候的事?李维祈也不过私下跟她谈过一次而已,为什么每个人都知道,仿佛已成定局?
「不过拜托拜托,请你先说服他出来跟你搭档,一起当国中生团契的主输导。我发觉年轻人还是由一对辅导来负责比较妥当,男生女生的层面才能兼顾。」
「这不是该拜托我,而是该去跟李维祈……」
「我拜托他没用啊,他只撂下一句他没兴趣就走人。」行政姊姊急得呜呜咽咽。「他对青少年太有魅力了,那些国中男生对他崇拜得要命,年轻的大专辅导也很想向他学习。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已经没人手的行政同仁,拖他出来跟你一起搭档服事吧。」
「可是我……」
为什么老把她跟李维祈扯在一起?看大家很自然的日常哈拉,实在不像有在暗地串通什么,比较像……李维祈背着她在秘密布局,把所有人全收入他的网罗里,统统一起骗。
「我希望你们不要被那些八卦报导误导了。」她郑重声明。「我跟李维祈……」
「安啦,我们不会被那些狗仔文章骗倒,你们还是一对的啦。」
「倒是你,得失心不要那么重,也不需要为那篇报导烦恼。」
「对啊,维祈仍然是你的。」众家姑娘热情勉励。「可怜的是那个相亲小姐,亲还没相,就已经注定失望。」
「我也觉得她满委屈的,好像只是拿来撑场面,把这件八卦弄得热闹些。」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晓淑一脑子浆糊,完全在状况外。
「好了好了,晓淑希望含蓄一点,你们就不要讲得那么白。」负责联络及关怀事工的大姊大冷然开口。「晓淑,维祈已经一个多礼拜不见人影,也联络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他不来教会,他那个朋友希安也就不会来。我希望你能多盯住他们两个,不要才受洗没两个月,就在信仰上松懈怠惰了。」圣经也不读,礼拜也不做。
晓淑傻傻接过对方递来的通讯资料,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的事要交由她来盯?
「我真的跟李维祈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无辜地被抛弃在姊妹们叽哩呱啦的笑闹圈外,孤苦自语,没人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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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喔,妈。」李维祈一面在跑步机上挥汗奔驰,一面接过希安递来的手机。「我不确定我能出席,要看晓淑她有没有空去。」
希安无奈地踱往冰箱,自己倒酒加冰块,缅怀可怜的美女。
「对,我的行程就是由她决定。」怎样?
任凭李妈妈再怎么说好说歹,这无赖儿子就只有一个标准答案:他要先问过晓淑的意见才行。连李妈妈都诧异,自己生的儿子从小叛逆跋扈,上头的哥哥都被他欺负得惨兮兮。曾几何时,竟变得这么温驯,被女友管得死死的。
希安同情晓淑。但仍冷眼旁观,没打算为她申冤。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不劳他费心呵护。
不过维祈下的暗器太狠,把晓淑困得死紧,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陷阱。
这只是简单的文法游戏:凡事都以「晓淑和我」、「我跟晓淑」为主词,仿佛两人合为一体。任何行动,必以「我得先看晓淑有没有空」为基准,制造同进同出的烟雾。
应用范例:
维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教会?
因为晓淑想早点来为主日的崇拜做准备。
解析:
以上句型,就文意来看,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就逻辑来看,它会衍生出「李维祈之行为模式是依范晓淑之自由意志而定」的推论。用人话来说,亦即:妇唱夫随。
小小阴谋,不但暗暗催眠了大众,还为自己赢得新好男人的光环,投资效益相当高。
终于,在他绵密精巧的棋局里,等到了他虎视眈眈的来电。
「喂?」希安恭候多时地故作意外。「啊,晓淑,是你啊。好久不见……我最近比较忙,所以没空去教会。对了,我在杂志上有看到你和维祈的报导。」
手机那头突然爆出一连串忿忿娇嗔。
「好好,对不起,我们不谈那个就是了。啊?维祈?」希安懒懒卖弄虚伪,斜睨一旁环胸狠睇的孔武壮汉。「你不知道吗?维祈生重病,爬都爬不起来。」
睁眼说瞎话。人就站在他跟前,还强迫他说谎。
「我不清楚。」希安无聊地捂住手机懒道。「你生了什么病?子宫内膜异位可以吗?」
「我会有那种东西?」冷眼眯出两道杀气。
希安当作没看到。「喂?晓淑,他痔疮开刀。」
随即,希安因不知名的外力,被当场干掉,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戏分了。
不出维祈所料,晓淑在两小时内就携带大批粮饷赶来救援。
她使唤着被她拖来的两名堂弟,帮维祈打理这层豪华租屋,以及替他擦拭身体,保持干净。她则大刀阔斧地剁菜掌厨,按照她紧急向泌尿科医师及营养师问来的复健菜单,进行伟大的厨房料理科学实验。
伤亡惨重。
「啊——」大堂弟骇叫狂跳。「姊,你火开太大,炒莱的油爆到我了!」
红十宇小组立即丢下拖把赶到。「哥!冲水,快点大量冲水!」
结果水龙头开太猛,流理台的水花喷溅到邻近的炒菜锅内,引发连串小爆炸。
「你混蛋!把水关小啦!」吓得晓淑跳到老远去。
霎时大火正开的炒菜锅方圆一公尺内,完全净空,没人敢前进一步地雷区。
李维祈假作病患地在老远的卧房床上呛咳不已,真想冲到厨房吼醒她:忘了开抽油烟机。
随着空气中弥漫变化的油烟味,他壮烈瞑目,明白那锅青菜已经化为焦炭,吃了绝对致癌。他只祈求他们在毁了整间房子之前,结束这场悲惨浩劫。
「嗨,吃饭啰。」
当晓淑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发髻,戴着黑框丑怪大眼镜端托盘进来时,他觉得整个世界突然亮了起来。这是他生平见过最美丽、最性感的邋遢女子,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这种魅力。
她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