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进驰盛前?”
钟缇的心一沈,她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是的。因为我知道他的才能,而你
会需要这样的人才。偶泱也是我早就认识的,我想你会需要这么一个助手,就劝
她到驰盛应徵。”
“所以你要回来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惊人的冷静,令她害怕了起来。
钟缇从他怀中爬起来,望进他冰冷的眼眸中,惊慌失措了起来。
“你生气了?”她问。
“你说呢?”这样的冷漠比他以前怒气冲天的模样更吓人。
“我……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嗫嚅地说,眼中浮现痛苦的痕迹。
“真的没有选择吗?你可以选择让我知道一切,但你没有留任何选择的余地
给我,直接帮我作了选择。你难道不曾想过,这样做必须承受什么后果吗?你以
为等你回来,我就会开心的张大怀抱迎接你吗?钟缇哪钟缇,不知悲哀的是你还
是我,相恋五年,你对我竟连这样的认识也没有吗?”
钟缇被他的话攻击得无路可退。
“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是一切都在掌控中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
面前了,”
“如果你当时手术失败了,我是不是会被隐瞒一辈子?”
“我……”
“你难道不曾想过,等你回来,我可能已经结婚了?”他逼近她。
“不会的!志坚哥和偶泱会帮我看着……”
她在他冷如寒星的眼中看到了预料中的眼神,带着那样鄙夷的神色。
她在这样的目光中,很难不瑟缩。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他一字一字地问。
钟缇没有说话,也无法摇头或点头。
“我最恨被人操纵。”他双眸攫住她畏缩的眼神。“就像我父亲利用我母亲
操纵我一样,从我离家那—刻起,我就发誓不让任何人操纵我的生活!你知道吗?
当你跟我说为了你爹地的缘故,不得不另嫁他人时,我曾经冲动地想要答应你。”
钟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些是她所不知道的。
“我差点为了你违背了我的原则。幸好我没有,否则,我会鄙夷自己一辈子
的。”
她相信他的话。因为她了解雷御的个性,表面虽然随和,但要他做违背他原
则的事,任谁来说也没用。他的固执总是超乎想像的;她开始担心她会真正的失
去他了。
雷御吐了口气,起身踱到窗边,点起了一根芋。
钟缇不敢靠近他,他的周遭似乎筑了一道冰墙。
“这么说——侯丽雯的事也与你有关喽?”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难怪
你说你能控制一切!”两年前,雷御基于工作利益,原本要娶侯贯领的女儿侯丽
雯的,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新娘跑了。
钟缇震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她急切的站起来解释。“丽雯本来就有要好的男友,只是
她父亲反对地嫁,我只是帮她……”
“帮她逃婚,好让这个雷太太的宝座除你之外,无人能占?”他讥讽地说。
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下结论。
“不是这样的!你怎能这样曲解我?你应该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怎么会
这样曲解我?!”
“我曾经也以为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是你突然用背叛与设计来展现
你的了解?!”
“我从没有背叛你!”她生气地对他说。
“对我来说,设计比背叛更可恨。知道吗?如果你真如你当初为自己设计的
角色那样,那么你回头,我或许还会原谅你。可是对我来说,不可原谅的是操纵
与设计。”
他残酷的话语让她陷入深渊中,他将芋蒂往光洁的地板一扔,伸脚狠狠的踩
熄芋火。然后他拿起外套与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子。
月月月雷御开着车直接上了高速公路?因为他需要藉由这样的方式来纡解他
内心的痛。
为什么真相如此不堪?与其这样,不如被骗一辈子,永远都不要知道他深爱
的女人用这样的方式欺瞒他。
曾经他以为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莫过于钟缇了。没想到,钟缇竟会以为这样欺
瞒他是为他好?她根本不懂他!
要情何用?要爱何用?掏出口袋里的两张夏威夷机票,他用力撕得粉碎,伸
出窗外让强劲的风将碎片卷走。顺便将他破碎的心也卷走,教他从此做个无心人。
月月月偶泱早就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
不知道为什么,雷御跑到她那儿把何志坚打了一顿。
她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到雷御家问个究竟。
“钟缇!”
偶泱一看到来开门的钟缇一脸苍白,担忧的叫了一声。
“你们……怎么来了?”钟缇精神不大好,随口问了一声。
偶泱握住钟缇冰冷的手。“老大跑到我家去,一进门就把志坚打了一顿,我
担心你……”
钟缇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雷御……”无奈的话尾化作无声的叹息,没人黯淡的眼眸中。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你不曾背叛他,还为他吃尽苦头,
独自熬过这一切。他除了感恩之外,还能有什么反应?”
偶泱显然非常不解。
“雷御很生气,气我这样待他……”钟缇陷在沙发的一角,眼眸低垂。“我
……是不是错了?”
偶泱坐到钟缇身边,握住她的手。
“想哭就哭吧!不要强忍着,难受!”
钟缇颤动了一下,然后抬起下巴,坚定地说:“我不哭!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我熬、我等,等他软化的时候到来。五年的漫长等待我
都等了、都熬了,他能气多久?了不起再一个五年吧!“然而,钟缇的故作坚强
却让偶泱红了眼眶。
这几年来,她亲眼看到失去双亲的钟缇怎样咬牙承受一切,拖着脆弱的身体,
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为了她所爱的人,努力与病魔对抗!
她从未见她掉过泪,即使第二次的手术和其后的化疗让她吃尽苦头,她都不
曾允许自己哭出来。泪就算涌到了眼眶,倔强的她也要将泪水吞回去。
这样的她,如何教人不心酸?为何雷御舍得这样伤害她?“偶泱,你怎么哭
了?”钟缇惊叫一声。
偶泱只能摇头,久久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不能明白,你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是不能得到幸福?”偶泱说。
“会的,你不用担心,总会的。”钟缇坚定地这么说。
第七章钟缇依然继续去上班,她怕独自一个人反而会陷入胡思乱想中。尤其
昨晚雷御又一夜没有回来,她几乎是失眠了一整夜。
上班没多久,偶泱就和她通了ICQ ,告诉她雷御来上班了,只是半点与她说
话的意愿也没有。
钟缇坐在电脑前,除了苦笑,实在没有办法。
快中午的时候,周禹兰出现在资源整合部,邀她一起吃饭。
刚好一夜没睡的钟缇也没有为自己准备午餐,就答应了她的邀约。
“你和阿御的事,我听偶泱说了。所以根本还没见到雷御,我就先回来找你。
你还好吧?”周禹兰的关心溢于言表。
“雷妈妈,我还好。”
钟缇回以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周禹兰叹了口气。
“本来你们的事我不该插手的,雷御这孩子很早熟,什么事他都自己打理。
这几年我和他的关系好多了,也比较能劝劝他。但是你知道,有些事不是三两天
就能改的……”
“雷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弃的。这些年来,我一直相信爱情是需要
付出代价去争取的,我好不容易躲过死神的召唤,岂有放弃的道理?!
钟缇的精神比刚刚好了许多,笑容暖化了她苍白的神色。
“我也是要告诉你,多给他一点时间。这些年我看着他,把自己冷冷地隔离
在人群之外,没有人能摸着他的心,其实他很孤独的。五年前你的离开,对他造
成的伤害有多大,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但我了解,他不相信爱情了。所以,
你要多给他些时间……”
钟缇的脸色暗沉了下来。
“我知道,或许我是做错了。我只要想到,当时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他就要
这样过一生,穷其一生都不愿相信爱情,我就难过、后悔得不得了!”
钟缇深吸了口气。
“但是感谢天,我没死。这一切都可以有扭转的机会,我还是有机会让他再
相信爱情,他心底的伤口,我会一一帮他修补。”
“钟缇!”周禹兰忍不住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阿御有你爱着他,真的是
他的幸福。但愿他早日放弃那固执的性子,那我就安心了。”
“会的,他会的。”
月月月周禹兰与钟缇分开后直接回到驷盛。她深深觉得有必要见儿子一面。
“妈,你吃过饭了吗?”雷御看见母亲,虽然情绪不佳,还是放软声音问。
“我刚刚要钟缇陪我吃过了。”
周禹兰的回答让雷御的脸沉了下去。
“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那就不用了。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
周禹兰没有为他不敬的态度生气,只是担忧地看着他。“我担心的是你,儿
子。”
“我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你不用怕我会因此不结婚,时间差不多时,我也
会结婚的。”
“我关心的不是你结不结婚,而是你快不快乐。”周禹兰看着他。“你从小
就这个性子,如果有人让你伤透了心,你就怎么也不肯原谅人。孩子,不能原谅
别人,伤害最大的是自己啊!”
雷御到现在还不肯原谅他亲身父亲,这是周禹兰心中一直存在的遗憾。雷御
的父亲是个喜爱用暴力的人,让雷御与母亲生活在暴力底下。
最令雷御痛恨的是,父亲总是拿母亲威胁他。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痛恨被操
纵。钟缇明明知道的,可是……她的所作所为仍然辜负了他。
雷御的反应冷淡,只有抿紧的嘴角线条透露出他紧绷的情绪。
周禹兰看到雷御的反应,只有叹了口气。“你这固执的性子跟你爸简直一模
——样。”
“不要拿那个人跟我比!”雷御语气愤怒。
“我跟他永远不会一样,即使我的身体内流着他该死的血液,我也不会跟他
一样。他不懂得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我却可以。今天我作的任何决定,就算将来
有什么后果,我也会勇于承受。”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周禹兰急切地看着他。
“说我固执也好、顽固也罢,我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操纵,即使是以爱为借
口。”
雷御的脸庞宛如刀凿般刚硬,他的眼神坚定。
周禹兰深深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多多想想。每个人都要为他的性格付出代价的,有些时候我们以
为自己能承受后果,但是,有些后果却是我们承受不起的。钟缇固然有她的错,
但不至于要用你俩的一生作代价,不是吗?”
周禹兰说完,沉默降临在母子两人中间。
看到儿子那不为所动的身影,她也只能默默祈祷,但愿这些话他能听进耳里。
站在一个做母亲的立场,她多么希望他能幸福。
她这个母亲过去没有做好的,现在她希望还有机会补救。
月月月钟缇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为了防止雷御今天又不回家,她一下班就跑到公司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菜,
然后直接到总裁办公室去。
“我身上的钱都买菜花光了,今天坐你的车回家。”
钟缇将满手的菜往沙发前的桌上一搁,就由自己坐下来。不用看也都知道,
雷御又是满脸的冷漠。
谁知雷御竞走到她面前,从皮夹里抽出一叠千元大钞,扔到她面前。
钟缇看看桌上的钱,又看看他,差点为之气结。
好,算他狠!
她把钱拿起来,毫不客气地收下来。“你要不要喝奶茶,还是要喝咖啡?”
说着,就钻进隔壁的茶水间,开始帮自己泡茶。
雷御耐住性子等她出来,整个人已无心工作了。
事实上,如果他够老实,他就会承认这些日子以来,工作根本没有绩效可言。
“你还不走?”
他的声音一样冷漠,但钟缇的心却一喜。
“你给那些一千块的怎么坐公车?”她把奶茶凑到他嘴边。“喝一口。”
雷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喝了就算是示弱,不喝又显得过于幼稚。
对了,这女人刚刚说啥来着?一千块不能坐公车?那她倒收得挺干脆的哦!
钟缇也不管他满脸不悦,往他椅子把手一坐。
“你还在生气哦?”完全讨好的声音,她说。
雷御眼睛直视着电脑萤幕,手下的动作仍旧未停。看来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还要气多久啊?”这问是讨价还价的口吻了。
“三天好不好?”
听着她在耳边讨价还价的软语低哝,不禁让他的思绪远扬。过去两个人相恋
的时候,只要吵架了,钟缇都用这种耍赖似的方法求和。当然,那是因为通常理
亏的都是她啦!
然而,美好的点滴已然属于过去,一想到她对他所做的,他软化的心又充满
了恨意。
重逢以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是不自觉的压抑自己的感觉。知晓
事情的缘由,等于释放子他内心深处压抑多年的情绪。
他发现他真的恨。
他从来没有采取任何的报复行动,即使在他有能力、在他以为她真的移情别
恋时。因为他了解自己内心的狂烈火焰一日择放,这个感情的伤口恐怕会烧灼他
一生。
但是她回来了,而且还亲自点燃了这把憎恨的火焰。
“一辈子。”他的唇间挤出冰冷的三个字。
钟缇一僵,但马上又堆满灿烂的笑。“那不会太长了吗?我知道这次是我太
过分了,那一个月吧?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听起来比较像“求求你!”
然而,雷御能在竞争激烈的科技业界闯出名号,靠的正是刚强无比的意志力。
“一辈子,最后成交价!”他说。
冰冷的话语迎面击来,让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雷御站起身关掉电脑,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也不管她是要坐公车还是走
路回去,就这样走掉了。
钟缇坐在雷御的椅子上,鼻端还能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但仍掩不住四面八
方朝她掩至的落寞与孤寂。
“雷御哪雷御,你的心真的如此刚硬吗?为了回到你身边,我吃了多少的苦
……你如何能这样冷漠?”
她靠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内心充满痛楚。
月月月坐在雷御办公室良久,钟缇菜也没拿,抽出收下的几张千元钞票,整
齐的摆放在他桌上,她独自走出这栋大楼,她没有搭公车,也没有坐计程车,只
是沿着街角往回家的路上走。
街上没什么人,天气冷冷的,路上闪烁的霓虹灯也不能温暖人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钟缇终于到家时,灯也没开,就这样窝进棉被中,说服
自己,一觉醒来他就会回来了。
月月月偶泱和志坚都有些担心钟缇。所以当早上钟缇没有来上班时,偶泱就
冲到雷御的公寓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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