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全然想不到。接到那么多女人的电话，柳卿早就猜到了。之前海棠有意无意的告诉她，上海滩声色犬马之地，那里的贵家千金生活混乱不堪，你千万不要介意。
海棠还有话没说完：苏卿也在这混乱之中。
安澜道：“不过，当初苏卿找这些个女人，只是想让姐姐吃醋而已，算不得真。”看似调解，却有意无意扯出海棠。
她还是有怨气的。
柳卿忽然朝那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咦，柳卿要发飙了。到底会不会发飙呢……摊手：我也不知道。
93
第九十三章 。。。
未到上海之时，上海在柳卿脑海之中的印象，是一个喧嚣浮躁之所，是糜废不堪的销金窟。柳镇虽然闭塞，这些事情总会知道的。柳卿到了上海之后，开始渐渐的了解这个城市。有时是听苏卿说，有时是看报纸。她也知道上海除了苏家之外还有更多暗藏的势力，更多的贵族。苏老爷子的一切全是他半生心血打拼出来的，几位夫人血统也不好，和所谓的“贵族”全然不占边。苏家可以有权可以有钱，但是绝不是贵族。真正的贵族，盘根错节超出人的想象。他们表面上知书识礼一副礼仪世家的做派，暗地里却是糜烂不堪的。
而眼前这位赵三小姐，正是那些“贵族”中的一员。排行第三，却是正室所处，地位尊崇。她并不怕苏卿，更何况是已经被拔了牙的苏卿。
柳卿朝着那边走过去，恰好有端酒的男侍者从她身边经过，柳卿便随手挑了一杯香槟，笑着叫她：“赵小姐。”
女人回过头，看着柳卿笑着走到她面前，收了手朝自己点了点头：“三小姐好。”
彬彬有礼，大家闺秀的风范。
赵三小姐还从没听过上海交际圈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细看时，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一身半袖立领旗袍，除却耳上一对珍珠耳环，不见任何的坠饰。眉梢眼角极为温和，此刻不言不语，与苏卿不一样的风华，一样的漂亮。
“你是……”
柳卿依旧温柔：“我也姓赵，乡俗之人，无字。家中排行十四，算起来倒是赵小姐的本家。”
赵十四娘。
她恍然大悟。
不就是前段日子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女人？
“七小姐新欢啊……”赵三小姐笑起来，“原来风尘之中，也会有十四娘这般的妙人。我还以为除了七小姐，上海再无美人呢。”
“三小姐说的是。”柳卿抬头和苏卿对望了一眼，“上海除了苏七小姐，再无美人。”
苏卿翘着嘴角在笑，看她此时回过头来，便俯过身去，几乎快碰到了柳卿耳畔的珍珠耳环，细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柳卿亦轻声回道：“你偶尔吃醋，那我就该时常泛酸才算公平。”
苏卿笑着眯起眼：“确实公平。”
赵三小姐嗤笑了一声，大约看不惯这两人的作风。等柳卿去看她了，才道：“看来七小姐不怎么宠爱十四娘，竟然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一件。”
柳卿一脸温和的笑意：“她只送过我三件东西。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一株金步摇簪子，还有——她自己。”
苏卿噗哧一声，搭着柳卿的腰险些笑岔了气。柳卿微侧了脸看着她，脸上笑意不变：“不去陪陪其他的客人？总算都是故交，不要太失礼了。”
苏卿眯眼：“我都是夫人的了，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卿淡淡的看了了她一眼：“还不去？”
苏卿接过柳卿手里的香槟，啄了啄柳卿的唇：“慢慢聊。”
柳卿回过头来。
赵三小姐不是什么专情的主，倒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吃干醋。苏卿一走她也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柳卿一眼。
“美人都是带刺的玫瑰……”随口说了一句。
这一朵看起来刺还很多。
赵三小姐瞟了苏卿一眼。
也难得你下得了手。
末了竟然觉得苏卿颇有几分可爱，兀自笑着走开了。
这话柳卿何尝没有听到，听到了，也只是从身边的酒桌上又端了一杯香槟，淡淡的饮了一口，然后靠着桌沿，去看人群之中的苏卿。
看到她落单，很快又有人过来和她搭讪了。柳卿也不拒绝，只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如往常一般和众人闲聊。
柳卿虽然漂亮，但不容易让人产生旖念。别人不去招惹她的时候，她只是个贤妻良母一般温和的人。若是惹到了，那自然要另当别论了。
杯中的香槟很快喝完了，侍者周到的又送了一杯过来。柳卿慢慢的喝着杯中的酒，目光偶尔往苏卿那边飘。苏卿喝的酒显然比她多，不断有过来敬酒的人，苏卿很快换了许多杯。她酒品好，一般人想灌醉她不容易。可是车轮战一般，那就很难说了。
柳卿稍稍想了想，在厅中寻着安澜的影子。可惜遍寻不到。
罢了。
柳卿想。
香槟不易醉人，应该是无碍。
身边的上海小姐们开始问起柳卿的家世背景，柳卿不敢再怠慢，收回心神来开始应付这边。也不知问了多久，肩上多了只手。柳卿回过头去，猝不及防被苏卿吻住了唇。这回可不是蜻蜓点水，苏卿的舌头缠着她，不让她跑掉。
怎么还是醉了……
柳卿无可奈何。
苏卿胡闹起来柳卿一向是没有办法的，此刻也只能是继续仰着头，由着她肆意掠夺。
大概已经被周围的人围观了好久了，苏卿才终于放开了她。又眯了眼看着自家夫人半晌，熏熏然走到沙发前面，坐到了柳卿身边。
柳卿看她撒娇一般倒到自己腿上，不由得好笑，带些指责又怜惜的骂她：“怎么喝了那么多？回去又吵着头疼了。”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到了面前桌上。
“她醉了，就由你这夫人代她好了。”安澜不知何时也过来了，一把拉住柳卿的手，“你现在是苏家的女主人，这点事情是分内的。”
柳卿问她：“代她做什么？”
“唱歌啊。”安澜笑得不怀好意，“苏七小姐天生的好嗓子，十四娘也不该差到哪儿去的。”
柳卿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低下头去看那张脸，果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概也憋得差不多了。
柳卿真想掐掐那张脸，最后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去回安澜：“我不会。”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安澜拉着她就走。
柳卿哪有时间学什么唱歌，平日里苏卿也没有提过。忽然之间被推到人前，柳卿再冷静也有几分窘迫的。朝苏卿那边看一眼，那个耍心眼的女人果然已经坐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柳卿为之气结。
台下的人已经开始起哄，吵着要柳卿唱一首。前排的赵三小姐对她也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端着酒杯抱着手看着她。
“歌我是不会唱了。”柳卿也不再扭捏，直言道，“只会些昆曲，唱腔也不标准的。”
“那就昆曲吧。”赵三小姐笑起来，“是《牡丹亭》的么？”
苏卿喝了口酒，翘起腿看着这边。
柳卿点了点头。
其实，她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过苏卿。那是她第一次见过苏卿之后，到后来请苏卿嫁过来之间的事。因为实在是惊诧于那张相似的脸，所以撇了丫环们，她自己去了一次柳月班。她一向低调，这次也只是坐在角落中，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
那次苏卿唱的，是《牡丹亭》第一卷的【绕地游】。苏卿每次举手投足，就仿佛柳暮云重生。柳卿近乎痴迷的看完了，是“看”，不是听。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柳卿并非自谦，她的唱腔的确不是字正腔圆。但她本是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却频添了几分风味。一曲毕，赵三小姐带头鼓起掌来。柳卿这才道了声谢下了台，回到苏卿身边。
苏卿笑道：“我果然没看走眼。”
柳卿不说话，端着酒杯自己喝酒。
苏卿便笑着告诉柳卿：“我还在柳月班唱堂子的时候，有次看到过一个奇怪的女人。说来也巧，这个女人的容貌和夫人颇为相似，只是她当时的表情有些呆。也不知道是听呆了还是看呆了。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她发呆的样子。”
柳卿似怒非怒的笑着白了她一眼。
苏卿一下子笑了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我继续去写。
94
第九十四章 。。。
“右手给我。”苏卿忽然叫柳卿。
柳卿顺从的伸手，苏卿便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枚戒指，带到柳卿的无名指上。
精致小巧的钻石戒指，配柳卿削葱玉手，再合适不过。
“忘了买花了。”苏卿四处看了看，从附近的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递到柳卿眼前，笑起来，“嫁给我吧。”
柳卿还在诧异中。
“不愿意么？”苏卿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我不够诚意？”
“两个女人……”哪怕她已经接受了很多了……半晌，柳卿把手放到苏卿手中，笑道，“都依你。”
安澜这才有过去掺和。看两个人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又打情骂俏到什么重点了？”
“是。”苏卿开口，“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别告诉我你想跑了。”安澜皱眉，“我告诉你，今天你别想回去了。”
“有你这么编排我的么？”
“做什么？你以前彻夜不归还少了？犯不着家里多了个管家的……咳，夫人，就那么听话。”
苏卿求救般去看柳卿。
“算了。”柳卿好笑，“好不容易和朋友们聚一次，先别回去就是了。不过——”话锋一转，“不要让别的女人再碰到你。”
末了便站起身，亲了亲苏卿的额头：“我困了，先回了。”
苏卿好笑：“我送你？”
“常伯在呢。”
苏卿被安澜死死的按在了沙发里。
“跑什么，刚才居然装醉。这回非灌醉你不可。”
“不用吧。”苏卿心情大好，“回去又说头疼了夫人会骂我的。”
“得了吧你。”安澜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一叫头疼她就心疼的样子。我看你巴不得生意场大病让她就这么伺候在你身边，你好享受美人恩。”
苏卿想了想：“好主意。”
安澜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柳卿确实有些困了，刚上车就开始揉起眉间。常伯开着车往回去的路上走，柳卿想了一会儿，让常伯在一处小店前停下。
“赵姑娘要买什么东西么？明天让丫环们出来就行了。”常伯劝道。
柳卿笑着下了车：“我去买些姜糖。”
她记得苏卿说过，这家小店的姜糖不错。以前苏老爷子喝酒，她就买这里的姜糖给老爷子暖胃的。
常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在车里等着她回来。
苏卿这边真的几乎被灌醉了，常伯忽然慌张的进来，告诉苏卿：“赵姑娘……不见了！”
苏卿愣了一下，许久：“常伯，你慢慢说。”
常伯告诉苏卿，赵姑娘只是下车去某街一家小店买姜糖。常伯看离得那么近，就没有注意。直到赵姑娘去了很久都不回来，常伯这才慌了。可是他找遍了那条小街都没有看到人。
“这算什么，乐极生悲？”安澜冷不丁冒了一句，“谁敢动你的人？”
“过去的苏七小姐已经死了，现在的苏卿，谁都敢惹。”苏卿淡淡道，“好了没事了。常伯，你先回去吧。我知道夫人在哪儿。”
“七小姐……”
“回去吧。”苏卿缓缓道，“有我呢。”
“……是。”
厅中众人议论纷纷，苏卿随意的扫过众人的脸。
“你真的知道？”安澜小声问她。
苏卿摇了摇头。
“那你不慌？”安澜莫名其妙，“那可是你的宝贝夫人！”
“你先派人到那附近帮忙找找。”苏卿依旧没有表情，“我去见一个人。”说完便不再理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柳卿在哪儿？她不知道。或许是苏泽言，或许是苏泽文，或许是哪些有眼无珠的小混混。
大世界的司机载着她在夜幕中前行，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苏卿偶尔看向窗外，心里异常平静。
她最终找上了苏泽文。苏六爷大半夜被吵醒了，然后勉强穿得正式些了，去迎接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如此困顿之下还要强颜欢笑未免有些困难，苏六爷不得不让丫鬟冲了杯浓咖啡，喝完了才去了客厅。
“六哥。”苏卿依旧一脸笑意，看起来精神很好——起码好过苏泽文，“我吵到你了？”
苏泽文点了点头笑道：“有那么一点。”
“有事找六哥帮忙。”苏卿笑着问他，“你还记得十四娘么？”
苏泽文点头：“记得。她怎么了？”
“忽然失踪了。”苏卿微眯起眼看他，“不知道六哥知不知道？”
苏泽文愣了一下：“你说我……抓了她？”
苏卿笑起来：“六哥之前那么喜欢她，这事情可不好说。”
“你又开我玩笑。”苏泽文恼道，“你要是找我借人的，我倒可以帮你找些人来。只是上海能有多少人敢动妹妹的人？”
“谁知道呢。”苏卿笑着站起身，“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还专门把你吵醒了。妹妹先陪个不是，这就回了。”
苏泽文点了点头：“你也不用太担心。”
苏卿出了门。
苏泽文坐回藤椅上。
是的，他看到了挑拨，或许有人想栽赃。可是他还看到了苏卿对这个女人的在乎，和苏卿那眼神里略微的杀意。
为了她，妹妹，你失态了。
管家也披着衣服赶过来了，进来就问了一声：“听说六小姐……”
“我记得有让你调查那个女人，有线索了么？”
“赵十四娘？”管家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到的东西也基本上都是那个女人亲口说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来源。”
苏泽文静静地看着门口，再也不发一言。
出了六爷府，苏卿又回到了车上。司机问她：“是回大世界还是您的府上？”
苏卿沉默了片刻，半晌：“回我那边。”
“赵姑娘呢？”
苏卿并没有回答他。
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看着她，看她抱着手合着眼，食指轻轻地敲着手臂。
他便没有再问。
柳卿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睁眼，赵三小姐支着肘躺在一边，摇着酒杯颇为暧昧的看着自己。
看柳卿下意识去检查自己的衣服，赵三小姐忙按住她的肩：“放心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柳卿淡淡道，“把人迷晕了绑过来的？”
赵三小姐眯起眼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柳卿的脸，这才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苏卿那个家伙，别的不说，眼光倒是不差。”
柳卿仍旧有些昏沉沉的，赵三小姐见状不由得骂了一声：“谁让他们用那么多迷药的！”末了赶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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