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忙低下头去看，酒杯未满。海棠笑着靠回了沙发上：“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
“那不是……苏家七小姐？”客人问海棠。
“不是。”海棠笑盈盈的回道，“是我新收的小丫头。”
客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笑道：“老板娘真是好运气。”
海棠眯起眼：“那是。”
其实上海滩见过苏七小姐的人不多，即使见过多半也只是惊鸿一瞥——比如她纵马而过的时候。能真真切切认出苏卿的人，少之又少。既便如此，很快外人还是知道了苏家七小姐在跟着大世界的老板娘的事情。苏家也闹了不小的风波，都被苏老爷子压了下去。
苏卿依旧是跟着海棠，每日端茶递水。只是海棠渐渐发现再这么使唤她已经少了很多乐趣。不管海棠如何做，苏卿永远是那张笑脸。偶尔还会很体贴的问她：酒的话会问要不要加冰，如果是茶，会问她自己最近手艺有没有进步。这回海棠倒真觉得无趣了，只是使唤她已经成了习惯，苏卿问，她也就顺口应一声。
就这么过了半年。海棠原本以为，苏卿该是厌倦了这种日子了。要海棠亲自出面的客人，上海滩只有那么几个，平日里海棠几乎是不见客的。用海棠的话来讲，就是时局会稳定一两年，在这段时间里面，苏卿学不到任何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苏卿扑通一声往海棠身边一坐，一把揽住海棠的肩，“没关系，我以后就住这里了。苏家那边太无聊了，每天看着你也挺好。”
海棠捏着那只白嫩的手很是温柔的放到了沙发，笑盈盈的看着苏卿：“你要实在是无聊，要不明天我就给你挂个牌，让你去接客？”
苏卿眯起眼：“我是觉得没问题，就怕别人知道我是谁之后没人敢找我。”
海棠白眼一翻。
确实没人敢找她。
没人敢找苏家七小姐，海棠还是有人敢找的。苏卿之后真的就赖在大世界不走了，跟在海棠身边。偶尔海棠也会陪客人喝喝酒，一般都不会喝醉，客人也都老老实实的。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某个上海滩的黑道头目喝醉了酒，拉着海棠的手开始说醉话。
“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男人红着眼睛问海棠，“我哪点对你不好了……”
“都好。”海棠笑着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男人扑到海棠怀里：“为什么……”
海棠腾出手朝外面招了招手：“送程哥回家。”
这种事情在大世界开办的初期经常发生，海棠处理起来已经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把男人送上了车，转过身来。
苏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拒绝。”苏卿问她，“如果是我，他早就死了。”
“少来你的大小姐架子。”海棠轻哧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我这偌大的大世界，真的靠自己干干净净的就能起家？”
见苏卿不应，又道：“苏小姐，如今你是有苏老爷子护着，谁都不敢动你。你可曾想过，若是有一天老爷子不在了，你要如何在上海滩立足？别说他只是牵我的手搂搂抱抱，如果当真是时局所迫……”
海棠微微的叹了口气。
似乎太义正言辞了。
笑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苏卿的肩：“好了，以后苏家都是你的，这种生活确实和你不沾边，你也用不着多想。”
苏卿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的转过了身。
这件事情到这里算是一个了结，苏卿也真的就照着海棠说的，再见到谁对海棠动手动脚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反应了。只是偶尔会凑过来，各种手段拍掉对方的爪子。
这回海棠倒也不说她了。只是偶尔会笑她，说小丫头，你要是个男人，我十有八九认为你在吃醋了。
苏卿支着下巴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问她：“海棠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多男人都喜欢你？”
“男人？”海棠白了她一眼，从桌上抽出一支烟点燃了，轻飘飘吐了个烟圈，“对了，我怎么说也比你大个几岁，你少在那里海棠海棠的叫。”
苏卿依旧是笑：“我就喜欢这么叫你。”
海棠想了想，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递到苏卿面前。
“哇，你教坏小孩子。”
“我呸，你算什么小孩子。”海棠皱眉，“自己拿。”
苏卿还真是听话的拿了一根，海棠掏出打火机给她点燃了，看着苏卿吸了一口，然后呛得一阵猛咳。
海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卿呛得眼泪汪汪，一边喘着气一边咳着告诉海棠：“真不舒服，抽烟有什么好的。”
“我怎么知道。”海棠端过水杯递到苏卿手里，“我看你一副小坏蛋的样子，让你再坏一点有什么不好。你既然号称上海滩第一大小姐，就更改把纨绔子弟的吃喝嫖赌抽都学完了才好。”
“吃喝赌抽没问题……”苏卿换了口气，“我嫖谁啊。”
海棠斜眼看了她一眼，一脸的鄙夷：“你想嫖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端起一边的葡萄酒喝了一口。
苏卿恍然大悟，笑眯眯的看着海棠：“那我嫖你吧。”
“噗！”
作者有话要说：阿呆说：小时候的苏卿可爱多了。= =可爱多……
75
第七十五章 。。。
海棠一口酒喷到苏卿胸口，抬手间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嫖我？我拍死你个小坏蛋！”
苏卿嗖一声窜出了房间。
这天的事情，只当一个玩笑，很快就过了。苏卿还是寸步不离的赖着海棠，每天吵架斗嘴。每次斗嘴都以苏卿被海棠爆栗子结束。久了苏卿就告诉海棠：我有铁头功。
海棠鄙夷的瞟了她一眼：我有铁砂掌，你要不要跟我切磋一下。
苏卿摇头表示没有必要。
转眼之间，白驹过隙。
海棠就这么看着那个只到自己肩头的小丫头慢慢的和自己一样高，最后甚至高出了那么一小点。那张稚嫩但是精致的脸一点点张开，略带点稚气，却多了股少年老成的味道。人长大了，脾气却没有改。还是一张甜死人的嘴，背地里搞点小阴招。
海棠一一化解。
苏卿依旧是抽空就和海棠比比枪法，比比散打马术，偶尔压倒伯言，便恬着脸问海棠要奖励。
苏卿：以身相许好不好。
海棠：爆栗子要不要。
苏卿：那给我抱抱。
海棠：揍你一顿好不好。
苏卿：你又耍赖。
海棠：我呸！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赢了就要给你奖励了！
苏卿百无聊赖的坐到草地上：好无聊。
海棠狠狠地翻白眼。
“小丫头要成人了，要什么礼物？”
“怎么好像我以前不是人一样。”
海棠眯起眼：“差不多。”
“那我要以身相许……”
海棠白了她一眼：“你再说一次试试。”
苏卿板着一张脸，一脸的严肃：“我是认真的。”
海棠鄙夷的看着她：“我也是认真的。”
苏卿耸肩：“那就算了。”
海棠白眼都懒得翻了。
玩笑虽然还在开，苏卿的成人宴却还是要办的。海棠一时间想不到礼物，一个人到外面去逛逛。选来选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回过头来还是问苏卿要什么。
“以身……”
“我呸死你个小兔崽子。”海棠给她一个爆栗子，“我才想起来，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我都没找你要过钱，还送什么礼物！”
这是实话。苏家老爷子多次说要给海棠钱物，海棠都一口回绝了，说这点钱她还是负得起的。虽然当着苏卿的面海棠从来不说，私底下却也告诉苏老爷子，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
苏老爷子乐得笑了：“既然你海棠都这么说了，我老人家可就真的不管了。”
海棠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听我爹说了，海棠自己亲口说很喜欢我的。钱什么的不在乎。”
果然还是被卖了……
海棠一时无语。
苏卿一下子就乐开了：“还真说过！我随口说来诈你的！”
海棠：“你可以去死了。”
“海棠喜欢我喜欢我……”
“去死。”
“那以身相许不就好了。我最好的礼物不就是海棠你。”
“我灭了你个小兔崽子。”
最后达成协议，礼物待定。以身相许不要。
到了苏卿生日那天，海棠早早的去了，穿了平日里不常穿的旗袍，略施淡妆。平日里海棠虽然不至于标榜自己是新女性，穿的衣服却一律是松散的洋装。海棠穿旗袍的样子，苏卿都没见过。
“海棠也挺好看的嘛。”苏卿抱着手绕着海棠走了一圈，点了点头，“差点认不出来了。”
“看你是寿星，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海棠把外衣交到仆人手里，鄙夷的看了苏卿一眼，“礼物想好了要什么了么？”
“还没有。”苏卿笑道，“不急。”
海棠不可置否。
客人越来越多，都是上海滩的名门望族，偶尔还有外地的巡抚总督，甚至是各国大使。苏老爷子亲自过来给海棠道谢，说苏卿以前从来不屑于和这些人交际，这会儿居然愿意和他们客套几句，说话也很是得体。这么漂亮的女儿，话也说得这么好，很长苏家的脸。
海棠笑着摆了摆手，心想你是不知道那张漂亮的小脸下面多黑的心肝，笑里藏刀也就那个样子。嘴里却说：“老爷子客气了。”
说话间又来了几位贵客，老爷子出去招呼，告诉海棠随意些就好。海棠笑着点头。
大场合海棠不是没见过，只是每次都有那么点强迫的意味。出于自愿的话，她确实不愿意多待。眼看着老爷子和苏卿在那边招呼客人，她便偷偷的溜出了大厅，握着酒杯到了后花园的草坪。
外面越来越热闹，海棠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 ，慢慢的喝着酒打发时间。
“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苏卿笑眯眯的坐到了海棠身边，“你也不喜欢热闹？”
“实话，不喜欢。”海棠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外面好多有权有势的人，这些人以后都是你要利用的人脉，还不赶紧回去拉拢关系。”
“没意思。”苏卿撇了撇嘴，“你不在，我也懒得去应付了。”
“胡闹。”海棠骂道，“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是别人努力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苏卿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你又玩什么花样？”
“给你介绍介绍客人。”苏卿回过头朝着她笑，“顺便告诉他们，你海棠是我苏卿的人。”
海棠皱着眉由着她拉着，虽然不乐意，却还是没有挣开。
苏卿说到做到，确实就把那些个大人物介绍给了海棠。这一天算得上是个大日子，海棠原本禁锢于上海滩以内的客源一下子被拓宽。这些个人物也确实真的就卖了苏卿的面子，在后来时局混乱而苏卿和苏老爷子又都不在的时候，给了她一把保护伞。
这是后话。
那一场宴会之中，苏卿就一直搂着海棠的腰，带着她这里走那里走的认人。海棠虽然不满于苏卿搭在自己要上那只爪子，最后也还是由着她去了。
转了一圈下来，海棠已经快撑不住了。苏卿见状便拉着她到了楼上房间，拉着她扑到了自己的大床上。海棠也不客气的躺到了一边。
“我帮你了，要报酬。”苏卿伏在大床上，侧着头看海棠。
海棠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应她：“不是早问过你要什么了。”
苏卿挪到她身边，撑起下巴：“加上生日礼物，两个。”
“行行行，你想好了告诉我。”海棠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我累死了，先睡一会儿。”
“好。”
过了好久。
“海棠？”
没有回应。
“海棠？”
依旧是没有回应。睡在旁边的人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特意为宴会梳起的发髻有些散乱的搭在脸旁。苏卿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的俯□去，轻轻的在海棠嘴唇上啄了一口。
“好了，礼物我要到了。”苏卿心满意足的躺回到另一边，“下次再问你要别的。”
海棠并没有装睡，她是真的睡着了。睡梦中谁做了什么，她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个感觉而已。
唯一让她诧异的地方是醒过来之后。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苏卿还趴在她身边怪怪的睡觉，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海棠轻笑了一声，准备起身，眼神无意间扫过苏卿的嘴唇。
然后愣了一下。
那双柔嫩的唇瓣上，赫然是自己今日的唇红。
睡梦中那模模糊糊的轻触。
海棠忽然茫然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咦，我错了。评论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文章码好了就给你们看，只希望你们别在我没有发文的日子里诅咒我说又那么久没有写了。
以上。
76
第七十六章 。。。
海棠之所以能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定力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她一清二楚。
从苏府回去之后，再见到苏卿，她便渐渐地开始疏远她。偶尔苏卿找她说话，她也还是应，只是言语之间多了距离感。一开始苏卿除了莫名其妙之外还是粘着她，时间长了，苏卿也开始恼了。只是对象是海棠，所以她压制着，也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某一天，苏卿从苏家回来，被告知海棠和那位黑老大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苏卿二话不说就跑到了那个老大宅子前，要海棠出去跟她说话。
海棠穿着大红的睡衣出现在门口，依着墙问她：“你来干什么？”
“你故意的么？”苏卿问她。
“故意什么？”
“你从来不跟男人出去的。”
“大小姐，”海棠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做事从来就没有规矩好吧。哪天兴起了做什么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跟我回去。”
“少耍小孩子脾气了。”海棠摆了摆手，“你自己先玩，我进去了。”
转身关了门。
震惊上海滩的双枪灭楚门就在发生在那天。起因谁都不知道，不过也有人说是楚门里一个小喽啰说了什么话触怒了苏家七小姐，苏七小姐一怒之下单枪匹马杀到楚门总部，凭着两把枪灭了楚门七十余人。
海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苏卿嬉皮笑脸的坐到她身边，照例是揽住她的腰。
仿佛昨天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七十多人……”海棠皱着眉看着苏卿，“他们怎么惹到你了？”
“我忘了。”苏卿笑眯眯的告诉海棠，“咦，你都不问我是不是受伤了，就只知道关心那群废物。”
“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好得不得了。”海棠白了她一眼，转过了头。
也只有苏家有这个能力压下这么大的事而已。换个人，早就进了巡捕房了。
“对了，昨天夜生活过得怎么样？”苏卿笑眯眯的问她。
“夜生活？”海棠愣了一下，想起昨天那一场戏：她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在苏卿离开之后也离开了那里而已。海棠漫不经心的耸肩：“还好。”
“那就好。”苏卿眯起眼靠在沙发上，“我决定回苏家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