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2: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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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2:国色-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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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归的恋人。他们整整晃悠了一个晚上,他女儿紧锁了家门。多少只开花不结果的爱情,在倾盆大雨中流浪?后来,他女儿调动了所有关系,包括到他的工作单位某某电视台去大吵大闹,阻断了他们的婚姻。他们也在秋天相遇,经历了命运的严冬,春天里分手。编辑男人为了占有她,方便和她幽会,也可能为了他们的爱情吧,给她租了间地下室。可是,在地下室里,她再也找不到爱情的感觉。不幸的爱情,畸形的婚姻,使她心灰意冷。她不再相信婚姻相信爱情,她也开始放荡不羁,到处寻找她感情心灵和肉体的依托。可是,已经没有年轻男人会爱上她了。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做生意,什么生意赚钱,她就做什么。可那时的她,怎是一个做生意赚钱的料?她不过是寻找另一种方式,寻找新的机会,时光和感情的双重浪费而已。在做某著名洗衣粉代理商的生意场上,她遇了一个干瘦的老男人。老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有妻子和一群孩子。妻子已经退休,儿子在开公司,女儿在电影厂乐队拉大提琴。一次,她在老男人家里幽会的时候,女儿回来了。老人赶紧把她送出他们的屋子,像送瘟神,又像做贼。这事使她很伤心,到处都不安全。她找不到任何一个房间空间属于自己。经过一次次情感的磨砺,她变得更加冷艳,更加美。要不是因为我家暗黄小楼那次刻骨铭心的伤害,她的心灵也不会受到那样的创伤。以至于后来,带着累累伤痕回到她的家乡,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月光下的响水滩,她嚎叫尖叫,她的精神完全崩溃失常。也许,她受了太多挫折,只有靠家乡的月光、大河里的帆船、清晨的鸟叫和雾蒙蒙的远山,来抚平心中的创伤。我没有想到,她当时和后来一切生活经历,会和我发生必然的联系。那时,她真实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还不仅仅是光头的港商莫尚,和我们这个城市的最高文化行政官员蓝一号。 
离开那座城市东郊某军医学校后院我家那栋标志“红色贵族”的暗黄小楼,瑁黧经过了数年情感与人生的颠簸,后来,居然在香港、台湾、新加坡做起了生意。她赚了钱,也赔了钱。她不再是状若绵柳的军医护士,而是凶狠泼辣的房地产商人。有时,甚至是只知道攫取金钱的魔鬼。创业时,她说,开始也非常通情达理,做生意完全凭兴趣,宁可少赚一点,不让别人吃亏。这年头,好人的生意怎么做?不知不觉,她开始做美容,美容的钱来得慢。后来,在她身上牵扯出了容留、组织少女卖淫的案件。她被狠狠罚了款,又开始做服装,做服装又受到厂家老板的欺骗,赔了老本。后来,人们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她在香港跟一个做化妆品的老头姘居。他们多次坐飞机到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开拓市场。我不知道,佳苇为什么要把她这样一个瑁姨,介绍给我。这么一个瑁黧,我已经不认识了!她还是大西北红柳树下手握钢枪迎风而立的那个潇洒女兵么?我想即使已见面,我和她之间,早已云遮雾障。当我听到瑁黧从香港归来,带回大笔钱来乌溪小镇进行房地产开发投资的时候,佳苇说,她家乡,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她终于有了钱,而且,她依然那样精干漂亮。商海驰骋,她依然是一株手握钢枪的红柳么? 
瑁黧居然买了乌溪小镇、女儿泉瀑布大部房地产开发权,快满四十岁的人,有港商帮助,又有钱,那可能就是她想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的境界。其实,实际上,生活,无论谁的生活,都不是凭我们的想象那么简单。可能我们对所有房地产老板,都带着崇敬的眼光,认为他们都有大把的钞票拿在手上或者存在银行,使荒芜的土地变成林立的高楼。高楼中,亭台楼阁,中式欧式,鸟语花香,水池假山,绿树成行。瑁黧的房地产公司,表面看有外商的注册,有上千万资金做担保,其实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她到处收集各种信息。哪里有土地需要出售,哪里需要拆迁,再盖一座楼房,她就向哪里投去精明的目光。她用各种手段,肮脏的,卑鄙的,公开的,光明正大的,通过关系,把那些土地所有权,通过批文弄到手。然后,又采取地下的肮脏见不得人的手段,或者,通过公开拍卖,再把到手的土地倒卖给其他开发商。有时做得一帆风顺,有时做得十分艰难。那时,我们这一代大江两岸,各种各样的建设,老城搬迁,新城重建,正如火如荼地发展。她开始还没有打进这个圈内,做了几笔生意,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赔上了老本。后来她找到了这些城市建设的头头脑脑,从分管建设的市长县长区长镇长,到建委会主任,她都一一登门拜访。她采取各种手段,送钱送特产送女人,去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她曾把某副市长弄到澳门赌博,把某副某长带到香港去摸六合彩,把某镇镇长和他的办事员,带到本地娱乐场所去从事色情活动。更恶毒的是,她常常顶着凛冽的寒风,站在那些娱乐场所外面,等待他们寻欢作乐之后,由她来付账。她说,我的钱就是这么来的。每次替他们付这种账,我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良心来了一次出卖,心上的肉,都被剜去了。其中的苦痛和辛酸,只有她自己心底清楚。她付出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她曾采取看来很恶劣的手段,把这一代某一部分主要房地产开发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她的利益和当地地头蛇,发生了激烈冲突。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激烈的枪战。,对战双方都是有权有势的部门。警车像乌云一样停放在她的公司租住的宾馆门前。那一场触目惊心的战斗,后来,她得到了不知属于那一级政府官员的保护,才躲过了那场劫难,没有受到丝毫损失。她曾把自己的资产抵押出去,希望得到更多的贷款。她居然把银行的某行长或者乌溪小镇某镇长带到泰国去嫖妓。某行长或某镇长两位身强力壮的男人,由于纵欲过度,回来时居然下不了飞机! 
我想,这就是她的才能?这就是她的发家史?像红柳扎在什么样的土地上,吐露生机? 
佳苇没有告诉我,她的瑁姨究竟挣了多少钱。那时,佳苇还不知道我和瑁黧的过去。我也和瑁黧失去联系许多年了。那时,我还没有对绘画产生厌倦。除了头上这顶革命军事历史题材画家的帽子以外,我正在寻找更多更有意义,而不仅仅属于“帽子”的东西。 
月亮下的涞滩码头响水滩,一片安静祥和。有叮咚的水声淌过滩头,千百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听起来像一支乐曲,像一首牧歌,像淙淙琴弦在月光下不倦地拨动。我知道,这就是王伯瀚被廖佐煌枪杀的那个滩头。那个军师王伯瀚,不是也会绘画么?他的生命是怎样完结的呢?,他从上海坐轮船沿江而上,或从省城,坐滑竿来到那个码头,怀满希望和情人见面,或者策反廖佐煌的部队。响水滩,他向往的地方,不知等待他的是美酒美人鲜花,还是断头台。这是我们家族从没有对外宣泄的秘密。但是,生命不是秘密。他的死亡不是秘密,枪弹洞穿的头颅和河岸上血腥,不是秘密。只有当许多年以后,我想应该去看看他们的生命之火,熄灭在哪一个历史的滩头。雾蒙蒙的省城,黑洞洞的公馆。慈祥的老上级红色艺术家易仲天,王伯瀚和柳水英。热火朝天的沙龙。迎接解放的喜讯催开了他们心灵的花朵。 
这就是我的庞大家族啊! 
而今,我只有把他们的许多生命碎片连接起来,才能找到属于国色的蛛丝马迹。在这个历史滩头上,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女性的呐喊。一位在遥远的国际化大都市工作的女性,有一段欢乐痛苦的历史。她曾是某某国宾馆里的服务员。她后来,不知是被人利用,还是受到某某高干和他儿子的诱惑,成了某某军医学校的护士军医,因为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受了刺激,回到大江码头的城市,每天发出撕裂人心的怪叫。那是我在西岭画院听到的一则无聊社会新闻。那时,她的真实经历,并没有完全进入我的生活中。我当然在这里的西岭画院,没有见过她也不想见她。某某宾馆里的姑娘,我倒认识一位。她的生命对我来说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诗篇。记得那是我的作品在军事历史美术殿堂展览,在某某国宾馆,我们见过一面。作为画家,我立即判断出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肯定气度不凡来头不小。她的眼神,那时还没有疲倦,没有游离和忧郁。更没有后来我们经历的那场生离死别。月光下的历史滩头,她的面影,她的歌声,她的呐喊和怪叫,更没有她最终离开所有她爱着的亲人和爱着她的亲人,静静地躺在了女儿湖碧水环绕的桃花岛上。这些想起来,现在,随着时光的推移,我是感到那样的令人刻骨铭心的疼痛啊! 
她是不是佳苇要介绍给我的,她的姑姑,王瑁黧? 
瑁黧,和佳苇一样,也有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我是被明昌古镇耸入云霄的仙女池飞泻而下的女儿泉瀑布击倒的。世纪早春。仲秋时节。云雨江南。青山含黛。碧水如烟。绕过明昌古镇的大明河水,清澈晶莹。黄昏,我和佳苇刚把瑁黧的骨灰安放在碧水清清的桃花岛的那片墨绿的青松林之后,坐船回到小镇,站在老宅大院门前的葡萄架下默默摄像。佳苇哽咽着告诉我,那是她和小姨,我的亲人情人瑁黧,小时候争摘过大串翡翠珍珠般诱人的油亮葡萄的地方。那是她们童年的乐园,温馨的故乡。我把摄像机交给了一脸惨白哀戚的佳苇,我的视觉和脑海中剪裁组合的画面都迷茫空茫。虽然瑁黧端庄地立于天南海北人流车涌的车站码头,穿梭于庄严气派的高楼深院,虽然曾精灵般地在我们共同的故乡——燃烧过战争烈火、生命欲望的青山丽水间翩然而行,任灵魂与肉体的天籁之音自由滑落而又悠然溅起,虽然她此刻已带着亲人们刻骨的思念和扼腕的惆怅静卧在桃花灿烂的温柔静谧之乡。我依然能听到她儿时银铃般的笑声,在蓊郁的葡萄架下氤氲交织、袅袅上升。我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寄托我对瑁黧的情思与哀思。严格地说,瑁黧并不是我的模特,虽然我们生生死死相见相遇相爱分手离别永诀,都极端怅然苍然。虽然一米七八的瑁黧,天生丽质,一颦一笑,凝重飞动,高贵典雅,都曾激扬起我的审美情思。刻骨的爱,不允许我把她仅仅看作是模特,我不是为了寻找模特和她相识。我以她为素材创作的那组先锋绘画作品系列参展获奖,给我带来虚假名声的同时,也毁坏了我的名声。我痛下决心,从此不会使用 
人体模特来创作作品了。我受不了肉体与灵魂赤裸裸的闪现,占有固定漂流痛失飞升过程中溃散出的沉重与煎熬。我不愿意人们把我和瑁黧的全部交往,看成一个画家和他的模特儿的全部关系。我觉得她成为我的模特,全是偶然。我看到艺术生命友谊爱情,倒映在厚重的土地上升到灿烂的精神天空,飘扬起朵朵云霓,在碧水悠悠的桃花岛上,显得那样虚幻空灵,以至于,我从此更深地怀疑人类吟诗作画的全部动机。 
…… 
“你必须站起来!” 
…… 
“而且,我们还要像像样样地相爱,结婚。” 
…… 
“还有,你的绘画,我的学医,或者写作,都必须继续下去,而且还应该比以前做得更好。” 
…… 
“不然,上帝对我们太不公平!” 
…… 
“而且,这种不公平,不只对我,还有我全家,还有这些年陪伴我们风里雨里一同走过,浸入骨髓的爱好——文学和绘画,它们是连接我们心灵的纽带和灵魂!” 
这是谁说的话? 
怎么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上帝和魔鬼,佳苇的声音? 
天!佳苇真对我说过这些话? 
很久很久以后,摔断的双腿,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终于出现奇迹。我已从病榻上站起来,开始了长期构思的新世纪先锋前卫探索艺术绘画作品《国色Ⅱ号》系列油画创作,并且,已准备和佳苇一起再次回到西北边陲采风写生,或在刚强的连队哨卡举办军营画展,我脑海里始终浮现出这么一种景象。 
佳苇和瑁黧姑姨俩,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她们是王昭君的后代。她们共同构成了《国色Ⅱ号》油画系列作品的灵感源泉。 
“如果我们真是王昭君的后代,”佳苇说,“那么,就让古人没有实现的愿望,在我们身上实现。如果我们的结合,能把几百年来深深缠绕在我们家族心灵上的恩恩怨怨,用爱来一笔勾销,无论生活多么苦,我们之间也是一种旷世绝代的幸福。” 
我懵懵懂懂地听着佳苇的话,心,还没有从那场铭心刻骨的漫长悲剧中转换出来。 
这场悲剧由来已久。我不知道何处是它的源头。我也不知道,有关它的一切起承转合,是不是上帝专为我们设置。这是人生悲剧、社会悲剧和生命悲剧,有些和艺术有关,有些和艺术无关。看到佳苇的爷爷赤裸的肩膀扛着那个粉红的婴儿,走向小镇古城门浩荡江天的河岸,我想,就在那一刻,可能过去的那个柳偃子——已经死了。许多年前,有朋友开玩笑地对我说,要你在某个地方,某个场合,某个夜晚,某个环境,和某个你相爱的或不相爱的女人有过一夜风流,无论,当时对这个女人的肉体和心灵带来了什么,这些都不要紧。突然几年、十年后,当你在某个地方,某个环境,某个场合,白天或者夜晚,一个生龙活虎的男孩,如花似玉的女孩向你跑来,陌生地望着你,微笑或哭泣,面无表情……而旁边,葡萄藤一片蓊郁,葡萄架下有蜜蜂在嘤嘤嗡嗡采集花蜜,那是生命延续的符号,或某人指着孩子,说: 
他就是你的女儿,或者儿子! 
你想,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的伤痛?不幸的是,朋友的话,居然在我生活中应验了。朋友卷曲着一头乱发,像魔鬼。他的话轻描淡写,就是魔鬼的咒语。而那一刻,我觉得灵魂已经出壳,向天空飞升,飞过苍茫的乌溪小镇十里竹海,从天而降的女儿泉瀑布,还有白雪皑皑的莽莽昆仑。也许,我心灵的死亡,就源于那一次,布谷鸟鸣唱的春天,如诗如画的乌溪小镇,墨一样浓的一大片一大片水竹风竹,乌溪河两岸,紫竹花开,那是一次多么美丽的播种。 
“美丽的播种”! 
悲剧的源头,但也许还不是悲剧的终结。我想,也许那些残酷的生命碎片,说它悲说它喜,都太轻太轻了。我不是托尔斯泰笔下的男主人公涅赫留朵夫,但我却犯了和他相同的错误。虽然,我不完全认为所有的错误都必须由我来承担,但考察我那些心仪的对象,说不清楚谁是爱恨情仇的根源,谁是我神往向往的心灵之境。瑁黧有没有玛斯洛娃的生命历程?她的经历虽然曲折,有欢乐有悲伤,也有幸福和磨难,但这一切基本上都属于她自己。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 
我似乎记得是在那座遥远的国际化大都市,也许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获得了国家级的荣誉和奖励,我住在整洁气派的某某国宾馆。那时,我正处于绘画艺术的成功辉煌时期,瑁黧就在我房间旁边富丽堂皇的迎宾台前值班,齐腰的迎宾台黑沉而光亮。墙壁上挂着一幅高贵典雅的迎客松图。她端正地站在迎客松图下,端庄大气,灵光照人。我拿着奖状奖杯走进大门,瞥了她一眼,心里“咯噔”一跳,“国色”两个字突然跳进我的脑海。不仅因为她站在这里,代表着很有档次的某国宾馆形象,还有她的高贵美貌,和我后来那次在大街上突然见到她时的外形差不多。和所有一眼看到就深深吸引着我的模特一样,她那动人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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