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迭;黛玉抿嘴笑望她们。等着簇拥着一起进了屋子;黛玉方察觉桌柜帘帐等等一切都换了新;紫鹃见她神色便笑道:“是老太太早早吩咐人准备好的;就等着姑娘回来了。”黛玉想到外祖母年迈,又是疼她的心思,不由也感动几分。俏眉自来机灵,见着紫鹃端茶拿扇子,侍候黛玉如此熟稔,便随了雪雁站在一旁静静侍候在一旁。
紫鹃便跟黛玉说了家里的几件事,无非是东府小蓉大奶奶病逝,元春封妃,府里建省亲别院等等。雪雁小孩子脾性,听说元妃省亲,便觉得热闹,小女孩子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只听外头婆子来报:“宝玉来了。”俏眉冷眼瞧,紫鹃竟是不管不顾先迎出去,满面笑容:“宝二爷来了。”黛玉见了他进来,本有些激动的,但想起父亲诸般教导,原来热着的心登时冷了。
那日,俏眉见了林如海身子逐步康健,便扯了黛玉将那府里的事事桩桩都与林如海说了。黛玉在旁听了,也不由伤心,原先一直怕父亲担心便是忍着不说,如今俏眉一倾而尽,更勾起了愁肠。林如海当初只想着贾母来信相邀,自己又不预备另娶,想着贾家女孩子多,送黛玉过去是个依傍,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境地,当即呼吸就不稳,幸亏张友士妙手,拿药镇住了,又说了不准动气等等。
事后休养了几日,林如海单独叫了黛玉过来,问俏眉所言当真?黛玉点了点头,又道:“外祖母待我是好的……”林如海心中叹息,知道女儿天性憨厚,又加上亲情所困,也不会多想。但贾母心中计划他自然是清楚的,老太太是想做成双玉姻缘,借了林家的名,又找了合心意的孙子媳妇,千好万好。但是如今瞧着王夫人这般冷淡,贾母虽说式微,也不该如此不管不问,让下人们这样糟践,更不该放任宝玉这般那般,虽说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但若是王夫人将来不松口,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名声岂不就是白白毁了。再者,不但是俏眉,连贾琏自己都是问过的,宝玉年岁不小了,在家里还是娇生惯养的,将来有没有出息还是另说。林如海想到此,本不愿黛玉再随着贾琏回荣府,但是自己这边在江南的事宜还没有清理干净,暂时先让黛玉回荣府也罢了,等着领旨回京再迁她回家。
如此深思熟虑之后,林如海便嘱咐女儿回了荣府,对老太太与太太等只管照常,平常下人们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反正自己不日回京,就接她出来,必不会寄人篱下很久。黛玉吃了定心丸,又见父亲身体大好,心情也就开朗起来。林如海临行前唯一重重嘱咐的就是,要远着宝玉。因女孩子脸皮薄,便是不能深说,只说你们渐渐年岁大了,虽是嫡亲的表兄妹,男女有别。黛玉冰雪聪明,听了顿时面红耳赤。林如海见了这般立刻收拢了话不再提。
黛玉见了宝玉进来,也是经久不见,本来是一团欢喜,但想着父亲教导,连忙就收敛了,面色冷淡起来。宝玉自来是不会看人眼色,况且紫鹃在旁照旧的热情似火,就挨挨擦擦过来问这问那,说一路上风景怎么样,又谈自己如何惦念黛玉等等。俏眉在旁听了半日,没见他问一句林如海,心里只感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想着他那日在铁槛寺所为,实在是恶心透了的,抬眼又见黛玉犹犹豫豫的,俏眉便有意点道:“宝二爷,我们老爷可是问起你的书来。”黛玉听了,也回过味来,想着他于情于理也该问着姑爹身体安好,哪里能这样漠不关心,不怪父亲话里话外都是不喜欢他。宝玉一听到书就头大,再瞧俏眉,是个眼生的,便笑道:“这位姐姐是哪位?”紫鹃在旁笑道:“这是姑娘从苏州新带来的俏眉。”宝玉一听,便跌足道:“俏眉此名直白太露,不妥,不妥!”然后又道:“我观姑娘娇俏妩媚,貌若三秋之月,不如叫婵娟吧。”说罢就得意的笑。紫鹃在旁语气宠溺,说道:“倒是改不了这毛病,袭人原本珍珠叫的好好的,张嘴就给改了,还说出这般那般道理。”
俏眉不比荣国府的丫头们,在尤氏身边又是得宠惯了的,听他这般轻浮,便是冷笑道:“我是林姑娘的丫头,要改也是姑娘发话,你一个小爷只管自己屋子倒罢了……”这边儿黛玉早沉下脸来:“二哥哥,你这般行为传出去,旁人该如何瞧我?”说着就委屈的哭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哪里有表哥给表妹的贴身丫头乱改名字的,又不是姑爷讨了通房丫头,随着性子讨乐子。宝玉见黛玉不高兴,只当着又是犯了小性子,过来好妹妹长好妹妹短的起腻,紫鹃忙要往外躲,再看俏眉直愣愣站着,心里只怪她没有眼色。雪雁年岁小不懂事,又是依赖惯了的,见紫鹃招手就往外走。俏眉装作看不见,也不管宝玉这个那个,只对黛玉道:“姑娘,咱们箱子里头还有送大奶奶、二奶奶跟姑娘们的礼还没理出来,倒是吩咐了,奴婢好送过去。”黛玉听了,知道俏眉是帮她的意思,便道:“你提醒的是。”于是主仆两个就抛下宝玉嘀咕起来。第一次见黛玉这般冷淡,宝玉也没得办法,讪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紫鹃出去端了茶进来,见宝玉走了,还问:“二爷怎么走了?”黛玉瞧着她待宝玉比待自己还要热乎,心里有些凉,也没说话。紫鹃察觉气氛不对,放下茶就走了。黛玉叹了一口气,带着俏眉把箱笼打开,礼物一样样打点清楚,派人送去不提。
却说凤姐儿跟贾琏虽是躲了王夫人一回,但总归是要回来的,再加上王夫人以收回管家权为胁迫,最后两口子逼不得已也拿出一万两银子来。贾琏是个没主意的,听了凤姐儿这般那般讲了道理,说羊毛出在羊身上,王夫人已经允了贾琏做个建造省亲别院的大管事,几回合采购下来,这一万两银子迟早也要找回来的。可恨的是东府那边听了风声,贾珍带着贾蓉、贾蔷两个过来,要了去江南采办各色用具并买戏班子小尼姑的差事回去。凤姐儿原本要撺掇着王夫人不允,想着把油水肥差都留给贾琏,但是王夫人想得深远,东府里出了两万两银子,贾珍又是族长,怎样也驳不开脸去。
尤潇潇得了风声,忙坐了轿子去西府,到了大房找邢夫人说话。一听珍大奶奶来了,邢夫人连叫几声快请,等尤潇潇笑容满面进来,又让贾琮给嫂子请安。尤潇潇见贾琮在她身边养的比先出息了不少,忙笑道:“倒没料想琮哥儿也在,罢了,回了府派人补份礼来。”贾琮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然后告了失礼,往别的屋子念书去了。邢夫人拉着尤潇潇笑道:“你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话说什么时候把我们二丫头送回来?”尤潇潇忙笑道:“她们小姐妹两个日日分不开的,就留着再住些日子吧。”邢夫人也不是认真要迎春回来,提了一句就说些别的。
这些日子以来,因贾琮在邢夫人这里,读书又出息,日常请安规矩知礼,跟原先大不一样。贾赦见了,好歹是亲生儿子,见了就难免疼上几分,日常闲了往邢夫人这里就多过来几次,在加上邢夫人比先给力许多,跟二房打交道也不是怯怯懦懦的,也没说一心一意跟着老太太心思,贾赦瞧着她就有了几分笑脸。邢夫人现在是真正找准定位,一心要把儿子女儿扶植好,便跟他正经说起来迎春的婚事,讲了半日,贾赦听了深以为然,自此,有了什么人选就过来两个人一同商量。大房诸人向来是围着大老爷转的,见了大太太受宠,就不敢再像以往小瞧轻慢,凡事也知道紧着大太太,新来的几个小妖精更是靠了后。至于小周姨娘,儿子被夺走了,自己也年老色衰,贾赦哪里是长情儿的人,原先有儿子还能多看几眼,如今,一股子全抛到脑后。因此,现今的邢夫人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
尤潇潇闲话了几句,然后说起贾珍带着儿子侄子办差的事,又说蓉哥儿蔷哥儿即日往江南去,王夫人要把府里在甄家存的银子支三万两。邢夫人一听,心里冒火,想着好歹是公帐上的钱,竟是一个信儿都不给自己的。尤潇潇见拨火拨的差不多了,就说如今贾琏夫妇承了采购砖瓦木石的活计,倒不如把大房里存的那些个荣府旧物折了款子给二房里用就罢了。反正都是些粗笨物件,谁能看得清明。邢夫人听了,知道珍哥儿媳妇是故意过来给主意,心里感激不尽的,想着这话跟贾赦说,必是能讨好的。于是忙着张罗着留她吃晚饭。尤潇潇见邢夫人领会了精神,笑着推辞了几句,便是打道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也不敢说三天一更能保障之类的话了嘤嘤嘤嘤哭着跑走!
正文 第36章
邢夫人得了主意;跟贾赦一商量;两口子就是一拍即合。贾赦觉得大太太如今这般伶俐,实在是以往自己小瞧了她;态度就很和煦。邢夫人见他心情好;便又议论起贾琏两口子吃里扒外;原来这话都是不敢说的。贾赦听了;摇头道:“琏儿心思倒不是坏的,全被他那个媳妇辖制住了。”然后又道:“咱们这边也得有两个人在二房那边;否则什么都被算计到了,却还不晓得。”邢夫人方才醒悟;才明白贾赦为何一直是纵容着贾琏两口子在二房做事;想着也是;二房里有子有孙;老太太迟早有闭眼的一天,他们两个还不是得回来,到时候分了家自己就是老封君了,凤姐儿倒是能爬的了自己的手掌心?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平日里小瞧了贾赦,谁说他是镇日吃喝玩乐,心里清楚得很呢。此时她也尝了甜头,对家务事就越发上心起来,这一番分析下来,自然安心不提。
二人便带了心腹去园子里拣了拣能用的瞧了,又找外头人过来正儿八经的估价,心里大约清楚了。贾赦就叫了贾琏过来,将主意一五一十的说了,贾琏听了,自然不敢违逆父亲的意见,却想着此事该瞒着凤姐儿,省的叨登出来,让王夫人知道倒是不好。贾赦见了儿子这般,又气又笑,便说道:“这样也好,你中间也吃一口,不让你媳妇知道倒攒了私房钱。”贾琏见心思被老子看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到底没有从东府勾来会芳园,要的银子也不凑手,虽然是薛姨妈鼎力相助给了八万两,但比起原先估计的还差些,王夫人倒还没有疯狂到想着去借贷修园子,便是可着脑袋做帽子,预备建的园子面积比原先少了一半。贾政是个不通俗务的,满眼抓瞎,贾赦跟贾珍却是异常热情起来。贾珍总说自己家也在修书院,认识了不少好工匠,连举世闻名的山子野老先生也能请得来,贾赦便道这是极好的,贾政不懂,也一起称赞。那头王夫人是个内宅妇人,再有十万个心眼子也是在家里使唤,外事只好由爷们做主。贾政一撂挑子了,贾赦跟贾珍两个便带着儿子等把工程全部包揽下来,筹的十八万两银子半支半用,半花半拿,勉强倒也把园子撑起来了。
尤潇潇拿了画纸来瞧,贾珍见她喜欢,便在旁细细讲解着各处风景,尤潇潇边听边看,再跟着原著一对比,便知道亭台楼阁里只剩下稻香村、怡红院、蘅芜苑、潇湘馆还有秋爽斋,留着栊翠庵与凹晶馆,正好少了迎春、惜春的两处紫菱洲与藕香榭,其他的沁芳闸、滴翠亭等也不在列,眼见的只是个居家的小花园子罢了。贾珍笑道:“咱们家的规格是低的,吴贵妃家圈了能有百十亩地……”尤潇潇放下图纸来,微笑说道:“咱们家大姑娘是贤德妃,比起吴贵妃本就是少了品级,如此这般,正好。”贾珍听了,也点了点头,又算计了自家这一回能拿多少银子,大房那里能有多少银子。尤潇潇便道:“如此一来,咱们大简书院的开销倒是有了。”两口子边笑边说话,外头来报邢夫人来接迎春姑娘回那府里去。
因为到底是在亲戚家,不好住很久,见着来接迎春就要走的。惜春则恋恋不舍的拉着迎春不肯撒手,她一个人在府里也孤单得慌。尤潇潇连忙劝住了,说又不是以后不来了,也得让你太太跟你姐姐亲香一番呢。邢夫人心情舒爽,背地里偷偷告诉尤潇潇,府里大老爷斟酌了半日,是给迎春选了几户人家,这就接回去备着,想着到时候那些个太太也要到贾府里来相看。尤潇潇听了那几户人家,家世都跟着贾家差不多的,便默默记下来,想着让贾珍再出去打听一番的。因为惜春要拉着迎春吃饭再走,邢夫人索性也跟着一起留下来。去馨澜院,在里头单开了一桌给她们小姐妹,外头尤潇潇陪着邢夫人说些体己话。
尤潇潇道:“咱们这会子给二姑娘说亲,依我说,倒要瞒着二太太她们。”那府里只有宝玉一个人是宝,平常对女孩子也不怎么关心的,自己关门把事做清楚了就是了。邢夫人点头道:“你想的周到,这是自然的,那边人口杂,事若是不成倒是传出去不好听。”尤潇潇见她想的周到,西府里的下人们最没规矩,什么话都敢说的,迎春又不是正经主子,闺阁名誉最最要紧的。聊些别的,邢夫人又说起凤姐儿不懂事,天天巴着王夫人,眼里没有正经婆婆,又说将来分了家倒要她的好看。尤潇潇听了,虽是讨厌凤姐儿势利,但是想着她好歹没坏到根子上,再说明摆着好些事都是给王夫人当替罪羊的,也是个无辜的罢了,她们姑侄两个能翻了脸岂不是才真热闹,于是就解劝邢夫人道:“大太太,凤丫头年纪小,你做正经婆婆的该教导就教导着,虽说是她们王家的闺女,但嫁进来就是咱们贾家的人,大太太也别太惯着她,凡事该招呼就招呼,有事也常商量着,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将来还不是琏二叔两口子接了大老爷的爵位,哪里就能真心跟大太太您生分了呢?”邢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有触动,只不过是因为凤姐儿大户人家出身,一向是瞧不起邢夫人家世,虽说面上不敢露,言谈中却有捎带,再加上邢夫人自来里外不受宠,再见儿媳妇这般,自己就少了气势。这些日子以来,慢慢在贾赦眼前挣了好,邢夫人底气足了些,再听尤潇潇这样一说,就放在心上,暗暗思忖不提。吃了晚饭,收拾了迎春的包裹,往外送邢夫人母女走的时候,尤潇潇又拉着迎春嘱咐了几句话,迎春听了连连称谢不提。
迎春在东府了住了好几个月,贾母提都不提一句的,眼见的黛玉回来了,便是天天带着黛玉跟宝玉玩乐,又听说薛家拿了不少钱给元春盖园子充门面,便对着宝钗也客气了几分。而黛玉有了俏眉,再不似以往的性子,原先紫鹃在的时候,满嘴里只有宝二爷来宝二爷去,黛玉一个小姑娘家,彷佛被洗了脑一般,也跟着关注起宝玉一举一动,想着他跟宝钗多说一句话,心里就不舒服,要发脾气。俏眉则是在山野庄子里长大的,不是自小蹲在宅门院的丫头,眼界开阔得很,平常说些山村野趣给黛玉解闷。黛玉大家小姐出身,哪里知道人间疾苦,这样听着彷佛打开新世界一番。又因为俏眉针线好,黛玉存着的绸缎针线便是派上了用场,而雪雁一路上也跟着俏眉熟悉起来,于是三个人常常在一起做个活计消磨时间,黛玉思念老父,俏眉便教她裁衣刺绣,说给老爷多制几件新衣裳,让老爷瞧着姑娘孝心。黛玉听了就越发有兴头起来。因着针线活伤眼,两个人到了时辰就歇息一会儿,俏眉便缠着黛玉教她念书识字,黛玉本性聪颖,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其实很愿意好为人师。紫鹃等没得兴趣,俏眉却是个好学的,加上二人本来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黛玉便乐得做起了小先生,俏眉又刻苦,两个人你教我,我教你,成日也忙得不可开交,日子过得充实,宝玉之流便被抛在脑后。
宝玉在黛玉处碰了几次钉子,开始还跟着一起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