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每年清明节下,他都要带上老婆儿女亲自哭祭你母亲的坟墓。”
“对了,左腾中本遣返日本后,很久没了音讯,前年才偕他的夫人,两个女儿,两个女婿回了一次中国,祭雪你妈的坟茔,也让他的两个女儿忏悔一下自己的罪恶。”
第十八章 尔虞我诈
下了一夜的急风疾雨,总算把那拉迪贮集的那点能量稍稍释放了一点。
早上,褚宓颖一推阳台上的窗棂,一眼就看到了被风雨肆虐的残况:到处是打落的树枝,打掉的砖瓦,刮的满地的废纸破布和朔料袋。
褚宓颖洗漱完毕;胡乱喝了半碗豆腐脑,就告别了老父,踏上了重回川远的归程。
出来快两个月了,农经局会是个什么样子了呢?金吉莉还是她的书记,乌台月还在开他的车?何小渚还管他的那几本机关帐?史乐鱼还是那个样子?…。。
人生一世,能有几个十年来着,凑一块那也是上天给与的缘份,争争抢抢,到头来还不是大限临头一声空。
想起培训结业的那个晚上,乌云把褚宓颖单独叫到房间,指着那奇里奇怪的器皿,讲了一段孔子的故事,最后点出“满招损,谦受益”这句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完了才说,褚局,你确实有点才能,也能干出点事业来,可按照老百姓的话“做川的不做术,做柱的撑起铺”,咱再能干,还得九个好汉帮呢!
再则,你的承受磨砺的能力也太差了,不是我说你,给你个留停检查的处分,你倒受不了了,行吗?!
话又说回来了,你的工作马上就要恢复了,这会儿,我才把这些话说给你,没意见吧……。瞅瞅墙上的广告,放映《霍元甲》,放映《克赛号》的比比皆是。
正看着,忽然,褚宓颖觉得背后被人猛地一撞,见一个楞头楞脑的后生站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一残缺的注射液瓶子,叫着:“……这是给我母亲买的胎盘组织液,一瓶二百多块呢!怎么办……”
褚宓颖一听,就明白这是碰到“碰槊”的了,活该倒霉,赔吧!可又不甘心地想起,三年前,我到邻县出差,也碰到一样的事情,还不是一运气,把那个小伙子打一拳打倒,就一溜烟跑到县委门房里,也没事,可这会行吗?
一会儿又有三个后生,骑着车子朝叫做“瓜皮”的后生过来,只得好说歹说,花了二十元冤枉钱,赶紧到车站吧!
拐过弯,猛见一伙人众乱糟糟地叫骂着追上两个并不年青的年青人,一会儿便在一片声的叫骂声中打闹起来了。
打过了,那两个挨打的一腐一拐地朝医院走去,褚宓颖一激灵,他从背影里看出了那两个人就是胡一来和贾和善。他们不是史乐鱼的新贵,正在春风得意的当口,何故到这里遭此厄运?
褚宓颖本想不去理会“天天换相,日日更衣”的妓女,可又一想“或者是田七郎走错了路,今又省悟,也未可知。尔不仁,我岂能不义,上善若水”嘛。
对,就这么办,朝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牌直直走去,在指定的病里果然看到了胡一来和贾和善。
一阵尴尬之后,胡一来,贾和善才说明,这次他们出来完全出于自愿,是为史乐鱼的公子在成考中作枪手的,不想激怒了众考生,挨了打,这也是自作自受。活该!!!
贾和善说得更彻底“本来我们是想舔舔史局长的屁股,可这一下,舔到了痔疮上了。我怎么老是被人一次次地当枪使啊?!”
胡一来低头不语。当天晚上,褚宓颖才回到了川远。多日不见,还是那“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的旧样,并没见多大变化。
第二天,褚宓颖来到昔日的办公室里,一推门,史乐鱼假眉三道地摆出了一副主人翁的架式,“欢迎,欢迎,欢迎,我们正准备派车接你去,……”
正说着,电话“的铃铃铃”地响起来,史乐鱼当仁不让地一把抓起话筒:“谁,县长啊,我就是史乐鱼……知道,知道,知道,我一定配合褚局长搞好工作,争取当一名既定向也得力的助手,绝不做只会抱闸的后闸皮。……
钱县长,那是别人的猜测,我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关羽和张飞,别看平时吵几句嘴,过后还不是一家人嘛……行,行,行。”
不等脸上的笑容褪尽,史乐鱼就说:“褚局长,钱县长请你去——”
褚宓颖来到常务县长办公室,钱至贤堆起满脸的笑容,把市委批示和县委决定一说,接着就讲开了一篇一篇的大道理,直说的你如坠五里雾中,但到底不得要领,能听出了弦外之音的就是
“县委政府对你的处分是对你的考验和爱护”,
“要多把县委政府的政绩反映上去,把领导的成绩说透说深,有问题有困难县委政府会给你解决的。”
言外之意,用不着什么也向上面反映了。“史局长脾性不好,人好,用好了真能给你帮不少忙哪!”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说到了史乐鱼的表姨夫在市里担任的角色,而且,据说还要升呢,这么一拉一打的,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拉锯战,才嘻嘻讪笑着送走了褚宓颖。
回到办公室,会已经散了。史乐鱼还在,见褚宓颖回来,先诡密地笑笑,说一声“谈过了,咱们交接一下吧。”
接着,把一摞报销凭证放在褚宓颖面前,“工作你熟悉的,不用说了。这是一堆我经手但没有办法处理的花消,你老局长回来了,你看着处理吧!”
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啜开了。过了一会儿,大概自觉不妥,才又站起来,给褚宓颖也倒了一杯开水,又从个人柜子里摸出一包三级花茶,掇一撮,撒在水面上,说“褚局,喝茶,这还是我个人买的呢!”
褚宓颖抬起头来,一边“谢谢,谢谢”,一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位颇具动能的“炸弹”。
史乐鱼从乡镇书记调过来,实在是他所料未及的结果。
他从民兵连长起就因为“能受敢斗”深受县革委头头们的器重。可在批斗钱至贤的时候,这个敢于反潮流的闯将,却一反常态地视若旁人,不管不问起来,批斗正酣,他还端来了一碗热水,递过一张登子来,在造反派们的哄笑声中,不亢不卑地递过去“钱至贤,你这个挨枪子的走资派,还想反革命回潮,作梦去吧。今天,我们让你喝好,歇好,老老实实去交代问题……”
这一顿“真保假批判,假打真帮忙”的游戏,既顺应了当时的要求,蒙蔽了乳臭未干的造反小将,给可能复出的革命干部留下了极好的影响,也给史乐鱼日后的升迁埋下了伏笔,这是后话。
这个粗壮硕大的汉子,既蛮横刁野,又诡诈权变,既大手大足又钻蝇蚀利,按他的话说“宁肯让我负众人,决不让众人负我。宁可作对得起个人的真小人,决不作让个人遭罪的伪君子。——宁做枭雄,不做英雄。”这就是史乐鱼一生做人的准则。
第十九章 斛美丽的辛酸史
褚宓颖瞅瞅不时忽眨着双眼的史乐鱼,沉吟一下,说“这以后有空,我会好好看的。你把这些条子先收起,行吗?!”
史乐鱼瞪大了双眼,不满地“姓褚的,农经局又不是你们家的,考虑个球。不给批我问钱县长要去……。”
“通”,门被撞开了,金吉莉大大咧咧地嚷嚷着,“今早喜鹊叫个不停,我就寻思着,准有贵人来嘛,咋的,走了又回来,必定要发财,有什么好事……”
褚宓颖赶紧站起来,和金吉莉握握手,寒喧了几句,才正儿八经地招呼:“坐,坐,坐,正好史局长也在,咱三个有甚需要研究的,说说。”
“老史,你先说吧……”史乐鱼不悦地,
“你先说吧,说不说还不都是一个球样……”
一人向隅,举座不欢。泛泛地谈了一会儿,散了,临出门,金吉莉瞅着史乐鱼对褚宓颖说“褚局,我想向汇报一下农经监察点的设置。有空吗?”
褚宓颖离开办公室,拐进书记室,坐下。金吉莉快人快嘴地说“老百姓指那头上长疮,足底流浓的灰人是人髓狗髓猫儿髓,加上一点无梁尘,看他寒碜不寒碜,你看象嘛?!”用手指朝办公室一指不屑一顾地说。
褚宓颖低声说:“史局长也难了,想当官,一辈子也没当成。人们说,他在公社那会就想推下一把手再取而代之,不想让县上一锅端了,这一回好不容易把正职捞到手了,又泡了汤,怎能气顺?由他吧。”
“哼,就靠集个家俱大,就想着见了女人就挎,还要再进一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金吉莉说的是那年史乐鱼串人家早婚被苦主告发,丢了官还差点判了刑的事情。就岔开了说道:“老金,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褚局,人事局准备给咱们局里分配一名中专毕业生,昨天才到我这里报到,我说,局长还没回来,你稍稍等待一下,估计一两天内就会回来。
闲坐中,我不由问起这个姑娘的身世,也真够可怜的。这个姑娘姓斛,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斛美丽,她说她刚生下不久,因为长的吸引人,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长到5岁半上,跟上当好的锄地,看着水库就走了进去,并且越走越深,幸亏这块地也就在山路旁,被倒地的人们看见,才一把拖了上来。吓傻了的似的,当妈的一问,把人们答了个大愣怔:“我,我,看见好多姨姨一个一个往水里跳……不直叫我快去,我,我,……就下去了……”
不久,因为和孩子们玩耍,不知被哪个孩子用铁钉扎瞎了一只眼窝,在家躺了半年才好,换过眼球以后的斛美丽仍然不啻为一个小美人,长到十六岁的时候不注意,你一准会以为她是个漂亮的小天使呢!如果说西施、貂婵、王昭君、杨贵妃是中国的四大美女,可她们都有自己的缺陷。斛美丽却是一个完好无缺的大美人,真是深山出凤凰呀,所以老天非让她换上了一只狗眼不可。可见老天公道着呢!美丽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看到的尽是父辈面朝地,背朝天的长年劳作,生活还过得紧巴巴的,就决心要上学识字,上学上进,将来用自己的文化让辛劳一世的父母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可天运乖张,美丽十八岁那年,父母终因积劳成疾,把一双儿女托付给刚归家的本家姓韩的大爷,就一命归西了。
第二年,韩大爷就张罗着要把美丽说给自家远房的孩子。还美其名曰“便宜拣在家里,好肉烂在锅里。等二斛长大了,我给他要媳妇,讨老婆这也了却了俺表弟妹的一翻心事。”
美丽一听要把她嫁出去,就张开露着两颗虎牙的小嘴叫开了“我不,我不,我不,我还小,我还要念书,我还要照管我家小斛……呜,呜,呜——”
韩大爷拗不过美丽就找到各人家轮着劝说,劝不通;不给吃饭,到地里掰老玉米,掏山药,摘豆角,照样过了一天是一天;不让回家睡觉,到地塄地畔上枕着石头睡觉,野地里的狼狐叫声吓得美丽抱着两块石头也过了一夜是一夜,冬天了,老婶子们实在看不入眼,合伙给美丽作了一身棉衣,因为这还弄得村邻多年不说话,后来,气急败坏的韩大爷叫着“我就不信她能过了荆州,还能守住麦城。叫上你大姑,三姨,六舅,我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第二天,真的各人家群集在韩大爷家,把个美丽连哄带骗直直折腾了一夜,到半夜了,几个生瓜竟然不顾长辈在场,把个豆蔻女子剥得一丝不挂,还是大姑看不下去了,又哭大叫着数落开他们了“……斛狗子,你怎么撇下你可怜的两个孩子进了鬼门关呢?我可怜的斛家骨肉,怎地受这些洋罪。你们也有儿有女的,怎么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啊!我也不活了,省得我看着还心糟呢!”
说着,就一头朝韩大爷撞去……这以后,家里才扎实安静下来,斛美丽遭受了刑,同时被褫衣挺杖的奇耻大辱之后,痛定思痛,在姑爷、婶婶和学校给的一点勤工俭学的补助,总算读完了三年中专,而计算机这门课竟考了全校第一名。这次分配,她就是看上了这里有运用计算机这个载体,想着到这里再进一步深造一下。
詹尔顿·;希尔斯写了一篇幻念小说,香格里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就鼓噪起来,一时间,经商家的不断抄作,大都市有某某某香格里拉宾馆,中等城市有某某某香格里拉饭店,连小城镇也有了某某某香格里拉涮锅排档了。
这一天,根据金吉莉的提议,褚宓颖招呼史乐鱼一块到东乡子去实地查看一下农经监察网的设置。乌台月满脸不情愿地“啪”把车门一关,“少驮点东西吧,人能抗得住,车也抗不住——钢板都压弯了。”
金吉莉瞅瞅后座睛塞满的玉米、谷子、山药,朝褚宓颖努嘴示意,褚宓颖不假思索地“乌师傅,快发动车吧!磨蹭什么?!”
车刚开,路旁闪出一个人一招手,车又停下,上来了一个光头老汉,褚宓颖一见,忙忙地下了前座一边谦让着,一边打着招呼:“马支书,回村去呀,这里座……”马玉如忙忙地说:“我个搭车的,哪能占了你的龙座!……”
第二十章 庄家
在后座上挤进去以后,车子又开动了。金吉莉瞅一眼闹哄哄的福利彩票点上人头趱动的场面,不禁问马玉如:“这么热闹,是谁家开办的呢?!”
马玉如说:“是乡镇民政助理弄的,怎么样?有点气派吗?”
“有。可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开这么大的生意呢?”“靠他,打死他也是弄不起来,这还不是县民政局给他扶持的,目的是为扶持一下这个乡镇吧……”
“有大奖吗?马支书,你怎么不去抓一把碰碰手气呢?!”
“咱没那手气,再则,大奖有没有,谁知道呢?去年抓奖,三天了,人们还没有抓住一个大奖,正哄哄吵吵着庄家准是捣鬼了,这是开办彩局的庄家惯用的。不想,下午竟让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抓了一张五十万的奖票,这一下,刺激了众多彩民的兴头,也给了庄家大肆宣传的机会,
不想,当这个小男孩二元钱又是买了一张彩票,另换一只箱子伸手抓彩的时候却久久不把手伸出来。在那个箱子里不知搞什么。庄家一看这种势头,一激灵,大叫‘关了彩箱,关了彩箱,今天停止抓彩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小男孩又抓出一张50万元的头等彩票,庄家气急败坏地说‘这个小鬼到这里来是纯粹捣乱的,哪有一个钟头抓一张彩票的。’
争吵不休,孩子大人知道了,赶忙跑来,结果打了一场官司,庄家让一个小毛头彻底炒了鱿鱼。”
史乐鱼听到这里,饶有兴趣地,“这个小孩真有这么好的手气?……”
“那!那是庄家疏忽大意造成的。他没有想到把大奖彩票粘在箱顶内壁却挡不住孩子好动,一般人也不怀疑,却正好是庄家的克星呢!”
“这大概是庄家和小孩各自的命吧。褚局,你说呢?”
正在假寐的褚宓颖清醒过来,“命,还得配上运才有功效呢,要不怎么说命运命运的。有命不运作表现不出来,只运作没命是空中楼阁。瞎说了。再说哪个挣了哪个赔了,这重要吗?彩票是交的自愿税。”
车过了一道塌鼻子坡,隐隐约约听见传来一阵川远花鼓的音乐,乌台月抱着方向盘,板一下离合器,问一声“马支书,这是谁家唱戏?”
“谁家,我们村吧!刚挂了全出,有几天闲空,唱唱戏,歇歇气,……”
“今年唱些什么?”
“嗨,不怕你们笑话,村里打土蛋蛋的还能唱什么?……”
史乐鱼色咪咪地“有荤的吗?”
“那,短不了。甚的小叔子挎嫂嫂,借扁担,挎小姑,十八摸,叫大娘都有,怎的,我先给咱唱一段听听……”
接着,马玉如就吱吱呀呀的唱开了“……庄稼地碰见个灰后生,……灰后生,不是个好东西……腰里拔出个硬硬的,你说它耗子没耳朵,你说它……”
马玉如正要一展歌喉的时候,忽然瞥见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