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风云之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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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风云之抉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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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一走,桃子这个土里生土里长的农村姑娘就把铺盖搬进了柴家二老隔壁的柴房里,担当起既是没有过门的儿媳妇,不是亲生亲养又胜过亲生亲养的女儿的责任。
一日三餐,端茶喂饭;白天黑夜,送屎倒尿;逢年赶会,还把病倒在床的公爹背出去看看红火。这时节哥嫂们若想来帮衬一把,她是说什么也不让的。
这一日,老柴把全家老小叫在床头,看着桃子一双泡在药汤里给自己洗足的双手,哽咽着猛地抓起她红肿的两手,泣诉道:“桃子,爹的好闺女,自打爹病倒至今,三年了,也委实够委屈你了。看来爹的病也就是这样了,你……你还是不用等那没情没意的东西了吧……爹实在对不起你死去的亲爹,也对不起你啊!这个混小子。”
桃子怔怔地听完公爹的诉说,猛地“哇”一声扑倒在公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申诉着:“爹,爹,爹,媳妇那里照顾你老不周到了,你老只管骂,只管打,别这样让媳妇心里难活。我订给柴哥,这是爹生前天天念叨的事情,是他老人家的最大心愿。今天,我生是柴哥的人,死是柴哥的鬼,柴哥就是万一不要我了,我也不怪他。我愿意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侍奉你二老。等你二老百年以后,我就当尼姑去!……”桃子这一番哭诉,引得全家大大小小全都哭成了泪人。
柴玉凭借着你辈遗传下来的聪明、强干、自信、深沉,还有点近乎固执的刚愎自用,到校没有多久,就被校记指定为学生会主席了。
这以后,他又凭借着机遇和巧合,很快获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尊敬,也就在这时候,他戏剧性地结识了以后密不可分的两个朋友,褚宓颖和余志杰。
文革伊始,三代血亲三代产业工人的余志杰在方宏的问题的问题上不以为是地“丧失了阶级立场”,这无论是在教师还是学生中间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柴玉拿着校党委转给他的一封所谓“我的态度”的公开信久久地沉默着。
信是余志杰写来的,这一点不用怀疑。他在信里明白无误地写道:“方宏是经过入校政审合格的学生。来校后,政治上积极要求进步,学业上刻苦认真,且遵守校规,团结同学,试问这样的学生怎么会是现反。接下来是一段作为最有力论据的毛主席语录,文中写到方宏与我同学,关系平平,然而无事生非,把好人定为坏人,这太不近人情,不通天理,也不符合16条的精神了。”
试问,这种人人都难免出错的事情,一抓住就无限上纲,就把人打死,天地良心何在?!……接下来就是事情的详细过程。
那一天傍晚,方宏心事忡忡地坐在桌前胡写乱画,无意中在报纸的边页空白处写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几个字,又神使鬼差地把报纸反拆过来,又在边页空白处写下“坚决反对”几个字,写过了他也没在意,就放在桌了起身上了厕所。
就在这时候,恰巧被当时红的发紫的造反派小胖子看到了,立时就象一锅热油倒进一勺冷水一样炸了锅,立刻就闹得本来已经够乱的学院沸沸腾腾地,以到不可收拾。看完信,柴玉默默地站在窗前,一面无意识地看着对面电线上嘻戏的只只麻雀一面暗暗思忖着……事情看来并不复杂,但出在这非常时期就有点棘手了。
再说,检举信和公开信都是交给了院党委的,怎么一下子又转到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学生会主席的手上呢?噢,院党委目下是运动的对象,处理不当就会祸及自身,而我仅仅是个学生会的头头,就是搞错了也罪不至死。
何况这样一来,院党委有退有路、左右逢源,是怎么说怎么有利啊!哼,真是伙鬼诈的老家伙们。
看事情,方宏是无辜的,这些个造反派真也烧得没样了,竟然拿别人的政治生命去捞稻草。便是余志来够仗义的,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来替人说话,够意思。
对,我何不顺“民心”,树我威。一则显我公道正派,敢说敢为;二则救人一命,他将永世不忘;三则杀杀造反派的气焰,别让他们小看了自己。
主意一定,柴玉立马叫来了余志赤和方宏,如此这般安排了下去。以后的事情,果不出柴玉所料,难怪余志杰事后几次翘起大姆指嚷嚷:“柴主席,姜还是老的辣啊!佩服,佩服!”
在太川有一座千人的化工厂,制成品合成车间的老工人里面,资格最老,工龄最长,脾气最直的要算余师傅了。
余师傅祖辈都是工人,到他手上,依然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是完完全全靠力气养家糊口的主儿。余师傅和车间主任石金贵住一楼对门,家里现今四口人。
老两口;女儿早已经出嫁另过红卫兵造反那阵,今天斗这个,明天抄那个,余师傅偷着没少骂过娘,跟孩子们一再叮咛:听着,咱少管外面的闲事,少看外面的红火。真的是,各过各的日子,谁又招谁了,有甚冤仇,值得打打闹闹的,吃饱了撑的?夏日的一天大早,余师傅还没起床,隔壁石家猛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还夹带着叫骂声、哭咕声。
余师傅一个激灵,立马穿衣下床冲出去。
一看,自己先傻了眼:看来事情比预料的还要糟糕许多。
一队红卫兵已经把汽车开到了楼下,正呐喊着冲进石主任的家门,象驱赶奴隶一样把家具什物只管往车上装,大人小孩只管往车上赶。
石主任挣脱了红卫兵的扭绑,回过头凄惨而又无奈地看看余师傅,趁着混乱,把一个纸团麻利地塞在余师傅的手心里,余师傅不动声色地回家粗粗一看,立即又冲出楼道,一把拖过正在推推搡搡的石家姑娘,大喝一声:“这女娃是我的儿媳,今冬就要过门,给我留下!”
余师傅的粗声大嗓吓住了一伙乳臭未干的小年青人,他们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头头。一个留分头的干部走过来,横一眼余师傅,“我说余师傅,你老根正苗红,可别寻着往自己身上倒狗屎啊!这可是漏网的富农分子外加当权派……”
余师傅不等他讲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富农,当权派我就管不了,我只要我的儿媳妇!这个理就是走到那你能说不对?!”
就这样,余师傅硬是给余志杰抢下了一个媳妇。余怒未熄的余师傅把石家姑娘领回家,当着全家的面说道:“宏宏,刚才我是按你爹的意思把你要下来的,你先在大伯家住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等和小杰相处久了,真要有那意思,你就跟了他去。你要是看不入眼,等你爹回来,再回去也行。不过,眼下不管你同意不意还得叫我爹,这是为瞒哪伙王八蛋们呢?你……”
石宏抬起满是泪花的脸庞,哽咽着,“……大伯,……爹,我愿意在你家住下来,等小杰哥……等小杰哥……”
那会,余志杰不在家,事情还是回家以后听娘讲了才知道的。余志杰就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造就了他梗直、正义、好打抱不平以及生活散慢的习性。
他绝对不是个好学生,因为这,究竟挨过父亲多少责打,没人知道,但他却走到那里都有一群小弟兄们围在他的周围。
初到学院那年,他因为早上起床不叠被子,三顿饭不洗碗被学院点名批评过不止一次。过后有人问到他,他总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洒家就是这样,改不了。”
第三章 三人同行
    就从那时候起,柴玉认识了余志杰,余志杰也认识了柴玉。
一个佩钦对方的成熟、深沉、果敢、胸有锦绣;一个钦佩对方的大度豁达、直爽、敢作敢为,以至后来成为无话不说,无事不办的莫逆之交。
至于褚宓颖和他二人的相识,却是在另一种场合下。
褚宓颖,他没有柴玉的成熟干练,也没有余志杰的豁达热情,他有着父辈留给自己的深思、认真、敢于创新,知识渊博而又缺乏胆量的细胞。
因为从小母亲早逝,他随着父亲长大,养就了孤独、僻静、自尊心极强的性格。上小学时,国为班上的女同学塞到他书桌里一张“求爱”的条子被老师发现,女方还没有显出惊慌,而他却早已吓得哭了两天。
那个女同学的父亲当时就是省军区副司令员,这还是十年后褚宓颖在无意中听到的。在学院里,褚宓颖是出了名的才子,脑瓜子灵得有点不通水火了。
那年,褚宓颖最敬重的赵尔玺先生出于对自己得意门生的信任,把自己的教案放心地借给了褚宓颖。
学生能拿到先生的教案在当时可谓特大的殊荣和这个学生得到的最高青睐了。平时和褚宓颖相处好点的同学自不必说,就是形如陌路的一柴人这会也跑来苦苦求情,希望褚宓颖能网开一面,借看一二。
褚宓颖出于情面,把先生的再三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谁曾想,这一失足给赵老先生的日后找下了天大的麻烦。
批判反动学术权威开始后,一个个颇有名望的先生学者都被揪了出来,他们的论著也一一被当作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毒草横加批判,统统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一天,褚宓颖发现饭厅门口人头攒动——一张醒目的大字报赫赫在目:看,师院最大的反动学术权威——赵尔玺。
下来,通篇累牍的便是赵先生的所谓的反动学术论点。
褚宓颖忧心忡忡地捱过了温长的一个又一个小时,下午四点,在一片声声呼号声中,终于押来了瘦骨嶙嶙的赵尔玺老先生。
在作为临时会场的大饭厅里,两个彪形大汉架起老人,一使劲便扔上了二桌高的批判台。
接下来,先拼刺刀后批判,造反派们拿出一叠一叠复写好了的讲义,溅着唾沫星子整整骂了三个小时。
褚宓颖站在台下,听着一张张嘴巴里喷出的“炮弹”,看着赵先生无奈而怨艾的目光,潸然泪下。
猛地听着听着不由惊觉到妈呀!这不是赵先生教案稿上的内容吗?这些东西不加批解,想怎么理解都不算过分……褚宓颖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怎么搞的,赵先生也太大意了,教案还能传扬出去吗……噢?!这不是我借回来的那部分稿子上的内容吗,那,我岂不成了陷恩师于厄运的凶手吗?”
想到这里,被无名的恐惧震摄了的他悄悄返回宿舍,一头便栽倒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褚宓颖知道,运动的发展规律下一步降临在赵先生头的上会是什么。
褚宓颖饭不思茶不想地思索了三天,头脸都整个儿地下来了,这才决定找班上出了名的“绿林好汉”余志杰。
这天是星期六,照例学校给教职员工放电影。
褚宓颖找来了余志杰:“黑头,兄弟今晚想邀你出去喝二刀,有空吗?”(余志杰长得体大块肥,一张黝黑黝黑的脸盘,要只看面相,胆小点的人准以为遇上了恶人,其实,恰恰相反,班里的人们送他外号“黑头”,他也不置可否,笑笑就算默认了。平时,黑头与褚宓颖并不交往,这既因为性格不投,谁对谁都有点看不惯,又因为爱好有别,缺乏共同的语言,况褚宓颖被班里叫作“白面书生”,这“白面”、“黑头”一聚首,岂不成了黑白无常了,那是万万不能的。)
余志杰奇怪地斜一眼褚宓颖:“……我要去看电影,批判影片:武训传,挺有意思的。怎么?有事吗?”
黑头直直地盯着白面书生,末了一拍大腿:“行,这就走。”
二人来到校门东侧的“利民食堂”,要过一碗猪头肉,一碗冻筋,一碗猪血灌肠,一瓶白干,两人便边饮边谈开了。
三杯酒下肚,余志杰不耐寂寞,先开了腔:“书生,遇上什么事了,说吧!”
褚宓颖沉思了一阵运运气说道:“黑头,不瞒你说吧,今天我是遇到点麻烦事了想找个人说说。可这种时候,人心隔肚皮,里外不相通啊!”
余志杰看了褚宓颖一眼。“你别奇怪,这几天我为赵先生这事来来回回思谋了十来个过儿了,最后,才选中了你。”
“你就不怕我到红卫兵总部告发了你,也弄个一官半职的当当?”
余志杰漫不经心地又端起了酒杯。“不怕,你不是那种人!这我心里有数。”
褚宓颖缓缓地把事情的原由起落全抖落了出来,末了又说道:“看势头,赵先生用不了几天恐怕就得象张教授一样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地轮着批斗了。就赵先生那身体,这不等于要老汉的命吗?我不成了谋害赵先生的帮凶嘛!我真后悔啊,我这个混蛋……这该怎么办呢?呜……呜……”
余志杰一声不吭,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只见余志杰把大手一拍,擦擦油浸浸的嘴唇,悄悄问褚宓颖:“你想救赵先生不想?”
“……怎么不想?”
“真想还是假想?”
“当然是真想,要不我能愁得‘睡’上这三天三夜吗?!”
“这就行,只要你有这心思,那你就听我的。不过,这件事往后可就永远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泄露了天机,不得好死!”
终于,一张又黑又粗的大手和一张又白又嫩的细手紧紧握合在了一起。
国为“父亲身体不适”,褚宓颖问早已名存实亡的班主席请了假,没赶上吃中饭就离了校。
三天后,一辆满载钢材的大货车顶着烈日停在罗村火车站,从小轿子里钻出了一老一小两个人。
那个年青人拍一掌开车师傅的臂头,扔下两包香烟,匆匆说一声“改日再报”,就携那瘦小胆怯的老头直奔检票口——在那里,一白面书生正焦急地等在那里,黑大个子朝白面书生诡密地一笑,举起左手打了一个响鼻,就只管自己扭头走了。
褚宓颖带着赵先生乘上了向南的列车,提心吊胆地总算捱到了一个县城车站——这一路好在旅客很多,没人注意这等候在边窗的一老一小。
出了车站,只见一男一女两位军人早已等候在一辆崭新的军用吉普旁边。
褚宓颖一看,知道自己给赵先生在部队的一双儿女的信函收到了。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等赵先生上了车,褚宓颖紧紧握住老人的一双瘦骨如柴的手哭道:“赵先生,我给您惹的这场祸真把您老害苦了,我……真对不起您啊!……”
“小褚,这是那里的话,人家想要整你,还怕找不到你的黑材料吗?好了,你放心地回家吧,看人家又到你家再调查去。万一你不在,就露馅了。”
褚宓颖谢绝了赵先生儿女的苦苦挽留,下午又坐车返回了家里,一路上,褚宓颖一反前几天的郁闷情愫,心绪舒畅地朝自己多日没有回去的家走去。
走到通往拐弯处,却猛然被人严严实实在挡在了那里。
褚宓颖还想斥责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粗人几句,一抬头,不禁叫苦不迭,怎么是他?这下可完了。褚宓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要有的只是功亏一篑的哀叹。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张冷如冰霜、利如匕剑的国字脸却只管直直地看着前面——那就是他的家。家门两侧,两个陌生的红卫兵蹲在那里——悄悄地把一个纸团塞在了他手里。就这样,褚宓颖从厄运边缘又奇迹般地生还了。
第四章 川远之地
    到这里,命运之神总算用她那强有力的臂膀把这三个不同类型的人奇迹般地捆绑在了一起,并且,从学校到社会,从今天到明天,就这么一阵紧一阵松的拉扯着,拉扯着,拉扯着。
川远县位于这个省的最东端,古有“林海泽湖”之称。
随着岁月的迁延,“林”没有了,换成了漫漫无边际的黄土沙丘,“泽”消失了,变成了千里无滴水的干涸之地。
象龙蛇一样起伏的沙丘还隐隐灼灼地能想象到那早已逝去的战火和杀戮。
这地方人少地宽,曾经是男人跑四方,女人卖大蒜的地方,这种习俗的影响至今还残留着。
为了不让人欺侮,外出的要靠相互帮衬,留下的更要靠有人照料,于是乎,在这里,血缘裙带之风愈刮愈烈,它的重要性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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