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相忆深- 第81部分

　　　　然而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却依然看到的是那张酷似肖兰的照片，那个女孩的笑容依旧凝固在照片上。

　　　　“肖兰……”接受不了事实，我不自禁地喃喃着，摇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里一片模糊。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的照片？

　　　　那躺在这片冰冷的地面下的人……也是她吗？也是她吗？

　　　　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关飞，想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却从他的眼中看到深沉的伤痛与无尽的懊悔。

　　　　“关飞……这是怎么回事？这……肖兰她怎么……”

　　　　关飞神情一黯，拾起那束掉落在地的小白菊，正要将它放到肖兰的碑上，却在看到墓前已放上了一束半枯萎的相思草时一愣，唇边溢出了一丝苦意，“肖兰，看来今年又有人来得比我更早了……”说完，他轻轻地将小白菊放到了墓前，然后起身，与我站在一起，凝视着照片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故人。

　　　　“肖兰……”他缓缓地开口，却长叹了一口气，“肖兰是我们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出的事……”

　　　　“什么？”关飞的话像一颗惊雷炸在我的耳边，让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关飞，你在说什么？不可能啊……”八年以前，我们高考结束的那一晚，那一幕，还在我的脑海里，深植入我的记忆，永远抹不掉。

　　　　我分明的记得，我当时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而与关飞分手跑出去的那一刻，肖兰明明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啊！却怎么……再相见时，已是天人永隔？

　　　　然而让我料不到的是，关飞接下来的话，却顿时置我如入地狱。

　　　　“我们高考完后的那天晚上，你知道了所有的事，你和我吵架，你说我卑鄙，说要和我分手……在你跑出去之后，我本来想放过自己，也放过你。有些东西，不是我的，就终不是我的，就算有一天我得到了，但这偷来的终有一天也会离自己远去。所以，我没有去追你——我想我们这件结束了，也好……可是肖兰却很自责，她说是她害我的，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你不会知道这整件事情，也不会让我如此失落。所以她跑出去找你，想要把你找回来，跟我当面说清楚这件事……可是我想不到，就在她跑出店外找你的时候，就在她过马路的时候，一辆疾驶过来的面包车将她撞到了地上……车从她的胸口轧了过去，轧断了肋骨，刺穿了她的心脏，流了满地的血。当我们把她救起来送到医院的途中，她就已经不行了。临去前，她拉着我的手，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悲伤地看着我，鲜血从她的口中、她的鼻中不断的涌出……我看她难受，我知道她要去了……但她却咽不下这口气……我问她她要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我一个一个的说，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刘俊……直到，我说到你的那一刻，她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就……”

　　　　说到这里，关飞哽咽了，而我，亦泪如雨下。

　　　　实在没想到，我也从来没有想到，那天晚上，那个黑色的晚上，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悲痛的人，却料不到，原来还有人在承受着生命的巨变！

　　　　肖兰，她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境离开这个世间的？她爱的人，因为我，没有爱过她……也因为我，她失去了生命……而由始至终，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我！

　　　　“肖兰……”我哭得哽咽，死死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我真浑，我以为只有自己在伤心，我当时为什么要跑走？我为什么没有回头……肖兰……”更有甚者，因为自己的一心逃避，我刻意地不想回N城，不想面对这一切，竟时隔八年，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情何以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在我的痛哭与自责中，关飞轻轻地将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劝解地道，“好了念伶，别哭，别哭……你是肖兰的心愿，肖兰到死的时候都希望你能回来，你能和我和好。如今，我们总算达成了她的愿望，我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却……”我哽咽着，不能成语。

　　　　关飞为我擦了擦眼泪，却露出一抹苦苦的笑意，“念伶，不是你的错，不是……若论对错，我们何尝又是对的？这只是意外，只是一桩意外。我带你来见肖兰，只是想还她这个心意，告诉她……我终究还是寻到了你，我相信她会高兴的，她会开心的。所以，别自责了，好吗？”他拍拍我的背，手指着那束枯萎的花朵道，“况且，肖兰不孤独啊！你看，不是还有人比我们还早来看她吗？她的在天之灵会安息的……”

　　　　“是吗？是这样吗？”我凝着泪眼问他。

　　　　关飞点点头，“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他说完，又一次转过头，看向肖兰的照片。

　　　　照片上的肖兰，依旧笑得那么灿烂……

　　　　一阵徐风吹来，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当年……

　　　　只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122

　　　　有了关飞的帮忙，我们很快地就查到了顾骏城的IP地址，入侵了顾骏城的电脑。但他的电脑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这更加深了我们的疑虑：如果顾骏城在威扬的时候没有做假证明陷害刘俊，何以他的电脑里会一片空白？

　　　　于是关飞动用了他在IT界的所有力量，专门请了几名电脑专家过来，利用高科技的黑客技术，成功地从电脑的DOS命令中调出了顾骏城在威扬的时候所负责楼盘的一切证据。再加上宇文赝的帮助，我们终于从那一切数据中，发现许多端倪。

　　　　首先，是楼盘的销售情况。这些原始的数据都清楚地列明顾骏城当初在威扬的时候负责楼盘的项目，以及楼盘的销售情况。而与李主任手里所掌握的票据不同的是，这些单据中，购买合同负责人里，都清楚地写明了顾骏城才是楼盘的负责人！

　　　　至此，整件事情真相大白！

　　　　顾骏城，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联合了一个名叫LAND的人，进行了一场早有预谋的设计与陷害！

　　　　虽然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当关飞将这些原始的数据与宇文赝的调查情况汇总后送到我的面前时，我仍然不敢相信，顾骏城竟然当真这么做了！

　　　　这是为了什么？我想不明白。仅仅因为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顾骏城竟然敢冒这样的大险，与黑恶势力相勾结洗黑钱，然后再栽赃陷害给刘俊？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恐怖，那么狠绝，那么陌生……陌生到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但是更让我感觉到不寻常的，是那个叫LAND的人，他又是谁？他为什么要联合起顾骏城来做这件事？他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网于其中，却不得一点解脱，挣不开，想不明白。

　　　　在关飞他们继续调查这件事的同时，我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于是某天的下午，我带着所有的秘密，来到了顾骏城所买的公寓门前。

　　　　顾骏城前来开门，待看到我的时候，他一脸的惊讶，但却又很快地镇定了下来。倚在门口，他冲我挑了挑眉，冷冷地冲我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英俊、年轻，有着所有女人所向往的一切……

　　　　这个人，曾同我一起走过了五年的岁月啊。如今，却变得那么陌生，陌生到站在他的面前，我再也找不到他当初的一丝快乐影像，唯有满生的戾气与绝然。

　　　　于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我冲他笑笑，攥紧了就拿在手里的那个文件袋，“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顾骏城蹩眉打量着我，半晌，缓缓地让开了道。

　　　　我走进他的家，这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一个房子，是和他分手后他才买的。里面的装修很华贵，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凌乱。很难想象，像他这样有着洁癖的人，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里。

　　　　就在我打量着房间的同时，顾骏城走了过来，在我的背后冷冷地道，“不是说找我有事吗？还有什么事，你说。”

　　　　我咬咬唇，转头看他，思索了半晌后，将手里的文件袋递到了他的面前。

　　　　“今天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顾骏城冷眼睇我一下，又转眸看了看我手里的那个文件袋，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张一张地翻看了起来，却在瞬间惊诧得变了脸色。

　　　　狠狠地将文件袋里的东西砸到我的头上，A4的纸张受力，纷纷扬到半空中，又一张张纷乱地飘落下来，落在我与他的脚边，像下了一场白色的雨。

　　　　“张念伶，你长本事了！竟然能入侵我的电脑，调出这些资料！”他低沉地怒吼，表情狰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有种痛在无边的蔓延。

　　　　“骏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前认识的顾骏城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虽然有些骄纵蛮横，但也从来不屑去做这样下流的勾当。但现在呢？骏城，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如果当初你在媒体上面曝光说我与刘俊有私情，或是因为我的离开而心生不落想要报复他，这我都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会去串通黑帮帮他们洗黑钱？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罪？是犯罪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

　　　　在我的质问下，顾骏城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却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阴森恐怖。

　　　　挑起唇角，他冲我露出一丝冷笑，“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这又如何？张念伶，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所逼的，是霍利旸逼的！如果当初他不出现，我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你就不会一直想要和我分手不是吗？这一切，都是霍利旸自己造成的！所以，他活该承受我的报复，活该承受这一切！”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被揭发，你的罪很大的！骏城，这是你的前途啊，你为什么要为了报复而自毁前程？”

　　　　“你如果不说，我就没有罪！”顾骏城突然疯狂地朝我大吼一声，“我的计划很精妙的，我不会让人找到我的破绽的。自打我知道了霍利旸就是你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刘俊之后，我就一直在设计这个局……我一步一步地诱他步下这个圈套，我下了多少的功夫才布下了这样一个圈套……就连警察也没有怀疑过我的计划……”

　　　　“顾骏城，可你做了就是做了！就算一时间找不到你的罪证又如何，你的良心又会好过吗？刘俊他毕竟是无辜的呀！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来陷害他？”我被他的话所激怒，一时间也冲他大吼了起来，“顾骏城，人在做，天在看哪！你以为你设的计有多精妙？你以为自己能够主导什么？你看看，”我指着地上的纸片冲他道，“你看看，你删了资料又怎么样，你设的局再精妙又如何？只有做过，就一定会留下把柄的！”

　　　　可就在我说完话的那一刻，手却被顾骏城一把攫住，拽近他的身前。他看着我，狠狠地，双目赤红，却刹那间透出了杀机。

　　　　“张念伶，你说错了，只要你死……只要你死了，这些把柄就没有了……这些纠结都没有了……”他喃喃着。

　　　　什么？　　
　　　　
　　　　待我听清楚他的话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倏然一惊。

　　　　他要做什么？

　　　　然而还为未等我回过神来，他的手却一下子攫住了我的脖子，狠狠地，用着置我于死地的力道。

　　　　“张念伶，只要你死……只要你死！”
　　　　
　　　　“放手……咳咳……骏城……”我被他掐得几乎瞬间断了气，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伸出自己的手，死命地想要将他的手拉开。然而我的力道在近乎疯癫的他面前却显得如此的薄弱，仅仅挣扎了几下，我的力气就已然用尽，但他施在我身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轰！”脑子的缺血，让我的全身再无一丝力气，腿一软，我向后一仰，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地上。

　　　　要死了吗？我无力地抬起眼皮，看着那个在我身上咬牙切齿，却死死攫住我呼吸的人，看着他一脸的愤懑，一身的戾力。

　　　　在那一刻，却突然明白，这业障，既已深种，就非我死而不足以消减。

　　　　骏城，我们之间，终是我负了你。所以这一次，如果是你要的，那我甘愿用命来抵。

　　　　在那一刻，我想明白了，瘫软了身体，也再无力挣扎。眸光，只能悲伤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那样的痴嗔怨怒……

　　　　就在我的意识形成一片白光时，就在我缓缓地阖上眼皮的那一刻，手里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了。
　　　
　　　　“念伶，念伶……”我听到顾骏城在唤我的声音。他焦急地拍打着我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念伶，醒醒……醒醒……”

　　　　肺闷得生疼，我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然而空气却卡在喉管处，换来一阵急促的喘咳，“咳咳……”咳得我差点缓不过劲儿来，全身无力地抽搐着，缩卷成一团。

　　　　下一秒，身体被人狠狠地抱进了怀里，紧紧地……一滴泪，落在我的脸颊上。

　　　　“念伶，你没有事……你没有死……还好，还好……”我听到顾骏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庆幸的呢喃着。

　　　　无力地喘气，我抬起头来，却正好与他的眼相对。那双眼里，有着震惊，也有着庆幸。

　　　　“我在做什么……我差点杀了你……念伶，我竟然差点杀死你……”他抱紧我，浑身发颤。

　　　　我缩在他的怀里，一味地喘着粗气，许久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骏城，不要一错再错……”这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经过这一役，顾骏城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终是找回了自己的那点良知，也终于肯承认……我与他之间，已是过往。

　　　　打电话向警察自首，在警察带走他之前，他轻轻地抚着我的脸，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却也有着一丝解脱，“念伶，”他缓缓地开口问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

　　　　顾骏城的话让我一愣：我爱过他吗？我真正地爱过他吗？我问自己。

　　　　如果，我们在认识的时候没有发生娟子的事情，如果他不是那么蛮横霸道地用一纸租房合同将我留在他的身边，如果他可以对我温柔一些，可以倾听一下我心里的话……

　　　　也许我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是这样的一番局面。

　　　　可是，我爱过他吗？我真的爱过他吗？如果没有爱，如何又能在一起五年的时间？

　　　　只是，那样的爱，没有着单纯，也是我心里所一直拒绝的。我的心里，一直就有一个人的影子，所以，那样的爱，注定只能以失败作为结局……

　　　　于是我张张嘴，干涩地正要开口，“我……”

　　　　“算了！别说了！”顾骏城却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仿佛一直在压抑着什么，冲着我笑了笑，“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说罢，他站起身来，朝着两个警察走去，任由两名警察将一副锃亮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看着他们要走，我的心里一痛，忍不住地开了口，“骏城……”

　　　　听到我的声音，顾骏城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看我。

　　　　我咬咬唇，终于用自己干哑的声音对他道，“有，我有爱过……”这是第一次，我承认自己曾经爱上过顾骏城。不是因为他那张酷似刘俊的脸，而是因为……他是顾骏城。

　　　　顾骏城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