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丽丽困惑地皱起双眉，沉思半晌，终于恍然大悟。
当初古渐尹去她工作的超市闲逛，先观察，后搭讪，各种借口纠缠，直到走至今时今日。
我喜欢看你笑。
程丽丽难以置信地瞪着古渐尹。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古渐尹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女孩是我的新目标。”
☆、第十九章
冷空气终于到来，却没有预想中的满城风雨，只是气温一再降低，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白雾。
最明显的变化是，陈静没办法再穿裙子。
出门之前，古渐尹翻着手中的杂志漫不经心地道：“星座运程说射手座的人这个星期会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小心一点。”
陈静靠在门边，转头冲她妩媚一笑：“天妒红颜，就算我不是射手座，也必定薄命，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尽情风花雪月。”
“有道理。”古渐尹点点头，朝她挥挥手，“一路走好。”
陈静把手袋甩到肩上，步履轻盈地关门离开。
如果不是约了客户谈业务，她才不愿意在这种刮风的日子出门。
陈静在公司里除了担任古渐尹的秘书外，还兼任宣传部的文案策划，这才是她的兴趣和特长所在，古渐尹显然也清楚明白，所以特地雇佣一名秘书助理替陈静分担一部分工作，使她可以两者兼顾。
计程车在凯悦餐厅门前停下，这次的客人是个吃货，陈静投其所好，特意找了这间特色风味小吃最齐全的餐厅作为会面地点。
陈静刚钻出车门，旁边就有个等计程车的家伙急急忙忙奔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一下子都呆住了。
“是你？”陈静对那张温文清秀的脸孔有点印象，略一沉思，便想起当日那人和程丽丽在大街上纠缠不清的场景。
“是你？”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眼睛微微眯起。
计程车司机探出头来热情地笑问：“小姐，是不是要打车？”
钟璇伸手将打开的车门“嘭”地甩上，淡淡地道：“不需要。”
陈静疑惑地看她一眼，好心提醒：“这里很难拦车，如果你赶时间，最好还是上车吧。”
“现在不赶时间了。”钟璇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陈静身上，天气本来就冷，再被那眼神一再降温，陈静顿时感到背部传来一阵飕飕凉意。
计程车司机“切”了一声，开车扬长而去。
陈静和她不过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于是冲她礼貌地笑笑，便想举步离开。不想一条纤细却结实的手臂猛地横在她身前，硬生生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陈静？”对方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虽然语带询问，但神色却十分笃定。
陈静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唯有敷衍地点点头。
“我叫钟璇，是程丽丽的朋友。”对方高挑着眉毛，以一副挑衅的表情作自我介绍，语气粗鲁而冰冷，怎么看都有点来者不善的味道。
陈静并不记得自己和眼前这人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她们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还称赞过她长得好看，现在摆出这样一副找茬儿的姿态，到底是何道理？
“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有空再约你和丽丽一起出来吃饭。”与客户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陈静不希望因为自己迟到而影响这次交易，于是一边礼貌地道别，一边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
钟璇嗤笑一声，大咧咧地立在那里，陈静推了一下，那手臂纹丝不动，再推一下，依旧没能推开，陈静急了，后退一步，想要绕过她离开。
“别急。”钟璇曲起手臂扣住对方柔软的腰，顺势一带，将人扯近自己，力道之大弄得陈静差点痛呼出声。
“我问你，”钟璇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陈静，字句清晰地道，“你是不是和那个有钱女人一伙儿的？”
陈静蹙起眉头，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再不放手，我就报警。”
“你个贱人玩弄我朋友的感情还特么想报警？”钟璇顿时火了，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开骂，“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要脸……”
陈静有生以来从没受过那样的侮辱，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便朝那根戳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张口咬去。
“哇啊！”
两声惊叫，一声急促，一声沉闷。
钟璇挥拳的姿势定格了两秒，眼中戾气未退，却又带了几分讶异。
“喂……”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钟璇将目光移到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陈静身上。
陈静单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另一只手捂着鼻子，一缕缕刺目的鲜红正从她指缝间蜿蜒而下。
钟璇登时傻眼。
她记得自己只是出于本能地挥了一拳，并没有太过用力……这女人是不是豆腐做的，怎么碰碰都能碎掉？
陈静好不容易才站稳，鼻子火辣辣地痛得厉害，她满含愤怒地瞪着钟璇，眼中渐渐氤氲开一层水雾，潋滟流光。
“我看看。”钟璇疾步走到她身边，粗暴地抓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便见到那张原本国色天香的脸此刻已血迹斑斑，高挺秀气的鼻梁淤青一片，还不断有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两个鼻孔流出，滴滴答答，染得衣襟一片腥狞斑驳。
“别碰我！”陈静想要傲气地推开钟璇，但力道显然和对方相差悬殊，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踉跄一下差点跪下，幸好钟璇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捞进怀内。
“不要命了是不是，流血流死你。”钟璇想起小时候止鼻血的方法，急忙揪着陈静的头发迫使她仰头朝天，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痛得陈静差点没背过气去。
“靠，怎么一辆车子都没有。”钟璇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半天都没有计程车经过，急得直跺脚。眼看陈静的鼻血还是流个不停，她脸上本就雪白的肌肤此刻更是惨白透明，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随即当机立断，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奔去。
陈静早因为失血过度而头晕眼花，她半眯着眼，鼻腔呛人的腥味和难言的痛疼害她流泪不止，就在这种视物模糊的情况下，她牢牢地记住了那张脸——钟璇那张看似文静清秀、温文无害的脸。
有朝一日，她要把今天所承受的痛苦，十倍奉还。
到达医院后，医生先替陈静止血，然后拍片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鼻骨单纯性骨折，没有移位。接着医生简单地帮她做了鼻腔填塞固定，叮嘱她注意休养，又开了一些消炎药让她带回家服食，三天后再来复诊。
“怎么那么容易就骨折了？”钟璇有点难以置信地瞪着陈静，“你该不会是和那个医生串谋骗我吧？”
医生严厉地扫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不信自己看片子。”顿了顿，语气一转，又道，“唉，小姑娘如花似玉，怎么偏这么不小心弄伤鼻子？”
陈静鼻子里塞着填充物，瓮声瓮气地问：“医生，我会破相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才说：“应该不会，不过……也很难说，要看恢复的状况。”
陈静的泪水一下子便下来了，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那默默流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就算最铁石心肠的人都禁不住替她揪心。
钟璇心虚地看她一眼，感到那只揍过陈静的手突然隐隐作痛。
“没事，不会破相。”钟璇伸出手，轻轻地按在陈静瘦削的肩膀上，“如果真破相了，我会负责。”
☆、第二十章
“负责？”陈静很想冷冷地哼一声以示不屑，但无奈现在发不出后鼻音，唯有冷笑着问，“你怎么负责？”
钟璇看了眼她泪流涟涟的脸，终究有点于心不忍，拿起医生办公桌上的抽纸递过去。陈静假装视而不见，傲慢地将头别开。钟璇只好自己抽了几张，笨手笨脚地替她擦拭。陈静不愿意接受仇人献殷勤，神情厌恶地左闪右避，两人打了一会儿游击，钟璇也来劲了，越不让她擦她越要擦，当下伸手捏住陈静的下巴，牢牢固定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擦窗户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非常均匀地抹了个遍。
医生写完病历，抬头看看她们，乐了，笑着对钟璇说：“你们感情真好，刚才你抱着她进来时我还吓了一跳，看着那么文静瘦弱，力气倒挺大的。”
陈静实在不能再赞同了，她觉得自己的下巴现在肯定淤青一片。
钟璇扔掉那团沾满血泪的面纸，俯身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最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的医药费、整容费我都包了。”钟璇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帮你买份保险，听说整容也会整死人。我够负责了吧？”
陈静用愤怒的小眼神作为回应。
医生在一旁插嘴：“现代整容技术已经日趋成熟，医疗事故的风险很低，我恰好认识那方面的权威专家，要不要介绍给你们。”
钟璇说：“那也好，你有他的名片吗？”
陈静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钟璇和医生互留了电话号码后才追出去，在医院对开的马路上找到了人。
“走这么快，不小心撞电灯杆上就又歪了。”钟璇好意提醒。
陈静当真快要把鼻子给气歪，她停下脚步，忍着一肚子气问：“你有完没完，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算古渐尹真的亏欠了你朋友，你也在她朋友身上全部讨回来了！”
“我又不是故意打你。”钟璇皱起双眉，完全不能接受她的说法，“更何况你朋友玩弄丽丽和我揍你根本是两码事，怎么可以那样计算？”
陈静禁不住腹诽，是啊，不是故意打就已经打成这样，故意的话估计都不能活了。
“那你想怎么样？”陈静此刻特别后悔自己没有相信星座运程的预测，那个显然要比气象预报准确得多。
钟璇盯着陈静那张隐忍不发的脸，配合着受伤后处理过的鼻子，心底某处部位竟蓦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其实很喜欢陈静的外形，明眸皓齿，精细如画，衣着虽然妖冶性感，自身却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质，就像故作成熟的青涩少女，让人有一种想要剥开那层华而不实的外壳一窥究竟的欲（咳咳）望。
钟璇觉得自己那无心的一拳，把陈静的面具敲裂开，让她露出了罕为人知的真实面目。
这样的想法，竟让钟璇有些沾沾自喜。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你把话说清楚。”钟璇耸耸肩，实事求是地道，“你要说你朋友有苦衷就把苦衷说出来，是误会就解释清楚，就算真的只是玩玩，也摊开来讲，把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
陈静沉默了，眼中的敌意减退几分，表情也不再那么激愤。古渐尹是什么货色她十分清楚，也知道程丽丽何其无辜。她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当日在百货大楼门口被程丽丽撞破“奸（咳咳）情”时，心中也非常愧疚难当。
“好，你把程丽丽叫出来，我跟她把话说清楚。”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她估计古渐尹也不会介意她把一切和盘托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在古渐尹的朋友圈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半个小时后，程丽丽应约而至。
为了方便谈话，她们找了一家小餐厅，并要了个包厢。等待的时间里，陈静点一碟意大利炒面自顾自吃起来。她上午本来约了客户签合同，出门前故意不吃早餐，打算陪客户一同品尝各色小吃，以增进感情交流，不料计划落空，现在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钟璇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她的吃相，她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此刻更找不到可说的话题，相对无言无疑是两人此刻最适当的选择。
程丽丽到达的时候，陈静刚好吃饱，正用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看到程丽丽进来，便放下纸巾冲她盈盈一笑。
“咦，你的鼻子怎么变成这样？”程丽丽吃了一惊，指着陈静问道，但更让她吃惊的是，钟璇居然在此时微微心虚地撇开眼。
“难道……”程丽丽的联想能力不错，但却不敢乱想，有点不确定地猜测。
“正是那个难道。”陈静咬牙切齿地笑笑，印证了程丽丽的猜想。
“你太鲁莽了！”程丽丽对陈静印象不错，就算她曾帮助古渐尹圆谎，也无法让程丽丽憎恶得起。
程丽丽拉开椅子坐下，看看陈静，再看看钟璇，然后小心翼翼地道：“那个，你们叫我出来，是要商讨赔偿问题吗？先旨声明，我不是主谋，要赔就让钟璇一个人赔。”
“……”陈静默默地端起杯子喝茶。哎呀，多么伟大的友谊啊。
“……”钟璇瞬间脸色铁青，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陈静放下茶杯，看着程丽丽道：“赔偿的事我绝对会跟打我那家伙算个清楚，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陈静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显然还没组织好，最后只能迟疑地问，“你跟古渐尹……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不联系呗。她有了新欢，还有空理我这个旧爱吗？更何况我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这点自知之明程丽丽还是有的，当初古渐尹也就一句“跟着我吧”，没有承诺没有表白，是她自己傻傻地以为那是交往，还天真地问她有过多少任女朋友，现在想想还真好笑，她从来不是她的谁，难怪古渐尹对她的问题不屑一顾，答都懒得回答。
钟璇听了程丽丽的话，拳头慢慢攥紧，眼底又升腾起怒气。
陈静观察着程丽丽的表情，待她说完后很平静地问了句：“那她在你心里呢？”
程丽丽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在你心里同样什么都算不上吧？”陈静笑笑，一副洞若观火的表情。
钟璇皱起眉头，明显不满陈静的说辞，下意识觉得她说这话是为了袒护古渐尹，但程丽丽迟迟不肯作答的态度，又让她生出一丝疑惑。
程丽丽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和古渐尹交往之前，她纠结的是为什么追求她的不是男生而是女生，交往之后，纠结的问题又变成了怎么掩饰这段禁忌关系和日后该如何摆脱此人，还真没想过古渐尹在她心里算是什么。
“你喜欢她吗？”陈静问。
“怎么可能，我是直的！”程丽丽马上否认。
“那你想过要和她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吗？”陈静再问。
程丽丽想起了古渐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她们在电话里争辩该让谁去做变性手术，古渐尹就一副俨然认真的口吻说过：我变了可就要长相厮守，你确定？
当然不能确定，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陈静看着她的表情，明白了。
“所以你答应跟她在一起本就无关风月，你想从她身上获得的，也并非爱情，对不对？”
程丽丽垂下头，把玩着面前的桌布。
钟璇觉得陈静简直是在歪曲事实颠倒黑白，仍旧在替古渐尹的背叛行为开脱，不禁怒火中烧。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丽丽跟那家伙在一起只是贪图钱财？”
陈静看都不看她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钟璇被如此无视，更加火大，站起来怒道：“丽丽，明确地告诉她是不是！”
程丽丽抬起头，撇了撇嘴小声地道：“……是。”
☆、第二十一章
钟璇愣住了，所有怒火都化为尴尬。她怎么就交了个如此不争气的朋友？
陈静倒是觉得程丽丽的回答正在预料之内，很平静地接受了。
“接下来，我有些话只想和丽丽你一个人说。”陈静的意思非常清楚，某个碍眼的家伙请自动消失，好走不送。
钟璇不乐意了：“你要是光明磊落的话，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得两个人窃窃私语？”
“不知道我拿个麦克风站街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