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琴琴对此很疑惑。“齐楚,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为了考上聪明班不惜任何手段也没有理由被指责吗?”
齐楚没表情。“我说过吗。”“说过。”邹琴琴很肯定。“第一轮考试结束后你说的。”
“哦,我都快忘了是不是跟你说过话了,邹琴琴。”
“别管小事啦,我是问你为什么现在要走。你这不就像讲冷笑话一样嘛。不喜欢制造为什么要来参加考试?考试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放弃资格?已经成功了啊!”
“什么叫成功啊,成功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突然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了,就是这样。大概这场考试消耗了我所有的热情吧。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去拥抱我的母亲,然后好好睡一觉。”
“不会吧。”
邹琴琴觉得极其不可思议,还有这种人。齐楚友好俏皮地耸着肩膀,“或许我的性格里本来就有点分裂倾向吧。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有诱惑力,又都差不多。生活对我来说就意味着尝试去做每件事,从中获得乐趣,而不是死板板地把每件事都做完,像为了完成任务忍受苦难来到世上一样。谁也不能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嗯?”
“谁逼你做了啊。”邹琴琴诧异得要命。“我是说,你给我的印象是一个目标明确,不择手段,冷酷的人。现在你突然改变了,好像一个以钓鱼为乐的退休老头儿一样——我以为你无论如何都要加入聪明班呢!”
“好吧好吧,以前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你得承认吧。”
“那对。但你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
齐楚微笑着微笑着,渐渐有点讽刺的意思了。“哦,你不知道那样才能赢吗。”
班主任需要知道齐楚心里真实的想法。她突然提出要走,就像以为这是一场儿童游戏一样。很有心计的女孩,很有前途……好,不管怎么样,他会搞清楚她的动机的。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不太现实吗。”班主任采取了一个很温和的说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吧。”
齐楚说,“是啊。我一贯掌控着自己。”
“那你就走吧。”
这样一来齐楚自然而然地就离开了那个她梦想过的地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一贯如同自己希望的那样自由,对啊。
邹琴琴仍然困惑地皱着眉头,方思可已经安然跟班主任走进科研中心了。好一会儿,邹琴琴终于决定不想这事了。反正,不是所有奇怪的事她都要弄个明白的。就像李鲢为什么感应得到方思可的那条秘密路径也很奇怪她就没有追根究底嘛。想想被刷掉的水儿跟骆臻吧,邹琴琴,你没有理由不高兴而在这种小事情上劳心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
……
硒鼓就是硒鼓,是打印机的一个部件,是一个女孩的名字。齐楚认字很早并对难写的字有种异乎寻常的兴趣。她想原因来自梅硒鼓,因为她有一个名字难写的朋友,她想在朋友生日的时候给她一只附卡片的打着蝴蝶结的圆点纹礼品盒,卡片里用彩色水笔端端正正地写着她的名字。以友谊的名义认字……而且齐楚每一年都给梅硒鼓送生日礼物,每一年都喜欢在礼品店里乱逛。就是有这种爱好……
“你跟梅硒鼓曾经是朋友吗?”
“对啊。”
齐楚想都不想就说了,然后发现骆臻出现在面前。她说,“你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又回来了啊落榜生。”
她俩在一条河边相遇。河上没有桥,河水呈浓绿色。
“想想还是得回来。”骆臻并不介意被叫作落榜生。“我觉得你太贪婪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你指什么啊。你在嫉妒我嘛,你考不上聪明班是因为你不够聪明,又没人在你试题上作手脚。”齐楚唠唠叨叨地说,“我考上了,但我有权利不去参加培训,就这样。所以我档次比你高,哼哼,明白吗。”
骆臻不明白似的撇了撇嘴,但还是说知道了。“齐楚,不是不被承认的人都是庸才。我问你,你有说真话吗?”
齐楚看着天大概表示她没必要回答这个语义不明的问题。“我怀疑你讲了假话。”
这问题比前一个更蠢。“我不相信这些人的人生轨迹一个个被你改变就像不相信一只青蛙能把人引向深池跳进去淹死。”
“呦。”齐楚讲了一个字。骆臻说。“你这个人不太现实。”
齐楚露出了开心的笑。“我最喜欢被人说成不现实了。”
带咸味的海风在齐楚脑海里吹过。
骆臻说。“你说的X女士到哪里去了?你能把她找出来吗?”
“我干嘛要去找她。”
“你从她那儿了解了她三个女儿的情况,之后所有的事都是因此而起。但谁都没见过她。你有X女士的照片吗?”
“即便昭云英和昭云田死了你也可以去问分子啊。她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一个妈。”
夜幕降临后星星倒映在摇动的海面上。齐楚眼中的希冀犹如八十八面钻。她微笑着对骆臻说,“你知道吗,我要去寻找宝藏。在海底,打开箱子,哗,全是金银珠宝。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不是吗?”
她补了一句。“嗯,你觉得怎么样?”
轻微的头痛影响了骆臻的情绪。她正了正脖子皱着眉头说。“没怎么样。我就是觉得你不太现实。”
齐楚还没就学就先退出了,导致这一届聪明班人数少得可怜只有两个。杀掉李鲢的邹琴琴开始她的深造旅途了,被杀掉的李鲢本人却还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这个杀人要打引号,“杀掉”和“被杀掉”。在格玲郡里杀了李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叫李鲢的女孩有可能再也无法缔造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有可能导致她本人自杀,不过也可能不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躲在想象之中,把虚幻当作避难所,但李鲢很敏感,失去精神世界大概就像瘫痪了一样……所以即便在格费玲郡也不能随便杀人!
杀人是无奈之举。
我讨厌将什么事情都牢牢控制在手里,却从不参与其中的人。我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我讨厌一颗只能带来威胁的炸弹。
齐楚终于来到了大海边。那巨大的月亮看起来像假的,好似另一个地球,只是多涂了一层银粉。怎么会这么大,这么假,齐楚深深地惊讶了。灰蓝色的,泛点紫的天空,广阔无比,映衬得自己像一颗海滩上的沙子。月亮表面有一些絮状物,那格外浪漫。
海潮涨到她脚边,打湿了鞋子。热带常见的那种植物,叫什么来着。在星光下,树枝交错形成的图案分外清雅。齐楚倾听着海浪的声音,总觉得手上应该有一张地图。然而,尽管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却坚信,宝藏就在这片海域里。沉甸甸的箱子就在海底。
直指向前,从不后退,从不回首。就像相信自己活着一样相信,如果一头扎进深海中,会直直撞在藏宝箱上。这种念头让齐楚急不可耐,但理智则告诉她,人类不能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潜水。
如果我是美人鱼就好了。
我没有参与吗?我差点被复仇的郑圆懂害死了。不管什么事,我都乐于亲力亲为,危险不可避免,如果活下来了,它就会成为珍贵的回忆。
我从不害怕危险。
黑色的海面像世界上最大的镜子。天空这张没有五官的脸。很远的地方,隐藏着一线微光。人总是不得不被某些东西折磨,希望得到的和尽力想要避免的。人活着一定有目的,那样就会带来不平衡的心境。海中的小岛望去黑漆漆一片,齐楚用望远镜看,只看到一片像丛林的黑色物体。
齐楚也做过一些她觉得很无聊的事,那些日子里并不觉得怎么苦闷。但现在回想,就觉得那些回忆傻到喘不过气来。那些下雨的日子,晴朗的日子,刮台风的日子,下雪的日子,在记忆里是美丽的但同时引起某种不适。轻微的不适,是恰到好处的伤感。
X女士,我找到宝藏所在的海了,你在哪儿呢。你不是说我像宝藏吗?你干嘛不来找我!我想和你再一次……在海边……在这星空下……在海潮的伴奏下……
夏天最热的一天是哪一天?告诉你,是任何一天。夏天已经热得超出了逻辑,连“最”和“相对”的概念都被晒化了。炎夏上街,女孩子穿得是越少越好。不仅因为凉快,还可以满足一下作为女人的小小虚荣心。戴着墨镜,穿着吊带热裤的女孩坐在冷饮店里,面前摊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着。图片的内容很有趣,她暂时忘记了高温。
“啊……这个到底是选哪个?”
连选择题都搞不定,后面还有填空题那该怎么呢呢呢呢……
好多呢。
受不了了。
空调送出满是凉意的风,吹到李鲢脸上就变成了沙漠之风。她擦掉滴在桌子上的汗,很小心地不让试卷沾上一点汗渍。那种焦虑烦闷想跳起来唱歌的冲动在心里哗啦啦作响。李鲢抬起头看了一眼监考老师,发现老师一个都不在。他们都在后面。
第一百三十九章
脑袋里空白一片,偶尔蹦出几个单词,都长了手和腿,嘻嘻笑着,脚下还踩着滑板,潇洒地一溜而过。李鲢把笔往桌上一放,这卷子我不做了!答题卡上涂得工工整整,连猜带蒙。
校外,女孩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合上书,将书放进包里站起身,走出了冷饮店。校门口的阵仗是真大呀!无数的轿车无数的人,她站在离校门几十米远处,等待李鲢同学的出现。
考场里李鲢已经在计划毕业旅行的行程表了。时间一到,李鲢完成了一生中极其神圣的任务——考大学,背起书包慢悠悠地走出教室,跟着人潮往校门口挤去。她考试的教室正好在一楼,都不用爬楼梯。被挤得一身是汗的李鲢眼睛很尖,找到了邹琴琴的身影。她站在树荫下用手扇着风,微微抬起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邹琴琴!邹琴琴!我在这儿!”
李鲢奋力扬起手拼命往前挤,冲出了人潮。“呼!”李鲢走到邹琴琴身边时承认自己半条命没了。“考得怎么样?”
“不要像我妈一样问这种问题好不好!”
“好吧……”
“考得明显不怎么样嘛。”
李鲢将湿掉的背带挪了挪位置,和邹琴琴一起向车站走去。阳光晒在李鲢没涂防晒霜的皮肤上,她比以前黑了不少。
“捏肚子。”
“没肚子。”李鲢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即便是弯着腰也没有一点游泳圈的迹象。“没肚子呀没肚子,小纤腰呀小纤腰。”
邹琴琴发现自己跟李鲢一比腰还真有点粗。她一吸气,肚子明显地凹了进去。
李鲢……不是什么乐手。李鲢只是一个为高考烦恼的高三学生。因为太头疼,所以她有好一阵子心不在焉。那段时间她爹妈在想,哎呀,咱们家李鲢是怎么了啊,要不要带她去看看医生啊。这要高考了注意力集中不起来可是要命的呀!要是他们知道李鲢在想些什么就好了。或者说,他们连李鲢在哪里都不知道。
一发呆就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叫邹琴琴的房东,还有一个喜欢着李鲢的分子。一想到分子,李鲢就傻笑。她白白的牙齿露出来,用手托着下巴。想要分子陪我去逛礼品店!我最喜欢那里了。但在格费玲郡李鲢是个沉静的乐手。一回到她真实的生活里,李鲢总会想,哎呀,我要对分子说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吧,可是这种话根本不合规定,李鲢也只好不说了。
“分子呢?她现在在哪里?”
高考成绩出来后,李鲢被她爸妈……赶出了家门。虽然就一晚上,第二天又把她找回去,前前后后忙着托人托关系给她安排上大学的事了。按一分一万元算,她爸妈倾家荡产也没办法把她送进一本大学。李鲢放任自流地吃吃喝喝,一点也不提考试考砸的事情——她爸妈被她气得要死,但邹琴琴出面一句话就让两人熄火,“总比养个白痴女儿好……”
也是啊!总比养个白痴要好!女孩子成绩差点就差点吧,将来挑老公的时候用点心就都在了!
李鲢高考综合症最严重的时候饭吃着吃着会喷出来,晚上睡觉,都是横着睡的。本来睡觉倒也没说一定要按床位睡,不过晚上突然坐起来,然后嘴里念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做仰卧起坐的事还是吓坏了她妈。李鲢不是装,她是真的有点跟现实脱节了。在格费玲郡中不知为何力不从心,说不出的慌张。邹琴琴看在眼里,那天晚上终于下了决定。她打晕了分子,切断李鲢和格费玲郡之间的路径,以最快速度护送她回到现实中。她爸正在厨房里拌海蜇醋黄瓜。李鲢走进家门,往阳台奔去,一把抱住她在收衣服的妈。“妈,我回来了!”
“不是天天都回来吗。”
不是天天都回来的。那不一样。李鲢开始认真读书了,但两个月时间努力一把也就是让自己死得心安理得一点。高考?高考?玩吧。
李鲢在想,格费玲郡真是个奇怪的地方。高考前两天,一轮满月挂在天际,邹琴琴在她放学路上将她堵住了。李鲢一时之间有点思维错乱,把钱包拿了出来。“我又不是小太妹!”
您不是太妹您是……太婆?李鲢一拍自行车把手,“邹琴琴!你是真人啊?”
“那我还是充气人吗?……我是来找你的。我的事都办完了。”
“你有什么事啊?”“没事,就是售后回访一下。”
……
毕业旅行过后,李鲢更黑了,集体照上她最显眼。除了毕业旅行还有双人旅行,同游者邹琴琴。邹琴琴在接到方思可十几个电话,“班主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天。”
“他说再不回来就开除你学藉。”
“要这样吗?……啊!”
李鲢多动症一样地晃着船身,邹琴琴的手机一滑掉进了河里。“这下完了。”邹琴琴说。“我还是得回去啊。”
好吧好吧。
留下一点回忆。夏夜闷热的风吹在身上没有一点解暑的感觉。李鲢和邹琴琴在宾馆里……搓麻将。李鲢说,我不会搓麻将!邹琴琴说,“我明天就走啦,所以,教你怎么搓麻将吧。将来你在大学里搓遍寝室无敌手可一定要提我的名字。”
邹琴琴教李鲢怎么玩麻将,但李鲢却一直在问分子到哪里去了。“分子呢?分子和窗窗到哪里去了?”
“啊,不要提这个人。我早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
“为什么啊?”
邹琴琴熟练地把牌拉成整齐的一条,“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让你觉得世界很不可理喻。”
李鲢带着疑惑学会了怎么打麻将。两人就打了一宿的麻将,邹琴琴说,格费玲郡的记忆不可以从李鲢脑子里删掉,所以,抱歉请她一直带着这段奇怪的回忆生活下去。但是,不要再想分子了。
“那来拍张照片吧!”
邹琴琴和李鲢一起比出“V”姿势,放在下巴下面,一起灿烂地微笑。李鲢还在想,分子到底怎么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今天天气真好。
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中,静静地,坐在床沿上。两个人,慢慢靠近,彼此的唇瓣贴合在一起,完美的吻。分子偷偷张开眼睛,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耍赖啊!说了闭上眼睛不准看!”
“你不是也睁开眼睛了?”
他装作不屑地说,“好啦,再来一次。最后一次了啊。”
分子抿着嘴闭上眼睛,微微偏过头向前靠。甜蜜的接触让心都融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