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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怎么不知道。”方思可说，“在我交往的圈子里有不少……”
“一网撒下去不可能打尽海里所有的鱼你说对吗。就算你的朋友都精通此道，也不代表在你认识的人之外没有一个可以跻身精英领域啊。”
分子的脸抽了一下，耸起肩膀仰视天花板表示对昭云英的鄙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动作的不过已经很多次这样沉默地弱者似的做过了。分子当然是弱者喽，要是比昭云英强势就狠狠地教训她。昭云英你在干什么呢？分子看着梅硒鼓越来越苍白的脸忍气吞声地想，真是无可救药的人！人渣！
昭云英自矜地微微颔首，她是很少做这种委婉姿态的。但这是为了后面更戏剧化的效果嘛。“不谦虚地说，我已经于几个月前在体爱分离手术这个项目上取得成功了，之所以这消息没能被你以及世人所知的原因除了我太低调没有张扬出去之外大概就是我是个无名小卒吧。如果我像你那样被人冠上了天才的头衔，但凡业绩上有些突破马上就会人尽皆知吧。”
“喂，你可别放在心上！虽然她这行为就像强X了你然后跑出去跟人吹嘘哦耶哦耶我上了她了我上了她了一样恬不知耻恶心可鄙但……”
梅硒鼓咬着嘴唇说，“没关系，体爱分离手术在当时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她，昭云田……”
“两码事！我敢说她肯定别有用心！你相信她做手术是为了帮你么！那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吗！”
分子太激动了，恨不得跳到桌子上大吼。刚才那句话的音量大到让她瞬间成了焦点，就像周沿沿进来时那样。教室里每个人都扭头看她。大家都在想这个女生讲起来话来真够粗鲁的。骆臻此时大有深意地盯着分子看，不过分子并未注意。这种时候昭云英怎么能不发言，不声不响还算是分子的亲姐姐吗！她说，“请别介意，我妹妹经常这样……”
“滚你的！”
昭云英微微低头，将笑意掩饰得很好。“别这样分子，安静一点不行吗。请你，安静一点，文气一点……”
“体爱分离手术是吧！你成功了是吧！你比谁谁谁都还厉害，不用到处找志愿者游说自动就有现成的送上门来了，说，你是为了钱还是名誉！不要欺骗老实人！”
分子冲上去质问昭云英，眼神极为凶狠。“咦，你也知道这个手术啊。”方思可悠悠说道，“我以为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东西呢。”
“不是听你们讲了那么久了吗？”
“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关你事。妹妹，我只希望你能安静一点。就这么一个请求。”
昭云英轻轻推开她，两颊笑意只有分子看得到。她想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还是回到梅硒鼓身边重新坐下，不服气地瞪着昭云英。“走着瞧。”分子心跳加快，嗓子里像堵了块纸团。“走着瞧吧你！尽管笑，我看你还能笑多久！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梅硒鼓貌似平静地盯着桌面。桌面上有学生用刀刻下的极不工整的字，看也看不懂。她挺直的腰慢慢弯下去，好像放松了些，用手指而非指甲轻压着桌面。方思可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哦，你说体爱分离手术在你的主刀下成功实施，那病人是谁呢？”
“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做成了这件事但病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其实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昭云英含糊地说。方思可奇道，“那你干嘛跟我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时忍不住嘛，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吹嘘他有一件稀世珍宝，而你恰好有一件比他更好的东西，当然就会想亮出来让他闭嘴啦！”
“这么说我很暴发户？算了。”方思可宽容地微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么你也完成了体爱融合实验是吗？”
“不，周沿沿是第一个。所以格费玲郡无法识别她的身份，当作AWI不行，当作由正常渠道获得‘爱’——就是世界宝石的居民又不行。因为默认的‘爱’的形态里没有这一种，系统也被她搞糊涂了……”
“我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就地震了。我没有被死在震中真是幸福啊！”
鱼儿从天空坠回海中，尾巴拍打着蓝色的海水，游向深海……眼看邹琴琴咬牙切齿要杀了周沿沿班主任及时制止了一场悲剧。“邹琴琴，就你吧，虽然你没有通过考试但骆臻和水儿比你做得更差……”
“嗯？”她那不可思议的神情让班主任叹了口了。“这一届想来质量不会好了。”
“我获得了入学资格吗？我获得了入学资格吗？”邹琴琴为了这一天担心了太久，一旦梦想成真，反而不敢相信。不管成功或是失败的场景在她脑中都预演了无数遍。她呼吸有点困难。“班主任，我真的可以参加聪明班了吗？”
班主任全神贯注地看着方思可。昭云英语调微微发抖，这时反而正常起来了。她突然有种笃定的强烈预感，今天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机遇啊！这个男人是行业中的佼佼者，是她一直觉得遥不可及的那种人。他能开办培训班呢，从聪明班毕业的人就能用所学知识在这个领域一展抱负了。昭云英相信自己有天赋，而且，她觉得现在班主任看她的目光也有一点感兴趣的意思呢。方思可不是说吗，好像还可以再招一个学生名额没满以前还要多什么的……如果，如果可以成为聪明班的学生！这个念头就让昭云英兴奋得四肢麻木了。但心理素质超级好的她一遇到重要场面反而看起来很坦然，怎么也丝毫不影响她发挥出最高水平。
“系统不够灵活吗。”方思可苦苦思索。“它应该能处理的。发现了新的种类就读取然后存档啊，怎么会因为无法识别就崩溃呢。”
“你当初这么设定了吗？没吧？”
“怎么可能，这么基本的的……”
“那就是死板的默认值惹的祸了。每一只程序都无法离开‘爱’的定义。‘爱’以默认值参加运行。一旦出现了跟默认值冲突的定义，系统无法承认有两种‘爱’同时存在的状况，崩塌在所难免！它修正了，但这个过程需要很大资源，资源库库存不够，所以失败。”云英说到这儿想到了什么。“哎，对了，比较常见的做法是不能识别的东西就直接消灭吧？为什么没有……”
“为了给邹琴琴一点事做做，就是这样。”方思可微笑。“她本该代替系统切断周沿沿和格费玲郡之间的联系的。准确说她也是修复系统的组成部分。之前的格费玲郡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就是格‘杀’勿论，但为了让她有个展示水准的机会，这个程序被删掉了，改由邹琴琴个大活人代替。唔，现在看来效果不太好啊， 班主任，您说呢？”
方思可似乎在指责班主任对格费玲郡结构制作的横加干涉最终导致了这件作品的毁灭。
“那如果让你制作格费玲郡升级版，你会对原有结构作哪些改动？”
班主任突然说。这传来的青睐的信号让昭云英极为激动。“如果我来设计的话，就在不能重新定义‘爱’这个值的情况下改进自我修复系统！”
方思可说，自我修复系统也离不开‘爱’，你怎么改。昭云英说，“给新生的‘爱’预留空间呗。设置一个隔离区，系统监测到不明物体时就启动它将不明物体放入其中——这个隔离区的设置应该难度不大吧？问题在于之后怎么处理，系统能否将不明物纳入体系其中——如果做不到，就把不明物一直锁在隔离区里，直到调成手动状态亲自处理它吧。”
“格费玲郡没有手动档，之前也不是试运行。它开始运作之后就会一直运转下去直到被破坏——就是现在这样。”方思可不再用轻蔑的口气跟云英讲话了。不过实事还得求是。“别说是系统处理了，就是隔日离区你都不一定制造得出来。别说我贬低你啊，只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制作的才能。”
“我没有说我行。哎，这也是看得出来的吗？”昭云英很快答道，坦然得很。“我负责设计而已。如果，真的要我负责这么一个项目，还得配个擅长制作的助手。”
方思可忍俊不禁，“制作是主要的，你才是助手吧。”
“啊，没关系，那就我当助手好了。”昭云英笑得很愉快，然后，她说出酝酿了几分钟的的话。“我认为，对任何系统，特别是像格费玲郡这种开放系统来说，自我修复系统不应当是最后一道屏障，它必须要渗透到每个程序之中去每时每刻不停运作，而不是有了明显问题才派上用场，”
“你这是……”方思可刚刚翘起来的嘴唇又抿直了。“在说什么？关于修复系统你有什么高见吗？”
这样一来班主任的眼神里明显又是增加了几分对昭云英的赞赏。好，就要这个效果，她得意地想，该轮到我出风头啦。也没什么的嘛，加油云英！她给自己鼓了把劲，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轻松镇定又不失那种能引人注意的刻意感。“修复系统的作用一向来被低估了。即使，大家都认为这一部分能够力挽狂澜，在系统出了严重的纰漏时像个救生员般奋不顾身抢救有价值的东西，保障整个系统的安全。可在我看来修复系统不是防火墙，而是能流到任何空隙里去的液态物体——不是修复系统，而是修复意识，全面的，一种警惕的意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像是几千年前的调调，好可怕啊。意识？怎么说呢？”
昭云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信心十足，自认任何挡在面前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感觉好得简直像注射了一些药物。不过这种恰到好处神清气爽的感觉不是药物能带来的，药物总是把效果做得太足，让人觉得自己像辆高速行驶的赛车一般。她看了看班主任还是把目光定在方思可脸上。“你是否认为机械是万能的？”
“谁会这样想？是机械就有漏洞。任何东西都是机械，世界这个最庞大的系统，是所有系统的模仿对象，学习标本。而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不合理，不平等，都是缘于机械本身的缺陷，且它无法修复，这一点最令人沮丧了。”
“我很高兴你把世界看成一个漂亮的系统了。”
“所以你对修复系统的估计严重过高了。你既然知道机械的缺陷是无法克服的，为什么不进一步讲明修复的本质呢？本质上那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对呀，所以不是修复系统是修复意识。世界的缺陷在于这个系统太庞大部件太多要调节的因素太杂，然后当初创造世界——呃，就让我这么说吧，当初创造世界的那个设计师的能力又没有强大到足以控制这一切，匆匆忙忙就开始运行这个系统了。话说回来哪个设计师又能完美地处理这台复杂到无法想象的机械呢？我觉得那个家伙已经很了不起了。非常了不起。”
“哦，那让我们一起向世界的总设计师，空前绝后伟大的创始人致敬吧。”方思可不知疲倦地微笑着。“然后呢？你要以他为榜样树立自己的崇高理想吗？”
“我只是想说和整个世界相比，格费玲郡的规模就小多了。越小的系统越好制造，越少的资源越好分配，越轻微的干扰因素能造成的损害自然就越好消除——你又要说了我不懂制作。对啦，我在这方面真是一窍不通，不过我提出建议，你酌情考虑，你不是天才制造家吗，应该可以制造出符合我的设计的东西吧。”
“那不一定。你的设计也要合情理，不能太离谱。”
“嗯，嗯，我知道啦。”昭云英打瞌睡般一下下点着头，“至少你马上能判断我的构想是否有一点可行性。”
“那倒是。”
“谢谢。那请你评估一下，一个不断运作的修复系统制作起来要应用哪些技术？要占用多少资源？”
方思可难得的迟疑。“不断，运作？”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这个修复系统和整个系统的关系就像心跳跟人存活的关系一样。我不是指时事监测这功能啊，我说的是，修复，希望你能理……”
“很多。”她坚定地说，“需要很多的技术建立，很多的资源做储备。这么说还太保守……需要非常多的资源，多到如果让我来做这个系统，我就拿不出那么多资源来支持你说的那种修复系统。可以制造出来，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每个人的发丝都被一阵微风吹动，这风制造出了一种飘逸的视觉效果。除了班主任，谁叫他是男式的短发呢。昭云英问，“你是说资源不够吗？”
“不，我是说，我不会把资源浪费在这上面。也可以说不够吧，因为保证了修复系统的运转，我几乎没办法顾及其它部分了。我为什么要把宝贵的资源投在……”
“我知道资源很宝贵，可修复系统足够重要啊。”
“才没那么重要呢。”方思可略微嗔怪地看着昭云英。“从来没有哪个系统是这么安排的。”
“没有吗？那为什么不试一试？”
“因为用想的就知道此方案不可行。”
“就不试一试吗？”
“代价太大了。你是要做破坏性实验吗？”
“不是的，修复意识并非像你认为的那样可怕……”
“可怕？我不觉得。我觉得是疯狂。要是有这么个系统，根本运行不起来吧，就像神经病一样……”
“怎么这么说呢。修复，不停地修复是一种智能。因为有缺陷，不能等到危机出现了再解决。想一想吧，防患于未然，谁会任家门大开着而不锁上防止有人闯进来呢。不设置修复系统，等于是开着门等小偷强盗进来。必须时刻修正存在于系统中的漏洞，使它更为平衡……”
“平衡？这么做不失衡才怪呢。系统的平衡是靠制作的精密程度来决定的，系统的运行情况在制作完成之时就决定了。修复系统最大的作用就是……”
“最大的作用就是……”
“哇，受不了了！”分子从跟梅硒鼓小声抱怨变成站起来大声抱怨，有种振臂一呼的气势，还很凄怆，“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扯来扯去扯不清楚了。我从刚才到现在就一句都没听懂过！就不能给个简单的说法吗！”
“简单地说，好吧。”
方思可一想想到了“简单的说法”。分子晃了两下，头晕脑胀站都站不稳了。她一脸晦气地看着方思可。“我姐除了说一堆废话把人绕晕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请你见谅啊。”
“哦，倒也不全是废话，虽然水分确实太多了。”方思可纡尊降贵地对分子解释道。“你知道疑病症吗？”
“经常怀疑自己得了某种疾病，我知道。神经兮兮的。”
“对，神经兮兮的，你姐所说的修复意识跟这种心理疾病有相似之处。不，怎么说呢，把系统比喻成一个人，修复系统就是精神疾病了。”
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让方思可好受多了。分子也是一脸爽快的表情。“精神病？哈哈！”
“比如分子你一天的生活是这样的，早晨起床，吃早饭，然后坐车去上班，一个上午忙忙碌碌，中午和同事一起去吃午饭，下午还是忙忙碌碌，傍晚下班回家，晚上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就这样过了一天——正常的系统就是这样有序地进行的。但是按你姐姐的理论，加一个自我修复，不，相当于自我监视的这么一个系统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这样：一大清早，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从睡梦中脱离出来，立即转动你那智慧的脑袋，开始想，昨晚上做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梦，使劲想，这个梦有什么涵义呢，用各种解梦理论套上去把梦解析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