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妇人唯唯偌偌把钥匙放在了女人手上。
刘语嫣直径来到了二楼一个房屋前面，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
慕馨梅也无声地跟着……从踏进大门开始，女人好象就当梅不存在。
屋子里没开灯。
刘语嫣在墙上摸索了几秒，摁下一个开关————
房间的轮廓闪现在眼前，星星之“光”而已，并没有预想中那种豁然亮堂的效果。
窗户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看不到脸……木头一般。
刘语嫣走过去，动作极轻，仿佛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女人在那个背影身边并排坐下，轻唤了一声……木头终于有了反应，脸缓缓地转向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啜泣着；声音沙哑苍老，却是如此地熟悉———
林子寒！
慕馨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步走上前去；
女人怀里的林子寒与上午之前认识的那个林子寒叛若两人！
憔悴，苍白，无助，脆弱……
慕馨梅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你到隔壁房间等我”刘语嫣用手指指了个方向……
慕馨梅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女人的手无声的制止了……乖乖地往女人指的方向走去。
这个房间和刚才那个房间一般大。
除了一张醒目的大床。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电器……所不同的，灯光倒是明亮了许多。
灿以前住过这个房间吗？
慕馨梅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慕馨梅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女人已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慕馨梅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她终于睡着了。”女人又恢复了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
“她怎么——”慕馨梅终于盼来了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有许多的疑问……我会告诉你的，别急”
“你想知道子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对？”
“恩恩” 慕馨梅急不可耐地点点头。
“你们上午分手后……她就晕倒了”
“啊！”慕馨梅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解释。
“我只是——”
“你只是认定了她是害死林灿的凶手？她们那晚在一起，为什么不是子寒开车，对不对？……是呀，如果是子寒开车的话，也许……也许我的灿儿就不会死……我们都应该恨她，是不是？”慕馨梅觉得女人有看透别人心思的法力，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你错了！你知道什么？！”女人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里一团火快要喷射出来！
“我们不恨她，我们早已经原谅她了！……你要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如果你在那场车祸后就看见子寒的话，相信你就会明白——生不如死——四个字更深一层的含义！”
女人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刚才她的样子你已经看见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了……甚至比这个更糟糕的时候都有……车祸后的半年时间里，她几乎都这样……每天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见到一个人就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忏悔，赎罪……没日没夜地从噩梦中惊醒……连周围的人都快要濒临崩溃！”
“眼睛，我那时最怕地就是看到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生气，有的只是灵魂无边折磨挣扎后的空洞！林灿去世了，她去了天堂；可子寒还活着，痛苦地在人间地狱里煎熬……同样的青春年华，天堂和地狱对谁公平？”
“我们决定放下仇恨，错过了自己的女儿，不能再错过另外一个还鲜活的生命……我们找来了最好的催眠大师为她治疗，让她对林灿的所有记忆尽量减少归零；我们亲手把有关林灿的一切埋葬；我们认她做干女儿，三年来，视她如林灿，我们希望她能够代林灿幸福地走完剩下的路……可你的出现……”情到深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除了羞愧，慕馨梅还能说点什么？
“你看见她家里那张有些夸张的大床了吧？刚出车祸时只要是狭窄的空间就足以让她昏厥”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那么爱她却不送给她车了吧？……
“您别说了” 慕馨梅的声音也潮湿了“我明白了，现在都明白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打扰了，我明天就会离开……”
慕馨梅起身，别过头准备离开————
“你等等——”女人站起身来，在屋里一个抽屉里，拿出样东西……“给你——那边房门的钥匙……我会叫司机送你过去的……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
“我会去拿走我带来的所有东西……至于明天就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慕馨梅接过钥匙，准备离开。
刘语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再等等——”快步走到梅面前。
“对不起……三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你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难处，我明白你和灿儿之间是真感情……我们现在只希望大家能彻底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你忘了灿儿吧……也希望你过得幸福～”
“谢谢”
涩涩地，苦苦的。我终究还是受不了苦咖啡不加糖的味道……
慕馨梅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看不清轮廓的小洋楼，钻进车，奥迪A8再一次迅速消失在黑幕中……
很快，黑暗中幽灵般出现了一张脸——
“老公，你刚才都听到了？”
“恩”林天赐点了点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望着奥迪消逝的方向……
“我那样说，你说她会相信吗？”刘语嫣还是放心不下。
“老婆”男人把女人搂入怀，“你说的很好……真的”
“哎——”女人在男人的耳边重重叹了口气。
天仍旧飘着零星的雨。
明天会天晴吗？
（下）
已是深夜。
慕馨梅疲惫地推开门。
物是人非……
林子寒，女人，还有那些话，一点一点吞噬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钻入骨，沁入血……
疼之后只是更深的痛！
这才是自己固执跑过来苦苦找寻的最终结果？
一天，二十几个钟头，却恰似在地狱被反复煎熬了数百年！！
林灿，只留下墓碑上永远定格的一张脸，冰冷的墓地永远阻隔了拥抱的温度——还有
林子寒，那个绻缩在窗边的身影，那张脸，那双眼————让自己的心更是被无情地扔进了黑色的炼狱！
连悲伤都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呜呜呜———”
眼泪发泄着自己莫大的委屈……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空气，宠爱着床上这个灵魂的任性。
灿，灿，今夜，来我的梦里和我见面么？
我好想你————
雾。永远都化不开去的浓雾。
似乎更冷了……林子寒忍不住瑟瑟发抖……痛！骨子里都痛！
一股热热的，黏黏的液体从鼻子里喷涌而出。
看不见都知道是什么……
林子寒用手抹了抹，定了个方位，开始了又一次轮回……
快了，就到了……身体上不知名的伤口苦苦地煎熬着自己……光，那个小光……就在不远处；
“喂，喂喂————”一个声音清楚钻入耳膜。
林子寒迟疑了一下，恐怖爬满每一个毛孔……有人！！另外的一个人！！！
“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宝宝爱我！我也爱她！……她是不会骗我的！！！她说了要等我……我就来了……来了……来了……宝宝！！！！”
刺耳的声音划破雾空，穿透黑暗，来自地狱的呐喊！
绝望，弥漫开去——
“当——”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林子寒回过神……快，快……
一个人，站在车旁，背对着自己……林子寒躬着身，捂着胸口，身体里的血液好象全部快流尽了……努力克制着呼吸……眼睛死命地盯着那个背影……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第一次，自己不是孤独面对这无边的黑暗……
想哭。
血……一滴，一滴，凋落在冰冷的地上。
那个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子寒没有了呼吸……终于————
宝宝！
“林灿——”慕馨梅睁大眼睛……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快要冲出胸膛！
屋子里只有自己的回声。
梦！
林灿在叫我！
全身流着鲜红鲜红的血，痛苦地叫我！
林灿，你是在责怪我吗？怪我对你的误解？怪我来得太晚？
泪水再一次泛滥……
“别，别——” 林子寒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狂抓着什么，脚胡乱得蹬着……
“你别走！”林子寒大叫一声————
梦！又是那个梦！
身体象要被掏空……
林子寒坐起身来，双手抱紧自己……绻成一团，想着几秒种之前的梦。
背影快要全部转过来—一突然消失了！在自己的眼前！
林子寒跑过去，没有了……隔离带上也没有！“当——”脚碰着个东西。
手机。
黑暗再次恢复了它的寂静。
车前方那个大大的双V标志哧裂着嘴……冷冷嘲笑着面前这个迷惘的灵魂。
房子的另一头，两张忧虑的脸同样无眠。
“但愿慕馨梅能如约离开”
“恩。老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林天赐温柔地为女人拉了拉被子。
“我睡不着。子寒今天的样子让我很担心。”
“放心吧，三年都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健今天不是也说了只要让子寒好好休息，不再受刺激，应该没什么的。你不要太担心。”
“老公，我在想能不能让那个人来照顾她”
“谁？”
“上—官—舟”
刘语嫣一个一个说出三个字。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起来，而且比刚才下得更大……
淅沥哗啦。
离开
（上）
天灰蒙蒙的，睁不开眼。
枕边湿漉漉的，昨夜的痕迹还没消失。
慕馨梅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今天，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做了场虚幻的梦……
以后，以后恐怕自己再也不会来这座城市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灿……一想起这个字，心痛就没法阻止。
再去看看她？最后的道别。
对，去看看她……然后静静地离开。
慕馨梅下床，整理————
天，暗涩……和慕馨梅怀里的百合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没想到，这条路，两天里自己会走两次……
慕馨梅把车窗打开……风霸道地袭来……轻吻着慕馨梅的脸；
灿，可是你随风儿来迎接我了？
你等我……灿，我来看你了……
石梯，长长的石梯。
“102，103，104……” 慕馨梅低着头，仔细地数着数……
“208”
林灿“模糊不清楚”的脸看着自己——被自己的泪包裹着，笑着的，一定是笑着的，我知道，你会笑着迎接我的……
花再次轻轻地放下……就在昨天的那束旁边——一夜的风吹雨打，很憔悴了。
慕馨梅掏出纸巾，温柔地拂去灿“脸上”的雨滴。
“我一会就要走了”鼻子控制不住，冒酸。“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看你……你以后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泪水像易脆的瓷，一碰就碎……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误解你的……我等你等了好久……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以为你骗我……我还那么深地恨过你……原来，原来”
照片上的脸始终如一地微笑着——“原来你是来不了了！”
小声的抽泣终于被撕心裂肺的痛哭所淹没……
慕馨梅扑到在墓碑上，忘情地搂抱着，抚摩着————
林天赐别墅。
“你醒醒，快醒醒！” 一个声音急促小声地催促着。
朦胧之间，一张只有轮廓的脸在林子寒的身边摇晃着。
眼皮好重，抬不动……林子寒努力着，想睁开眼，看清楚那张脸……是谁？
有人！！林子寒一个冷战……一下子立起来！
屋子里除了自己，就只有木讷的摆设。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黄昏。
现在什么时间了？
林子寒看了看四周，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一脸的迷惑，我怎么会在林灿家里？？？
“你确定吗？”
屋外一个细微的声音飘进耳朵……有人在说着什么；
林子寒下床，悄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是干妈。
“她离开墓地了没？……恩，你一定要看着她上火车……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好的。你辛苦了。”
没有了下文。
林子寒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到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门轻轻地被打开……脚步声停止在床边。
刘语嫣的手触摸着林子寒的额头……
“好了好了，慕馨梅就要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人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
一会，“睡吧，好好地睡。”
脚步声重新响起，门再次被打开，被关上……林子寒睁开眼
慕馨梅要离开？！
（下）
刘语嫣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林子寒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干妈”林子寒自然地打着招呼，走下楼梯。
“子寒”刘语嫣听见声音，言语里充满了喜悦，眼睛上下不住地打量，眼前的林子寒和昨晚判若两人，“你醒了？怎么不在上面多躺会？”
“躺够了，骨头都睡痛了……我想回去换身衣服……没洗澡一身都臭了……”林子寒闻了闻了自己的衣服，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就在这边洗吧……我叫人去给你买几套新的”
“不用麻烦了，我也该回去了，家里的那些鱼肚子也该饿了。”
“可你的身体……昨天你晕倒把我和你爸吓坏了，张医生也说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女人还争取着。
晕倒？！昨天墓地里的一些片花闪过……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了。
慕馨梅要走了。
“我现在真没事了，您就别担心了，我走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吃饭。”林子寒暗暗着急，脚步移向大门。
“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女人也急忙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林子寒松了口气，脚下的脚步频率加快……跑到小区门口……拦了辆的士——
“快！以最快的速度去火车站！”
林子寒下意识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心里更加急了，
慕馨梅呀，你别走！！！
慕馨梅不舍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离开了。
昨天发生的事太多……自己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城市——这个爱人口中骄傲的城市。
很多很多……林灿提到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自己都不能亲身去体验了；
没了她，你还有什么用——你是因为她的存在才鲜活。
慕馨梅关上车窗，拒绝再多看一眼……
车轮狂驰……两个生灵追逐着。
“开往X市方向的旅客请注意了，请在3号台检票——”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眼睛不够用了。
林子寒心急如焚……你在哪儿？在哪儿？
别走，别走，……
“林太，她正在检票，应该没问题——啊！等等——”角落里的幽灵面容失色。
“怎么了？”电话那头也顿时紧张。
“小姐，小姐她来了！”惊呼！
“什么？！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火车站？！……她看见慕馨梅了吗？”
“看见了……”幽灵望着不远处那两个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