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棚户区改造的规划早已经形成,由于问题太多,牵涉的利益面太广,不但有一般老百姓,还有机关干部,不但有原著居民,还有外来移民、原破产企业县化肥厂职工……
但不改造不行!一是居民生存环境恶劣,影响城市形象;二是马上雨季来临,如果发生大的洪灾或者火灾,酿成人命惨案就更把问题搞严重了;三是人代会上已经作出了庄严承诺,不完成岂不是把政府视同儿戏?将会严重影响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我陆川只有辞职以谢天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把了解到情况向薛秋阳作了一次汇报,他早知道这种情况了,说道:“陆川,你大胆的放手去干,县委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人、财、物任你调遣,允许你先斩后奏,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薛书记,我正要给你汇报这事,要拿下这项任务,不撤几个人的职、抓几个人进去坐牢,我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比如学校乱收费的问题、户籍问题、干部陷入非法利益格局的问题……”
“你主持开个会议,有关部门和临江镇主要领导参加,我来听听情况。”
“行,我已经安排在下个礼拜五。”
明天,我还要去秀水镇,吴小青和孙楚关于秀水镇的发展,他们有个初步的设想,希望我能听听他们的汇报,顺便再指点一下古靖宇将军祖屋的维修问题。
古将军的爷爷是村里的有产阶级,小业者,几代人省吃俭用买了几亩水田薄地,五间瓦房正三侧二,依山面水,呈椅子型,这五间破裂的瓦房就坐在椅子的正中。
当年他父亲在外地上学,接受了新思想的教育,脱离家庭参加了革命,爷爷声明脱离父子关系,哪知道儿子最后革命成功,光宗耀祖,把一家人全接到北京享福去了。
这几间祖屋一直没人居住,也缺乏维修保护,文革中,古将军的父亲被打倒,爷爷去世后落叶归根,骨灰埋进了祖坟,这里有他祖父、曾祖父的坟墓,能躲过当年那场疯狂的运动,实属异数,听当地人暗地传说,这得力于古将军曾祖父的坟墓的风水。
我很感兴趣,找人要问个明白,孙楚道:“文化站的徐站长就很清楚。”他立即安排司机去叫。
这里距秀水镇还有五里路,当村官时跟着薛书记来过一次,当时全身心的注意力在领导身上,很少认真看这里山形地势。
这是S省的一个极为普通的乡下,走上一百里地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是比较典型的浅丘山陵地貌。山势平缓,山脉卧地如龙,山与山之间自然形成一条条山沟。
山沟里是一层层的梯田,一片叠着一片,到冬天装满了水的时候便如一张张明亮的贝壳,闪闪的映着寒光,每块水田的陇上或栽满桑树或稀稀落落散落几颗高大挺拔的柏树,阳春三月,群群白鹭从远远的地方飞来,栖息在高大的树上,繁衍后代,感觉十分的宁静,如诗如画。沿着每条山沟的正中,梯田之间必定有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这青石大道就像树叶的主叶脉,连着许多通向村落、田野的各式小路,青石大路沟沟相连,绵绵不绝,伸向远方。
这些青石路都是原来的大地主修的,连通着他们在乡下的每一处庄园和每一块土地。解放后,这些庄园和田土,包括青石路都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大地主们早已被受苦的贫民斗死了,留下一些极少数的小地主则成了见不得人的老鼠,狗一样喘息在劳动人民的专政之下。古靖宇的爷爷得力于儿子的威望,被划出富农,而且已经离开家乡,免受了专政的威胁。
513【风水传说】
水田之上是土,也是一层层的,直至山顶。这里的山顶很有些特色,或是延绵几千米的一整块石山,黑魆魆,雄伟庄严,气势恢宏;或是泥土到顶,不留一树,全种满绿油油的庄稼;或者到最后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土包,每一个土包上有一颗不知岁月的老黄桷树,树皮斑驳,山风猎猎,就像守山的老人。
山和田土之间往往会形成许多像太师椅一样的山坳,每个山坳几乎都是住满村民的小村子,大约十几二十户组成,每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栽满了慈竹,远处看去,翠竹掩映,或青瓦一角,或茅房半间,鸡犬可闻。
倘若用竹竿高高的挑一酒旗,那就是“竹林深锁卖酒家”了,极具烟花三月的江南风情。
站在古老屋远看,不足一里远的地方,有一条悠悠的小河,至今也没有名字,不知从何处流来,也不知流向何处去,蜿蜿蜒蜒的匍匐在青山绿地之间。最宽处也不过一二百米,仄的地方,如果是身体高大的人,可以一跃而过。这小河一年四季闲闲的流着,仿佛是一首永不完结的小夜曲。
看似平常的地方,这一仔细省视,才发现这里的田园之美,美得自然、宁静、优雅,像江南女子似的秀丽。
“陆县长。”一位中年男人站在我侧后方怯生生的称呼了一声。
我回头一看,有些面熟,孙楚急忙介绍,“这就是文化站站长徐春雷。”
“是你,我认识。”我现在反应过来,他原来就在文化站,和李冰冰一个办公室,见过几次面,当时因为去文化站的时间不多,眼里只有李冰冰,很少仔细观察他,所以印象不是特别深刻。
徐春雷一听我说认识,立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徐站长,你对古将军家世很熟悉吗?”
他点点头,谦虚道:“作过一定的了解。”
我纠正道:“不是一定,要全面、权威,各个方面的我想听听。”
他有些为难,说道:“在这里吗?我只能说个大概。”
“行,就说大概。”
他噼里啪啦说开了,从古靖宇的曾祖父祖父、爷爷、父亲一直说到他儿子、女婿,果然是“古家通”。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查了各种资料,县志、将军回忆录、以及国家的一些公开的文史资料,自己整理了一些,也到村民中作了一些了解。”
我点点头,赞赏道:“不错,有毅力,是秀水镇的功臣。”
我们边走边看边说,到了古家祖坟,我问道:“听说古家发迹和风水有关?”
他脸色尴尬,嗫嚅不能答,我笑道:“有顾虑?不要怕,我虽然是县长,也不反对封建迷信一回。”
他放下心来,说道:“这是村民私下说的,传说和实物印证,感觉就很神奇了。”
“哦,你说说看。”我非常感兴趣。
“传说古将军的祖父坟墓占了风水之利,荫庇后人。”他指着一小土堆说道,“这就是。”
我仔细一看,蒿草丛生,几乎与周围的地皮一般平坦了,如果不是他指点,看不出这是一处墓地。
徐春雷见我有点迷惑,解释道:“以前由于四清五反、文革的运动,古家全部迁到了北京,人们好像遗忘了这里,祖坟才得以保存,年久失修,就成了现在这样子。这些年随着古靖宇将军一家的重新崛起,关于他一家风水的传说便多了起来,因为没有上级的指示,所以祖屋和祖坟都一直这样,没人敢动土修建。”
我点点头,说道:“古将军回乡祭祖是迟早的事,他父亲为新中国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政府出面修祖屋祖坟一是对革命前辈的尊重,二是思想教育的大形势需要,三是振兴地方经济的抓手。老徐,给你一个任务,挖掘古家一切史料,整理出来,包括一些文物,争取在这里建一个博物展览馆,发展秀水镇的旅游业。”
徐春雷兴奋的点点头,十多年的辛勤工作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比谁都热心、积极。
“你刚才说风水传说,这是怎么回事?”
堪舆之学,博大精深,我以前出于好奇,涉猎过一些,感觉好像读《易经》一样晦涩难懂,神秘莫测,但父亲和老家的一些老人都很相信,从小就对这些东西充满了敬畏。
“这都是些传说,是关于古将军祖父墓地的故事。据说广东的一位颇有知名度的风水大师,在一次外出的路上,看到一对金蛇缓缓向南方游走。他一路追踪,竟然从雅砻江追到了吴德市。当金蛇走到仙寿山下时,瞬间消失,消失之处绽放出两道金光。他感到很神奇,抬头看去,那仙寿山恰似一只雄鹰振翅高飞,而左右二山形似青龙、白虎。阴阳先生见仙寿山奇特的山势,便知道是一块风水宝地。但他因一路奔波,致使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恰逢古家先人路经此地,把他救回了家。风水先生有感于古家的救命之恩,无法报达,就把看好的风水宝地说出来相谢,并嘱咐说:‘此地风水能护佑家族世代发达,人才冠绝时辈,后世人丁兴旺。’古家的先人遵照阴阳先生之嘱托,把地买了下来,不久,他祖父死后,后人便遵先生之意安葬于此。”他指指古靖宇祖父的墓地说,“坐落于在仙寿山半腰,整个地理位置恰似一把金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墓地正处于仙寿山巨人的心窝。山顶有一棵大黄桷树,生长在石缝之间,长势繁茂,树根直插四面与中间之石缝,在古家祖坟旁,兀立一石,上有泉眼,一年四季不枯,百年来就是最天旱的年份,据村民讲,这眼泉水都是满而不溢,清澈寒凉。”
“有这么神奇?”孙楚大不相信。
徐春雷点点头,“我去看过,确有其事,估计是山里的一股地下泉水……村民以讹传讹,说这眼泉水是神泉,直通北海,谁破坏了这里的风水,后代人将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围绕名人,总会有些神奇的故事,有些是听风就是雨,老百姓不断演绎,越来越神,有些纯属无中生有,自抬身价,像唐朝的武则天,乌龙转世,不过是大臣们的一种策略罢了,女人当皇帝,总得受命于天吧,老天爷都答应了,天下的老百姓还有意见吗?
这种情况有点像有结果推断论,先入为主。为了某种目的,先设定一个结果,然后围绕这个结果找证据,倘若古靖宇的父亲不是共和国的声名显赫的战将,这些所谓的神奇都将不复存在。
故事就是焦点,故事就是眼球,有了眼球就有效益,古靖宇一门三代,三代都是将军,其本身就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的天意。
我指示孙楚要大力支持镇文化站工作,把这些都挖掘整理出来,另外再考虑一些本地有特色的旅游产品开发,这一切必须从开始就有纳入整体发展计划。
祖屋和祖坟的修缮方案早已经制定,县民政局和文化局、旅游局组成了工作组,方案是找省厅专家设计的,而且交由古靖宇将军亲自审查同意后,省委领导钦定下来的,现在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修缮经费都是省财政的下拨的专项资金,现在还躺在县财政局账户上,我嘱咐孙楚一定要加快工作进程,力争用四个月时间结束全部工作。
至于配套工程如公路建设、绿化以及博物馆的问题,后面再慢慢完善。
514【项目推动工作】
“孙楚,当领导的要善于抓大事,秀水镇是薛书记工作过的地方,现在又有古家这个项目,这既是机会又是挑战,很锻炼人也很考验人。前次说的项目问题,你要抓紧联系。”
“陆县长放心,我已经和交通局、财政局衔接好了,现在正准备项目材料,马上就快结束了。”
我点点头,“政府抓经济工作就是用一个个项目推动的,项目实施完了,工作也完成了,经济也发展了,这是一切工作的载体。你作为主要领导,不要陷进一些具体事务当中,多和上级相关部门加强联系,沟通关系,关系就是生产力啊。一般任务交付镇长去干,如果事事亲力亲为,累得你吐血,最后还是费力不讨好。”
“明白,我正在思考这问题,回去和吴书记商量商量,把领导的职责重新作分工。”
回到家里,李冰冰抱怨:“陆川,忙啥?每天都这样,告诉你哈,这个礼拜无论如何得去莲花山,你是不是把她们搞忘了啊?”
这些天果真把她们搞忘了,我拍拍胸口,嘴里说道:“不会,记在心里呢。”
住进新家,本该高兴才是,可我感觉心情很沉重、很负疚,透过窗户,远远可见那片低矮的、乱糟糟的棚户区,心里顿时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李冰冰忙完厨房出来,我正迷蹬蹬想得头大。她从椅子背后抱过来,嘴唇靠近耳边,轻轻的问道:“老公,想什么?”
“那片棚户区改造问题,这是我在人代会上向全县百姓承诺的头件大事……。”
她立即转到前面,看着我眼睛,心疼道:“你瘦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嘛,还想什么工作?”
我有些感动,几天没做运动了,心里却一点冲动也没有,“听你的,不想工作了。”
“这才是乖娃娃。”她主动吻了我一下。
我双手搂在她腰间,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冰冰,叫贾春花到秀水镇工作好不好?”
“秀水镇?干什么?”
我说了要借古靖宇祖屋改造、打造红色旅游基地的事,“她可以到文化站工作,负责对外接待、解说等,也提升了秀水镇的对外形象。”
“嗯,听起来不错。”
“就是有一点不妙,秀水镇人民现在还记得美女李冰冰,春花一去,李冰冰就得退休,星光暗淡了。”
李冰冰开心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算什么啊,越来越丑。春花才适合这个角色。”
“什么越来越丑?在我眼里,夫人是最美的。”
“嘴上抹蜜了?”
“是啊,尝一尝?”我趁机拉近,亲吻起来。
李冰冰有了反应,热烈而急切的回应着,慢慢的也勾起了我心底的欲火……
星期五开协调会,县级相关部门一共十二个,加上薛秋阳、苟大全、常务副县长刘青云、分管副县长吴自清,坐了整整一会议室。
刘青云主持会议,先由相关部门汇报各自掌握的情况和下一步工作,然后由吴自清讲,归纳存在面临的问题,以及初步解决方案,这方案我们政府常务会议已经经过了两次研究,主要是棚户区改造的总体思想、目标、措施、部门责任的落实、以及相关政策的解答。
按改造方案,第一步是摸底调查。这工作已经开展了一年多,基本上已经摸清户头;第二步是制定具体的改造方案,建设局早已经完成,计划是一中间的小山为中心,分成南北两片同时进行,主要以商住区为主,小山搞成公园,绿化为主,辅以部分娱乐设施,供居民休闲娱乐;第三步拆迁。这是整个方案最核心的部分,居民拆迁号称天下第一难事,我感觉棚户区的居民拆迁又是难事中的难事。这一步又分成了三大块工作:新建拆迁房、政策兑现、正式动迁。政策兑现包括思想工作是整个改造中最难的部分,由于局面复杂,无法照顾方方面面的利益,我们共同的意见是“宰一刀”,就是按国家政策,大家一视同仁,按居住面积1:1还面积,差额按建设的成本价补齐;第四步就是推倒建新城。
这方案事先也征得薛秋阳审查了一遍,他点了头才拿到会议上宣布的。
吴自清说完,我接着强调:“同志们,棚户区改造的意义我就不说了,一句话:群众利益无小事!老百姓的利益就是我们党和政府最大的利益……安居才能乐业,一个温暖的家居是众人的期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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