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下床了?”嫂子进门,把颜玉劝回床上。又做了药物调理,抱着曦儿哄着。
嫂子跟颜玉说了下族内的事情,颜玉一直是口头做各种决定,调解族内事务,调动族人,防御吴蒙璋手下的进攻。
“听说,前两日派出的那个御用校尉,直取木泽国重兵营,给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多时辰将二万多精锐军的营帐夷为平地,没有半个敌兵逃出来。”
“哦?皇上钦点的人很有胆识么。”颜玉轻咳,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恐怕胆识还不是重要的……听说那个人只身冲进敌帐,一柄长刀只取首级……后来清点战果,无头尸数不胜数……”
“这……是位魁梧的悍将吧。”颜玉稍惊奇,复又闭眼。嫂子没再说话,离开房间。
在西部戈壁上,夜晚风卷黄沙,月朗星稀。
我未休息,在帐中察看地图,计划下步进攻。这时,胧月走进营帐。
“师父,我打听到那位名医的消息了。”胧月递给我一张纸。
“好,你把书案上那些信,派人送回京城。我今晚去找她,明日战前回合。”我看过后,点燃销毁,拿上披风,走出营帐。
“还是我去吧!师父!”胧月在我身后喊。
“你跟武贤留下督军!”我胯上白马,飞驰而去。
要说我认识的名医,完全没有。怪医,就有一个。在那段受伤被她蹂躏的日子,让我了解她医术的深不可测。她曾经大言不惭地对我说,死人都会被她医活。以往我对她嗤之以鼻,如今只能相信她。
胧月发现她的踪迹,竟然就在百余里外的某村落。那村落被波及到战事,大批无辜村民受伤,她依旧喜欢在这种地方悬壶济世。找到她并不费太大功夫。
“喂!庸医(雍衣)!”我远远地叫那个死鱼眼的美人医者。
“叫什么叫!过来帮忙!!”看到我似乎没半点惊奇,很自然地呼喝我去做免费劳工。
我过去帮她照料伤者,一直到忙完了一批人,才都停下来休息。
“找我什么事。”雍衣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我拿干布帮她擦试脸上的汗水。
“你该不会专程跑来调戏我的吧?”死鱼眼斜着看我。
“你也得有那个姿色才行啊!”我递给她一壶水,“我求你帮我医治一个人。她中毒了。”
“哼!老娘的姿色不是你这般无知的人能了解的!”雍衣白了我两眼,抖抖衣摆,“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有事,说吧,什么毒?”
“嗜血。”我面不改色地答道。
“什么?!!”雍衣嗖地跳起来,瞪大眼睛盯着我,“这种毒你怎么不早说?!!!中毒几日了?!”
“今天是第二十日。”我依旧毫无表情。
“二十天?!!现在都气血流尽,入土为安了吧?!!!人在哪里?!”雍衣摇晃着我的肩膀,大叫个不停,“你到底是着不着急!!”
“她的族里有些秘方,暂时止血。这两三日还死不了。”
“你该不会是说……”雍衣似是恍然大悟,“算了,现在没空听你说缘由。”
雍衣翻了半天药箱,挑出几味药,配了几个小瓶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地白瓷瓶,取出一颗丹药包好,写了份药方,一齐塞到我手上。
“要是不想她再痛苦,或者死去,就快送过去!”雍衣狠狠踢了我一脚,赶我去取马。
“……,你保证这样就能解毒?”我用布把那堆东西包好,塞进怀中。
“我爹是药仙雍史轩,从我十岁起,他就没赢过我。你觉得这个保证如何?”死鱼眼翻了翻。
“谢了。”我轻声回她,翻身上马。
“你知道有比死更可怕的病么?回头我也给你开两副药吧!”身后的雍衣冲我喊着,我没有回应,策马奔驰回战地。
待我奔回战场,武贤他们果然已经与敌人交战中了。一路杀了进去,来到胧月马边。
“月!送这个给信儿的娘!”我扔出那个装了药的包裹给胧月。
胧月接住包裹,担忧地看着我,“师父你不去吗?”
“快去!”我挥动刀杆,给胧月杀出一条血路。
“师父……一定要小心!”胧月担忧地一再看我,终策马奔走。
此时,在颜玉处。
“你怎么又缝起衣服来了?!”嫂子一把夺过颜玉手中的针线衣物。发现颜玉已经意识模糊,居然从指缝中渗出血来!
“我想……给曦儿缝几件衣服,长大了穿……”颜玉迷迷糊糊地说着。
“你现在这样就给我好好休息!!!”嫂子赶紧又给颜玉吞下几颗药。暂时止血,但很快又开始渗血。摇篮里的曦儿开始大声哭起来,嫂子忙乱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床上意志模糊的颜玉,昏过去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禀报有客急送东西给嫂子。
待三日后,颜玉睁开眼,身体有种数日来都未有过的轻松。
“醒了?感觉如何?”嫂子在床边看着颜玉。
“嗯……轻松很多。”
“那就好……”嫂子长舒一口气,“你昏迷整整三天,我还以为这药出问题了呢……”
“什么药?”
“嗜血毒的解药啊!”嫂子帮颜玉替换清水,边 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一打开这药方,就觉得这是神医之笔,每味药都有各自功效,彼此促进……亏她能及时找到这样的神医!”
“谁?”
“啊——”嫂子停顿一下,转而又平淡地说,“军中的人呗。”
“哦……那我要好好谢谢他。”颜玉欲起身,被嫂子制止。
“药方上写了,你还要静养一段时间。你先吃点东西吧。”
颜玉喝着粥,嫂子又去摇晃摇篮,曦儿安静地睡着。
“在你昏迷的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嫂子依旧语气平淡地说,“吴蒙璋死了。”
“啊?”颜玉吃惊地看着嫂子。不明白怎么灾难来的铺天盖地,去的也这么不可预料。而且嫂子怎么能如此平淡地说着这件事。
“信儿也被救出来了,现在厢房休息。”
“他怎样?我去看看他……”颜玉又要起身,嫂子再一次制止她。
“放心吧,孩子只是受了点轻伤,刚上好了药,在睡。没事了。”
“那就好……”颜玉舒口气,转念又问:“你刚才说吴蒙璋死了?”
“嗯。”嫂子平静地叙述,“你记得那个皇上钦点的校尉吧?听说某夜那校尉带兵夜袭吴蒙璋的营帐,叛军慌忙迎战。炽唇族的叛徒们看形势不妙,慌忙逃窜。那校尉单枪匹马追了出去,传说力大惊人,众多人用念力都无法止住,让那些叛徒们当场吓得发疯的是……那暴怒的校尉一柄长刀劈下去,吴蒙璋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嫂子说到最后,竟然面带伤感。
“竟然?!!”颜玉一惊,“朝中竟然有如此凶暴之人……”
“凶暴……唉……不是吧……你或许该想想那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会这样吧。”
这夜,我只身走在军营外,想把自己隐藏在深深夜幕中。吴蒙璋死后,那些叛乱的炽唇族也鸟兽散,我心里的大事算是完成,明日再有一场硬仗,便可以带着这些士兵回京城去了。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些被我杀掉的士兵来不及扭曲表情便头落地。还有那夜那个滋事,使得颜玉离开我的罪魁祸首,终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内心的愤怒令自己完全看不到别的东西,一心只想让那混蛋身首异处,如果我会气功,定会让他化为飞尘,尸首都不留!!
冷风吹过肩膀,吹乱了头发。吹不去我的恨意。
是不是这些炽唇族的人不兴叛乱,我就可以永远生活在颜玉的爱里?让她那些颠覆我内心爱巢的话永远都没说出来的机会?也或许这些人这些事只是个契机,我才真正看到了颜玉的内心?以前相爱的种种,只是假象?人可以装做那样的心心相印,心里其实是厌烦的?那我还能相信什么?……
几日来的杀戮,腐蚀着我的心。原本只是做小小的邮差,原本胆小如我的人,此时竟是战场上冷血的杀人狂魔?每当想起颜玉,那些美好的回忆越来越淡,深深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她那张冷笑的脸,那些绝情的话。仇恨冰冻我的心,这种心不跳地冷漠,从里到外包裹着我……可我该恨谁?恨这些伤民害国得叛军?恨邻国的狼子野心?恨吴蒙璋那奸诈小人?还是该恨弃我而去的颜玉?
如不爱我,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如真的只是为了要个女儿,为何不明谈交易?却偏偏拿感情来做交易……
伸手摸了摸怀里颜玉的休书,这些日,我一直把那封信放在心口的位置,时刻冰冻自己的心。
“这么晚了在思念妻儿?”身后响起武贤轻松的声音。
“我有一个妻。没有儿女。”我假意整整衣衫,背手立于夜风中。
“呵呵……说起来你成亲那天,我没能到场,真是遗憾。”武贤摊摊手。
“嗯,我倒想请你来着,谁知道你四方云游去了何处。”
“我也不全是玩啦……”武贤说笑下,转而严肃地看着我,“那个为了半个烤地瓜追我俩条街的人,如今怎么这般铁石心肠?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
“我也想不到那个跟我抢烤地瓜的跟踪偷窥自恋狂,竟然是兵部侍郎这样的大官。”我浅笑。
“……,”武贤顿了顿,沉声说,“我问过胧月,她只教过你些射箭技巧,你舞刀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舞?”我冷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只不过是扫除障碍而已。又想快又省力,直接砍首级是最方便的。”
“那吴蒙璋固然作恶多端,你那一刀……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极少会那样出招。你太乱来了。”
“把他大卸八块又如何?!我只赏他一刀算是很仁慈了!”我冷哼一声,转身回帐。
“你不可再擅自行动!你答应过公主的!”武贤喊着。我没回应。
答应慕晴的时候,完全是因为想要她的出师令。此时的我,不想听命于任何人。但,那些被我带出来的五百精兵,在此前的战斗中有受伤,并无大碍。现在也比较疲惫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命令他们冲锋陷阵,我回去没法面对他们的父母妻儿。不过,对慕晴也好,还是在家等我的灵儿和爹娘也好,我的保命承诺还是会遵守的。
终于熬过了修养阶段,靠那药方,颜玉毒素被完全清除,身体迅速恢复如往常。但是还是一样的消瘦,精神也很差。嫂子很担心颜玉,却又不好开口。直到一天。
“信儿呢?”颜玉问嫂子,已到了晚饭时间。信儿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他去找武术师父学习。自从他回来,就天天吵着我要我给他找个师父学舞刀。”嫂子轻叹。
“哦……学武是好,千万不要杀人成性就好。”颜玉想起那传说的校尉,这些日对这个人的行为很在意。
“你是说那个御用校尉嘛?”嫂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前些日听说,那校尉未带一兵一卒,潜进木泽国皇宫,在众目睽睽下挟持皇帝好几个时辰,终迫使那皇帝签下停战议和书,方才罢休。”
“那,校尉岂不被木泽国抓住了?!”颜玉张大眼看着嫂子。
“不啊,被放了,据说当时校尉要挟皇帝到内殿密谈,那皇帝的独生女也跟进去了。后来那公主说放人,木泽国大臣们也没法反驳。”嫂子继续慢慢地说,“双方按照停战书协定的,都撤了兵,如今那校尉该到京城了吧。”
“这么说……那校尉还真的不单凶暴,还很有胆识和计谋。”
“说起凶暴,你知道吗?”嫂子盯着颜玉的脸看,“那校尉每次临战,必然说一句‘挡我者死!’……那些不开眼的当然一个不差地人头落地,那些闪开的人就未受到半点伤害。”
“那他到底……”颜玉也不知说何是好。这时,颜信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姑姑!姑姑!你看我威不威风??”小男孩身上挂着自己做的纸铠甲,手上不停挥舞一把木刀。
“呵呵~威风~”颜玉宠溺地笑着,“快去洗了手,要吃饭了。”
“哈哈哈!”男孩开心地笑着,“将来长大了我也要跟姑父一样威风!帮很多人!”
颜玉愣住,嫂子看了看她,也没去挡着颜信,只是在一旁观看。
“信儿……你刚才说的姑父是?”颜玉蹲下,颤抖地握住男孩的肩。
“就是那天跟姑姑您在正屋成亲的人呀!就是曦儿妹妹的娘吧?”男孩天真地看着颜玉,“这还要侄儿跟您说嘛?”
不可能!诺儿她!……她怎么会在战场上???颜玉瞪大眼睛,惊呆。
“是姑父救我出来的!她把我从那个该死的笼子里一把抓出来,找人帮我治伤,还给我很多好吃的呢!”男孩开心地说。
“是她送你回来的吗??”颜玉抓住男孩的肩膀摇晃着,“她来过这里?!!!!”
“不是啦……”男孩被颜玉抓的疼了,“是姑父派人送我回来的。她说她不能来。”
“不能来?为何不能来???”颜玉这些日子的思念一时全涌了出来,痛苦地说着。
“姑姑你弄疼我了……”小男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娘。
“你问信儿也没用。她没来过。”嫂子过来拉开颜玉,男孩顺势躲在娘的身后。
“你说的那个皇上钦点的校尉……该不会,该不会……不会就是……”话哽咽在喉上,颜玉半天说不下去。
“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我从来都没说过她就是易诺。”嫂子平静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颜玉摊倒在地上,她难以想象那个温顺的诺儿就是这些日议论的那名冷血的猛将。
“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半天颜玉清醒过来,盯着嫂子。
“告诉你,然后让你拖着剧毒的身体跑去战场,然后两人双双死在吴蒙璋刀下么?!”嫂子冷面看着颜玉,“告诉你,她为了解除族人的祸端,杀人不眨眼么?!”
颜玉失声痛哭。心如刀绞。
“唉……她现在平安无事地回到京城,也算万幸了。”嫂子看颜玉痛苦的模样,只好上前安慰,“那时我找你去解救信儿……我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没想到你竟然能狠下心跟易诺断绝关系。虽然我当初很反对你跟女子结合,那时看到易诺的那个样子便知道她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珍惜。现在你身体也好多了……就不要再每天愁容满面了,去京城找她吧。”
“都已经说到了那个地步……我还怎么能回去找她……”颜玉难以止住脸上的泪水,哭得很是伤心。
“我反对你们成亲,还有个原因。”嫂子直视颜玉的脸,迫使颜玉直视她的双眼,“比起成婚当天,就丧失一生挚爱的我,你幸福太多……认真想好了,真的就这样放弃吗?”
颜玉心里很清楚,嫂子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作为炽唇族的女子,一生的爱情在成婚的那一刻就成为了过去,美妙的年纪接下来的人生都是孤单的。当初在树林里遇见那个怦然心动的人儿,那个被自己偷偷敲晕拖回来成亲的人儿,最后还是迫不得已让她走,即使伤心,也不能将她带离这个世界,不想孤孤单单地在余生怀念已故的爱人。而现在,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却不能在一起。是何等可悲!
话说我从木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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