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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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之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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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要往外走时,却看见书桌上有一首路尚楠写的诗:我不相信爱情。

    原来他也不相信爱情,但他却说爱我。

    世界是多么的荒唐!

    路尚楠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他的诗。

    “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他俯下身来问我。

    “怎么了?”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没法不流泪,林雪梅那苍白的脸和她那双幽怨的眼睛怎能使我不流泪?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

    “林雪梅死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不相信地问我。

    “什么?你说什么?”

    我无法重复刚才的话,因为我已泣不成声。他扶我到床上,让我依在他的怀里。

    时间已近中午,我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

    我把整个经过对他说了一遍,他这才相信。我没有吃午饭,因为我吃不下去。

    “通知一下她的男朋友。”

    “什么?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两年。”

    “你知道他住哪儿?”

    “通县。”

    “你去通县?”

    “我打电话给他。”

    说完,路尚楠就往外走,还没走出门,一个潇洒英俊的男孩走过来。

    他是唱歌的,叫谭波,是苏滢的男朋友,路尚楠向我介绍道,然后把我介绍给他。

    “我常听苏滢提起你,今天有幸见到,真是幸会!幸会!”

    “她现在好吗?”

    “还好,在出版社工作,你有事找她。”他很得意地说着,“你可以马上给她打电话,她在办公室,我刚给她打过电话,她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的,你去给她打吧,这是她的电话。”谭波把苏滢的电话号码给我,随后他问路尚楠,“你是不是要出去?”

    “我要打电话。”

    “好!你们去打吧。”

    我给苏滢打了电话,她很高兴,让我晚上去她那里,我们好好谈谈。我答应了她,但我没有告诉她林雪梅出事。

    打完电话,我们回到屋里时,谭波正坐在那看书,见我们进来便说。

    “今晚我在三里屯有个演唱,你们去不去?”

    “恐怕去不成,一会张健过来,我们要去一趟警察局。”

    “去那儿干嘛?”

    “林雪梅死了。”

    谭波先是一惊,然后很平淡地说:“我见过她一次,她怎么变成那个样子?”

    我和路尚楠没有说话,谭波看我们有事情,就走了。

    “张健真去警察局?”

    “他要见她最后一面。”

    “如果警察不让见呢?”

    “会的,他是她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如果不是他,也不会这样!”

    “现在我们不要说这个了,一会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我又出去给苏滢打电话,说晚上可能去不了她那里,她问我为什么?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在电话里边哭边说。

    “你等我,我们一起去。”

    半个小时之后,苏滢打车过来,米丽也来了。

    “我不该让她走!”米丽沉默了许久说,“我不该让她走!”

    “怎么?”苏滢不解地问,“她住在你那儿?”

    “是的,她在我那住了一个星期,可我实在不习惯两个人住,于是我借她200元钱,让她自己找房。”

    “这不能怪你。”

    “怎么会这样?啊!生活!”米丽长叹道,“如果我知道……唉,说它干什么?如果……”

    我发现她又神经起来,于是我安慰她。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命!

    “你相信命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

    我们正说着的时候,林雪梅的男朋友张健来了,他向我们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我们几个打车来到警察局。

    我对警察局的人说这是林雪梅的男朋友,他想见她一面。警察局的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健,好像他是杀死林雪梅的凶手。

    警察同意了。

    张健说他要单独和林雪梅呆一会,然后我们再进去。

    我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们几个对视了一下。

    我们在外面等着。

    时间到了,但他还没有出来。直到警察喊他,只见他低着头,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你先别进去,照看他一下。”我对路尚楠说,“等我们出来,你再进去。”

    我们三个进去了。

    “啊!雪梅,你怎么会这样想不开?”米丽边哭边说,“为什么?我不该、、、、、、”

    “雪梅……”下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苏滢就哭了起来,“你怎么会、、、、、、、”

    除了眼泪之外,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时间到了。”警察在门外喊,“你们出来吧。”

    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成了泪人,路尚楠到里边一会就出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都默默无语。

    三天后,林雪梅的尸体被运回新疆,我们在圆明园给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那天晚上月色很好,但没有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

    五

    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我无法从林雪梅逝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心中总是充满着忧伤,甚至感到绝望。

    这种心里不是偶然产生的,大概在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就有,而且一年胜过一年。小的时候,母亲就觉得我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上学之后,老师也觉得我和别的同学不同。因此,从小到大,一直独来独往,从我内心讲,人少时比人多时快乐,黑夜要比白天有希望。

    一天夜里,我突然发烧,拿出体温计一量40度,想去医院,但天太晚了,我不敢去。

    等到第二天上午准备去医院时,发现自己没有钱。于是我去找路尚楠,他说他也没有。

    我又去找一个朋友借,当我来到他的单位时,刚开始他还很客气,等我说明来意后,他就冷淡下来。

    然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我能借到钱!我请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借给我,等把烧退了之后,我想办法还给他,可是任凭我怎么说,他也没有借给我。

    我满眼泪水从他那里出来时,天正下着雨,而且越下越大,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望着匆匆的行人,好像走在异国的土地上。

    我的泪水和雨水重合,心在不停地颤抖,脸发热,浑身发冷。如果我不是在心中默默地喊着,坚强些,不要倒下!千万不要倒下!那么我一定会倒在雨中的大街上!因为我四肢无力,一天没吃饭的我,眼冒金花,往外喷火。

    从公共汽车下来时,天渐渐地黑了,这一夜怎么办?如果烧不退。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北大南门有一家私人诊所,何不去试一试?于是我朝着诊所走去。

    “小姐,哪不舒服?”

    “医生,我想喝点水。”

    我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医生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

    我拿起水杯,但水太热,我又放下了。此时,我多想喝口凉水,可我不好再麻烦医生。

    “你在发烧。”

    医生看着我通红的脸,递给我一只体温计。三分钟后,我拿出来递给他,只听他惊叫了一声。

    “这还了得!怎么烧成这样才来?多危险!赶快打点摘。”

    我心里一紧,打点滴?

    “医生,我没有钱,能不能先欠着,请你放心!明天我一定给您送来。”

    医生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相信你?”

    “用我的人格作担保!”

    医生又看了我一眼。

    “人格?人格值钱吗?”

    我强忍着泪水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如果不值钱,我就不打了。”

    “不打?”医生沉思了一下,“除非你把什么东西押在这里。”

    “除了自行车,我没有别的东西。”

    医生疑惑地看着我。

    “自行车?你的自行车在哪儿?”

    “在外边。”

    医生跟我出来,我指给他看。

    “好吧!”医生说,“你在哪儿上班?”

    “我不上班。”

    “你不上班?”他惊奇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的身上看出什么职业来,“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搞写作的。”

    “噢!作家!作家没钱吗?”

    “如果有钱,我就不押自行车了。”

    “打青霉素过敏吗?”

    “以前不过。”

    “那也要做皮试。”

    我坐在那里,他给我做了皮试。

    朦胧中听到他问我:“你都写什么?”

    我答非所问地回答他:“我想喝水。”

    “不能睡觉,现在开始挂点滴。”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把针插进我手上的血管里,药液一滴一滴地滴着,我的眼泪也在一滴滴地滴着……

    当我走出诊所的时候,腿不那么软了,脸也不那么烧了。而这时,夜晚已经降临,面对着夜晚,我的心又亮了起来。回到圆明园,已是万家灯火,然而,哪一盏都不属于我。

    一进屋,我就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天亮了。

    我坐起来,浑身轻松多了,试了一下体温计,36。8℃。我又躺下来,一会又睡着了。

    睡梦中,我梦见自己躺在海里的一块礁石上,天空很蓝很蓝,海鸥在海面上自由地飞翔。

    这时,一只海鸥落在我的头上,我伸手要抓住它,但它飞得太快,我没能抓住。

    刹时,汹涌的海浪从四周向我涌来,它是那样的凶,又是那样的猛,不一会,形成了浪谷。

    我害怕极了,想喊,又喊不出来。海上没有一个人,一排排海浪向我拍打过来,我想我必死无疑!这时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不害怕了!

    海浪,你来吧!快来吧!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死没有什么可怕,活着才更加艰难!如果你要我跟你走,我不会留恋尘世!但我决不会屈服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得悲壮!那么你就来吧!快来吧!

    奇怪的是,海浪渐渐地退却了,它不再那么汹涌,也不再那么声势浩大,不一会,变得风平浪静。

    从海的那端,升起了一轮红日。

    我睁开眼睛,方知是梦!这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我坐起来,比先前好多了。

    起床后,我想给苏滢打个电话,看她出差回来没有,向她借点钱,好给那个医生送去,当我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的同事说她出差还没有回来。

    问问米丽吧,万一她有呢?我过来时,米丽正在画画。我说明来意,她说她手里只剩10元钱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借钱,更确切地说,我哪里也借不到钱。

    此时我突然觉得,我好孤独,所有的人都和我断绝了往来,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人与人之间是那样的陌生,我陷入了深沉的苦闷和绝望之中。

    我失落地在大街上走着,突然,我的鞋跟掉了,便一瘸一拐地走到修鞋的地方。

    “师傅我的鞋跟掉了。”

    “换一只吧。”

    我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师傅给我修鞋,不一会,鞋修好了。

    “多少钱?”

    他没说多少钱,而是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

    “听你口音,就知道是老乡,既然是老乡就不要钱了。”

    “那不行!干什么都不容易,每个人都为了活着。”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工作。”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困难?难道他有一双透视的眼睛?但我能对他说我有困难吗?和一个我不认识……不!一个刚认识的老乡?更何况他是一个残疾人!

    我矛盾地站在那里。

    “说吧,有什么困难?别客气!坐下!坐下!”

    我坐在那里吞吞吐吐地说我急需100元钱,他说没问题,不就是100元线吗!看把你难的,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钱给我。

    我含泪从他手里接过钱,默默地走了!我多想说声谢谢,然而泪水阻止了我的言词。

    这个残疾的老乡,在我危难之时,给了我帮助,使我不再感到人世的寒冷!我加快了脚步,向北大南门的私人诊所走去。

    医生见我来还钱,态度非常友好,而且非常客气。

    “真不愧是作家!作家就是有人格!”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昨晚给我挂点滴,说不定我就见上帝了。”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有事再来。”

    “车子我可以骑走了吧?”

    “当然,你走好。”

    我刚到屋,路尚楠来了。

    他没想到我住的是这样一间没有窗户、潮湿、阴暗的房子!他的房子虽说低矮,阳光被前排房子挡住,但有窗户,比我的房子好多了。

    “好点了吗?”

    “没事。”

    “去打针了?”

    “是的。”

    “从哪借的钱?”

    “这你就不用管了。”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200元钱放在我面前。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钱想:钱啊!你是什么?你为什么使我受到屈辱?使我失去自尊?使我感到绝望?钱啊!你不就是一张纸吗!为了这一张纸,人类没有过片刻的安宁。

    啊!钱!你是一张纸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使人受到屈辱?为什么使人失去自尊?为什么使人感到绝望?为什么?钱?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为什么有如此魔力和功能?

    钱,只不过是一张纸,你只有在充当不可替代的交换媒介时才有价值。

    啊!钱!我赞美你吗?不!我鄙视你!我诅咒你!

    “我不用了!你拿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烧退了。”

    “你先把钱还给人家。”

    “我说了,不用!”

    说完,我的眼泪流了出来,那天出去借钱被拒绝走在雨中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当初你能?当然,你也许没有钱,那么你现在就有钱了?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倘若你是借的,那么你当初为什么不借?我烧得那么历害!你不是置我的生命而不顾吗?还说什么你爱我?

    “我做得不好,请你原谅!”

    从他的声音中,我感到一种软弱和悲怆!那种软弱和悲怆不是来自于现实而是来自于生命!对于那种软弱和悲怆的生命,我不能鄙视而是同情。

    “好吧!等我有钱还给你。”

    “那我回去了,我还有事。”

    他走了。

    我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爱我吗?我真的爱他吗?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为什么……?如果他不爱我,他为什么又来……也许他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好,也许他怕我不再?

    不!我不敢想下去。

    这天下午,米丽来找我。

    她认识一个导演,这个导演想找一部前卫一点的小说,改编剧本,她问我可不可以把我的小说给那个导演看看,不过,如果谈成的话,我得给她提成。

    见面是在第二天晚上进行。

    那天晚上,我穿着乳白色方格套裙。

    当庄重大方的我出现在那个导演的面前时,他用一种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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