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一愣,茫然的看了眼许蒙,见许蒙也没什么反应,便对郝灵拱了拱手,上去,取手袖里的玉佩双手捧上,接着道‘这是草民从湘王府里带出的东西,不知陛下可还识得?’
郝灵斜了那玉佩一眼,突然眼神变了变,这是象征邱锦明嫡长子身份的玉佩,也是邱锦明的贴身之物,她如何会不识得…郝灵沉下了脸,没去看廖清,而是直视着许蒙。冷冷道‘学士,你等二人,这般是何意?’
许蒙拱手,不卑不亢的回道‘陛下当年登基之时,虽也有不少动乱,但京都大权皆在陛下掌中,湘王若无人得助,又怎能如此轻易的逃出皇都,回到番地?而当时有那权力相助之人——廖廖可数,如今这玉佩又在湘王府出现过……’许蒙收住了话语,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呵,’郝灵冷冷一笑‘学士莫忘了是谁平了这战,定了这天下!’若非驸马做出大义灭亲,领军出战之举,他们又凭何能如此安稳的站在此地!
‘敢问陛下,如今这天下的兵权尽落何人之手?’许蒙紧随着回道,见郝灵愣住,没了反驳之意,便也收住了声,点到为止,自古帝王又疑心,又岂要他说太多?
湘王败后,这天下的兵权,天下的命脉便只掌握在了睿王一人手中!郑全民虽是先王安插在湘王身旁的人,但湘王败后,郑全民手中的军心溃散,大多都投入了睿王麾下,试想这天下又有何人能与睿王对抗?
若真是睿王协助湘王出逃,让湘王有机发动叛乱,那睿王欲将郝氏江山改为邱氏江山的野心便是昭然若知了!
一片沉静后,郝灵嘴角勾引,眼中多了丝噬血的冷意‘学士可知污蔑亲王是何罪?’呵,单单一块玉佩便要叫她将邱锦明治罪,真把她当昏庸无能的昏君了?
仿佛是早已料到郝灵会是这番反应,许蒙毫毛无惧意接着回道‘可否请陛下传召前太监总管孙询——孙公公?’停顿了一会,又道‘孙公公就要殿外候着。’
孙询?伺候了父皇大半辈子之人,自父皇走后,便被母后要了去,如今在母后身旁伺候,郝灵心中涌起了不悦,但还是淡淡准道‘宣!’
孙询进来后,扑通一声,向郝灵下跪,哭喊道‘老奴有罪呀……’
郝灵不悦的打断孙询的哭喊,冷着脸道‘起来回话!’
孙询身子一颤,连忙用衣角试了试眼角的泪花,起身站到一旁,只是这其中的眼泪也不知包含了多少真意,多少虚伪。
许蒙朝郝灵拱了拱手,又对孙询严道‘本宫只问你先皇当日驾崩之时是何人在御书房内?’
‘这……’孙询显然心中还是有惧意,不敢道出那人来。
许蒙面对孙询,朝郝灵的方向拱了拱手,喝道‘圣上面前,你还敢有所欺瞒!难道不怕那欺君之罪吗?’
孙询身子一颤,又跪倒在地,抖着身子道‘是皇夫——邱锦明!’这一喝一唱的倒也是精彩。
在许蒙要求宣孙询时,郝灵便料想或许是与先皇有关,却没想是拿先皇的死做文章,郝灵心中也起了丝慌乱,神情不变的冷道‘有何凭证?’
‘老、老奴不敢妄言’孙询起身从怀里淘出一封书信来,双手抖着将书信捧上给郝灵,弯着腰恭敬道‘这、这是先皇当年…亲笔所写给睿王,着睿王相见的密旨……但落款的地方,被先皇不慎用墨汁染到,故先皇又另写了一封,而这坏了的密旨,先皇是让老奴烧毁的,但老奴当时光顾着送这密旨,便将这坏了的密旨留了下来……’
郝灵立即反问道‘那为何当时你不出来指证睿王,到今日今时才告知朕此事?!’
‘老奴,老奴……’孙询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哭喊道‘都怪老奴贪生怕死,老奴愧对先皇!’
郝灵冷着脸将那信打开,神情变了变,确实是父皇的御笔!而那落款处也确实沾有墨迹!郝灵拿着信纸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为何?为何父皇当年要深夜召见驸马?!为何父皇又在那夜遇刺身亡?为何七皇兄会那般凑巧的出现在那?!……
见郝灵这般神情,便知自己的目的已到达,许蒙不再言语,退到了一旁,接下来之事便要由郝灵自己去抉择了,睿王,莫怪老夫,一年平乱,损兵不过五万,这般才能,这般睿智,郝氏的天下又怎容得下你?
廖清在此时,上前,将怀中的账本取出,双手向郝灵呈上,恭敬的补上几句道‘这是自湘王进京以来,各地官员孝敬湘王的账本,其中也不乏有求湘王办事的谢礼——草民不求陛下能饶恕草民的罪孽,但求陛下别叫九泉下的先王失望,湘王与陛下再怎么争,那这天下最后也还会是郝氏的天下,莫叫这天下……’说着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郝灵闭上了双眸,神情多了些隐忍,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的语气道‘退下!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今日见了朕!’
御花园内,邱锦明与尹瑞亭正在棋盘上对弈着,尹瑞亭露下一黑子,闲侃道‘如今天下大定,睿王不去替陛下分担一二,未免失了体恤,陛下虽是天子,但终究是你的妻,你总该为她担上一二。’
邱锦明紧随着落下白子,无奈一笑‘夫子该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今她锋芒正盛,若再有何举动,倒也不是怕别人道是,而是怕那人起疑,自古帝王多疑心,哪怕那人是她的妻,哪怕她心疼那人,也该有些顾忌才行!
这时一位太监勿勿的跑了过来,在墨影耳边附耳了几句,便急急的离开,墨影紧了紧皱头,朝邱锦明拱了拱手‘爷……’看了眼尹瑞亭,没往下道。
邱锦明温温一笑‘无碍,夫子非外人,你直言便是。’
尹瑞亭听言心中多了些感动,但还是起身笑道‘老夫想起云殿下那还有事,但下到这吧,下回再与睿王好好对弈一场,告辞。’说完,见邱锦明轻点了点头,方才转身离开。
墨影站到邱锦明身旁,低头,压低了声音道‘许蒙带了一个人见了陛下,随后陛下又宣召了孙询。’说着请示道‘属下要不要…’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邱锦明折扇一收,邪邪一笑‘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料想到他们连这点日子都等不了…是本王小瞧了孙询,原以为他没那般胆量,便不想徒增血债……呵,帝皇身旁果真无良犬…’说完取出腰间放着的骰子,对着那骰子温温一笑,语中却多了些无奈,喃语道‘你我会走到那般地步吗?’我与天下,在你心中——何为轻,何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 太赶了。。写坏了,不怪本作
☆、试探
夜里,皇宫内冷宫处,两名小太监一人一边将孙询擒拿住,把孙询死死的按在了长椅上,孙询满脸惊恐的看向安意,抖着声道‘安公公,你这般是做什么?咱家要是有何万一,你如何向太后,如何向陛下交待?’以为安意是搭上了邱锦明,授邱锦明之意来取他的命,孙询不禁惊恐的挣扎道。
安意冷冷一笑,眼中多了些阴狠‘公公当个大半辈子的总管,伺候了先皇多年,是不是安逸风光的日子过久了,便将做奴才的本分与规矩给忘了?!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公公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主子宠信,公公便忘了奴才的身份了!真是有能耐……’自寻死路,他又何需怜悯?
安意揭起一张桑皮纸,冲孙询和善一笑,轻声着‘公公好走,若先皇在九泉下,能有公公伺候,陛下也会宽心些。’说完无视孙询那瞪大,充满恐惧的双眸,将桑皮纸朝孙询的五官贴了上去,随即含了一口烧刀子喷了上去。
孙询死死的挣扎着,但手脚都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对死亡恐惧的闷哼声,安意紧接着又盖上第二张,如法炮制……孙询的挣扎越来越弱,直至安意贴到第五张桑皮纸时,孙询蹬了下脚,便没的挣扎。
一名小太监松开了手,推了推孙询,见孙询没了动静,便伸手在孙询的脖子上把了把脉动,抖着手看向安意,在安意的示意下,将那桑皮纸撕开,突然两名太监齐齐发起惊吼,朝后面倒去,颤抖着身子,眼中满是惧意……没了气息的孙询,狰狞的脸上满是不甘的恨意,显得有些吓人。
安意看了一眼,不禁也有些心惊,但还是稳着心神,对那两名小太监斥道‘没用的东西!一介死人有何可怕?!若招来了护卫,你我都活不了!’安意冷着脸对那两名小太监吩咐道‘将孙公公的尸体搬回他的房间,今夜之事,若是有半点泄漏出去,别说你们,连你们家中的老父老母也别想活命!’说完挥手离开,晦气!
安意清洗了下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便到御书房伺候去,按照郝灵的习惯,给郝灵端上一杯参茶,恭敬的道‘夜深,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奴才恳请陛下就寝。’
郝灵斜了安意一眼,接过那杯参茶饮了一口,淡淡道‘着人去皇夫那传个话,说朕今夜便在御书房歇下,无须等朕了。’说完拿起另一本折子翻阅起来。
安意一愣,劝道‘陛下已多日在御书房内就寝,这于理不……’
‘无须多言,着人传话便是!’郝灵冷冷的开口打断道,话峰一转,淡淡道‘母后刚刚着人来,说孙公公不见了一整日了…孙公公是老奴,母后看重他,故也生了些担忧,想让朕着人找找……’
安意恭敬的俯身,诧异道‘奴才方才还见孙公公回房了…’安意不知,这连着七日来,陛下都避着皇夫,可为何要派他去将孙询给……
‘嗯,’郝灵轻点了点头,语气不变的谈谈道‘想来是这老奴才仗着母后的宠信,到哪个地方偷闲去了,倒叫母后白生担忧了,明日定要好好责罪他才是!’斜了安意一眼‘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留下守夜的太监,宫女便可。’
安意虽有些狐疑,但还是俯身应道‘是,谢陛下。’说完便俯着身子离开。
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郝灵从折章里抬起头来,轻唉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痛楚,喃喃低语道‘父皇……你与驸马之间,究竟有何事是朕所不知的?朕该怎么做才好……’
竖日,孙询在自己房内暴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邱锦明转着手中的折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可查明原由了?’呵,偏偏如此凑巧,方才告发他弑君的罪名,便不幸暴毙了……这是有人想往她头上扣罪名好让仪玉对她再心生蒂?
墨影抱拳,恭敬回道‘身上无半点伤痕,是窒息而亡,若属下没猜错的话……’墨影迟疑了一下才道‘是被人行了——开加官之刑。’敢在宫内行开加官之刑,还将人抬回房里,这宫里敢这么大胆的可不多,所以仵作与发现尸体的侍卫长便以暴毙的原由上报,而陛下竟也没说什么,只留了‘厚葬’二字。
邱锦明一愣,随即眼角的笑意加深‘有趣,真有趣!’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本王中午在陛下那用膳,让嬷嬷不用费心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用过了早膳,郝灵如往常一般,呆在了御书房,放下廖清献上的账册,起身,望向窗外,不禁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这账册虽没明细写明,各地官员因何是向七皇兄送‘礼’但也清楚的记载了送礼的日期与财宝的数额,牵扯甚广,若真要按这账册来惩处这些贪官,怕是有些费心,且大兴还经得起这折腾吗?
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一股熟悉的酒香气便传进了嗅蕾,郝灵身子一僵,转身看向来人,有些惊讶道‘皇夫怎么来了?’说完不着痕迹的挣开邱锦明的怀抱,替邱锦明整了整衣襟,淡淡一笑‘安意这奴才也是,也不懂通报一声。’她需要时间静静,便以国事繁忙的借口,避着邱锦明,而一连数日,邱锦明也没说什么,怎么这会倒是找来了?
邱锦明握住郝灵的手,温温一笑‘若锦明再不来,怕仪玉都快将锦明给忘了,’用带有哀怨的语气道‘说好不再叫锦明尝那相思苦楚的滋味,这才几日,仪玉都不守诺了……’
扑哧一声,郝灵忍不住笑出声来,挣开手,食指轻轻的划过邱锦明的鼻梁‘这般闺中怨妇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威风凛凛,手握大权的睿王爷样子,若叫他人见了,岂非要笑话你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郝灵嘴角的笑意僵住,收回了行亲昵之举的食指。
像是没看到郝灵的异样,邱锦明温温一笑,接道‘这般模样,锦明自不会叫他人瞧了去,再则瞧了去,又如何?难道有了这思妻的模样,锦明便做不得那睿王了?’
郝灵不禁又一笑‘你倒是越发能贫了。’突然,郝灵话锋一转‘朕给你瞧样东西。’说着领着邱锦明来到了案桌,拿起那账册递给邱锦明。
邱锦明见了反而将双手背到身后,努了努肩笑道‘圣祖有训,后宫不得参政。’她虽掌管着天下兵权,但朝中的事,她也过问不得。
郝灵被邱锦明模样逗乐‘不算参政,不过是一本家账,锦明即是‘后宫’之主,那替朕算算账也是应当的。’
邱锦明无奈一笑,接过账册,翻看起来,大阅的翻看了一番,不禁摇了摇头‘啧……烂,还真是一本烂账,不好算啊…’
郝灵不禁又一笑‘若好算,朕还要与你商议做什么?’
邱锦明合上账册,看着郝灵道‘想来献这账册之人,定要与仪玉有仇。’
‘喔?’郝灵一愣‘何解?’
‘这账册牵扯甚广,且其中多数官员于仪玉有拥帝之功,仪玉若是惩处了他们,怕是要落个‘不仁,忘恩’的罪名,且若真将这些人都惩处了,那朝中官员必将有一半之人受扯,于朝庭根基有损。’停顿了一会,接着笑道‘不过,若不加以严惩,那大兴根基迟早要被败坏,贪污之风不制,民难以安,国难以昌。’说着看了眼认真的郝灵,取笑道‘再者仪玉见自家的钱财被这般窃取,难道就不想拿回来?这人将难题扔给了仪玉,叫仪玉这般难以抉择,还不是跟仪玉有仇,不想让仪玉好过?’
郝灵有些苦恼的揉揉眉心,确实,不动,她心不甘,动,她心难安,对上邱锦明的视线‘那锦明觉得仪玉该当如何抉择?’
邱锦明收起了笑意,难得正经道‘动之,成为天下众矢之的,且日后不管结果如何,这残暴无情的罪名,仪玉是担定了!若动,也有一番好处,至少可少费几年功夫,让民安定,让国兴盛,且到时,仪玉若开放科举,那顿时天下遍地,皆是天子门生……’于巩固皇权大有益处!到时何人动摇得了你的地位?邱锦明嘴角半勾接着道‘但名声比命重,只是不知仪玉会怎般抉择罢了…但也不尽然非要这般,也可慢慢将这些贪官污吏罢换掉,只是多费些时日与心思罢了。’
‘若是皇夫,皇夫会怎么做?’称呼一变,代表着她的认真。
邱锦明将账册放回桌面,折扇一扬,温温道‘仪玉知锦明并无多大耐性,不过若是仪玉想做的,锦明自当也不会说什么。’
看着邱锦明眼中的柔情,脸上的宠溺,郝灵不禁低下了头,邱锦明也不逼她,温温一笑,将话题转开‘锦明倒是挺好奇这账册是何人献给仪玉的?’
郝灵抬起头,看了邱锦明数眼,淡淡道‘七皇兄昔日席下谋臣——廖清,锦明可识得?’
邱锦明一愣,即随含笑道‘不识,不过此人能将账册献予仪玉,也算功德一件,仪玉不妨留他一命。’说完回视着郝灵,眼中满是清澈,淡然。
这下反而随到郝灵一愣,捂着下巴,沉吟了一会,从腰带间取出了玉佩‘廖清还从湘王府带走了一块玉佩,朕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