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锦明扬了扬手,拦下秦云青三人接下来的劝语,温温一笑,又道‘邱耀跟了本帅许久,他虽为下人出身,可性子却颇为谨慎,然邱瑜为世家出身,但好胜之心过强,本帅知你两人并非郑全民对手,所以本帅要你们‘抵挡’而非‘击退’敌方!’
‘可若万一失守,皇都岌岌可危!’秦云青担忧的开口道,一时间也理不清这主是何意?
‘还请兄帅收回成命。’邱瑜也担忧的开口劝道。
不拟秦云青与邱瑜那般的劝阻,侍耀面色郑重的保证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帅命,死守边城!’
邱锦明双眸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含笑将侍耀扶起‘本帅不需要你死守,必要时,你甚至可以领兵弃城!’无视在场三人惊诧的神情,邱锦明自顾又道‘本帅只要你去拖住郑全民,你若能用五座边城拖住郑全民一年,那便没负本帅所托!切记,尽量减少伤亡,若能毁了郑全民的粮草那自是最好,若不能,也无需勉强,拖住他便可!’就是怕邱瑜为逞一时好胜之心,而到时不愿弃城,才让邱耀做了这主将!
‘末将遵命!’侍耀再次低头抱拳应道,不去询问爷欲何为,他只需遵从爷的指令便是!
邱锦明挥了挥衣袖,对秦云青两人道‘都起来吧。’说完又看了眼邱瑜。
邱瑜立即抱拳低头应道‘邱瑜谨遵帅令!’眼中闪过一丝不舒坦的神色,他越发不了解也看不透二哥了,那唯唯诺诺受人欺压的二哥,那杀父夺权的二哥,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邱瑜,’邱锦明开口打断了邱瑜的思绪,关心道‘你是有家室之人,弟妹与府中小侄还等着你平安归去,切记不可再鲁莽行事,万事要与邱耀商权。’
邱瑜听言一扫方才的不悦,裂嘴一笑,自己怎么犯浑了?不管如何,这人终究是他二哥!在邱锦明的应允下,侍耀与邱瑜接过兵符,便退下,为南下征乱做准备。
目送着侍耀与邱瑜离开的秦云青转过身子来,正想对邱锦明说些什么时,突然一个不明物体向他迎面袭来,秦云青不悦的看向‘偷袭’他的人‘元帅……’说着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块刚刚差点砸到自己的东西,突然神色大变‘元帅这、这是……’
邱锦明一笑,在主帅位坐下,努了努肩膀,无奈道‘本王不懂打战。’
秦云青眼眶一热,声音有些哽咽起来,也唤一声‘王爷……’今上的十五万兵马,爷刚刚才给了邱耀与邱瑜二人,现又将那能差遣二十万兵马的兵符给了他,若他有二心,那……这兵符代表的权力有多大,就说明了爷对他的信任有多深,得此慧主,夫复何求?!
邱锦明将玉葫芦别回腰间,取起折扇,一扬,含笑道‘希望秦将军能带领这二十万子弟兵一挫湘王的锐气!有邱耀与邱瑜南下抵挡乱贼,有秦将军北上讨伐贼王,本王也可放心了!’
秦云青心微微一动,正想抱拳向邱锦明保证些什么时,便见邱锦明折扇一收,一改方才的温和,满脸严肃道‘本王给你半年的时限,你可以不攻下一城一池,但必须断了湘王的粮草!你是烧毁也行,是偷袭抢夺也罢,总之,半年后,本王要听到湘王征买粮草的消息!’
秦云青愣住,不攻城,专攻粮草?古往今来哪有这般打战的?古往今来不管是用什么战略来打战,那其主要目标都是攻城掠地!对上邱锦明认真的双眸,秦云青回过神来,在邱锦明凝视下抱拳应道‘末将领命!’他是将,爷是帅,哪怕爷将兵权都给了他,他也只是将,而不管爷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只需听从军令便是!服从命令,不问原由,这便是军人的天职!
五日后,侍耀与邱瑜领军抵达安恒城,抵挡郑全民的进攻,而秦云青则主动向湘王叫起了阵。
然——本应待在帅营里坐阵的邱锦明却身着一身简单的儒雅便服,此刻出现在那离军营有大大一段距离的周边山顶上,身后自然还跟着墨影。
邱锦明站在山顶上,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体验了一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对着身后的墨影温温一笑‘难怪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不愿接受朝庭的高官俸碌,只愿做那闲云野鹤的草莽,与朝堂的尔诈我虞相比,这好山好水确实是更加诱人的多。’
墨影倒没有自家爷那么好的闲情逸致,此地虽属我军的管辖区,但如今这般局势,也不知有多少人对爷的性命虎视眈眈。
对于墨影一惯的沉默,邱锦明也不恼,独坐在地上,自顾的取下背上的文房四宝,铺在那突出的大石头上,轻倒了一点玉葫芦里的竹叶青,慢悠悠的磨起墨来,边磨边温温道‘跟了本王这么多天,诸位也辛苦了,不如在此歇上一歇,好好欣赏下眼前的美景……’
邱锦明话音刚落,余雨便领着两名暗影出现在她身后,朝她恭敬的抱拳,不卑不亢缓缓道‘属下余雨,奉家主之命前来护睿王周全,还请睿王宽心。’
家主?邱锦明磨墨的手一顿,随即继续手中磨墨的动作,嘴角半勾,温温喊道‘墨影。’
余影一愣,不明邱锦明怎么不问他的主子是谁,反而唤他的护卫作什么?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一旁的墨影便朝他们三人出手,招招都下了狠手,容不得他再分神。
满意的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四个身影,邱锦明收回视线,提起笔,自顾的画起了风水图来,嘴角挂起了温和的笑意,如此惬意,不束缚的生活才是她所求的,若时此仪玉与云儿也能在此相伴……邱锦明轻摇了摇头,低头接着作画。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辰,邱锦明停下了笔,取出玉葫芦,吮了一口酒,对那头还在打斗的几人唤了一声‘墨影。’
墨影随即退出打斗,而余雨三人也停止了进攻的姿势,墨影除了手臂被划了一刀外,看不出还有何处受伤,反观余影那三人,远远要比墨影伤得重多。
邱锦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又饮了一口酒温温道‘尔等三人连墨影都敌不过,谈何护本王周全?’
‘属、属下……’余雨抱拳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涨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这睿王无疑是在道他学艺不精!
邱锦明也没多为难余雨,便又开口道‘回去……护好你的主子便可,本王这——无需担忧!’说完便将玉葫芦别回腰间,转身收拾纸墨,她的处境又岂会比她好多少?
余雨抿了抿嘴,对转过身来对着他的邱锦明严道‘属下恕难从命,家主之命不可违!’
邱锦明将文房四宝背上,从怀里陶出一个香囊递给余雨‘将这交给你家主子,她定不会怪罪于你。’邱锦明说着温温一笑又道‘包扎下伤口再上路,若让外人误为是本王欺负了你们。’
余雨努了努嘴,终究是接过那荷囊,抱拳应道‘属下遵命。’说完便领着两名暗影离开。
墨影站在邱锦明身后,冷冷道‘爷,言过了!’若非余雨忌惮他是爷的人,处处手下留情,他未必讨得了多少便宜。
邱锦明浅浅一笑,翻上马背,对着墨影温声回道‘她的情意,我自是知晓,!可——只有她安好,我才能真正安好!’说完便策马离开。
五日后,余雨等人快马加策,连夜赶回了皇宫,对着待在御书房的郝灵行了行礼,在郝灵冷眼,压抑的气氛下,余雨取出邱锦明交给他的香囊递给了郝灵。
‘睿王可有何话要你带给朕?’郝灵磨擦着那香囊上的花纹,与一般的花草香气不同,也不知这驸马怎么弄的,这香囊竟散发着诱人的汾酒香气,这人还真是……嗜酒如命,郝灵不禁嘴角微微往上勾。
余雨抱拳硬着头皮恭敬道‘睿王只是让属下好好护全主子的安危!’哪怕主子怪他办事不力也好,相比睿王,他觉得主子的安危更重些,且睿王身旁的那人,身手也不低于自己,这便是他听从睿王回京的原因,出乎意料的,主子并没有责怪他,还让他下去歇息……
唉,这驸马虽然温和,但若是掘起来,谁又拧得过她?郝灵在御书房静坐了许久,才缓缓的打开那香囊,一颗红豆先滑入掌心,再则是一封书信,郝灵嘴角不禁染上笑意,不急于拆开那封书信,而是看着那红豆喃语道“驸马是想告诉朕:‘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吗?”
郝灵轻摇了摇头,拆开那书信,与自己所猜的内容相同却又不尽全同‘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郝灵心微微一暖,不禁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她倒是高估这驸马了,短短的话语中,包含的不全是相思之意,更有埋怨之味道。
‘余臣…’郝灵淡淡喊道,随即一个同余雨一样身着黑色束服的男子便恭敬的立于郝灵跟前,郝灵嘴角半勾,含笑道‘代朕托样东西给睿王。’
数日后,巧逢下起了细雨,邱锦明并没像往常般外出作画,倒是安分的待在主帅营里雕刻着最近新得的玉石,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又有谁料想得到这是当朝的睿王,是那领兵出征元帅大人?而邱锦明丢下那句不懂打战之后,还真是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讨伐一事全然交给了秦云青去操心。
当秦云青领着余臣来到元帅帐营时,余臣一改以往严谨的模样,呈呆愣状态,若不是那营外还有驻守的大军,他还道是来错地方了……
秦云青轻咳了两声,提醒身旁的这位差使大人,莫失了礼数,秦云青朝邱锦明恭敬抱拳道‘元帅,有差使求见。’
‘喔?’听到声音的邱锦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营内多出了两人,一身月牙白的儒服,给她增了几分书生气的俊秀,邱锦明停下手中的动作,温和一笑,缓缓问道‘差使?奉谁之差?’
余臣回过神来,换上以往严谨的神情,抱拳恭敬道‘属下余臣,受家主之命当了回差使。’余臣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用金丝打造,绣有龙纹的香囊恭敬呈上,他虽给秦云青看了大内侍卫的令牌,可这毕竟并非国事,所以他也只能以家奴自居。
邱锦明见样,双眸闪过一丝欢喜,连忙扔下手中未雕刻完的玉石,大步走到余臣跟前,接过那香囊,打开,一颗骰子便落入掌心,与普通的骰子不同,这颗骰子的点数都是红色的。
秦云青与余臣眼中毕闪过一丝诧异,无片字书信,就为一个骰子,便着人千里迢迢的送来?就算今上是怕王爷闷,送来骰子给王爷解解乏,可就一颗,也玩不了呀。。
‘秦将军,替本王好好稿劳余差使!’欢愉的语气,含笑的双眸,无疑都在传递着邱锦明此刻的好心情。
秦云青与余臣狐疑的对看了一眼,齐齐抱拳应道‘遵命/谢王爷。’说完便作了个告退的姿势。
在余臣与秦云青准备退下时,邱锦明突然又开口道‘秦将军,替本王挑上一味药材——当归,劳余差使带回去,也算是本王的回礼。’礼而不往非礼也!
秦云青与余臣又一次愣住,但还是抱拳恭敬应道,随即退了出去。
邱锦明把玩着手中的骰子,对一旁冷着脸,守在一旁的墨影含笑问道‘墨叔,可知这骰子的点数为何全是红的?’见墨影还是一惯的沉默,邱锦明温温一笑,双眸中满是柔情之意,缓缓又自顾道‘那是因为,将骰子中间镂空了镶入一颗红豆,再将骰点凿空,故六面皆红,像染了红彩般灵动,故又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之意……’而她的那味当归,也是在向仪玉许诺——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锦明定当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520。520。今天是520
☆、投诚
仪明帝元年五月十三日,湘王底下主将郑全民拿下旭阳城,同日,睿王军下主将秦云青勇击敌军,迫使敌军直退五千里,并烧毁敌军粮草五万石。
仪明帝元年七月二十四日,郑全民再次夺下惠碧城,二十八日,秦云青,击退敌军,也夺下一城并俘得粮草两万石,毁灭粮草七万石。
仪明帝元年八月七日,民间流言四起,有当今圣上弑父害兄之言,有乱臣湘王弑父夺位之说,然流言最重的当属——‘顺从天命’而这顺从天命之言便是来自于桐城流传出的几句戏言:
雄者为王不为皇,
妄视天意祸乱起。
千古女帝盛世现,
天下必合民必昌。
与郑全民的节节取胜不同,湘王被迫节节败退,而这四起的流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扰乱了军心,连郑全民也不得不挂起了免战牌,并八百里加急,向湘王递交了告急书。
沐阳城帅营里,湘王连忙上前扶起前些日子被派往桐城当了回差使的前兵部尚书陈瑞华,着急问道‘念尘方丈可有何话要带给本王?’那顺应天命的谣言是从桐城流出,又搬用了先祖之灵,而念尘身为祖皇庙主持,若能出面反驳一二,那谣言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陈瑞华抱拳,低了低头,不敢起身,硬着头皮停顿了一下缓缓道‘下官在祖皇庙外呆了两天,念尘方丈终究不肯相见,只是着了位小僧驱下官离开,还道我等应、应当……顺应天命!’难道大兴王朝的男儿就当真要臣服在一介女子之下?!
‘混账!一点小事都办不妥,本王要你何用!’湘王气极,狠狠的踹了地上的陈瑞华一脚,发狠道‘本王倒要叫他看看,何为天命!’
猝不及防倒地的陈瑞华,抚着受创的右肩,低下了头,双眸闪过一丝不甘的狠意……
桐城三百里外的河边上,南方粮王家主万惠心与北方马皇家主萧谨两人对望了一眼,齐齐看向那身紫色锦袍,背靠大树,手持鱼杆,一眼安闲之意的邱锦明,眼中皆闪过无奈,这爷真当是来游玩的,起初还只是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游走,如今竟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若是军中有何要事,可如何是好?
若早知这爷过得如此惬意,他俩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到这地方来!这爷哪里有半点因战事而苦恼的模样?分明就是外出游玩的富家子弟!
萧谨上前,决定开口扰断邱锦明的小憩‘爷,湘王那边已着人向我买要大量马匹!’满腮的胡须,炯炯有神的双眸,不卑不亢的语气,倒有几分侠客的豪气,可也正是这三十而立如侠客般气势的男子掌管着全国马匹交易的市场!
已挽了为人妇发型的万惠心比两年前多了些稳重,少了些青涩,更少了当年的那份无助,万惠心也徐徐的走向邱锦明,嫣然一笑柔柔道‘湘王也向天下各粮商发了征买粮草的帖子。’万家身为南方粮王自然也收到了帖子,可这粮草是卖还是不卖呢?
邱锦明缓缓的睁开双眸,扯了扯手中半天都没有动静的鱼竿,无奈一笑,收起鱼竿,抚着鱼勾喃语道‘没有鱼饵,鱼又怎会上勾呢?’说完起身,弹了弹衣襟,负手看向万惠心与萧谨,温温一笑问道‘为商者,最看重的是什么?’
万惠心与萧谨齐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眸毕露精光,齐齐道‘利!’见邱锦明含笑,扬着折扇,轻点了点头,万惠心与萧谨对望了一眼,皆会意一笑。
萧谨抚着胡须对着万惠心豪爽一笑‘自古当官的便瞧不起我们这些经商的,老道我们是那不通人性的奸商,只懂为利是图!既然这些‘父母官’都给我们戴了这顶高帽,我们若不图点利,又怎对得起他们?’既然爷放手让我们做,那不如做大来!
万惠心抚着下巴沉吟了一会,看了眼邱锦明,见她没有半点反对之意,又见萧谨满脸的兴奋,好吧,她也心动了,万惠心狡黠一笑‘五倍。’将粮草的价格提高五倍卖与湘王。
萧谨脸上的笑意僵住,睁大了双眸,声音也不禁提高‘你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