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然记得,你的一切哀家都记得。你脚底板的朱红色七星痣,在右脚上,对吧?你左手的食指上有刀疤,那是有一次你削苹果皮的时候弄伤的,那时候你哭啊哭的,哀家听得心都要碎了,可是你一看哀家心疼,马上就不哭了,还安慰哀家说不痛,说你很勇敢,你的事,对哀家来说,彷如昨日。”
她一想起左铭源要远嫁,就恨不得用铁链子锁住她,不让她走,可是翅膀长硬了的鸟儿需要飞。左铭源安慰她,“母后,您不用担心,儿臣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
“母后知道,可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很难过,铭源你从小就很懂事,什么都不让母后担心,母后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有时候,母后也会很难过,比如现在,母后就在想,要是当初不让你当什么皇子,是否你就不需要离开哀家了?”
“母后说傻气话了,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
“是,母后就是傻气,你父皇在时,总说母后傻气。”她吸吸鼻子,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事实,罢了,要伤心的实在太多,她已得到很多,不该再贪心更多了。她喊过丝蕴,让她把盒子拿过来。“哀家放在床榻上的那个。”那是一个小小小小的盒子,丝蕴递给她,她感慨许久才打开,一边用着充满了回忆口吻的语气说:“这是我娘送给我的嫁妆。”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只雪白的玉,玉的形状像一只小羊,太后用指腹抚摸着它,一边说:“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我娘送的,她说,戴着它,就会洋洋得意,我是属羊的,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失败过,嫁人,嫁了天底下最疼爱我,最富有,最有权势的男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父皇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一丁点委屈,就算他这辈子有很多的女人,但是我知道,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他一定只会娶我一个,可是他是帝王,他有很多的责任,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我不能独自霸着他,尤其是当我霸占光他所有的爱时,我总要大度一点,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身体,现在我把这只带给我一生福气的小羊送给你,愿你一生洋洋得意,喜洋洋的过完一辈子。”
左铭源推却不要,她不是真的左铭源,她没有福气去要属于别人的东西。“母后万万不可,这是外祖母送给您的。”
“哀家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要这个做什么,你还年轻,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比哀家更需要它,所以你带走它。”太后将那只小玉羊塞进左铭源的手里,手中一股暖意,这是一块暖玉。
左铭源抚摸着那只玉羊,说了谢谢。她余光见到丝蕴,这才想起莲蓉的拜托,她说:“母后,儿臣还有一件事要求您,希望您能答应。”
“什么事?”
“儿臣身边也没几个得心之人,看丝蕴就很好,所以就想让丝蕴跟着儿臣去女儿国,就不知道母后舍不舍得,而且有她在,就能常常从她的口里,听母后的事了,儿臣就不会那样想家了。”
太后别说一个丝蕴,就是一千个她也会为她找来。“你要是觉得丝蕴好,就带她去吧。丝蕴。”她喊过丝蕴来,“像服侍哀家一样服侍殿下,明白了吗?”
丝蕴回道:“是。”她只是奇怪左铭源怎么会好好的要她呢,就见左铭源的双眼在笑,可是再仔细看时,又觉得自己眼花了。她不明白,又不敢多问。
太后发话说:“丝蕴你先下去打包行李,过会儿哀家还有东西要给你,还有话要嘱咐你,然后你就去安庆殿,哀家的铭源以后就交给你和莲蓉好好照顾了,你们要尽心尽力。”
丝蕴道:“是。”她下去了,走之前还是不解的看着左铭源,左铭源向她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她歪着头,想不出所以然来,可是要离开的消息,还是让她心中有些欣喜,离宫是她进宫以来一直的梦想,她自四五岁上就被人卖进了宫,就算有皇上的恩典,也得待到二十五岁上才能离宫嫁人。
她又没个家人的地址,上哪找家去。现在却突然来了这样大的恩典,而且还可以旅行海外,以后会在女儿国定居?女儿国到底是怎样的国度呢,她一想,为什么心就怦怦的跳个不停,好紧张,好期待。也不知太后要跟她说些什么。
丝蕴出来的时候,左铭源早走了。丝蕴说:“太后。”
“你来了,过来!”太后招呼她站到自己的身边,“丝蕴你在哀家的身边多少年了?”
“回太后的话,十五年了。”
“十五年,那就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过你看着还这样的年轻,这次铭源嫁人,哀家真的很不放心,她要你去也好,有你和莲蓉在,也可做她的左膀右臂,女儿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哀家不知道,但是,千万千万,护住她的命!”
第十章
第十章
丝蕴被留下来,太后有一堆要嘱咐她的话。太后随即说出要丝蕴护左铭源命的话来,唬得丝蕴跟什么似的。她道:“太后。”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觉得哀家说话不吉利,不过吉不吉利可不在乎哀家说了什么,在乎将要发生的事,丝蕴你跟在哀家身边很长时间了,该知道宫里的事,就像天上的云,云变化的很快,有时候带来了风,有时候带来了云,有时候带来了晴天,铭源这次被选为皇夫,哀家知道是谁要赶她走,哀家不能留下她,可是却仍然希望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平安无事,这是一个做母亲的心,你也许不懂,不过记住哀家的话,护住她,不要离开她,无论如何,别让她觉着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这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问题,做母亲的谁也不好过于偏袒,一边是儿子,她要他成长为一代英主,有些事就一定会发生。一边是女儿,她要她幸福,平安,她阻挡不了要发生的事,但是却希望她能挺过去。
你说,人这一辈子,谁没点坎坎坷坷的。
丝蕴猜不到要发生什么,摆在她眼前的似乎也没什么坏事,她想着太后是过于担心了,关心则心慌,难免有些乱想,她应下,说:“知道了,奴婢会以身家性命护殿下的。”
“有你这句话,哀家真的不知道多开心。还有一件事,哀家也要你知道,你附耳过来。”丝蕴走到太后的身边,低下头,侧过耳朵,听她说了几句,脸色变化着,她睁大眼睛,忽又目光涣散,一会儿默默的低着头,眼睛看着脚下,太后的话,太重了,压得她头都抬不起来。在宫里知道的越少的人活的越长,她知道了关于左铭源的秘密,难道太后就不怕她出卖吗?
“太后……”她犹豫着。
“丝蕴,现在你知道了,接下来你要怎样选择呢?是护她,还是死?你知道你一旦做了选择,就是生死的问题,因为哀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你懂?”
丝蕴沉默了很久,她决定活下去。
“奴婢选择生,选择保护殿下。”她的态度是坚决的,至少蝼蚁尚且偷生,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她不想死在这里。但是太后会这样轻易的相信她说的话吗?太后没有,她要她服下□□,那是一颗晶莹的就像钻石一样的□□。
“若不遵守你的誓言,你必定会死。若铭源平安,解药自然会送到你手里。”人都是惜命的,她相信丝蕴会做出合理的选择,太后玩着她那两管指套,并不看丝蕴,这时的她脸上有一层阴鸷,而不是平时和蔼的太后了,她眸光闪闪的,只是往下一扫,就压迫的人不得不曲膝,那是杀气,是死气,丝蕴低着头,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顺从安排。
“太后放心,奴婢说到做到,否则死不足惜。”
“最好是这样!好了,哀家也乏了,老是说话,嘴皮子都觉得累,哀家要休息了,你呢,去安庆殿,铭源还在等着你呢,别去迟了,其余东西,哀家会安排人给你们送过去。”她忽而懒散散的,让人摸不着她的性情,丝蕴只得慢慢退下,退出门口时用袖子擦了擦汗,这样的太后是不多见的,她吓得两只脚都软了。
她可是个武功高手,在太后面前,仍差劲的像一碟小菜。
丝蕴拿了包袱,去了安庆殿。
安庆殿。左铭源先丝蕴回来,她这一进门,莲蓉就在抱着扫帚,长望门。一见左铭源回来,笑的跟啥似的,扫帚也不管了,直接飞往一边凉快去,“殿下,您回来了。”她往左铭源的身后望去,没人,再往更远的地方,仍然没有人,丝蕴没有过来。难道这事太后没有答应?
莲蓉的笑,像是书页,忽得一下翻篇了。
左铭源一直注意她,见她忽喜忽悲,不由好笑,她还什么都没说,莲蓉就如此反应起来,她要不要说呢,真想看看小孩子的表情。她咬住自己的手指,思索着要不要说。莲蓉竟然自己先离开了,左铭源想道:“这是怎么了,不问吗?”“莲蓉!”她喊住她。
莲蓉十分哀伤的转过脸,“什么事?”连说话的调调,都像下滑线,有气无力,而且两只眼睛几乎要哭出来。左铭源想这是多大一件事,至于么。不过她还是跟着感慨的,宫里的小宫女之间都能相互关心,而皇家人之间恨不得彼此早死,为着这个她也得为莲蓉说句话不是。
“哦,也没什么的。”没什么吗?那叫她干什么,打扰她的情绪,莲蓉幽怨的看着左铭源,她都这个心情了,殿下还拿她开玩笑。“只是哟……我就想告诉你,丝蕴待会儿要过来,你是不是给人家安排间厢房?”左铭源的目光不知道扫到哪里去了,看似毫不在意的说着。
莲蓉愣了一秒,两秒,三秒,突然大声‘哇’起来。“殿下!”莲蓉叫起来,那刚才是吓她的吗,为什么不早说,害她以为丝蕴无法过来了,她刚才的心情那么低落,是殿下在开她的玩笑,她咬着牙说:“你坏!”
“没有——”不是左铭源不说,只是她眼前突然跳出系统提示框:尊敬的客户,因为你有爱的助人行为,奖励不晕车一次!左铭源刚想开口,那提示框闪了几条痕迹就消失了,左铭源到处找,但找不着。心道:“这玩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动辄发奖,难道它也跟着过年发红包了?”
左铭源在说话,突然间不说了,莲蓉歪着头,傻傻的在她眼前刷屏刷存在感,挥舞手掌,殿下怎么跟被人点了穴似的,突然不做声了?左铭源突然又说话了,“没有开你玩笑,是我还没来得及说。”
“殿下,你刚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我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哦,殿下原来也有大条的时候!既然丝蕴会过来,她也该整理一下房间,至于再弄一间厢房那也不必了,她住的地方很宽敞,两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而且两人见面,一定会有许多话要聊,这种心花怒放的心情,她的殿下一定不会懂,有姐妹就是不一样!
莲蓉两只眼睛闪成了星光,笑嘻嘻的捧着脸走开了。
左铭源小声说:“她不管我了?”也对,过河拆桥。她摇一回头,自己也进屋了。
晚上的时候,丝蕴挎着包袱来了。她一来,就来给左铭源请安,说实话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听到那个秘密之后,原来好看的九殿下是个公主。她请安毕,见莲蓉在侧,不由会心一笑,莲蓉早就按捺不住要和丝蕴说话了,可是左铭源这里……
左铭源瞧了瞧莲蓉,见她心不在焉,开口道:“莲蓉,你带丝蕴去房间看看,我自己睡觉就好,不必服侍我的。”
“殿下这样好吗?”
左铭源领会的笑笑,“不要紧,那些事我做得来。”
莲蓉松了一口气,忙谢了恩,领着丝蕴出去了,这刚走出门,两人就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儿,然后没声了,大概是觉得在这里这样开怀的笑不好。两人笑望着彼此,捂住嘴,就像偷到罐子里蜂蜜的孩子一样,那般觉得甜,两人走出去好远,才开口说话。
“丝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
丝蕴总算明白过来,“是你叫九殿下让我来这里的是不是?好啊,小蹄子长本事了,支得动主子了,我先时还不明白,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哼哼。”她别过脸去,佯装要生气,莲蓉去拉她手臂。
“丝蕴,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以后我们在一块儿,我有什么事都跟你商量好不好?丝蕴,丝蕴,丝蕴……”
丝蕴用手指堵住耳朵,“你不要再叫了,人家耳朵都要聋了,看在你为我实现愿望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莲蓉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抱着丝蕴的手臂,把头歪在她的肩膀上。
“谢谢丝蕴。”
丝蕴歪过头,抖着肩膀。“起去,别给几两原谅就得寸进尺起来,头这样重,也不怕压偏了人家的肩膀,你呀,给点甜头,就跟喜鹊似的。”莲蓉只是把脸给笑圆了。
“今晚我们说说话,憋了这样许多日子。”
“好吧,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两人渐行渐远。
左铭源还在屋里玩她的系统,可是不管用‘灵魂’探测,用‘咒语’呼唤,它就是不出现,这系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左铭源满屋子的转,转的时间长了,头也晕了,只好坐下来,托着腮思索,然后就觉得困意来袭。
一天又过去了吗?
她眼皮上下的打架,她用两只手撑住,它们重的又合下来,再撑,再合下来。
“不行,要困了,莲蓉,给我宽衣。”喊半天,莲蓉不见。她想起来了,那对姐妹一定聊的风生水起,把她一个人搁一边了,这情形与过去何其相似,她念书的时候,同学们聚在一起聊天,谈男人,谈未来,谈未来的男人,谈男人的未来,等她意识到要加入话题的时候,已经没有她能进入的圈子了。
有句话说,帅到没朋友。左铭源摸摸下巴,觉得也许自己就是那种类型,她也好想有朋友,谁来做她的朋友,谁愿意做她的朋友,谁能做她的朋友。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没有朋友!左铭源将自己摔到床上,准备睡个好觉。一面想着也许她不久之后也会遇上良友,听说女儿国的国王似乎很有性格的样子,成为夫妻她就不指望了,不过朋友,也许有机会。左铭源的嘴角挂一弯笑意,入梦了。
数日后。
明安跑来了安庆殿,通知众人说女儿国的人要离开了,让他们快速准备,他抓住莲蓉,让她告诉左铭源,“殿下的东西可都齐备了,不要怠慢,皇上都说了,不要为他省俭,要带的人都带足了吗?”
莲蓉笑说:“谢谢皇上和明公公的关心,都带足了,殿下一早就让我们准备好了,司衣属送了不少新衣服过来,不但殿下有,就连奴婢们也一人好几身,一发谢过皇上的恩典。”
“应该的,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去宫门口,众人会在宫门口集合,别误了吉时。”
莲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请殿下。”她一转身,两眼一翻白。这个明安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奴才堆里作威作福惯了,在她心里,明安就是左铭志的‘走狗’,一伙儿的,对着他还能装出几分笑脸,一转身必定做怪脸。
莲蓉远远过来,丝蕴正站在长廊下,瞧见了她的古怪,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用手指指。脸上笑她,莲蓉睁大眼睛,似乎眼珠子要滚出来,撅着嘴巴,又恢复了如常,丝蕴只是笑,让她进门去。
莲蓉一进门便说:“殿下,皇上那边催人了,您走不走?”
“走,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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