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所以毫不在意。
所有人的眼光，都追随她移动着，该隐在的时候，眼光们会觉得更忙，不够看的。
她想到便微微笑了一下，听见一些器皿跌落的声音。
过一会，恢复了一些声响，有人过来搭讪，是位男士，穿着高档，得体，一副成功人士的摸样。
“抱歉打扰了，我能坐你对面吗？”表情小心翼翼，不知道自己与死神非常接近，只在别人一念之差。
她微微考虑了几秒，不知道这几秒对于人家，是七上八下、万分忐忑的。
嗯，结论是没有丝毫兴趣。
“的确打扰我了。”她没有再抬头，冷冽的气氛弥漫在周身五平米以内。
男士尴尬而走。
环顾了一圈，没有一个让自己提得起兴趣的猎物，于是掏出手机来开始打游戏，犹豫了一下，点开水果连连看。
慕容清逸觉得心急如焚，追踪的信号诡异到了极点，生怕好不容易停顿下来了，下一秒又出现在了数公里以外，所以超速闯红灯超车加塞，无所不用其极。
二十分钟后，有惊无险的停在了酒吧门口。
然后，又胆怯了，如果拿着手机的人，不过是个顺便路过捡了便宜的路人甲，自己能不能承受这种失望呢。
用钱将手机换回来，之后要如何？
她已经痛不欲生过一次了，心如死灰了两周，经不起再一次希望之后又绝望的打击。
可是脚步不敢停顿的往里面走，怕下一秒信号消失不见，就再也追不到了。
她觉得有两个力量撕扯她的神经，头痛欲裂。
失去这个人之后，四周除了指责怒骂，憎恨愤怒，再也没有嘘寒问暖的关怀，那些温暖呵护，仿佛一场梦一般，没留下丁点的痕迹。
为了不让沈凝双发现或误会，她从来没有保留过杜空梵任何形式上的一条信息，一个来电，看完就毁尸灭迹，直到她死了，才发现自己连一点被爱被关怀过得证明都没有。
她知道杜空梵从来不会删除任何一条关于自己的微信，QQ聊天记录或者短信电话。所以哪怕是只能找回这部手机也好，起码留个念想。
细细的扫了一圈酒吧内部，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只在一个美丽精致得不像凡人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半秒钟。
虽然一再警告自己不要抱任何奢望，也克制不住的觉得失落，难过，想要流泪。
忍了忍，仪器上自己与信号几乎是重叠的，这里没有别的楼层，所以一定就在酒吧里面。
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附近居然真的若隐若现的想起那首她为自己设定的曲子！
顺着声响找去。
空梵瞪着打断自己游戏的来电，不是每天一个吗，十二点多打过一次了，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又打来，马上就通关了啊！讨厌！
然后迟钝的发现，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正靠近自己，下一秒，被一道几乎实体化的眼神给盯住了。
额……杜空梵一脑门子黑线，下意识不想抬头看眼神的主人。
心态彷徨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空梵抬头，冲那人微笑。
“好久不见，慕慕。”
☆、人与鬼
慕容清逸只空白了几秒，便泪流满面，愣愣的靠近，不敢置信的伸手想触摸，又怕是场幻觉。
空梵握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温度让慕容打了个冷颤，反手死死的握住她，想温暖她，也怕她消失不见。
“这是做梦吗？我不想醒来了。”声音呜咽着，可怜兮兮，顶着四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哭得很没仪态。
空梵被逗笑了，温柔的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出酒吧。
回到酒店房间里，慕容已经哭完了，空梵拿热毛巾给她洗了脸，端了杯热茶，自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扶手上。
“怎么找到我的？”
喝了口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慕容清逸有点害羞。
“手机信号定位。”
“还有谁知道？”
她赶紧摇头：“没有了，只有我知道。”
“那好，记住，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空梵的脸突然变得很严肃，气息也冷漠起来。
慕容有点怔忪：“为什么？”
空梵放松身体，慵懒的斜倚在沙发靠背上，看上去就像一副民国时代绝美的仕女画。
“你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同了吗，或者，哪里不对劲？”
之前被狂喜和激动的情绪忽略的不合理，现在也一一浮现，脑子乱得毫无头绪。
眼前的女人，个子本来就不矮，穿上十二厘米的细高跟，接近了一米八，却纤细轻盈，以前虽然漂亮，但还是个正常人，现在却完美到不像人类，哪怕是世上最美丽的模特拍出的照片，经过后期夸张的艺术加工，也达不到这个人现实中的视觉效果。
慕容知道有哪里不对，可是思绪纷纷扰扰，抓不住重点。然后被一双冰冷但柔软的手抚上额头。
空梵一看慕容的表情，就知道她反应不过来，脑子满的要炸了。
将她放倒在沙发上躺着，坐在她身侧开始轻轻的按摩起穴位。
“什么都别想了，听我说。”她声音细腻沉吟，语速缓慢。
慕容放松下来，仿佛掉入柔软舒适的梦境。
“我是死了，被车挤得稀巴烂，就像你亲眼看到的那样——别动，听我说。”她压住她的头，继续按摩。
“然后我被人救了，救我的是个吸血鬼，他转化了我，用别人的尸体替代了我的，你们烧了那具尸体。我回来只是想看看双亲，拿回一些自己喜欢的收藏，顺便知道了大家都在忙我的后事。”
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惊讶却没有怀疑，似乎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道：
“我不想插手我死后的事情，也没打算跟任何人见面，毕竟我现在不是人，是鬼。不过慕慕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找到了我。”
她看向她，宠溺的笑笑，慕容霎时被迷得满脸通红。
“为什么不见面，至少见一见叔叔阿姨，他们很可怜。”她握住空梵的手，被冻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很坚定的握紧，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空梵见她很冷，抬起左手，轻轻握了握拳，所有的门窗“唰”的一声都关上了，慕容惊了一惊，又马上镇静下来。
食指向空调指了指，暖风从天花板的百叶窗里吹出来。
“我的初拥者是血族的帝王该隐，所以我属于第二代，但是诺亚方舟之前，第二代就已经被第三代全部杀死，他们建立了完整的血族社会体系和规则，掌握了几千年的权利，本来一直是力量与能力的巅峰，而我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二代，成了深受忌惮的意外。”
她依然没有动做，却突然出现在几米之外的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轻轻摇晃着抿了一口，嘴唇因沾上红色的晶莹液体而诱人至极，让慕容不自觉跟着咽了咽口水。
“血族，有两个党派，其中一个掌握了绝大部分的权利和实力，他们规定了禁制和六戒，其中第一项就是避世。除非是豢养的仆人，否则血族不能让人类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真相便昭然若示，总不能把父母都变成吸血鬼，如果可以选择，几乎没有人愿意做吸血鬼。”
“为什么？”她看着空梵摇弋生姿的走过来，每一步都风情万种，伸出芊芊十指，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凝脂的色泽，挑起自己的下巴，对上一双深邃魔魅的眼。
“你只看见了表面的光鲜，宝贝，谁会愿意从一个正常的人变成一个魔鬼，每天昼伏夜出，永远活在阴暗孤寂中，没有体温，渴望鲜血，看见人类时，只有杀戮与吸食的冲动，无数的生命死在自己手上，血债累累。”
空梵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冰冷而泛着甜腻香气的呼吸萦绕在慕容的唇边，让她颤栗。当她几乎有些渴望接下来的吻时，空梵放开了她，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像对待小宠物一样。
慕容有些羞愧，为了解除自己的尴尬，继续问道：“那知道你的身份会怎样？”
“我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知道我的人类也有可能被剿杀，即使我身份再特殊，能力再强大，我也不可能与整个种族为敌，该隐也保不了我。所以我绝对不能和他们见面，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否则除非转化他们，不然我们都必死无疑，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
看着有点吓到的傻小孩，她笑了笑。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她低下头，有些烦躁和自责。
“没关系。”她坐回沙发边，将慕容重新按倒，轻柔的拂过她的头发。
“我不能转化他们，不然他们将成为第三代，打破血族几千年平衡的政权。我也不愿意找别的血族转化他们，从此远离平凡的生活。至于你，没办法，就暂时充当我的血仆好了。”
“成为血仆，要做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有些期待和——开心。
空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这一眼魅惑至极，媚眼如丝、波光滟潋，慕容被这个眼神弄到心脏狠狠的漏跳了两拍，鼻血差点流出来，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呵呵，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虽然——”她突然压低声音，格外柔媚诱惑，凑近她的耳边：“我很想吃了你。”
慕容顿时觉得整个右边身体都烧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得时刻跟在我身边以防万一，我可不希望我好不容易舍命救回来的人，被别的吸血鬼——”空梵比划了个轻轻一捏的动作。
“那我要怎么处理？”
空梵突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慕容一眼。
“知道我现在复活了，你还打算任由他们控告那个……沈小姐吗？”
她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或者很脏的东西一样。
如果之前她对杜空梵的感情和付出抱着感动和感激的心态，现在就是愿意付出一切让自己回报所有杜空梵想要的。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和心，她会毫不犹豫的收回放在那个人渣身上的爱，全部都给杜空梵。
“杜总——。”
空梵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还叫我杜总？”
“姐姐，嗯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她缩了缩脖子。
“我和她在一起时间不长不短，快一年了，除了刚开始的几个月所谓热恋期，她没有消停过几天，一直在出轨，和各种男人女人上床，我一再的忍让原谅，因为我狠不下心放弃，我知道自己贱，窝囊，可我坚强不起来。”
她眉头皱得很深，坐在沙发里，浑身紧绷，空梵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像以前一样去温柔的安慰她。
“除了刚开始几次我伤心难过，疼得撕心裂肺，之后的其实都麻木了，就剩下愤怒，我想我是恨她的，她一直在消磨我的爱，其实也许剩得不多了。而你在我最脆弱孤独的时候出现。”
她抬头看向空梵。
“是的，我追求到现在为止你正好三个月。”
“这三个月，我享受着你的呵护疼爱，你让我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也不是被世界抛弃的人，心里冷到极致的时候，出现了一缕温暖柔软，让我眷恋沉迷。可是我回报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所以觉得亏欠愧疚。对她也很心虚，虽然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谁的事情。”
慕容清逸自嘲的笑了笑：“可是那天晚上她被我看到和男人开房，恼羞成怒下，对我狠毒的咒骂，还有最后蓄意的推搡，都让我心寒到了极点，我当时是想就这样顺着她的意愿，死了算了，她杀了我也别想好活，一起下地狱挺好的。”
说到这她深深的看向空梵，眼里有了泪光。
“我没想到你会在附近，并且……冲了出来。我爬起来看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你了，只有满地的血，像泼洒了满满一桶……”
“好了别说了。”她瞬移到她身前，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轻轻拍抚着。
“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冲她怒吼，上去疯狂的打她，可是她居然说…说你活该！那一瞬间，我恨不得亲手掐死她，恨不得一刀一刀的剐了她的肉，这两个星期，我都无时无刻不想拿硫酸把她烧了再自杀，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想给叔叔阿姨养老送终之后，再了结自己。所以我一定要把她送进监狱。那种物欲的女人，也应该去过过那种清贫寡淡的日子。”
她反手紧紧抱住空梵的腰，脸埋在她腹部
“她才真的不是人，是鬼。”
两天后，最高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案件。
沈凝双以蓄意杀人未遂，间接故意杀人，扰乱公共秩序，间接造成各种经济损失等各种罪名被当场宣判，刑期五年，罚款10万元，赔款死者家属40万，其他人总共18万多，并且驳回上诉权。
看着昔日的亲戚朋友同事们将她送进监狱那一刻，无声的拥抱，失声的痛哭。
慕容清逸露出了一个释怀而解脱的笑容。
空梵在门外，向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了声：再会。
☆、旅程安排
慕容清逸辞职了。
大客户部营销总监杜空梵为了救这个下属死于非命的事情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在所难免的被爆出了同性恋丑闻。
死者为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慕容清逸，当事情彻底的告一段落，公司与她本人，都默认了其必须离开的事实。
她收拾了一切软细，黯然离开，去他乡漂泊。
真实情况就是，在一个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空梵带着慕容搭乘豪华私人飞机，在飞往巴黎的途中。
“姐姐，这飞机是哪弄来的！”慕容从空姐手中接过香槟，新奇的打量着媲美六星级饭店总统套房的机舱，掩不住兴奋。
空梵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翻着一本小说，抬眼瞄了她一下，就不再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丢人孩子了。
“几乎每个血族都会有自己的血仆，血仆的身份也种类繁多，但一般不外乎有钱有势。血族在人间出没，也是需要人力财力，喜欢奢华享乐的。而人类越是有钱有权的人，越是贪生怕死，希望自己的好日子能延续下去，所以很容易被血族诱导成为仆人，以幻想死后主人能将其转化，成为不死的生物，延续自己的荣华富贵。我向中国的几个亲王暗示了一下，他们让自己的血仆安排了这些。”
其实她没说，沈凝双的审理能那么顺利，血仆也功不可没，实在不想让亲友们再为自己疲于奔波，劳命伤财。
“姐姐，再跟我说说关于吸血鬼的事吧。”她好奇得眼睛亮晶晶的。
“自己看吧。”空梵扔过去一本血族的简史，足足有五厘米厚，古老的羊皮纸撰写，封面厚实沉重，镶满暗金色的金属，篆刻着繁复的花纹。
午餐时，空姐端上丰盛的牛排和沙律，还有鲜美的鸡汤，已经自虐了自己两周的慕容胃口大开。
空梵给自己倒了杯饮料，端着高脚杯躺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慕容停顿了一下：“你喝的是什么，难道一点都不吃吗？”
对面的美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番茄汁！”
她愣住了，空梵见了也放下杯子，坐起身来。
“我不避讳让你看见我残忍血腥的一面，既然你发现了，你总得知道真相。”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下头。
“好好吃饭，我煲了三个月的汤才把你养胖了一点的，都还给我了。”
慕容感动的吸吸鼻子，继续大快朵颐。
豪华加长轿车滑停在巴黎市中心著名的六星级饭店门口，司机管家分别打开两旁的车门